那个洞悬在离地一丈多高处,记得有一次,凤芯从洞中出来,一个不小心,脚下没踩稳,掉了下去,山不太陡,凤芯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脚崴了,痛得坐在地上哭。
陆安阳从洞中出来,赶紧去扶她,见她痛得厉害,又不知怎么处理,就去对着她红肿的脚踝吹气,还给她采来野果,要她不哭,最后是陆安阳背着她回家的。
凤芯痴痴地看着那洞外覆盖的藤萝,已经深秋了,那些藤萝已经泛黄,快要枯死了。她心中一片凄凉,悼念失去的童年时光。
“已经初冬了,仅加一件半臂不足以御寒。”一个熟悉而深沉的声音传来。
凤芯惊回头,正对上陆安阳深深的眸光。她是有些冷,出来仅加了件紫绫半臂,初冬的风已经有些寒意了,双手早已冰凉,绿独织裙在微冷的风中飘摇。
陆安阳解下自己的罩袍披在她身上,凤芯急忙推拒:“不不,我不冷,你里边穿得也不多。”
陆安阳执拗地按住她:“凤芯,一起度过那么多岁月,现在连我这一点点关心都不能接受了吗?”
他的眸子深沉微痛,凤芯不忍再拒,敛下眸,任由那罩袍带着他的体温落在自己身上。
“陆安阳,不要总做出一幅痛苦的样子,现在的场面不是我造成的,是你不要我在先,何必再来表现关心。我们今后的生活将会越离越远。”凤芯凝视着那个洞幽幽地说。
陆安阳双眸倏然黯淡,不答她前半截话,也并肩望向那藤萝下的洞:“凤芯,那时你崴了脚,还是我背你回家的,我理所当然地以为我们可以这样亲密地过一生,那时,我的潜意识里就已经把你当成最亲密的人了。”
凤芯感慨万千:“是啊,那时我也以为我们会就这样平静地在这山村里过一生,像我的爷娘一样。”
陆安阳侧过头来,深情地低眸望她:“如果你不是留恋过去我们两人的美好时光,我想你也不会到这里来。”
凤芯侧头横他一眼,目光清凛:“那又怎样?过去是生命中的一部分,不管现在如何,那时的你都是值得怀念的。再说一遍,是你不要我了,是你改变了我们两人的生活轨迹。”
陆安阳眉头微微抽搐下,突然情绪激动,侧身握住她的双肩:“凤芯,你相不相信,我依然爱着你,甚至比过去还深。只要你愿意,我们是可以共度一生的,那些美好时光,我们完全可以让它们延续下去。”
凤芯挡开他的双手,后退一步,冷笑:“你是说,你这回打算抛弃严家娘子?”
陆安阳眸光焦灼,双手交互扭着:“凤芯,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你怎么就不肯妥协一下呢?我发誓不会将你们区别对待,我甚至会对你更好!”
凤芯看着他的眸子越来越冷,她狠狠地咬了下唇道,面容似寒霜般冷峻:“你说的对,我就是不能妥协,我跟别的女子不同,我心胸狭窄,没办法做到跟别的女人共享一个夫君。陆安阳,你去娶你的三妻四妾好了,为什么要来纠缠我?你口中的爱,我凤芯消受不起,咱们之间已经结束,已经是陌路人,再见!”她猛地扯下罩袍,扔还给陆安阳,扭身就往回路走。
几步远处,阳光下,静静地立着白色罩袍的竹笛公子,他俊逸的身姿超凡脱俗,恍若神仙降临。
“竹笛公子!”凤芯朝他奔去,在他面前站定。竹笛公子深情地凝望着她,眸底的担忧真切显现。动手解下自己的白锦罩袍爱怜地披在她身上,然*住了她的手:“手真凉。你让我好找。”他的目光爱怜加责备。
凤芯仰头笑望着他:“我再不乱跑了,咱们回去。”竹笛公子点点头,两人转身。转身的一刹那,竹笛公子微微侧过头,冷眸扫过脸色青黑的陆安阳,那里,失落明显地写在他的眉宇间。
跟凤家父母禀明了要去滁州(天宝元年已改为永阳郡,属淮南道杨州),他们倒是觉得应该,以前闹下那么大的动静,该亲自上门道歉的,否则就算结婚了,以后与夫家的关系难得融洽。
临行前,做为父母的一再叮嘱女儿,此去千万不可再任性,要好好听长辈教导,要懂礼。等对方订下了大婚的日期后就回来做准备。并麻烦竹笛公子照应好凤芯,不要让她太受委屈。
凤芯他们一一答应,背起行囊起身,跟他们挥手道别。走得很远了还能看见他们的缩小的身影,凤芯禁不住眼睛眶发热,还是父母好,不管曾有过什么波折,他们都依然爱你。
经过车马劳顿,他们终于到了永阳郡(滁州),这里丘陵起伏,河流纵横,是一片肥沃的土地。
一条青石板官道直通石家村,路两边一边是色泽灿烂的山崖,一边是清清的小溪,清新的空气已经透着凉意了。他们踏上了溪上古朴的石桥,经过石亭,桥上爬满了藤蔓,渐渐走进村庄,青瓦白墙,老牛拴在路边静静的吃草,一派田园风光。
快要走进未来夫家了,凤芯突然心怯,心如擂鼓。竹笛公子握紧了她的手笑道:“有我在,你怕什么?”凤芯勉强对他笑笑。她只能惴惴不安地低着头随着竹笛公子前行。
