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吻春夜》 第1章 她觉得他和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梁牧之和人打架了。 许栀接到派出所电话时,已经晚上十一点。 宿舍楼有门禁,许栀要出去时,被宿管阿姨好一番刁难,末了阿姨像是慨叹世风日下:“现在的大学生啊,姑娘家还这么不知道自重……” 她知道阿姨是误会了,但她也没心思解释,快步出去,冒着大雪在学校侧门拦下出租车,去了派出所。 保释梁牧之需要办手续,主要是填表和交钱。 民警问许栀:“你和梁牧之是什么关系?” 许栀迟疑了下,才说:“我是他发小。” 梁许两家是世交,许爷爷在世的时候,还和梁爷爷定了两家孙辈的娃娃亲,父母那辈也没反对意见,默认了许栀将来要做自家的媳妇儿。 所有人里,只有梁牧之态度模棱两可,说他反对吧,每次被人调侃都只是笑,说他同意吧,私下里他对许栀从来没说过在一起的话。 他对许栀也不赖,但似乎始终拿捏着分寸。 他这态度有时候不免让许栀有点儿焦灼,不过她毕竟是女孩子,脸皮薄,虽然她很喜欢梁牧之,心底已经接受两家的安排,但也不好主动说些什么,到现在也只能自称是他的发小。 “他手机里只有一个紧急联系人,就是你,我还以为你是他家里人,”民警有些意外,“他为了女朋友,把人家酒吧给砸了。” 许栀手一顿,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女朋友?” “对,一个叫陈婧的姑娘,他们去酒吧玩的时候,有小混混调戏陈婧,梁牧之直接用酒瓶给人头上招呼……”民警啧啧两声,“挺狠的,人现在还在医院做手术呢,酒吧那边也受了牵连,你们回头得看看怎么处理,搞不好还得打官司。” 许栀整个人是懵的,她和梁牧之几乎天天不是微信就是电话,从没听他提过什么女朋友。 完手续,梁牧之被民警领着出来了。 许栀才抬眼,就注意到他额角多出一道新疤。 足足三公分长,斜在左边额角,刚刚结了血痂,在他那张俊脸上挺明显的。 这其实不是梁牧之头一回打架。 他的打架史可以追溯到初中,这小少爷是被惯着长大的,加上梁家有钱有势,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什么妥协和退让,这么多年活得恣意又嚣张。 他走到许栀跟前,喊她:“小栀子。” 亲近的人都喊许栀栀子,只有梁牧之搞特殊,非要在前面加上一个“小”字,一字之差,但却多出几分狎昵。 许栀到这会儿其实还没缓冲过来,盯着他额角的伤,本能想问一句疼不疼,但话到嘴边,换了个问题:“陈婧是谁?” 梁牧之愣了下,手轻轻扯住她衣袖,将人从派出所大厅往出去带,“我们出去再说。” 今夜预报会有暴风雪,但天气的恶劣程度还是超出了想象。 许栀身材纤细,感觉自己都快要被吹跑了,她很后悔,出门的时候因为着急,她随手拿了一件外套,是毛呢的,显然抵御不了风雪。 梁牧之带着她,穿过马路,去了对面的酒店。 许栀思绪混乱,只是裹紧外套跟着他走,冻得都快僵硬的脑子还在想陈婧是谁。 等进了空调开放的酒店大厅,她感觉自己才算是活了过来,慢慢攥紧僵硬的手指。 梁牧之没去前台,带着她直接进了电梯,一边和她说:“陈婧是我女朋友,本来打算最近就给你介绍一下的,没想到出了这事儿……她就在楼上的房间。” 许栀还是木的,她觉得自己被冻麻了,走出电梯时候才想起,问了个问题:“既然她是你女朋友,怎么没去派出所保释你?” “她被流氓骚扰,受到很大的惊吓,”梁牧之一边走一边解释:“再说外面风雪这么大……” 话出口才觉不妥,“今天辛苦小栀子了,等这事儿处理完了,我请你吃饭。” 许栀觉得,今夜的风雪好像一路吹到了她心口,怎么会这么冷。 梁牧之敲门,很快有人过来,才拉开门,就往梁牧之怀里扑。 陈婧语带哭腔,“吓死我了……你怎么那么冲动啊,和那些人打架……都受伤了,疼不疼啊?” “我没事。”梁牧之按住了陈婧探向他额头的手,轻咳了声,示意陈婧旁边还有人,“这是小栀子。” 陈婧这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个人,扭头看向许栀。 许栀是那种偏清冷的长相,素面朝天却不会让人觉得寡淡,不过相比之下,化了妆的陈婧就显得精致许多。 “原来你就是小栀子,牧之经常和我说起你,你好。” 陈婧伸出手,许栀顿了下,才伸手同她礼节性握手。 进屋关上门,梁牧之刚在沙发上坐下,陈婧就又凑过去,用纸巾去擦他的伤口。 许栀很不自在,站在原地。 梁牧之推开陈婧,“别弄了,等下我去洗洗,先给小栀子安排住的地方,学校宿舍楼估计锁门了。” 梁牧之拿酒店内线打给前台,没说上两句就挂了。 极端天气下,酒店爆满。 陈婧噘着嘴,“这会儿肯定是订不上了,就这间大床房还是我早上给咱俩订的呢。” 许栀第一个想法是,这两个人早上就订房间了,还是大床房。 她不知道自己的注意力怎么能偏成这样,但越是想要压制,就越控制不住地去想,原来他们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吗?那他们交往多久了? 梁牧之居然隐藏得这么好。 大概一个多月前,她在梁家见到他的时候,梁爷爷半带打趣地问他计划什么时候娶栀子回家,她羞红了脸,她很清楚地记得他是怎么说的。 他回答梁爷爷:“爷爷,您太心急了,起码得等小栀子毕业再说吧。” 她的误会就在他这样模糊的态度里逐步加深,时常觉得自己对他来说肯定也是不一样的。 但现在,她觉得他和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她笑不出来,拿出手机低头看,“没事,我在附近找找其他酒店。” 陈婧出主意:“我们在手机上帮你找吧,你赶紧下楼出去看看跟前还有没有其他酒店,要是我们订到了,就给你打电话,咱们两头行动也更有效率。” 许栀不傻,陈婧明显是在赶人。 她也不想呆下去,转身就往外走。 “等等,我送你……”梁牧之话没说完,陈婧就一把拉住他。 “你受伤了,乱跑什么啊,还是休息吧……” 后面的话,许栀没听到,她走出去并关上了门。 走出酒店,寒气迎面扑来,天地之间像是被舞动的白色纱幔笼罩。 许栀裹紧外套,有雪花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又在她眨眼之间坠落,像是一滴泪。 第2章 梁牧之今晚给她的,只有风雪。 梁牧之玩性很大,这点许栀是清楚的。 小时候玩游戏滑板之类,大学期间玩乐队、滑雪等等,梁父本指望他去国外读研回来继承家业,结果大学毕业梁牧之就不肯再念书,又开始玩赛车。 除了不玩女人,他什么都玩。 也正是因为他不玩女人,许栀才能自作多情这么久。 她以为他不交女朋友,也不和他父母澄清什么,就是和她一样默认了两家的娃娃亲。 现在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这么蠢。 附近酒店并不多,许栀在手机地图上找过,在风雪中走了两个街区,终于又进了一家酒店。 她去前台,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问还有没有房间。 前台小姐礼貌客气道:“对不起女士,今晚所有房间都满了。” 许栀觉得眼前都要黑了。 这个天气,她实在没有勇气再出去找酒店,她僵硬地站在前台,正考虑要不要干脆厚着脸皮在酒店前厅的沙发上坐一晚,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呼唤:“许栀。” 许栀一愣,扭头看过去。 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走过来,他身高腿长,眉目清俊,气度矜贵,许栀盯着他那双眼看了好几秒,才下意识反应出一个名字来:“梁锦墨?” 话出口,她又觉得自己嘴快。 梁锦墨是梁牧之同父异母的哥哥,大她三岁,礼貌点她是应该叫声哥的。 不过,梁锦墨身份特殊,是梁父的私生子,梁牧之都没有管他叫过一声哥。 许栀过去和他的接触其实不是很多,到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梁锦墨没在意称谓,蹙眉问她这么晚在酒店做什么。 他的声音很低,许栀觉得心底某根弦像是被拨了下。 或许是因为这会儿的她太脆弱了,这样浅薄的一点点关心,都让她鼻尖酸了下。 “梁牧之打架了,我刚刚去派出所给他办保释手续。”她如实回答。 梁锦墨并不意外,又问:“那他呢,你怎么一个人?” “他和女朋友在派出所那边的酒店开了房,”许栀语气很丧:“我出来的时候宿舍楼就锁门了,也回不去,那边酒店没其他房间,我也不好和他们住一起,就来这边问问。” 梁锦墨闻言,顿了下,“你……不就是他女朋友?” 他听说过那个所谓的娃娃亲,印象里,两家大人早就认定梁牧之和许栀是一对,这两个当事人也从来没有否认过。 许栀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自己的表情自然一些,她很努力地扯出个笑,“不是啊……” 语气很僵硬,又补充:“从来就不是。” 梁锦墨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没说话。 许栀对上男人的目光,心神就有些乱。 梁锦墨这双眼睛太过特别,黄种人茶色瞳孔居多,但他的那双眼是纯粹的墨色,如同他的名字。 这样的眼睛很漂亮,可也会给人错觉,当他专注时,那双眼就好像温柔的漩涡。 她匆匆别开眼,脑中混乱,还在找补:“娃娃亲什么的……都是叔叔阿姨开玩笑的,这都什么时代了……” 梁锦墨打断了她的话,“既然如此,你们该早些和家里人说清楚,而且梁牧之每次有事都找你,现在打架了要你去保释,他女朋友是死人么?” 许栀怔了怔。 她没想到梁锦墨嘴巴会这么毒。 不过……她觉得他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梁锦墨话锋一转:“开到房间了吗?” 许栀沮丧地摇头,“这边也没空房间了。” 梁锦墨默了两秒,“我住顶层套房,你不嫌弃的话,可以睡客卧。” 许栀现在哪里还有的挑,连忙道谢。 梁锦墨高中没毕业就从梁家搬出去了,那个家,根本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这也算是梁家一桩丑闻,私生子梁锦墨比家里的宝贝儿子梁牧之还大一岁。 梁父早年和一个女人珠胎暗结,却始乱终弃,后来接受家族联姻,同梁母结婚。 许家住梁家隔壁,许栀才五岁就跟着父母听梁家的八卦。 梁锦墨本来也不在梁家生活,是后来被他母亲硬塞进梁家的。 可想而知他在梁家有多尴尬。 梁母甚至不让他上桌吃饭。 许栀那时候成天和梁牧之一起玩,梁牧之说梁锦墨是小三的孩子,流着肮脏的血,是坏小孩,她那时也还小,对梁牧之的话深以为然。 从回忆里抽身,许栀已经跟着梁锦墨进了房间。 套房里的生活痕迹很明显,许栀不知道梁锦墨一个人在这里住了多久。 梁锦墨换过鞋,想起什么:“这里没有女士拖鞋,等下我让酒店送过来。” 许栀不好意思麻烦他,忙摆手,“没事,就一个晚上,我凑合一下就好了。” 梁锦墨脱掉外套,去洗了手,转身进厨房,再出来时手中端了一杯热水,给许栀放在茶几上,“喝点热水会暖和些。” 许栀冷过头了,到这会儿也没脱外套,坐在沙发上端起热水,说了声谢谢。 她其实还想问梁锦墨为什么这么晚才回住处的,但是梁锦墨显然没有同她聊天的意思,他迈步往主卧走,态度疏离冷淡,“外面这个洗手间我不用,里面有一次性的洗漱用品,你自便,早点休息。” 许栀张了张嘴,男人背影已经进了主卧,门也给关上了。 她心底叹气,梁锦墨好像还是和以前一样,寡言,尤其不爱和她说话。 也不能怪他,依她和梁牧之小时候干的那些事,他不讨厌她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热水的温度让她感觉像是复活过来,至少梁锦墨给了她一个住处和一杯热水,梁牧之今晚给她的,只有风雪。 