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染,你怎么了?”苏钰自然是瞧见慕染的异样,嘴角的血渍衬得她的脸色愈发惨白,苏钰心中已经,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呵。”慕染只觉眼前恍惚,头晕目眩,却又忽然凄然一笑,对上了苏钰的眼神,“我便知晓,我本该知晓,师叔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说话之间,慕染更是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苏钰握紧了慕染的手,蹙着眉头,脸色阴沉得可怕,“我这就去找白夜瞳。”
“不。”慕染是觉察了苏钰不好的脸色,却还是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慕染轻轻地摇了摇头,嘴角却是泛着淡淡的笑意,“师叔本就是一意孤行的性子,他此时早已入魔,你和我加起来,都不是师叔的对手。”
“难道看着他这么毒害你?”苏钰的眸子微微垂下来,眼里是慕染苍白的脸色,他也随着心如刀绞,只是慕染的神色却一如往常,除了面上浮现着病态的惨白,只是对上慕染眼里的笃定,苏钰这才平复了心情,眼里有一丝锋利一闪而过,与此同时,苏钰终是缓缓开口,“白夜瞳既是想威胁你我,我自然也有威胁他的法子。”
慕染听着不置可否,只是她心中所想早已同苏钰不谋而合,她自然是想起了一个人来,念及此,慕染终于缓缓擦去嘴角的刺目的鲜血。
不过慕染没有想到,她没有去寻了那人,白卿反倒是自己送上了门。
“慕染姑娘……”白卿挠了挠脑袋,分明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过看着慕染清冷的面色,白卿忽然又觉得自己一时语塞。也不知晓从何开口,还是慕染眉眼微挑,先发觉出了这丫头的心思,缓缓开口道,“叫我慕染便好,你来寻我,可是为着我师叔一事?”
从她再一次见到白夜瞳开始。不必楚河说明。慕染便知晓了她同白夜瞳之间的关系,想来楚河分明告知了白卿实情,只是白卿仍然是一副对白夜瞳一无所知的样子。这也定是白夜瞳做的手脚吧。
慕染笑了笑,而白卿听着慕染这般说来,终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眨巴着眼睛。讪讪地开口,“哈。慕染,我知道你是……你是楚河的妹妹,我也听说了……”白卿绞着手指头,又是一阵犹豫。这才继续开口,“听说白先生那位莫依然莫姑娘之间有不少的纠葛故事,可是我从楚河从阿洛哪里只听说了这个故事的前半部分。而后半部分,我听说。只有你知道,所以我便来……我便来听听这故事……”白卿说着不由得脸红,只是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她对这件事情却是出乎意料地好奇。
她当然不知晓这是因为白夜瞳同莫依然,一个是她的亲生父亲,一个是她的亲生母亲。
而她这样文莱慕染心下了然,却也只是浅笑着静静泡了一壶茶水,又邀了白卿坐下,拉着她的手,笑意盈盈地开口,“我确实知晓关于我师叔同莫依然的事情,不过,也不是很清楚,若你不过是想听一个故事,我说说,倒是也无妨的,只是这信与不信,白卿,你可要自己定夺。”
白卿听着慕染这般说来,忽然眼前一亮,更是感激不尽地点了点头。
其实莫依然并没有完全地失忆,生下了白卿之后,她的记忆忽然一点一点地回了来,先生想起了许多模糊不清的往事,后来回忆一点一滴纷至沓来,直到有一天,莫依然忽然记起,她竟是红衣教的圣女,后来,继承了她父亲的衣钵,接任了红衣教教主之位。
可是她同她的丈夫白夜瞳之间的恩怨,莫依然仍旧没有想起过,然而她心中强烈的不甘却是在日复一日地警告自己,她要夺回属于自己得位置。
这一日,莫依然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周遭的一切都变了,她仿佛又回到了还在红衣教的时候,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还有不知名的柳绿花红,她躺在干净松软的土地上,一睁眼,明晃晃的日光几乎刺痛双眸,而他微微眯着眼睛,跌跌撞撞地起身的时候,一瞬间觉得有些恍惚,还以为自己真的回到了那时无名也不知何处的故乡。莫依然不知晓自己为什么忽然回了红衣教,似乎印象里,白夜瞳离开恶人谷数日,她收到来自红衣教的书信,据说捉住了白夜瞳,她心中惊惶,连夜奔波,终是赶至了红衣教。