“到了!”耳边是他清醇好听的声音。凤芯抬头望去,前方是一户大宅院,占地很广,前后都绿树成荫。站在高处望去,高墙深院,叠石理水,花荫遍地,曲径通幽。粉墙黛瓦,雕刻精美,布局精巧,错落有致。
凤芯手心冒汗了,“怎么办?我不敢去了,让我一个人回去吧?”凤芯打起了退堂鼓。
竹笛公子攥紧了她的手,温柔的声音贴在她耳边:“唉,都到家了岂能逃走?丑媳妇还要见公婆呢,何况你并不丑。来吧,别怕,有我呢,还怕人吃了你不成?”他调侃地笑。
竹笛公子不由分说拽着她就朝那大宅子走去。早就看见的村民跑去报信了。竹笛公子因很少回家,村里的人都跟他生疏了,何况这次带了位小娘子回家,人们更是好奇并远远观望。
来到有着金兽环的院门前,大门忽地打开了,石家三郎石景仪带着几位仆人出门来迎:“二哥,你终于回来了!”他热情地招呼竹笛公子。
竹笛公子跟他见礼,同时把凤芯介绍给他,凤芯行万福礼。他深深地看了凤芯一眼,请两人进屋。
庭院很大,正屋中间围合一个很小的天井,厅堂设在天井的北侧。厅堂与天井之间不设墙壁与门窗,属于开阔的空间。
在厅堂的北侧,是木质的太师壁,太师壁的两侧为不装门扇的门。太师壁的前面放置长几、桌案等家具。厅堂东西两侧,分别放置几组靠背椅与茶几,上面装饰着一些精致的器具,桌案上有一个精致的香炉,烟雾缭绕中,一股浓郁的檀香弥漫室内。
石家二老已经坐在了太师壁前的雕花木靠背椅上,*威仪,石老丈五十多岁,脸型方圆,微有髭须。两侧站立着一些仆人。他们家的家具倾向于胡风,所以普遍坐椅,而不是在坐榻上跪坐,属于比较新潮的方式。
凤芯被竹笛公子拉着走至他们面前,向父母请安问好。
“景安这可回来了,在外可好?”两位锦衣老人没有表现出过分的热情,但也慈祥友善。
“有劳阿爷阿娘怪念,景安一切都好,只是没能侍奉两位老人家,内心深感愧疚。”竹笛公子垂首躬身说道。
“哈哈,你的事,景林经常带信回来,知道你还好,我们都放心了。这位小娘子就是凤芯吧?”
“是!凤芯见过老丈、老夫人。”凤芯再施万福礼。
竹笛公子说道:“阿爷、阿娘,凤芯已经答应与孩儿结为夫妻,今日特来拜见二老,并为以前的事祈谅。”
凤芯随即跪了下来,低头诚恳说道:“凤芯以前不懂事,做了对不起石凤两家的举动,现在已经后悔,还望两位老人家大人大量,不与凤芯计较。”
石家二老倒是很豁达,石老丈说:“好了,都过去了,老大写信回来把你们的事都告诉了我们。既然凤芯心甘情愿嫁给景安,这是再好不过。要说呢,以前我们也有错,不该逼得太紧,结果适得其反,正后悔得很呢。好了,凤芯先在这里住几天吧,明天景林也要回来了,咱们再慢慢商量婚事。”
没想到石家二老如此讲道理,与自己心目中先入为主的恶公婆相去甚远,凤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与竹笛公子相视而笑。他的笑,好灿烂,深邃的眼眶,使得眸中的情绪看起来更加动人,不管是深沉的还是开心的。
为什么一定要逼自己嫁给优秀的石二郎,凤芯想问,不敢,只有等石大郎回家问他好了,她想,都到这种地步了,他不会再藏着不说了吧。
凤芯在石家暂住下了。第二天,果然石景林回家来,他这次去碛西经商,赚得蛮多,虽说也很辛苦就是。
“爷娘,我从碛西带回来一只大狮子给你们看。”石景林兴奋地跟两位老人家说。
“把狮子笼抬上来。”石景林向手下挥手,手下立即出去,过了一会儿,七手八脚地用铁棍肩抬上来一只大铁笼,到了院中空旷地放下,笼中一只体型巨大的土黄色雄狮,长长的鬃毛垂至胸部,一双凶狠的眼睛带着猎杀一切的凶光。
或许是被关得失去了自尊心,它极为愤怒,笼子一经落地,便竭力冲撞,并扬声大吼,使得铁笼跌跌撞撞几欲倒下。
府里的人都吓坏了,几位胆小的丫环惊叫出声。凤芯见到这凶猛的狮子也极怕它会冲出铁笼,不由自主地往竹笛公子身后缩。竹笛公子攥紧了她的手,暗中给她安慰。
想到丁纪元差点成为这凶猛动物的口中食,一联想到那血腥的画面,凤芯禁不住一抖。
“别怕,它出不来。”竹笛公子微微俯身靠近了她轻轻说。
“我在想,如果你把丁纪元喂了这东西,那么你现在就没法解毒了,必须做梁羽虹的奴隶。话说回来,给那样的俏佳人做奴隶,倒也十分享受。”她踮起脚尖靠近他耳边,轻笑着说。http://www.sxbiquge.com/read/38/3895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