她慢吞吞喝完水,起身要去洗漱时,房门被敲响。 走过去打开门,她看到外面的酒店服务生。 “这些是梁先生要的东西。”服务生递过来袋子,许栀料想是拖鞋,接过之后道谢。 关上门打开袋子,她愣了下。 袋子很大,里面不光有拖鞋,还有崭新的女士护肤品,甚至还有一杯热饮,是红糖姜茶。 这一晚,许栀在套房客卧的床上辗转难眠。 梁牧之朝她扔了一颗雷,她不得不重新审视他们之间的关系。 至后半夜,困意袭来,手机猛然一震,她拿起来看了一眼。 梁牧之发来微信:小栀子,开到房间了吗? 哦,原来他还记得有她这么个人。 她将手机倒扣在床头柜上,闭上眼,意识昏沉之间,冒出个想法:梁牧之这人,其实挺差劲的…… 还不如梁锦墨呢。 第3章 他为了女朋友打架,他们还开房了。 许栀是个乖乖女,长这么大,自认干过最出格的事,就是小时候做过梁牧之的帮凶。 梁锦墨刚来梁家那阵子,除却在梁家被梁阿姨冷待,还遭到了学校里所有同学的排挤,这全都有赖于梁牧之在校的人际关系。 梁牧之从小到大都很受身边人的欢迎,小时候他一句话,他那帮小跟班就冲前头刁难梁锦墨。 有一回,正好被许栀碰到。 一群人撕碎了梁锦墨的课本和作业,梁牧之也在里面。 那情景令人窒息,她当时其实是想跑的,但有人看到她,还塞了一张梁锦墨的试卷到她手里,要她一起撕。 小小的许栀身体很僵硬。 “撕啊!”有个小男孩说:“这是小三的孩子应得的,破坏别人的家庭,还好意思来上学。” “就是!他这是活该!” 小孩子眼里没有什么先来后到,梁锦墨是个私生子,妈就是第三者。 许栀心跳很快,周围的人在起哄,大家都在撕扯纸页,有人吹口哨,她闭了闭眼,心一横,将手中的试卷也给撕掉了。 就这样,许栀很安全地融入了这个团体,她抬眼时,恰好撞上梁锦墨的目光。 那年梁锦墨十岁,但眼神已经幽深晦暗,深黑的瞳仁里有她看不懂的内容。 她心慌又心虚,赶紧别开了脸。 早晨,许栀从梦中醒来,盯着屋顶的小吊灯,有片刻茫然。 她不知道怎么会梦到这么久以前的事。 随着身体的感觉苏醒,昨晚的一切也都涌入脑海,她想起来了。 梁牧之交女朋友了,他为了女朋友打架,他们还了。 她坐起身,深深吐出一口气,揉了把脸,下床去洗漱。 出门发现梁锦墨已经起来了,他坐在餐厅那边,听见动静,望过来。 “那个……早啊。”许栀干巴巴抬手挥挥,算是和他打招呼,她还是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他。 梁锦墨脸上没表情,只说:“洗漱完过来吃早餐。” 居然还有饭吃。 许栀有些意外,进洗手间洗漱时,她又想到昨夜的梦,捂了把脸。 虽然后来她心存愧疚,也试图弥补,但那样的伤害,怕是很难忘记的吧。 她这个施暴者都忘不了,更别说梁锦墨了。 她开始有点想不通,他昨晚为什么会收留她。 从洗手间出来,许栀乖乖去餐厅,坐在梁锦墨对面。 很简单的中式早餐,有小米粥、灌汤包和简单的小菜。 许栀咬了一口灌汤包,眼底就亮了,“是徐记的灌汤包?” 梁锦墨没抬眼,只“嗯”了一声。 徐记灌汤包在北城很出名,许栀以前就喜欢,后来这家店被探店博主发掘,成了网红店,演变成现在“一包难求”的局面,清晨去买还要排队好半天,许栀嫌麻烦,已经有段时间没吃了。 这顿早餐许栀吃得心满意足,擦嘴时想了想,和梁锦墨说:“太谢谢你了,我改天请你吃饭吧。” 梁锦墨擦手的动作停了下,“可以。” 许栀本以为他会拒绝的,她倒不是舍不得一顿饭,只是觉得梁锦墨八成不会愿意和她再有接触,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利索。 不过,她是该好好感谢他,她拿出手机,“我加你微信吧?到时候约个时间。” 梁锦墨将手机递过去,她扫码添加好友。 梁锦墨的头像是暗沉的夜空,一片黑里面坠着一颗星星。 很符合他阴沉的性格,许栀想。 手中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两个人不约而同看过去,许栀的手机屏幕显示是梁牧之的微信来电。 许栀皱了皱眉,起身接听。 才一接通,梁牧之在那头语气紧张地开口:“小栀子,你在哪儿呢?” 许栀迟疑了下。 她和梁锦墨在一起,这事儿要是让梁牧之知道,他估计得疯。 虽然随着年龄见长,逐渐成熟,梁牧之早就不再说梁锦墨是小三的孩子,但一直以来他都视梁锦墨为自己家里的入侵者。 他也理所当然地觉得许栀和他是一个阵线的。 许栀说:“我……我在酒店。” “你昨晚怎么不回我的微信?吓死我了……”梁牧之像是松了口气,“我以为你没有开到房间,今天凌晨六点多就来学校找你了。” 许栀此时异常冷静,心想,如果她真的在外面冻一夜,那他凌晨六点才出门找她只能帮忙收尸。她不语,梁牧之又道:“你没事就好,对了,我进了派出所这事儿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啊,尤其我家里人,我爸妈还有爷爷要是知道了,非得扒我一层皮。” 许栀想完了,她已经告诉梁锦墨了。 她此时身在客厅,回头偷偷看梁锦墨,这人应该不会多嘴告诉梁家其他人吧…… 好巧不巧,梁锦墨此时从餐桌边站起身,也正看着她的方向。 四目相对,许栀有点尴尬,赶紧收回视线,和梁牧之说:“知道了。” “我今天得去派出所处理后续,”梁牧之说:“等忙完了,一定请你吃大餐重谢。” 许栀心不在焉地应下。 挂断电话,她试图理清思绪。 她今年大四,还有半年毕业,原本她想,毕业后就算不结婚,不订婚,梁牧之怎么也该有点表示,至少两个人会确立关系。 现在梁牧之确实表示了……他表示,他交女朋友了。 她还是非常难受,心口很闷,无法思考,那是她从情窦初开就喜欢的男人,原本她以为会是双向奔赴的,没想到却是一场无疾而终的单恋。 这事儿,无论梁牧之怎么处理,她是得和自己爸妈说清楚的。 房门被人敲响,从餐厅出来的梁锦墨径直去开门。 片刻后他回来,手里拿了个很大的纸质手提袋,递给许栀,“外面冷,你出去之前穿上这个。” 许栀接过打开,里面是崭新的女士羽绒服,并且是她惯常穿的牌子。 她有点不好意思收,但是又确实很怕冷,于是问:“多少钱?我转给你吧。” 梁锦墨沉默几秒,才道:“不用了,就算是我提前送你的生日礼物。” 许栀的生日就在下周,她很意外梁锦墨居然记得。 这份礼物来得很诡异,她以前可没有收到过他的礼物,而且她过生日从来也没有叫过他,因为每次她生日梁牧之都在。 她这次自然也没打算喊他,这就尴尬了…… 她绞尽脑汁,才想出个解决方案:“那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吗?我送给你。” “不必,我的生日早就过去了,而且……”梁锦墨语气淡淡,“我从来不过生日。” 第4章 这次梁牧之要她为陈婧背锅。 两个人一起下楼,梁锦墨问许栀需不需要他送。 她哪里还好意思麻烦他,赶忙摆手,“我打车就行。” 梁锦墨点点头,“路上小心。” 许栀转身,身上穿着羽绒服果然不那么冷了,她低着头往出租车停靠点走,忽然想起一件事。 梁锦墨的生日,应该是在夏天。 曾经有个夏天,他大约是受不了那种在学校遭受霸凌,在梁家又看冷脸的生活,从梁家悄悄走了。 后来许栀听说,他是去找妈了。 “听说那天是他生日,可能还想着给他过生日吧,”梁牧之提到这事儿,不屑地笑,“结果那小三二话不说,把他拒之门外,他就在外面枯站,夜里也不让他进门,到第二天给他买车票,又把他送回北城了,他只能回来,丧家犬一样……” 一群十几岁的孩子哄笑起来,许栀在这片充满恶意的笑声里,只是安静地低着头,她笑不出来。 梁锦墨在梁家,自然没人给他过生日,他去找妈妈,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一句生日快乐。 她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前,她想,今年是来不及了,明年她一定要送他一份生日礼物。 出租车绝尘而去,她没有看到后面一直没有离开的梁锦墨。 那双沉黑的眼一直注视着她,从望着她的背影,到望着那辆出租车,最后什么也看不见了,他才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许栀回到学校宿舍,舍友杨雪揶揄她:“彻夜不归哦栀子,是不是和你的牧之哥哥有新进展了呀。” 两人是闺蜜,梁牧之之前来学校找许栀的时候,特意请她还有杨雪一起吃饭,席间话说得很微妙:“杨雪,你帮我个忙,多照顾照顾小栀子,她有什么事你就给我打电话。” 杨雪当时说:“栀子这么乖,会有什么事啊。” 梁牧之:“就是因为乖才要看好了,大学坏男孩那么多,别把我们小栀子拐跑了。” 杨雪掩唇,一脸姨母笑,又伸手轻戳了许栀一下,“听见没?你的牧之哥哥害怕你跟人跑呢。” 谁能想到,现在许栀没跑,梁牧之跟人跑了。 许栀面对杨雪的问题,只觉得尴尬,好一阵才开口:“没有……我,我和梁牧之,不是那种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从来没有和我告白过。” 杨雪没搞清状况,还在笑:“告不告白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们两家爸妈都已经认定你们要结婚了。” 许栀在椅子上坐下,深深吸气,“杨雪,我和梁牧之其实真的不是一对,他有女朋友了,昨晚他为他女朋友打架被拘留,我就是去帮忙办个保释手续,后来我也没跟他在一起,他和他女朋友,我是在另外一个朋友那边借宿的。” 杨雪愣住了。 好半天,她拧眉,“梁牧之……交女朋友了?” 许栀点头。 “没和你说?” 许栀点头,“我也是昨晚才知道。” 杨雪缓冲一阵,声音高了一度,“他开什么玩笑呢,之前有事没事来学校请咱们宿舍的人吃饭,大家都当你是他女朋友,有男生打听你,想追你都被大家给挡回去了,现在他和别的女人搞一起去了?” 杨雪不说还好,一说,许栀更难受,眼圈都红了。 她咬着嘴唇,觉得自己像个。 “我说梁牧之不会一开始就是个中央空调,到处玩暧昧吧?”杨雪问。 许栀摇头,“我……我不知道。” 她觉得不是,直到上高中她和梁牧之都是一个学校,他并非女生们眼中的暖男,但她现在也不确定了,她自以为了解他,但结果他确确实实摆她一道。 临近学期末,基本没课了,别人都在抓紧复习应对考试,许栀也抱着书本看,然而脑中混乱,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浑浑噩噩过去这一天,到晚上,她收到梁牧之的微信。 梁牧之:你和我爸妈说我打架进局子的事儿了? 一般情况下,梁牧之很少给她发文字,他比较喜欢直接打电话,每次接通还都会亲切地先喊一声小栀子。 他突然发这么一条信息,她心底就有些不安,打字回复:没有啊,怎么了? 梁牧之:他们知道了,我现在在车上,准备回家挨骂。 许栀心口一沉,赶紧发:我没说啊,他们怎么会知道的? 梁牧之:鬼知道。 许栀握着手机,看着这三个字,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总觉得他这话含沙射影。 梁牧之:你帮我个忙行吗? 许栀心头有不妙的预感。 梁牧之:我听我爸妈那意思,已经知道我是因为个女孩儿打架,他们问我是谁我没敢说,要是他们知道这女孩儿是陈婧,那陈婧和我爸妈还没正式见面,就留下个不好的印象,所以咱俩能不能串个供,就说我和你在酒吧玩的时候有人骚扰你,我才打人的? 许栀其实不太意外。 初中时梁牧之家里人不让他在自家电脑上玩游戏,他会偷偷去网吧玩,为避免父母发现,他会带上许栀一起,完了和父母说自己是陪着她去书店了。 这招很好用,乃至到了高中,他但凡想要从繁忙的学业里偷空出去玩,都带着她做障眼法。 许栀很乖,所以梁父梁母非常相信她,只要她一开口,他们就会相信梁牧之这些说辞。 不过这次情况毕竟不同,这次梁牧之是要她为陈婧背锅,虽然这件事里陈婧也是受害人,但毕竟这架是因她而打。 没人愿意背黑锅,许栀将手机倒扣在桌上,目光回到课本上,试图看书。 手机不断震动,她闭了闭眼,又拿起。 梁牧之:拜托了,你知道我爸妈对你那么好,我为你打架他们就不会太怪罪我,而且陈婧也不至于给他们留个坏印象。 