她心中是无端的惊惶,然而越是如此,她的脑海里也忽然无端多了一些不曾属于自己的记忆,先是白衣束发的少年,眉心一朵朱砂,正眼神冰冷地注视着自己,而后记忆终于缓缓清醒的时候,她的心里忽然咯噔一声响,只忽然变得恍惚起来。
待到那人的面貌缓缓靠近,莫依然几乎惊呼出声,他是白夜瞳啊。
白夜瞳,便是记忆里那个双眼血红,杀气腾腾的冷漠男子。
一想到这里,莫依然的心里忽然又疼了起来,缓缓地扶着胸口,她微微低着脑袋,只见此时的自己却是一袭红衣,再不是一直以来雪白衬衣的模样,这般陌生而熟悉的模样却是使得莫依然不由得微微皱着眉头的。
而她的眼睛掠过了周遭,再细细想来,嘴角的笑容反而是翻着一丝淡淡的苦涩,这毕竟不是自己的红衣教的,那时的红衣教,即便不知晓究竟经历了多少荒芜的岁月,即便等到她离去的时候,却始终也只是杂草遍地妖气腾腾罢了,偶尔有难以言述的花骨朵,点缀在一片郁郁葱葱之间,却不似这个地方,生机盎然。
此时的莫依然涉足了这般熟悉而陌生的土地,一时呆住,她这般想着的时候,视线缓缓地涣散开来,只是却忽然有什么落地的声音牵扯回了莫依然的思绪,便是这般猝不及防地从莫依然的身上落了下来,竟是她从不离身却因着多年前随着妖力凭空消失的长鞭。
莫依然的眼里泛着淡淡的疑惑。又是缓缓地俯身拾起,只是这长鞭比想的沉重许多,泛着诡异的红光。
莫依然微微皱着眉头,好看的眉眼之间,是疑惑且忧心的模样,而便是这时,她只觉得握着长鞭的指尖一阵刺痛。他来不及松手。忽的见到了手柄之处却忽然泛着异样的光芒,待这华彩消失之后,莫依然终于惊异地看清了这一字一句。不过是短短的几个字,却是字字珠玑。
他睁大了眼睛,而眼里也不知晓为何,忽然露出了惊惧且恐慌的神情来。再来不及多想,莫依然握紧了这长鞭。将它塞入了怀中,却是念了一个诀,飞快地朝着红衣教赶去。
白夜瞳遇险,速救。
看见那几个字的刹那。不知为何,莫依然的脑海伸出又闪现了那个白净的少年通红地睁着双目的模样,只是那般神色。并非是他的煞气发作时六亲不认的无情样子,也不是他一次次对着自己刀剑相向时被吞噬了心智的冰冷。他通红的眼睛里噙着温热的冰冷的源源不断的泪水,一颗颗砸了下来,砸在他的心里,他张着嘴巴,只是凝固的画面里,他只是神色怔怔地看着自己,说不出一句话来,而那一句“大师兄”便像是在这个时候被凝结了一般。
莫依然只觉得他此刻的心都要跳出了胸腔,又像是无论他在如何快,也是有什么要失去了。
果然。
红衣教寸草不生的荒凉之地上,他赶到的时候,他的亲弟弟莫衍伙同红衣教诸位长老将白夜瞳团团围住的时候,她就这般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锋利的刀剑逼迫着正几乎半跪在地上的白夜瞳,刀光剑影之间,白夜瞳的身影更是摇摇欲坠,就像是再也支撑不住而要跌落一般,只是即便在这样的时候,他却还是紧紧地咬着牙齿,尽管嘴唇已然被咬发青,面上也是毫无血色,苍白得如同白纸一般。
“夜瞳!”莫依然没有意识到她此时声音里的沙哑,也没有多想,在这锋利的剑光之间,手中的长鞭早已出鞘,一己之力冲开了阵仗,那些刀光剑影转而落在了自己身上的时候,她只觉得万箭穿心一般的疼痛,几乎在那一刻失去了所有的知觉,而他却恨不得自己是失去的感觉的,因着这般锥心的疼痛,若是常人恐怕早已灰飞烟灭。而即便是她,也觉得全身都像是撕裂了一般。
然而,她却还是咬紧了牙关,强撑着一下掠到了白夜瞳的面前,将他狠狠地护在了自己的怀中,嘴角的血丝终于落了下来,白夜瞳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莫依然的怀中。
而莫依然哪里承受得了这般的法阵,只是冲进去的时候,她早已是伤痕累累,而白夜瞳如此遍体鳞伤的模样更是使得莫依然忽然之间气血上涌,紧接着口中更是一阵腥甜,他的身子显得有些踉跄,只是却没有松开手,反而扶着白夜瞳的手却是愈发的紧了,不过口中却也是在这个时候忽然喷出了一大滩的鲜血来。
莫依然似乎再也支撑不住一般,却还是紧紧地搂着白夜瞳倒了下去,只是即便是将要坠落的时候,他却还是翻了个身,让自己的身子朝着坚硬的大理石地面,只为了白夜瞳能够少一点疼痛。
倒地的时候,白夜瞳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原先双目的通红缓缓褪了下来,莫依然听见了白夜瞳几乎是颤抖着的声音,“快走……依然,你快走!”