梁牧之:我也是没办法,小栀子,你帮我这次,算我欠你个人情。 梁牧之: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就算了,当我没说。 凭直觉,许栀断定这最后一句已经带了他一贯的少爷脾气。 梁牧之不是好脾气的人,但他对许栀一直还算温和,许栀的性子又软软的,这么多年了,两个人之间很少产生矛盾。 许栀已经想不起上一回和他闹不愉快是什么时候,但现在,梁牧之为了陈婧和她闹情绪。 她手指停在输入框那里,好半天,手机屏幕暗下去,她烦躁地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第5章 梁牧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入夜,许栀失眠了,想起一些旧事。 大约去年这时,梁牧之刚刚开始玩赛车,出过一次车祸。 那回许栀差点被吓死,梁牧之从车里被人抬出来时,满头都是血。 不光她以为梁牧之要死了,梁牧之自己也以为自己要死了,他在救护车上短暂睁眼的一分多钟里,喊小栀子。 许栀赶紧凑过去,她的手被梁牧之一把抓住。 他的手很凉,许栀双手捧着摩挲,流着眼泪让他不要说话了。 可他还是在喊小栀子。 许栀不确定他是不是清醒,她在他耳边说:“我在呢。” 他看了她一眼,好像才放心了,又陷入昏迷,只是手还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又喃喃叫了声小栀子。 好在梁牧之命大,这伤看着严重,其实不然,手术也不大,在医院里躺了将近一个月,然后回家休养,三个月和半年的复查情况都还不错。 梁父梁母因为这件事勒令梁牧之不准再玩赛车,但许栀知道,他还是在偷偷地玩,只是没法明目张胆参加比赛。 没人能管得住梁牧之,她也曾经试图劝说,他总是插科打诨带过话题。 不过,这场车祸在许栀心里,意义绝对不是单纯的阴影,梁牧之昏迷时叫的是她的名字,就连他那些玩赛车的队友都听到了,他们也都认定她和梁牧之是一对。 那时她就想,梁牧之心底,总还是有属于她的位置的吧。 这事儿真是没处说理去,一个男人昏迷的时候喊着她的名字,抓着她的手,谁能想到他其实并不喜欢她。 从来没喜欢过。 许栀睁着眼在黑暗里想这些,一股沉钝而又缓慢的疼痛,从心口往四肢百骸蔓延,眼泪从眼角安静地滑落下去。 翌日早晨去上自习,仍是没法专心。 她和梁牧之从前就算有些小打小闹的不愉快,也从来不隔夜,要么他会主动和她说话,偶尔她也会低头。 可这一回,到了中午,她没有再收到梁牧之的消息。 午饭时,许栀接到一通许母赵念巧的电话。 “牧之打架那事儿,你清楚吗?”赵念巧说:“昨晚梁家闹得挺凶,老头子差点被气得犯病,牧之也被关在祠堂一个晚上,听说还挨打了。” 许栀心口一沉。 梁牧之是梁家的宝贝疙瘩,她从来没见梁父梁母对梁牧之动过手,以前偶尔也会罚跪祠堂,但最多也就一两个小时。 对梁牧之那样的少爷,这次的惩罚算是很重了。 “我看他爸妈也是头痛,尤其妈,本来还指望他继承家业呢,到现在还不务正业的,还打架……这样子,还不如那个私生子梁锦墨,我听说私生子反倒争气,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就上班了,回来直接带着工作经验和从国外挖来的团队,进了梁氏总部,再这样下去,这梁氏将来会落到谁手里还真不好说。” 赵念巧絮絮叨叨说梁家的八卦,许栀却没细听,她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门了。 挂断电话,她背上包下楼,打车回家。 只是,到了自己家别墅门口,脚步却没停,绕过去,按响了梁家的门铃。 梁家的保姆过来开门,见是她,面露喜色:“栀子来了,你赶快和太太说说吧,牧之都跪了一夜了,到现在还没放人呢,再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啊。” 看来这次梁牧之是真的把他父母惹毛了,许栀不敢耽搁,赶紧往主屋里走。 梁牧之虽然体质不错,但毕竟出了车祸至今也就一年多,跪一夜……她听着都开始着急了。 梁父大概是去上班了,此时主屋客厅里,只有梁母。 许栀过去恭敬地打招呼,“梁阿姨。” “栀子,”梁母付婉雯见着她,“你也帮忙多看着点牧之啊,你看他成天闯祸,我这个当说了他也不听……” 付婉雯抱怨很多,梁牧之不成器,还不如私生子上进,她这个当都面上无光,脸色也难看,“对了,我听说牧之这次打架和一个女的有关系,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问那小子好多遍,他就是死活不肯说。” 许栀低着头,手缓缓攥紧,很久,她小声道:“对不起梁阿姨,是因为我。”付婉雯眉心蹙得更紧了。 “有个男的欺负我……”许栀抬不起头,声音很弱,“牧之就帮我拦了一下,然后不知怎么就打起来了……” 她就连现场的情况都不清楚,说得非常含混,“你们不要再罚牧之了好吗……他不是故意闯祸的,是为了帮我。” 付婉雯定定地盯着许栀看,许栀感觉就像是在被凌迟。 她的脸颊滚烫,是因为羞愧。 梁父梁母对她其实很不错,但为了梁牧之,她对他们说谎已经不止一次了。 良久,付婉雯叹口气,“栀子,那可是酒吧,你说你……你以前挺乖的,你怎么能和牧之去那种地方呢?” 许栀头更低,只觉得难堪,“对不起。” “牧之生性不羁,我这个当管不了,就指望你帮忙多管管他,但你现在这样……”付婉雯摇头,“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许栀指甲将自己掌心抠得泛红,忍不住对自己洗脑:没事的,反正以后要做梁家媳妇儿的人不是她,梁母怎么看她也不重要。 付婉雯起身,往祠堂方向走,许栀没有跟过去,她知道付婉雯这是要放过梁牧之了。 付婉雯其实很宝贝梁牧之的,如果不是真的被气到了,也不会为难自己儿子。 梁牧之跪得发麻的腿走到客厅,瞥见许栀,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许栀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腿疼,哪怕他没有那么老实,站站跪跪坐坐地蒙混,可好歹也是一夜,现在这双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许栀看到他脸颊肿着,还有个明显的五指印,大概是来自梁父或者梁爷爷,她没有问,而是问起付婉雯,“梁阿姨呢?” “上楼去了,说是不想看见咱俩,还说让咱俩都自省,以后别去酒吧。”梁牧之浑不在意,“我妈就是管得太多,现在年轻人玩的地方就那么几个,按她说的这样哪里也不能去。” 许栀站起身,“那我回家了。” “等等,”梁牧之一把抓住她手腕,仰头看她,又压低声,语气带着些许柔意:“我妈是不是说你了?” 第6章 原来是朋友啊。 其实付婉雯已经尽量给许栀留足了面子,不然不会只说那几句。 就算这样,许栀还是委屈。 梁牧之一问,她就更难受了,她从小到大都很乖,在学校老师还有自家爸妈跟前都没挨过几句训话,导致她对于挨训这事儿没什么耐受力,眼圈都红了,喉咙也发哽。 梁牧之见状,赶紧说:“对不住,小栀子,你放心,以后你有什么事儿我一定两肋插刀……” 许栀别开脸,闷声道:“这是最后一次。” 梁牧之:“什么?” “以后别拿我做挡箭牌了吧,”她梗着脖子不看他,“也不合适。” 梁牧之愣住了。 许栀趁机将自己的手从他掌中挣脱出来,正要走,梁牧之又出声:“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许栀脚步一顿。 最好的朋友吗? 原来是朋友啊。 这两个字现在对她无异于一记耳光,她只觉得脸疼,没有回答梁牧之的话,扭头快步从梁家离开。 回到自己家,家里没人。 许家以前也请两三个保姆,但半年前好像是生意不顺,许父做主遣散保姆,现在只有小时工定期来打扫卫生。 许栀直接上二楼自己房间看书,中途手机频繁震动,是梁牧之打来电话,她不想接,干脆设置静音。 不到中午,楼下传来声响,有人回来了。 许栀还没下去打招呼,楼下已经吵起来。 许父许何平一身酒气,骂赵念巧:“你成天除了做美容还知道干什么?公司里那么多事,也不知道替我分担。” 赵念巧站在沙发边冷笑,“是我不分担?我早说过你那个项目不行,你不听我的非要做,现在赔钱了撒气在我身上?” 许栀走到楼梯口,就顿住脚步。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梁家有丑闻,她家则是成日鸡飞狗跳,赵念巧和许何平平均每个月至少得喊一次离婚。 她走下去,喊:“爸,妈。” 下面两人回头,愣了下。 “栀子回来了啊。”赵念巧并不觉得尴尬,“怎么没提前打招呼?” “我回来取点东西,刚刚看了一阵书,下午就走。” 许何平扯了扯领带,没说话,去了洗手间。 “我爸怎么大白天喝酒?”许栀问赵念巧。 赵念巧:“不是今天喝的,是昨晚,到凌晨才结束酒局,对方是银行的人,公司里现在几个项目缺钱,得想办法贷款。” 许栀迟疑着问:“公司里……情况是不是不太好?” 赵念巧安静片刻,笑了下,“别问了,说了你也不清楚。” 赵念巧上楼了,许栀在没有人的客厅呆着,还是觉得压抑。 其实很久以前赵念巧和许何平关系没有这么恶劣,和家族根基深厚的梁家不同,许家是创业起家,许家夫妻俩曾经是创业伙伴。 但是,许何平重男轻女。 一胎生出许栀,许何平就不高兴,矛盾频发,后来赵念巧怀了二胎,许何平托人做检查,查出是个男孩,原本很期待。 然而赵念巧是事业型女强人,怀了孕还是一直在公司里奔波,到了七个月时出去跑业务,和人抢客户起了冲突,也不知怎么孩子就掉了。 七个月的孩子,经由医生的手拿出来,是个浑身青紫的死胎。 并且,赵念巧的身体受到的伤害太大,后来再也没有怀孕。 这件事堪称许家一家人的阴影,后来许何平指责赵念巧满脑子工作不知道顾及孩子,赵念巧说要不是你拿不下客户我也不用挺着大肚子跑业务。 两人争吵不休,赵念巧再也没去过公司。 许栀偶尔会想,如果自己是个男孩子,父母也许不至于闹成这样。 家里乌烟瘴气,许栀上楼收拾东西,打算回学校,再下楼时又遇到了许何平。 父女俩平日里交流不多,不过这次,许何平主动叫住了许栀,问:“你要回学校了?” 许栀点点头。 许何平:“你还有半年多毕业吧?” 许栀还是点头,她不知道许何平为什么会问这个,她这个爸爸从来都没有关心过她的学业。 许何平看着她,似乎在思考,又问:“最近和牧之处得怎么样?” 许栀蹙眉,“我和他……没有处,就是普通朋友。” 许何平一怔,“什么普通朋友,你们两个是定了娃娃亲的,你爷爷和梁家老爷子早就说好的。” 许栀有些无语,为什么这些人都要来为难她?明明梁牧之才是那个抗拒这门娃娃亲的人。 她正想继续解释,许何平严肃道:“你必须得嫁给牧之,现在家里公司有点状况,融资的事情也需要梁家的人帮忙,你明白这门亲事意味着什么吗?” 许栀一时有些怔愣。 家里公司的事情她其实很少问,因为许何平不爱和她说,可现在他言下之意,又希望靠她和梁牧之的结合来达到融资的目的。 “可我和梁牧之……” 许栀想要解释,许何平打断她的话,“不要说可是,你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你现在也成年了,我供你吃喝,供你完成学业,你不能对这个家一点贡献都没有,我不管你和牧之之间关系如何,你必须得嫁给他,只要我们两家成为亲家,银行那边就算看梁家面子也会给我批款。” 许栀心口发凉,忽然之间,她丧失了解释的欲望。 许何平不会听她说话,从来如此,他有很多重男轻女父亲的通病,根本看不起自己的女儿,但如今到了要利用她的时候却毫不手软。 “反正你也马上毕业了,公司现在很需要这笔钱,还不知道能撑多久,最好你和牧之能在这次过年前后订婚,把消息放出去……” 许何平顿了顿,深深看她一眼,“你这是什么表情?又不是让你去受罪,梁家这关系谁不想攀,再说你平时和牧之关系那么好,你们不是早就在一起了么。” 许栀抿唇,很冷静地反问:“万一梁牧之不愿意呢?” 许何平:“他父母还有梁家老爷子都喜欢你,他怎么会不愿意。” “万一……”许栀话出口,感觉自己心口先被戳了下,“他不喜欢我,他交了其他的女朋友呢?” “那你就把牧之抢回来,”许何平残酷而坚决地道:“别像个废人一样,我养你这么多年,你总得有点用。” 第7章 梁牧之为了女朋友,把她丢外面。 许栀从家里离开后,徒步从别墅区往外走。 她低着头,脑中还是许何平刚刚的话。 她没有顶撞过长辈,从来没有,所有人都说她乖,但没人知道,她之所以总是这样乖顺,是有原因的。 她记得小时候,父母吵得不可开交时,除却诅咒对方,总会频繁提离婚,许何平和赵念巧那本结婚证早都被撕碎了。 那时,许何平一边撕掉结婚证一边冲赵念巧吼:“再这样你就带着许栀滚出去,离了婚我看你带着孩子怎么生活!” 赵念巧也不甘示弱:“你想让我带我就带吗,凭什么?我告诉你许何平,你越是不想要我越要塞给你,离婚了我才不会带个拖油瓶,孩子我不要!反正她也是你们许家的种,我才不管!” 小小的许栀就在二楼楼梯拐角,安静地听着楼下的争吵。 她有点害怕,万一爸妈真离婚了,会不会没人要她? 她没办法把自己变成爸爸想要的男孩,她只能听话一点,再听话一点。 后来,这种顺从就像是烙印到了骨子里,她从来没有忤逆过许何平和赵念巧。 可现在,许何平给了她一个她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完成的任务。 许栀心不在焉,走出别墅区大门,刚拐弯,抬眼时瞥见一个人。 梁锦墨站在路边,绿化带的积雪还没有清扫干净,他穿立领的黑色长款风衣,黑白映衬得格外明显。 他垂着眼单手点烟,轮廓英挺好看,然而眉目间冷淡疏离,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又透出遗世独立的孤高感。 这样的梁锦墨,更令人觉得陌生。 一缕烟雾升腾,他掀起眼皮,对上了她的视线。 许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看呆了,触及他目光时才恍然回神,有些慌乱地别开脸,立刻又意识到这样很不礼貌。 她还欠他一顿饭,一份礼物呢。 她又看向他,走过去,问:“你是要回家吗?” 梁锦墨语气淡淡:“回来取东西,就走。” 许栀觉得他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但两个人关系没有好到可以问东问西,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随便找了个话头,“这周末你有事吗?” 他咬着烟,只是安静地注视她,没说话。 许栀感觉有点像自说自话,但还是继续:“如果没事的话,我请你吃饭吧。” 梁锦墨将烟取下,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你要回学校?” 她愣了下,旋即点头,“嗯,我也是回来拿东西,就走。” 他毫不留情戳穿:“是为了替梁牧之说情回来的吧。” 许栀怔住,脑子空了一瞬,他是怎么知道的? 或许是回到梁家时听说的,这人…… 知道也不用说出来啊,她心绪有点复杂,她以前和梁锦墨接触就不多,后来他出国念书,她好几年都没见过他,如今再见倍感陌生,完全没法适应他这种犀利的说话方式。 她摸摸鼻尖,有点没面子,胡乱找补:“主要是回我家拿东西,顺带替他说情。” “前天晚上他把你一个人丢在外面。” 梁锦墨似乎是在提醒她,但这戳到了她的痛点。 ——是啊,梁牧之为了女朋友,把她丢外面,她现在还脸来帮他说情。 她心脏像是被抽了下,只觉得难堪,太难堪了。 每个人都在为难她,今天她挨付婉雯训,挨许何平训,已经够了—— 她脱口而出:“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话出口的瞬间,她就已经后悔。 她这样跟恼羞成怒有什么区别? 她抿唇,小心翼翼抬眼看梁锦墨,而他微微低着头,黑暗幽沉的瞳仁也紧紧锁定在她脸上。 气氛僵持,许栀很想说点什么,但又拉不下脸来。 沉默弥散之际,她听见个熟悉的男声。 “小栀子!” 梁牧之语气焦急,他是跑着过来的,不由分说就拉住许栀手腕,将她往自己身后拽。 他挡在梁锦墨面前,一副保护者的姿态,语气也很凶,质问梁锦墨,“你想干什么?” 许栀懵了一瞬,反应过来,立刻出声:“梁牧之,没事的,我和他只是碰到了说说话。” “和这种人说什么话!”梁牧之脸色难看,盯着梁锦墨的双眼似要喷火,“你离小栀子远点,如果你敢欺负她,我不会放过你!” 梁锦墨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他看向许栀的视线被梁牧之阻挡,于是淡漠地收回目光,转身就走。 许栀听见脚步声,着急地探头看去,却又被梁牧之转身拦住,“你真的没事?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许栀有些无奈地叹气,“这光天化日的,他能对我怎么样?” 梁牧之松了口气,“你和那种人说什么话,以后离他远点。” 许栀蹙眉,梁牧之很瞧不起梁锦墨,这点她早就知道,但梁锦墨毕竟帮过她,再听梁牧之这样说他,她心里不大舒服。 她想起什么,忍不住挪了两步朝着街道前方望去,梁锦墨孑然一人,背影已过街角。 她心口憋闷,人家帮了她,她还口出恶言,现在又被梁牧之这么一搅合,这下他一定会生气。 梁牧之也挪了两步,挡住她,“你怎么还看他?” 许栀瞥他一眼,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便道:“我要回学校了。” 她想去打车,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怎么不接我电话?我去你家找你,梁叔叔说你要走,我特意追过来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都中午了,一起吃饭?” 梁牧之很强硬,许栀拒绝,可他还是拉着她,往路边的餐厅走。 许栀真是怕了他了,赶紧说:“好吧,吃就吃,你先放开我。” 梁牧之以前就是这样,着急了直接抓她的手。 她也习惯了,可现在,他毕竟已经有女朋友了。 梁牧之似乎也是才意识到,放开了她,带着她进入餐厅。 别墅区门口这家茶餐厅两人经常来,服务员驾轻就熟要带他们上二楼包厢,许栀却说:“就坐在下面大厅吧。” 梁牧之性子大大咧咧,还和从前一样,保持距离只能靠许栀,她心累。 落座点餐后,梁牧之窥她脸色,问:“还生气?” 第8章 他给她的,只有那些不走心的玩笑。 许栀真是有气撒不出。 梁牧之平时总是什么都浑不在意的,此刻语气小心,这种反差,会让她错觉他是真的怕她生气。 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她又心软了。 她态度软下来:“没有。” 梁牧之眼底一亮,“那我们和好了?” 许栀:“嗯。” 她还是有点冷淡,梁牧之也没计较,“这件事确实是我对不住你,你要是还气,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你别一个人生闷气,对身体也不好。” 许栀油然生出一股无力感来。 她能和他说什么呢?他是真的没有意识到他的所作所为有什么问题,他只是因为偏爱陈婧,将她推了出去而已。 她想了想才开口:“不然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让你为我男朋友背锅,你是什么感觉?” 梁牧之不假思索,“你没有男朋友。” “以后会有的,”话出口,许栀微笑,心口有丝丝缕缕的疼痛蔓延,“难道你觉得我很差劲,没人追,一辈子都不会有男人喜欢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梁牧之怔住,他发觉,他其实没有设想过许栀交男朋友。 以前两家人动不动开玩笑,说许栀和他定了娃娃亲,将来是要给他当媳妇儿的,他一向玩世不恭,顺水推舟跟着老一辈开玩笑,可从来没往心里去。 许栀是他的发小,小青梅,两个人一起长大,她就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但她太乖了,他没法想象自己未来真要跟这么乏味的姑娘共度一生。 他喜欢冒险和刺激,这些她都给不了他。 他忽然想起,其实大学时,蠢蠢欲动想要追许栀的男孩子就不少,她这么单纯,他怕她被人欺负,去学校里请她的舍友帮忙照看她,别让她被渣男骗了。 她舍友于是开起他和许栀的玩笑,他也就顺着应了,心想只要许栀有个有男朋友的名声在外,就肯定不会被乱七八糟的男人骗。 可现在,他交女朋友了,许栀也快大学毕业了,他们都长大了,她要谈恋爱也无可厚非。 只是他仍不放心,“我们小栀子这么乖,很容易被骗的,男人没几个好的,你得擦亮眼,这事儿要慎重。” 许栀还在笑,眼神却透出几分悲哀,“嗯,我会擦亮眼的。” 梁牧之对上她的目光,心口像是被蜇了一下,他莫名有些慌,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胡乱转移话题,“对了,我和陈婧的事儿,你先别让我家里人知道,也别和你爸妈说,我爸妈还有爷爷都还在气头上,等过段时间我找机会再和他们正式介绍一下陈婧。” 许栀垂下眼,她想起许何平的话来。 许何平要她将梁牧之抢回来,但是她拿什么抢呢? 那个风雪夜,陈婧就在派出所附近的酒店,梁牧之舍不得陈婧冒着风雪去办保释手续,却任由警察将电话打给远在学校里的她。 如今事情被家里人知道了,又让她为陈婧背锅。 他甚至还打算郑重地将陈婧介绍给家人。 他给她的,只有那些不走心的玩笑。 孰轻孰重,一眼明了,梁牧之对陈婧的维护,足以看出他的真心。 她想,这一次,她恐怕无法听许何平的话了,她都已经输了,还不如保留一点脸面,有尊严地退场。 她点了点头。 梁牧之放心下来。 饭菜刚上桌,服务员离开,又有脚步声靠近,许栀望过去,陈婧已经走过来,径直往梁牧之那边去。 “之前没有正式介绍过,那天晚上又太仓促了,所以我喊陈婧过来一起吃个饭,”梁牧之解释,“你们认识一下。” 许栀觉得脸上的肌肉都变得僵硬。 “陈婧,这是小栀子,我最好的朋友。”梁牧之任由陈婧坐到他身边,他看着许栀,“小栀子,这是我女朋友陈婧,你们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所以我希望你们也能成为朋友。” 陈婧抱住梁牧之的手臂,抬眼冲许栀甜甜一笑,“你好小栀子,以后多关照。” 这果然是梁牧之会喜欢的姑娘,热情大方,许栀想,然而她却是个社恐,面对别人的热情,总是很难给出同样的回馈,她礼貌笑了下,“你好。” 这顿饭对她来说,已经成了煎熬。 席间,陈婧频频给梁牧之夹菜,要他为自己剥虾。 许栀安静吃饭,只想尽快应付完。 陈婧却是个话痨,和梁牧之又提起这次打架的事儿,“那你爸妈都知道了,应该会帮你摆平吧?我听说那群混混还想索赔呢。” “嗯,我妈说家里律师团会去和他们谈。”梁牧之语气温柔,“这事儿你就别再操心了。” 陈婧嘀咕:“但是真的好奇怪呀,为什么你爸妈会这么快知道?” 梁牧之微微蹙眉,还没来得及说话,陈婧矛头已经对准许栀:“小栀子,你真的没有和梁叔叔还有梁阿姨说过吗?” 许栀抬头,和陈婧对视片刻,她回答:“没有。” 气氛有些凝滞,梁牧之打圆场,“好了好了,小栀子都已经帮我说话了,我妈看在她面子上才没让我接着跪。” “我心疼你嘛,”陈婧噘嘴,“你看你的脸,都肿了,还跪那么久……这要是没人说,你爸妈怎么会对你发难呢?肯定有人告诉他们的。小栀子,不是我怀疑你啊,你再想想,会不会你告诉别人,别人和他们说的呢?” 许栀握着筷子的手指收紧,她想起了梁锦墨。 但转瞬她就在心底否定,梁锦墨和梁家其他人关系并不好,他也不是多嘴的人。 “我觉得,梁叔叔和梁阿姨可能是从其他什么途径得知消息的。”她道。 “都不重要了,”梁牧之安抚不依不饶的陈婧:“退一步讲,就算是小栀子不小心告诉谁,传到我爸妈耳朵里,人家都帮你顶包了,这事儿也算是翻篇了。” 