泪水自这个白衣男子的眼眶里落了下来,落在了她的脸颊上,也落在了她的眼眶里,那一瞬间,莫依然几乎分不清他眼睛里究竟是白夜瞳的泪水还是自己的泪光。
也是在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白夜瞳的身体竟然会是这样轻,轻得……就像是他下一刻就会任凭着他消失了一般。
那一刻,莫依然的身子是愈发的颤抖了起来。
而她却不知晓,白夜瞳在这法阵之中已经强撑着等了多久了,红衣教即便在当年昆仑一役之中受到重创,只因着历任教主的功力还有几位长老,其威力本就是无法想象,她一双眼睛忽然血红一片。盯着那些杀气腾腾的红衣教教众,那一刻,如同许久之前那位才接任了掌教之位的女子,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居高临下的莫衍没有想到真的会见到自己的阿姐,他面无表情,只是望着莫依然如此伤痕累累的模样,想要说什么。却还是改了口。声音哽咽,身影踉跄。
“阿姐,我终于等到你……回家了。”莫衍通红的眼眶似乎要落下泪来。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一袭红衣,长发及腰,比女子还要细滑的皮肤。还有让天下女子皆自愧不如的如花美貌,只是说话之间。莫衍却还是轻轻咳嗽几声。
他的脸色因着这病态愈发惨白,他的身子,一直也不大好。
“莫衍,你何必如此假惺惺。”只是莫依然微微仰头瞧着台上的男子。面上丝毫没有久别重逢的神情,有的不过是滔天的恨意,她冷声开口。丝丝入耳,“莫衍。我还以为,你盼着我这个阿姐死!”
“阿姐,怎么会?”只是莫依然这般开口,不想莫衍却是露出了一位委屈的神情来,他瘪着嘴巴,一双眼睛几乎要哭得梨花带雨,他就这么看着莫依然,继续哽咽着,“阿姐,我想你,想得紧了。”
“既然如此,如今我回来了,你便交出红衣教教主之位!”莫依然自然不信莫衍的话,若是放在从前,若是她不知晓她的这个好兄长三番五次地派人追杀自己,只怕此时还会相信莫衍这般逼真的话,只是……她冷笑一声,对上莫衍委屈的眼神,却是面不改色地开口。
果然,莫衍的神情愈发委屈,又看了看周围的几位长老,显然是两手一摊,似乎很是无奈,“阿姐,推我入这教主之位,是几位长老的主意,只怕阿衍无可奈何。”莫衍自然是笃定了这几位长老会帮衬着自己,更何况,他们对莫依然,其实早已恨之入骨。
果然,大长老当即便下令将莫依然这叛教之徒关入牢中,他们抓了白夜瞳来,本来就是为了请君入瓮,捉住这个叛教之徒,当年若不是莫依然,红衣教也不会元气大伤,最后反而使得磨脚其他几派有机可趁,差点儿害的红衣教灰飞烟灭。
莫依然可是清清楚楚地瞧见了莫衍眼底一闪而过的奸诈笑意,只是在长老将自己囚住之前,莫依然还是勾着嘴角,缓缓将手中长鞭高高举起,“红衣教教主信物在此,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有谁敢动我!”
之前他失去了记忆,也失去了一声的法力,而她从不离身的长鞭也随之消失不见,而这长鞭,自是红衣教教主所有,经历了无数岁月,仍旧象征着教主的身份,莫依然不过就是想告诉这些人,她才是名正言顺,继承教主之位的人,而台上站着的这个,莫衍,不过是个妄想谋朝篡位的祸害罢了!
果然,莫依然此话一出,几位长老纵然心不甘情不愿,还是跪下来,这是祖上的规矩,他们动不得,跟不敢违抗,而莫衍此时的眼里更是一团阴狠的戾气,只是莫依然这话都说出口了,他心中愤恨,却还是只能随着几位长老,莫依然,他还真是小看了她了!