陈婧还是嘟着嘴,很勉强说:“好吧。” 许栀彻底丧失了食欲,她盯着梁牧之,语气很凉,“所以你也觉得是我的问题,是我导致你挨打和被罚跪的,是吗?” 梁牧之一愣。 他这个人大大咧咧,其实事情结束了没纠结那么多,刚刚也是为了安抚陈婧才那么一说,还真没想那么多。 许栀平日里像个小绵羊,忽然这样严肃地质问他,令他有些懵,一时想不起要说什么。 “我饱了。”许栀放下筷子,站起身,“你们吃吧。” 第9章 她心底对他始终有亏欠。 这顿饭不欢而散。 许栀走后,陈婧不爽地撇撇嘴,“她真没礼貌。” 梁牧之有些烦躁,他才刚把许栀哄好,他皱眉对陈婧道:“要不是你翻旧账她也不会不高兴。” 陈婧不可置信,“你怪我?我不都是为你打抱不平,你看你傻乎乎的,受了这么多罪,不跟她追究,还拿她当朋友。” “你没完了吗?”他语气硬下来,“我都说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陈婧见他是真生气了,勉强妥协,“好吧,我不说了还不成吗?我们吃饭吧。” 梁牧之也没了食欲。 陈婧和许栀很不一样,陈婧热情、张扬且坦率,和他一样爱玩。 她不是第一个主动追他的姑娘,却是最让他难以招架的,第一次见面就表白,她这人只打直球。 所以也憋不住话,她的心直口快毁了今天这个饭局。 但自己选的女朋友,只能宠着,他心底叹气,只能回头再哄许栀了。 许栀回到学校,情绪比得知梁牧之有女朋友那天更糟糕。 不再是单纯的低落,还有气愤。 梁牧之并不相信她,陈婧不过几句话,他也跟着怀疑是她走漏消息。 下午去图书馆自习,她不停看手机。 梁牧之没有来消息,也没有电话,大概还和陈婧在一起,她的目光落在刚添加的好友头像上。 梁锦墨那个黑漆漆的头像,点开来对话框里只有系统那句“我通过了你的好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她应该和他道歉,另外她也想确认一下他到底有没有和梁家人说梁牧之打架的事儿,但拉下脸是需要点勇气的。 磨蹭到晚上,她给梁锦墨发送了第一条微信:在吗? 那头半天没反应。 许栀:中午的的事我得和你说声对不起,我当时情绪有点失控,不该那样和你说话。 那头还是没反应,她发了个小狗道歉的表情包。 她发现微信更新了新的表情包,又试着发了“小猪磕头”和“小猫道歉”。 这下那边有反应了。 梁锦墨:停 梁锦墨:你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表情包 许栀眼睛一亮,赶紧发:微信自带的,你更新一下就有,对了我还收藏了好多好玩的表情包,你要吗?我发你。 梁锦墨:不要 许栀刚刚和他搭上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激动,手快了,已经将自己最近收藏的表情包发过去了一个,她定睛一看,双眼一黑。 她发过去的是杨雪前两天分享给她的,老鼠杰瑞和另一只老鼠手拉手,两只老鼠两脸兴奋眼底冒光,旁边配文“姐妹一起逛窑子”。 她赶紧撤回。 梁锦墨:…… 梁锦墨:你们活动还挺丰富 许栀冤枉死了,赶紧发:没有,这只是个表情包,我没去过那种地方。 那头显示正在输入,许栀将对话框里内容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 或许是隔着网络,梁锦墨给她的感觉和平时不太一样,好像…… 没有那么难以接近了。 她还有了个新发现,他发信息结尾不带标点。 等她再看,正在输入的提示已经消失,但是那头一个字也没发过来。 那他这半天都输入了些什么?她很难想象,他这样的人也会对着一条微信删删改改吗? 她手指动起来,先说话了:你不生气了吧? 信息发过去,她心底惴惴,一直盯着手机屏幕。 这次那边回复很快:没有生气,我早习惯了 许栀没太明白,于是问:习惯什么? 梁锦墨:你那样和我说话 许栀愣住了。 她回想过往和他的接触,他们之间说过的话不多,她以前有对他那么不礼貌过吗?没有吧…… 手机一震,梁锦墨又发来一条:你们都一样 她明白过来,他早就习惯了梁家人,甚至梁牧之这些朋友对他的横眉冷对,现在她也被他划分到了这个阵营里。 她成天跟梁牧之混在一起,小时候还和梁牧之一起欺负过他……她真是想要为自己辩解一句都无力。 对话就结束在这里,接下来梁锦墨没有再来消息,而许栀,她想不到要说什么。 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再追问梁牧之打架的消息是不是他说出去的。 其实两人平日里没什么来往,得不到他的谅解对她的生活也没有太大影响,然而,到底是拿人手短,那一晚要不是他,她根本无处可去,加上从前那些事,她心底里对他始终有点微妙的亏欠。 微信上他最后那两句话,让她实在心塞,晚上躺在床上还在想,他怎么能这么说呢?她也不是没有对他好过。 她回忆起一件旧事。 小时候,她几乎天天去梁家找梁牧之玩,但其实很少看到梁锦墨。 梁锦墨在梁家不受人待见,所以总是呆在二楼自己的房间里,很少出来。 还有更多时候,不知道他是犯了什么错,会被付婉雯关在阁楼。 梁家那个阁楼没有装修,没有灯,也没有窗户,关上门就是黑漆漆的一片,且潮湿阴冷。 许栀胆小,她没法想象梁锦墨被关在那种地方是什么感受,要是她肯定受不了,会害怕的。 有一年,梁牧之生日当天,梁锦墨也是这样,被关在阁楼里。 梁家那天其实挺热闹的,毕竟小少爷过生日,学校里来了很多同学,许栀自然也在。 一伙小学生闹哄哄的,许栀全程心不在焉,梁牧之和男生们玩电动的时候,她悄悄上楼,去了阁楼。 门外插销是插住的,她的手落上去,犹豫了一瞬。 撕掉梁锦墨的试卷是一个月前的事儿,这事儿闹得她心里不舒服了一个月,她不知道他这个受害者是怎么过的,一定很讨厌她吧…… 但她还是打开了门。 这里和楼下是两个世界。 音乐声,还有小孩欢笑嬉闹的声音,都变得很遥远,许栀站在阁楼门口,看到的房间里,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 她将门再拉开一点,才看清,梁锦墨在角落里。 他抱着双膝,很不讲究地坐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双眼盯着她,却一言不发。 许栀对上他的目光就有点胆怯,她从来没有在其他任何小孩眼中见过这种眼神,阴鸷,凌厉,像刀子。 她鼓起勇气走过去,在他跟前蹲下,然后从自己衣兜里摸索出个东西,按了一下。 很突兀地,梁锦墨看到了一束光。 第10章 “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这很难理解吗?” 黑暗的空间忽然被照亮。 许栀手里拿着的,是一个袖珍手电筒,黑色,长约八九公分,散发出橙黄色的光束,是很柔软的颜色,不会刺眼。 她把手电筒递给梁锦墨,“这个给你。” 梁锦墨没有动,他的视线从手电筒挪回她脸上,眼底充满戒备。 许栀手在半空,有点尴尬,她说:“这里太黑了,以后你拿着这个,万一再被关进来,有这个照明就不会害怕了。” 付婉雯要关梁锦墨,她是没法拦的,她能做的很有限。 梁锦墨还是一言不发。 许栀没法子,将手电筒放在地面上,她本来想为之前撕他试卷那事儿道个歉,可他不理她,她唱独角戏也唱不下去。 “我下去了,”她犹豫几秒,又看他一眼,“你别一直坐在地上,地上潮。” 梁锦墨还是不说话,她讪讪地退出去,内心挣扎,要不要放他出来? 可是她算老几?她还是个小孩,也不是梁家人,她从不会忤逆大人们,付婉雯要是知道她偷偷放梁锦墨出去,一定会生气。 最后她还是关上了门,并插好插销。 就这点事,干起来也像是做贼,她回到楼下,却无法融入同学们欢快的氛围里去,脑中总是浮现那个黑暗的房间,和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的梁锦墨。 这一晚,许栀睡得并不好,早晨很早又被电话吵醒。 梁牧之跑学校来找她了。 梁牧之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他这人甚至不睡懒觉。 许栀很困倦,起床洗漱下楼,一眼就看到宿舍楼下一辆蓝色法拉利。 颜色车型都很亮眼,楼下过往的大学生频频侧目。 梁牧之就靠着车身站着,他长相英俊,个子也高,画面养眼,他大大方方地享受着路人的注目礼。 许栀突然不想过去,甚至有点想跑。 “小栀子!”梁牧之冲她挥起手。 “……”她硬着头皮走过去,“你怎么把车开进学校里来了……而且你这辆车是新的?我怎么没见过。” “我和别人打赌,比赛时赢的,漂亮吧?这车可是全球限量的,”他很得意地拍拍车身,“走,带你去吃饭。” 许栀赶紧说:“不用了。” 对和他吃饭,她已经产生阴影,难保半途不会又杀出来个陈婧。 梁牧之一眼看穿她心思,道:“今天就咱俩。” 许栀想了下,更不能去了,“算了,我今天要上自习,快考试了,我很忙的。” 梁牧之表情淡了些,“还生气?” 许栀觉得自己不是生气,她只是有些无力。 梁牧之看她不语,说:“我今天专程来替陈婧给你道歉的,她那人心直口快,说话也不注意,你别往心里去。” 许栀沉默几秒,语气郑重了些,“梁牧之,你能不能不要再来学校找我了?” 梁牧之一愣。 “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应该和其他女性朋友保持距离,而且……”她看了一眼他引以为傲的那辆车,“你这么高调地来我学校找我,让我的同学们看到了会怎么想?过去这几年,她们全都以为你是我的男朋友,我不想再让大家误会了。” 梁牧之还有些怔,许栀就像温顺的小绵羊,没有什么棱角,以前都很好哄的,他这次特地过来道歉,没有想到她会这么不给面子。 他眉心紧皱,正想说话,被一声呼唤打断。 “栀子!”刚晨跑完的杨雪走了过来,像是没看到梁牧之似的,和许栀说:“你早饭吃了没?我在图书馆占了座,走,咱们去上自习。” 许栀想这正好是个机会,赶紧对梁牧之道:“我要去上自习了。” 梁牧之看向杨雪,他这样的少爷,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无视过,他忍不住出声:“杨雪。” 杨雪好像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里还有个人,睇向他,唇角勾起,语带讽刺:“原来是梁少爷,您这大忙人怎么有时间来的啊。” 梁牧之完全拿不出好脸了,反问:“你什么意思?对我有意见直说,别阴阳怪气。” 许栀性子软,一向以和为贵,她扯了扯杨雪衣角,示意她算了。 然而杨雪却是个刺头,有些话不吐不快,她盯着梁牧之,直白道:“我对你能有什么意见?受害者又不是我,这三年多时间里,想追栀子的好男生一大把,都因为你被劝退了,别的姑娘都在享受甜甜的恋爱,只有栀子在学校过得像尼姑。” 许栀想,倒也没有那么惨…… 她难受的不是这几年一个人过来了,而是她以为和她两情相悦的那个人,心里根本没有她。 她拉着杨雪的手,“走吧,我们上楼拿书去上自习。” 许栀试图息事宁人,梁牧之这小少爷却不乐意,他觉得杨雪莫名其妙,但有些话得解释清楚,“别走,话说清楚,我还不是怕小栀子被乱七八糟的男生哄骗?我这是为她好。” “哇哦,”杨雪讥诮道:“好高尚的理由啊,那你有没有为她想过?你这样以她男朋友的身份自居,万一她有喜欢的人怎么办,岂不是要被你搅黄?你这是要毁了属于她的幸福!” “她又没有!”梁牧之是真的来了气。 他一大早开车过来,想要请许栀吃饭,给她道歉,结果先后碰了两个冷钉子,还被杨雪泼了这么一盆脏水,他忍不了。 周围有些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他也不管了。 杨雪也来劲儿了,瞪着他,“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和以后没有!” “等她有了喜欢的人,我……”他顿了下。 这又是个他没有考虑过的问题,在他眼中许栀就像是个不谙人事的小妹妹,他很难想象她会喜欢什么男人。 但眼下这情势容不得他细想,他本能道:“如果有了,我当然是祝福她……” 这时一直拉架无果的许栀开口了:“有了。” 梁牧之一怔。 杨雪也看向许栀。 许栀注视着梁牧之的双眼,声音不高,却清晰:“我有喜欢的人了。” 梁牧之呆住,先是蹙眉,眼神仿佛困惑不解,旋即,他唇角艰难扯动,“小栀子,你胡说什么呢……” “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这很难理解吗?”许栀语气平静,“你现在也有喜欢的人了,应该可以明白我的心情。” 梁牧之脑海一片空白,条件反射道:“不可能,你都没有和我说过。” 许栀这人根本没什么秘密,他看她就像是透明的,他们以前天天在一起,哪怕大学分开之后每天也不是电话就是微信聊天,他从来没听她提过哪个男生。 许栀叹了口气,“我们只是朋友,不是事事都要告知对方的,你和陈婧的事情不也是出了事才告诉我的吗?” 第11章 这是什么男默女泪的修罗场? 梁牧之打算用来道歉的这顿饭没吃成,他走了。 杨雪和许栀上楼时,觉得很爽,“栀子,你看到没?他脸都黑了。” 许栀笑了笑没说话,她的心情实在有点复杂。 其实最后那句话,她出口的瞬间也是有些爽的,但…… 爽完之后,心底却不免有些物是人非的凄凉感。 因为许何平和赵念巧成日争吵不休,许家乌烟瘴气,过去这么多年她曾无数次在难过时跑去梁家找梁牧之,将他当成自己最后的依靠。 有时她甚至会觉得,比起父母,他对她更好,如果将来他们一起组建家庭,他一定不会像爸妈那样,成天想着抛弃她。 这些都是她一厢情愿的妄想,恍惚中她忽然意识到,以后,她再也没有那个可以暂时逃避原生家庭的角落了。 梁牧之这少爷没有被人这样落过面子,这下几天没联系许栀。 换做以前,许栀是会去哄他的,但现在她顾不上。 失恋和即将到来的考试周撞在一起,感觉不要太酸爽,她连续失眠几天,白日里去上自习,精神也浑浑噩噩的。 但她咬牙挺着,不断地告诉自己,爱情只是生活中很小的一部分,学业才更重要。 然而人坐在教室,脑中却总是忍不住地想,梁牧之现在在做什么呢,大概和陈婧在一起吧,他们会干什么呢?一定不会像她这么难受。 偶尔她会拿起手机,看看微信里被置顶的聊天,对方是梁牧之,对话框的内容还停留在他让她给陈婧背锅的那天,再也没有新消息。 她会反复看那段聊天记录,直到觉得心口鲜血淋漓得再也没有知觉。 许栀的专业是汉语对外交流,第一科专业课英文精读考试结束,她就觉得完了。 考完同学们对答案,她居然想不起自己题目都是怎么答的。 她陷入恐慌,好像对自己的生活失去了掌控权,她躲在天台角落,脑中空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拿起手机就发了一条微信出去:我好像考砸了。 信息发送出去几秒,她恍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撤回。 就像以往无数次那样,她在难受的时候,本能地将信息发给了梁牧之。 屏幕上清楚地显示着一行字:你撤回了一条消息 不知道梁牧之看到没有,她心很慌,转身下楼,刚走过楼梯拐角,冷不防撞上一个人。 对方身材高大,她捂着额头赶紧道歉,“对不起……” 抬眼时,却愣住了。 她怀疑自己出现幻觉,居然在学校里遇到梁锦墨。 他还是那副冷淡疏离的样子,眼神寒潭似的盯着她。 她眼圈微微泛红,一副可怜相,问:“你怎么在这里?” “梁氏今年在你们学校有校招,你不知道?”他指间夹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计算机工程学院有个我这边需要用的人,我就过来了。” 许栀脑子转得有点慢,她第一反应不是去想梁锦墨在梁氏到底什么职位,校招都要他来跑,而是想,他是做计算机的。 “你是做计算机的,那你能删除微信消息吗?”她如同遇到救星,将自己掌心被握得发热的手机递过去,“就这种。” 她指给他看上面那行系统提示撤回消息的字。 梁锦墨:“……” 他视线上移,看到聊天对象是梁牧之。 许栀眼神殷切望着他,像看救命稻草。 “可以删除,但是,”他如实说了:“你这边提示消失,他那边还能看到。” 许栀还不死心:“有没有办法让他那边也看不到这行字?” “那你得把他手机拿来。” 许栀彻底绝望了。 她攥紧手机,扁着嘴,一言不发。 接近顶楼的楼道此时没有什么人,也很安静,梁锦墨眼眸微垂。 哪怕他站在低许栀一级的台阶,她也还是矮了他小半个头,她的身形很娇小纤细,他瞥见她紧抿着的唇,樱粉色。 他喉结滚了下,稍一侧身,靠住扶手栏杆,问她:“还删吗?” 许栀闭了闭眼,她觉得自己给梁牧之发微信这举动很犯,就算撤回还是有痕迹,一想到梁牧之会看到这个提示,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沮丧地小声道:“不删了。” 梁锦墨手抬起,将烟送进嘴里,还没摸到打火机,底下传来个男声。 “老大,你去天台抽烟怎么不带我?”来人抱怨:“我刚刚看了人事收的其他简历,现在的大学生连在校参与的社团发个奖都写上去,你说那玩意儿有什么含金量?” 许栀循声望过去,那人已经走上来,是个样貌挺周正的男人,看起来年龄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 男人瞥见眼前的两个人,有点愣,先看看梁锦墨,又看看红着眼的许栀,“这是……什么男默女泪的修罗场?” “我没哭。”许栀赶紧说。 梁锦墨将烟拿下来,“周赫,你先上去。” 梁锦墨从国外回来时,是带着自己的团队进的梁氏,周赫是团队里的核心成员之一,这人技术挺硬,可一旦看到姑娘,嘴里就没正经。 果然,周赫老毛病犯了,盯着许栀,话却是对梁锦墨说的,“老大你太不厚道了,来之前你也没说你认识c大的美女啊,不介绍一下?” 梁锦墨蹙眉,“你又皮痒了?” 周赫哈哈一笑,对许栀伸出手:“你好,我是周赫,梁锦墨的铁哥们。” 许栀反应有些慢,一半是因为还没有完全从刚刚的情绪里抽身,另一半是因为周赫的热情。 不过她这人不擅长拒绝,见对方伸手,便也伸出手。 只是还没握到,梁锦墨就挡住了。 他也不说话,只是充满威慑力地盯着周赫。 周赫并不恼,笑了声,“老大你这该死的独占欲啊。” 许栀不好意思了,解释说:“我和梁锦墨是邻居。” “哦,邻家妹妹,”周赫从容收回手,“不过我怎么觉着你有点眼熟呢……” 他看着许栀,“我们是不是见过?” 许栀一脸懵逼,“没有吧。” “没有也没关系,这不就认识了,”周赫摸出手机,“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加个微信吧。” 梁锦墨抬起手,将周赫的手机按了下去,“你够了。” 许栀注意力彻底被转移了,她有点儿新奇,原来梁锦墨跟朋友的相处模式是这样,面对周赫这样的人,他也会无奈。 周赫瞪着梁锦墨,“老大,你这也太护着邻家妹妹了,我又不是什么坏蛋。” 梁锦墨:“也好不到哪去。” 周赫:“……” 许栀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梁锦墨看她一眼,她赶紧捂住嘴。 周赫又出声:“妹妹,我们等下去酒吧玩,要不要一起?” 许栀还没反应,梁锦墨已经开口:“她不去那种地方。” 这话刺了许栀一下。 她确实从来没去过酒吧,她太乖了,以前同学喊她去她都推拒,但此刻,她实在很想放纵一把。 “谁说我不去酒吧的?”她看向梁锦墨,“正好欠你人情,今天我请你们喝酒吧。” 第12章 许栀从来没干过这种事。 许栀从来没干过这种事。 别人还在对考试答案的时候,她坐上了梁锦墨的车,目的地是酒吧。 梁锦墨在开车,周赫在副驾驶打电话,听内容是和校招相关的事。 许栀坐在后座,手将自己的背包带子抓得有点皱,她以前只在手机屏幕上看到过酒吧,那地方好像总是乌烟瘴气的,她已经开始在脑中演练,等一下要怎么表现得驾轻就熟,千万别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让人笑话。 周赫挂了电话,跟梁锦墨说:“人事他们那一帮人要加班,迟点才过来,咱们先去吧。” 梁锦墨没说话,周赫不安分地扭头去看许栀,“妹妹,你酒量怎么样?” “还……”许栀含糊道:“还行吧。” 她根本没喝过酒,就连带酒精的饮料都很少碰。 梁锦墨从内视镜里窥她一眼。 周赫笑说:“我们老大千杯不醉,喝烈性酒都跟玩儿似的。” “啊,这么厉害的吗?”许栀睁大眼,她问周赫,“你们经常喝酒?” “倒也没有,现在比在国外那时候喝得少多了,毕竟有工作嘛,以前在学校我们通宵打游戏,喝酒,都不觉得累……” 周赫喋喋不休,许栀听得很专心。 她其实是有点儿好奇梁锦墨在国外的生活的,那时她就曾经担心他会过得不好。 原因是,她早就从梁牧之口中听说,梁锦墨大学期间,付婉雯已经断掉了他的生活费。 他才能花多少钱啊,那点钱对于梁家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但付婉雯对他一毛不拔。 后来他要去国外读研,虽然听说拿的是全额奖学金,可毕竟还要吃饭,许栀这样想着,在梁锦墨出国之前,她将她存的零花钱都换成了美金,装在信封里,有天去梁家的时候偷偷从门缝下面塞进了他的房间里。 她不知道他在不在房间里,转身就赶紧跑了。 对梁锦墨,不知道是因为愧疚还是同情,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希望他能过得好点,但她能为他做的很有限,现在看到他交到朋友,其实她还挺为他高兴的。 他们去的是在北城很有名的连锁酒吧,名叫苏格。 进门之后许栀就有点紧张,炫彩的灯光,和舞池中舞动的人群,对她来说都挺陌生的。 并且,看到这里的红男绿女,她觉得自己有点土气,她今天是去考试的,一张小脸素面朝天。 三人在大厅东北角的卡座落座,服务生过来,看到许栀愣了下,“我们这里不接待未成年人的。” 许栀反应了下才明白过来,立时涨红了脸:“我不是未成年!” “哈哈哈哈哈哈!”周赫笑得直拍桌子。 “你要看我的身份证吗?”许栀憋屈死了,“我都大四了,马上毕业。” 她解释的时候神情过分认真,梁锦墨看了一眼,低下头,唇角也缓缓勾起。 许栀余光瞥见他这个表情,快气死了。 她都没见过他笑,就这头一回,还是嘲笑她。 服务生讪讪:“女士您别生气,您看起来太年轻了,我才会误会。” 许栀并没有因为被夸年轻而感到高兴,相反,她有一种被人看轻的感觉,于是她试图装作常来酒吧的老手,问服务生:“有龙舌兰吗?” 龙舌兰是烈性酒,周赫啧啧一声,“妹妹,悠着点。” 许栀说:“没事,我经常喝这个。” 梁锦墨侧过脸睇向她。 说实话,许栀在这里确实格格不入,她身上的学生气很重,也难怪服务生会将她当成未成年。 许栀的乖是出了名的,别墅区里,梁父梁母口中,乃至学校里,所有认识她的人评价她,第一个字肯定是乖。 现在她顶着一张乖乖女的脸点龙舌兰,给人的感觉还是装腔作势。 许栀被他这么盯着看,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很心虚,她故作镇定问他:“你们呢?喝什么?” “妹妹还真请客啊?”周赫率先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点完单,服务生很快端来酒水和果盘。 这会儿舞池中心台子上来了驻唱乐队,这一切对许栀都挺新鲜的,她一边看着表演一边端起酒。 刚喝了一口,她就皱起眉头。 这真是…… 太难喝了。 好像有一把火,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部,她被刺得神经突突地跳。 周赫端着自己的啤酒,还凑过来和她碰杯,“妹妹,干一个?” 许栀咬牙,和周赫碰杯,又喝了一口。 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周赫歪头盯着她看,“你脸都皱一起了,没事吧?” 许栀摇头,她说不出话,太辣了。 一直在旁边的梁锦墨在这个时候动了下,靠近她,抬手从茶几上取了他刚刚点的果酒,递给她,“喝这个吧。” 