莫依然才回了红衣教之中,自然知晓她此番只怕凶多吉少,然而她的眼里,还是只有白夜瞳罢了。
因而她并没有同这些人过多纠缠,反而先是将白夜瞳安顿了下来。
身受重伤的白夜瞳在此时躺在了床榻之上,泛白的手指紧紧地攥着身下的被褥,而紧皱的眉头之间,是如何也挥之不去的愁思,他梦见了许多从前的日子,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纷至沓来的时候,他就像是被深深拉进了绝望的深渊,身子沉了下去,只是莫依然那干净而纯粹的脸庞却在自己的梦里逐渐地清晰起来。
那是他们还在恶人谷的岁月,温暖而美好。白夜瞳在回忆同身上的伤口疼痛的折磨之下惊醒,含笑的目光对上了清凉的一双眸子,莫依然终于瞧见了白夜瞳睁眼,扬起嘴角,露出了一排雪白的八颗牙齿,白夜瞳只是看着这般笑容,先前的压抑不知道如何早已是一扫而空,却是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食盒,更是不着痕迹地小小地吞咽着自己的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他不知道为何,忽然又是觉得不自在起来。
瞬间变得通红起来。
只是白夜瞳却未发觉的,因为下一刻,画面忽然飞快地从他的眼睛里匆匆略过,他还没有贪婪地抓住了这一丝温暖的时候,再一眼,看见的,却是自己年少的模样,岁月消磨了他脸角的轮廓,露出了削瘦的下巴还有深邃的瞳孔,只是那个曾经笑容干净而温润的少年却也因此变得愈发的沉默了起来,就像是韶华易逝,封印封住了白夜瞳的笑容,以寒冰将他层层包裹,那难以言喻的疏离令莫依然忽然觉得心惊胆战起来。
他只觉得自己身子疼得厉害,伤口撕裂一般,却只是远远地望着莫依然,触碰不到她,看见的,也不过是他冰冷的眼神罢了。
而莫依然自然不知晓,便是此时,红衣教上下,皆是恨不得自己去死的。
“这个傻孩子,那时的情形,白夜瞳自然是要死得,何必护他!难不成他还要再执迷不悟下去不成1”红衣教的大长老长叹一声,面上却是如同以往的不苟言笑,“若非白夜瞳被我们控制,我又何必如此,莫依然向来做事严谨,从不冲动的性子,如何这一回倒是这般失了分寸?也是,自那时她带兵攻上昆仑,便早已不再是我们红衣教的弟子!”
一旁的莫衍却只是面色阴郁得听着大长老如此说来去,却一直沉默不语,然而袖子里的手却是握紧,录着一道道狰狞不已的青筋。
而大长老说到这里,又是长叹一声,衣袖落了下来,眼里依然是深深担忧的神色。
大长老收手负在身后,紧皱着眉头,虽然并未多说些什么,只是那紧皱着的眉头却是瞒不过他此时心里的长叹一声,他自然知晓那时的剑阵是有多么的厉害,他那时想着白夜瞳既然被法阵所控制,这样的一个孽障,自然是再也留不得了,更何况他还是昆仑之刃人,是害得红衣教一蹶不振的罪魁祸首,他自然恨不得将白夜瞳千刀万剐!
一想到这里,大长老便也只有心中一横,他早已是准备了将置之于死地的,那般的法阵有多厉害他心里再清楚不过,生生地受了那样的力道,只怕如今莫依然这孩子……哼,这样的教主,本来就留不得,死了倒是最好!
大长老一想到这里,那眼里似乎笼罩着什么一般,只是他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维持着那般僵硬的神情,一动不动地瞧着此时正躺在床榻之上忍受着伤痛的折磨的莫依然罢了。莫依然当时虽说站在他们的身前,狂妄自大地说出了那样得话,
一直沉默不语的莫衍此时自然是将大长老的一举一动收入严重,他想着大长老向来支持自己,而如今莫依然这个罪人才回了红衣教,他却仿佛心疼这个人似的,立场也开始飘忽不定,更何况莫依然如今手中有教主之位,他此番利用白夜瞳引得莫依然,是为了让莫依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可不是让她来夺回自己的教主之位!
一想到这里,莫衍的面色是愈发地阴郁,然而当他的视线再一次落在了大长老的面上,看着那个老者飘忽不定的眼神,忽然又是在心中暗暗决定,这样的人,看来自己的身旁是留不得了,若是谁敢倒戈莫依然,那便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便杀一双!(未完待续)http://www.sxbiquge.com/read/29/290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