她闻见淡淡的酒气,不知道是自己身上的,还是他身上的,恍惚过后,她觉得梁锦墨这是看不起她,她攥紧自己手里的龙舌兰,“不,我就喝这个。” “烈性酒伤身,”他语气有点严肃,“别逞强。” “不,我就喝这个!”许栀说话间,又仰头灌了自己一口。 梁锦墨:“……” 周赫在旁边看热闹,“老大,你管不住她哦。” 梁锦墨给他的回应是一记眼刀。 周赫缩了缩脖子,“吧台那有个美女,我过去看看,你们先聊。” 说完周赫端着酒起身走了。 卡座剩下两人,梁锦墨这会儿也不拦着许栀了,他冷冷瞥她,“你是不是就只有对我有脾气?” 许栀是别人口中的乖乖女,在他这里完全是另一回事。 最初到北城,他被虐待,日子过得水深火热,对于梁牧之这个发小没有什么印象,第一次记住他,就是被霸凌的那一回。 她看起来畏畏缩缩的,但被裹挟在一群人之中,也撕碎了他的试卷。 可是后来,她又在他被关进阁楼的时候,偷偷来找他,给他手电筒。 许栀刚想说话,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 她有点头晕,从包里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来电是“牧之”。 第13章 “你是不是和你喜欢的男人在一起?” 酒精已经上头,许栀反应明显变慢,盯着手机,足足过了半分钟,才按下接听。 她将手机贴近耳边,那头喊了一声小栀子,声音有些模糊,她下意识地“啊”了一声,“你说什么?” 梁牧之显然也听到了她这边的动静,他不得不拔高音量,“你在哪里?” “我……”许栀顿了顿,“在酒吧。” “什么?!”梁牧之语气着急,“你怎么跑那种地方去了?你以前都不去的,你和谁在一起,在哪家酒吧?我去接你。” 问题连珠炮似的抛过来,许栀呆呆愣愣,脑子转得很慢。 谁都想管她,谁都想对她指手画脚,就连梁牧之也一样。 他自己带着女朋友去酒吧,还说年轻人玩的地方就那么几个,现在她来了,他就看不惯了。 “我……”她看了看梁锦墨,对着电话说:“我和朋友在一起,你别管我。” “什么朋友?”梁牧之很担心,“男的女的?什么时候认识的?酒吧那种地方鱼龙混杂的,你去太危险了。” 许栀觉得他好唠叨,可是她又有些难受起来,他的关心不像是假的,这对她来说更残忍。 “你说话啊,小栀子?给我个地址,我现在过去接你……”梁牧之语速慢下来,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你……是不是和你喜欢的男人在一起?” 许栀呆怔片刻,还没来得及回答,梁牧之的语气就变硬:“你怎么随便跟男人喝酒,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我和你说过男人没几个好的,你这样很容易被人骗知不知道……” 许栀攥紧手机,打断了他的话,“我被骗也是我自己的事,你别管我。” 梁牧之觉得她不可理喻,“你闹脾气也该有个限度,你这样很容易被乱七八糟的男人占便宜的,乖,地址给我。” “就不给,”许栀鼻尖发涩,只想着发泄心底的愤懑,“就算我被男人占便宜,也是我自己的事,梁牧之你别再管我了!” 吼完,她挂了电话。周围的音乐声又回来了,她觉得耳膜嗡嗡地响。 手机又震动起来,还是梁牧之的电话,她直接挂断,然后关了机。 将手机放在茶几上,她抬头,对上梁锦墨的视线。 他黑眸幽沉,静静看着她。 她指了指自己的手机,“他才是骗子呢……我被他,骗得好惨……” 梁锦墨沉默几秒,“你醉了。” 他猜测她酒量不会太好,但也不知道会有这么差,她显然已经不太清醒。 许栀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眼泪从眼角滑落,“梁爷爷说,我们定了娃娃亲的,说我以后要做梁家媳妇儿的,我当真了……他也不否认,他为什么不反对啊?” 梁锦墨一言不发,端起杯子喝酒。 许栀用手背胡乱擦了一把眼泪,“不过没关系,我刚刚挂他电话了,我第一次甩脸挂他电话呢。” 她私以为这也算是一种报复了,但其实很幼稚。 梁锦墨仍旧沉默。 “你怎么不说话?”她忍着头晕,盯着他,“你怎么总是这样,不说话,你知道吗?你刚来的那会儿,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 同一个醉鬼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梁锦墨本来不想再理会她,然而,余光里看到她又端起龙舌兰喝了一大口,他坐不住了。 起身到她旁边,他按住她的酒杯,“别喝了。” 许栀这会儿脑子彻底不清醒,但身体却异乎寻常敏感,男人的手覆在她手背,那是一种陌生却不令人反感的温度。 她侧过脸睨着他,两人就这个动作僵持几秒,许栀毫无预兆忽然倾身低头,凑近他脖颈,深深地嗅。 像一只好奇的小猫。 他身上透着一股冷冽的木质香,里面融进了淡淡的烟草气,很好闻,许栀忍不住靠得更近。 梁锦墨蹙眉刚想说话,就感觉到她抬头的一瞬,鼻尖轻轻擦过他的喉结。 他身体瞬时就有些僵硬。 许栀浑然不觉,又深深嗅了下,或许是和杨雪乱七八糟的表情包发太多,她混沌的脑中直接反应出的,是杨雪这腐女发给她的那张猥琐表情包,图里的字被她直接说了出来:“兄弟,你好香。” 梁锦墨:“……” 这么炸裂的话,许栀但凡还有点儿意识在,绝对不可能说,他虽然知道她醉了,但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他试图从她手中拿走酒,“别喝了,我送你回学校。” “别碰我的酒!”许栀不乐意了,死死攥着酒杯。 梁锦墨强硬起来,另一只手也伸过来,要扳开她的手指。 僵持拉扯中,酒杯里的酒水洒出,大半倾泄在许栀胸口。 酒吧里空调加人多,气温很高,三人进门不久就将外套脱掉,此时她身上只有一件很单薄的白色衬衫,胸口悉数被酒液浸湿。 但是她的感觉很迟钝,呆怔几秒,才喃喃:“酒没了。” 这女人酒风着实令人不敢恭维,梁锦墨一把夺过已经空了的酒杯,从旁边拿起许栀的羽绒服外套,给她往身上裹。 “热死了,我不穿!” 许栀开始挣扎,像个小孩子。 梁锦墨脑仁疼,他没有处理过这种状况。 这时周赫恰好回来了,看到眼前一幕,有些懵,“怎么了?” 梁锦墨横了他一眼,“她以前应该没有喝过酒,你不该叫她来酒吧。” 周赫背脊发凉,梁锦墨这人有时候眼神挺吓人的。 “这就醉了?才喝几口啊……”周赫不太能理解,“这酒量也太差了吧,她自己说她能喝龙舌兰的,也不是我让喝的……” 他有些冤枉,放下手中的酒,坐了过来,“是要送她回学校吗?” 梁锦墨没回答,他顾不上,他给许栀第三次披上羽绒服,又被她一把扯下来。 “我帮你吧。”周赫好心地伸出手。 梁锦墨却将他的手挡开了,“不用。” 周赫愣了下,看着他。 梁锦墨注意力全在许栀身上,他拧眉垂眸,按着许栀肩头,语气软了些,“你乖一点。” 许栀和他四目相对,酒醉之后,她格外坦诚:“我不要乖。” 第14章 想让她全身遍布这样的痕迹。 梁锦墨知道有些人习惯窝里横,但许栀不属于这种。 她在她父母面前都会乖,只在他这里横。 她说不要乖,说到做到,无论如何不肯穿外套,还嚷嚷着要继续喝酒。 眼看她起身,摇摇晃晃要去找酒保,他忍无可忍,将人生拖硬拽,拉到了大厅侧面的走廊。 这里没有人,安静许多,灯光也是简单的白炽光,他尝试再次和她沟通,“许栀。” 许栀面颊酡红,眼底盈盈有水光,自己被他拖拽过的手腕,声音娇憨:“好疼啊。” 她皮肤细嫩,手腕那一圈已经红了,他盯着看了几秒,视线,回到她委屈的脸上,两种想法在脑中交织: 有些后悔刚刚用力太过。 但,又想让她全身遍布这样的痕迹。 许栀抬着手腕给他看,“你看,都有红印了。” 梁锦墨瞳仁黑沉,语气不似往日那般平静,“再闹,我让你浑身都是红印。” 许栀杏眼圆睁,似乎是真被吓唬到了,呆呆看着他。 梁锦墨抬手扯了下衬衣领口,有些燥热,他刚想趁势带她走,有脚步声传来。 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里出来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往这边走,一眼瞥见许栀,视线直勾勾地就往她湿漉漉的胸口去了。 梁锦墨一侧身,揽住许栀的细腰,彻底阻隔了男人的视线。 待男人悻悻离开,梁锦墨垂眼,许栀身上白色的衬衫胸口半透,水痕描画出浅粉色的明晰轮廓,两片晃眼的软白在她的呼吸下一起一伏。 他喉头一紧,迅速移开视线,却忘了还在她腰间的手。 许栀好像被人环抱着,酒精勾出她心底隐晦的、对亲密关系的渴求,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搂住他的腰。 梁锦墨身体一僵。 她脸颊在他胸口蹭了蹭,全然不顾自己沾染的酒液也沾湿了他的衣服,低声呢喃:“都没有人抱过我……” 其实也不是没有,只是她此时想不起。 许何平从来不抱她,但在她很小的时候,赵念巧是会抱她的。 只是后来,赵念巧怀孕,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二胎上面,再后来流了产,她和许何平成日争吵,许栀再也没有从自己的母亲这里得到过一个拥抱。 梁锦墨默了片刻,将手肘上挂着的那件羽绒服披在她身上,“走吧,送你回去。” 许栀这次没有挣扎,衣服勉强披在身上,但她死死抱着他,这样子根本没法走。 酒液浸透两人相贴的单薄布料,她抱得太紧,他能明显感觉到那对他而言十分陌生的柔软,因而不大能冷静思考,就这样任由她抱了片刻,他发觉心口处衬衣也湿了。 低头一看,许栀脸埋在他胸口,肩头微微颤抖。 梁锦墨见过酒后发疯的,酒后吐真言的,酒后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但今天,他第一次见到三合一。 他的手攥紧,又松开,慢慢抬起来,最后落在她头上,轻轻揉了下她的头发,“送你回学校,好不好?” 许栀大概是作妖作够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安静地在他怀里点头。 不过她还是不撒手。 他意识到,得由他来终止这个拥抱,但这对他来说有点难。 他说:“你这样,我没法走路。” “能走。”她说着,挪了一小步,“可以横着走。” 梁锦墨:“……” 他多少被这个醉鬼折腾得有点崩溃,叹了口气,刚抬起手试图将她拉开一点,就见她忽然捂嘴。 他脑中警铃大作,终于想起还有一种人——酒后呕吐。 几乎是他后退的同一秒,许栀已经“呕”的一声,吐了出来。 梁锦墨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拖着许栀去了洗手间,在公共区域的洗手台清理自己身上,一边抽着空给代驾打了个电话。 简单擦洗之后,衬衣前襟彻底湿透,他沉着脸瞥许栀。 她吐得很妙,全在他身上,她一点污秽不沾,他逼着她漱口,洗了把脸。 这会儿他很强势,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许栀洗完脸,嘀嘀咕咕:“好凶哦。” “梁牧之不凶,你怎么不去折腾他?”他语气不善,说完又觉得没意思。 和一个醉鬼还能讲什么道理不成。 许栀好像是被他的话刺到了,抿着嘴唇低着头,不说话了。 梁锦墨带着她离开酒吧,本来想送她回学校,但现在他换衣服这事儿刻不容缓,他叫代驾直接开去了他住的酒店。 上楼进门,他将许栀推进客厅的洗手间,“你在这里洗一下。” 然后他去了自己卧室的洗手间,快速洗澡,换衣服。 等他再出来,客厅是空的,洗手间也是空的,许栀不见踪影。 他心口一紧,迈步往门口走,弯身换鞋之前,却瞥见了客卧打开的门。 他立刻走了进去。 这里没开灯,但客厅的光照来,他看清了床上侧躺着的人。 许栀蜷缩着身体,呼吸均匀绵长。 他心下一松。 身子一侧,他靠住门框,长久而安静地注视着床上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酒液浸湿的衣料粘在身上不舒服,她自己将领口拽了拽,衣领变了形,于是光影交错的一道线,就这样落在醒目的一片软白上,她毫无知觉。 梁锦墨没有移开目光,鹰隼一般的眼眸像是在无声丈量自己的猎物。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 他站直身,轻手轻脚靠近,拉开被子给她盖好,这才转身出去。 翌日。 许栀睁眼,头痛欲裂。 她对酒精没有耐受力,这次断片了,只能想起自己和梁锦墨还有周赫去了酒吧,自己装模作样要了龙舌兰,之后的一切,她全都想不起来。 原来醉酒是这种感觉。 她眯着眼,辨认了一阵,这是梁锦墨住处的客房,她上次来过。 想要摸到手机看个时间的时候,却找不到手机。 她起身,慌慌张张跑到客厅。 梁锦墨正要从卧室出来,正单手系衬衣袖扣。 她看到他,立刻问:“我手机呢?我说好今天和杨雪去图书馆上自习的。” 梁锦墨指了指沙发。 她的羽绒服昨晚被脱下扔在沙发上,她赶紧过去,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按下开机键。 等待的过程里,她发胀的太阳穴,坐到了沙发上,又抬手拢了拢散乱的发丝。 这会儿清醒了,只觉得自己昨晚真的是太大胆了。 梁锦墨问她:“你只关心手机?” 她睇向他,困惑不解,“图书馆座位很难占的,我得和杨雪说一声,不然她占了我没去,多不好意思,而且一夜没回去我确实该和她解释一下。” “你还知道不好意思。”梁锦墨别开眼。 许栀一头雾水,“你什么意思?” 梁锦墨拿着水杯,在饮水机接了水,才接她的话,但并不是回答问题,“宿醉,在我的房间里醒过来,关于昨晚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第15章 昨晚他找了她整整一夜。 许栀的眼神透着一股子清澈的愚蠢,“我喝醉了,睡着了,你把我带过来的吧?” 梁锦墨没说话,他端着水杯在她旁边坐下,慢吞吞喝水。 许栀被他这态度搞得,心里七上八下。 刚刚在床上睁眼,发现自己不在宿舍,其实稍微紧张了下,但很快她判断出这里是梁锦墨住处的客卧,对她来说也算是二回熟了,她下意识觉得自己是安全的,所以只顾着联系杨雪。 但,听他意味深长的话,昨晚可能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儿。 手机刚开机,信息提示音此起彼伏。 有微信,也有短信。 许栀注意力被转移,先点进微信,果然,杨雪给她发了一大堆消息。 杨雪:栀子你在哪儿?梁牧之找你,电话打我这里来了,你怎么关机了? 杨雪:快开机啊你!梁牧之跑学校来找你了! 杨雪:你什么情况?看到消息回我一下。 杨雪:梁牧之很着急,他说你跟男人去酒吧了,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许栀还没看完,手机在掌心震动,伴随着响铃,出现在屏幕的名字赫然是“梁牧之”。 许栀难受地揉了揉额头,才按下接听。 她刚“喂”了一声,那头梁牧之就出声:“你在哪里?” “酒店。”她想也不想。 那头诡异地安静下来,片刻后,梁牧之再开口,似乎咬牙切齿:“你……你跟那男人去酒店了?” 许栀反应略慢,正想问什么男人,旁边梁锦墨忽然问她:“我点早餐,你吃什么?” 梁牧之清楚地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因为距离和电波,内容并不明晰,但,那确确实实是个男人。 他握着手机,人还站在酒吧街路口,昨晚他找了她整整一夜。 她只说在酒吧,连个名字都没有,他只能一家一家地找。 他不知道在他满世界找她的时候,她在做什么,但现在,他脑中有了答案。 梁锦墨忽然出声,许栀被惊了下,扭头看他,用口型示意“随便”。 说完,她听见手机里传来忙音。 梁牧之把电话挂了。 或许应该打过去解释一下,但她现在没力气,她还是头疼,手不断按揉太阳穴,然后给杨雪先打了个电话报平安。 杨雪在那头一惊一乍:“你没见梁牧之昨晚什么样,疯子似的,冲我吼着问你去哪里了,他有病吧?” 许栀心想,确实有病,少爷病。 她说:“不好意思啊,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的话,”杨雪道:“你没事就好,不过梁牧之我也是服了,他昨晚光在咱们宿舍楼下就站了两个多小时,说是等你回来,等不到他就说去找你,你不知道咱们宿舍其他人看到他那样,回来还说他深情呢。” 许栀愣了下。 毕竟是北方的冬夜,在室外站两个小时……对于梁牧之这个小少爷,这叫受难,她其实挺难想象的。 但她又很想不通,梁牧之对于普通异性朋友的这种关心,也是她没法理解的。 下一科考试在明天,她和杨雪就押题的事情又聊了会儿,但一说到学习,她头更痛了。 挂断电话之后,她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去酒吧这件事,倒也不能说多后悔,但这毕竟是考试周,她最近状态本来就不好,一场酒醉又影响了原定的复习计划。 她做事喜欢有条理,将什么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但现在生活完全脱缰。 梁锦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主卧,她起身先去洗手间洗漱,然后在镜子里看到头发散乱,衣衫也凌乱不堪的自己,衬衫胸口水迹明显,还有冲天的酒味儿。 放纵一时爽,善后火葬场,她真是多一秒也忍受不了自己这个鬼样子,浑身难受,转身出去找梁锦墨,委婉地问他自己能不能洗个澡。 梁锦墨刚点完早餐,放下手机,望向她,“随便你。” 许栀抠抠手指,“那个……能不能借我个衬衣什么的?我衬衫上都是酒……” 梁锦墨打开卧室侧面的衣柜,手先碰到崭新的衬衣,但不过转瞬,他抬手去拿衣架,取出的是一件他时常穿的白衬衣。 许栀接过衬衣,转身往洗手间走,一边说:“谢谢,我完了给你买一件新的。” “没必要,”他语气淡淡,“洗干净还给我。” 许 栀急着洗澡,也没多说,等站在花洒下,她才回味了下和他的对话。 一件衬衣,从他身上到她身上,再回到他身上…… 怎么想都不太合适。 刚刚太着急洗澡,她也没考虑过穿他的衣服妥不妥当,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 洗完澡,她有些迟疑,拿不准要不要还是穿自己那件脏兮兮酒气冲天的衬衫,可又实在嫌弃得不得了。 浴室里水汽氤氲,她拿起梁锦墨的白衬衣。 衣服看着很新,但她知道不是新的,她清楚地闻见了上面那种很独特的木质香,这气味有些凉薄,像他这个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 她将衣服贴近鼻尖,深深吸气,她还挺喜欢这个味道的。 比她那件脏兮兮只有酒味儿的衬衫好多了。 最后她一横心,穿吧,管他的,干净舒适要紧。 等她吹干头发从浴室出去,服务生已经将早餐送来了。 像上次一样,两人在餐厅相对而坐,这次的早餐是三明治和牛奶。 许栀面前除却牛奶,还有解酒的蜂蜜水,她选了蜂蜜水。 这会儿许栀终于有心思问梁锦墨:“昨晚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手机平时都不关机的,还有我身上的酒……我被人泼了吗?” “你昨晚接了梁牧之的电话,叫他不要管你,然后挂断电话关机,你很得意,说自己第一次甩脸挂他电话。” 梁锦墨平淡陈述,帮她回忆昨晚她的壮举。 许栀先是惊了下。 原来喝醉真的会断片,她根本不记得昨晚有接过梁牧之的电话。 继而她觉得爽,清醒的时候她向来克制,不会对梁牧之直白地说那种话。 但是听到最后,她表情讪讪。 挂梁牧之电话这事儿,实在不值得嘚瑟,多少有些丢脸,她默默咬了一口三明治。 梁锦墨继续道:“我劝你不要再喝酒,从你手里拿酒杯的时候,你不肯放手,酒就洒在你衣服上了。” 许栀安静片刻,“那……没别的了吧?” 如果只是这个程度的丢人,她觉得还是可以接受的。 梁锦墨深深看她一眼,“再说下去,我怕你得跳楼。” 第16章 她居然会夹在梁牧之和梁锦墨之间两头为难。 许栀第一反应是:“不可能,我就算喝了酒也不至于变个人。” 梁锦墨唇角轻轻勾了下,没说话。 这是个冷笑,许栀有些心虚,她决定不再追问昨晚的事情,她说:“昨晚谢谢你照顾我,回头请你吃饭。” 她总是用这招,梁锦墨已经习惯,他道:“就昨晚你做的事来说,请我吃一顿,可能不够。” 许栀愣了,“啊?” 梁锦墨:“得包月。” 许栀闭了闭眼,“我干脆给你打钱,你自己去吃吧。” “你觉得我缺钱吃饭?”梁锦墨顿了下,想起什么,“确实,我出国之前,你给我房间里塞了钱。” 许栀睁大眼:“你怎么……知道是我?” 梁锦墨没有立刻说话。 大学期间付婉雯断了他的生活费,他不得不半工半读,后来要出国,付婉雯根本没有给他钱的意思,他也不可能去找梁父谈这件事。 那个假期他一直在打工存钱,某天回到家里,房间地面上躺着个信封。 一打开,里面是整整齐齐一沓美金。 能出入梁家的人,十根手指数得过来,除了许栀,其他人都瞧不起他,又怎么可能会塞钱给他。 这些钱他带走了,但是并没有用,一直压箱底,遇到困难的时候会拿出来看看,也会想象,那时的许栀是怎么拿着钱去银行换美金,又怎么将钱装进信封塞到他房间的,她在想什么?以为他会饿死在美国吗? 许栀问完,也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梁家人要给他钱,没必要偷偷摸摸。 她再开口,话说得有点吃力:“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万一你在美国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拿出来用一下……” 她怕伤害到梁锦墨的自尊,毕竟这种行为,看起来很像是居高临下的施舍。 梁锦墨“嗯”了一声,“你帮过我,我照顾你,算扯平。” 他好像没有想那么多,许栀暗暗松口气。 吃过饭,许栀将蜂蜜水也喝完,头痛缓解了不少。 她要回学校,梁锦墨看了一眼手表,“我正好去分公司,顺路送你。” 许栀没拒绝。 她对交际圈里的安全距离有自己的准则,经过昨晚,她觉得梁锦墨和周赫也算是她的朋友了。 路上她问起周赫,“你和周赫关系很好吗?” 梁锦墨开车,直视前方回答:“没有。” 许栀觉得他口是心非,“我好像没见过你和谁那么亲近。” 梁锦墨:“那叫亲近?” “嗯,”许栀回想着,唇角浮现笑意,“多好啊,你话少,有个话多活泼的朋友不是很好吗?我觉得周赫挺好玩的。” 梁锦墨微微蹙眉,抽空瞥她一眼,“周赫那人,很花心。” 许栀没明白他怎么说起这个,“花心对你又没什么影响,你和他做朋友,又不是谈恋爱。” 梁锦墨沉默下来。 他现在觉得自己话多。 许栀又想起一件事来,“我问你个事儿,你不要生气。” 梁锦墨:“说。” 许栀深吸口气,“就……梁牧之之前打架的事儿,我告诉你之后,你有和别人提过吗?” 梁锦墨:“没有。” 他说完,意识到什么,“你怀疑是我让梁牧之受罚。” “没有!”许栀赶紧摇头,“我就是一问,其实我觉得也不太可能是你告诉梁叔叔和梁阿姨的。” 梁锦墨握着方向盘的手缓缓收紧,“你相信我?” “对啊。”许栀觉得这没什么好怀疑的,梁锦墨和梁家人的关系本来就不好,如果打小报告的人是他,付婉雯第一个刁难的肯定也是他。 梁锦墨这会儿思路却非常单纯,只是脑中几个字明晃晃:她相信我。 他的唇角就有些压不住了。 许栀古怪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没笑。” “我都看见了!” 梁锦墨不说话了。 许栀心情挺不错的,昨晚到此刻,一切体验都前所未有,但单就这会儿来说,她有一种交到新朋友的新奇和愉悦。 虽然认识梁锦墨已经很多年了,但,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另一面。 车子靠近学校南门,许栀望着车窗外,忽然出声:“停车。” 梁锦墨放缓车速,“你在这里下?” 距离校门还有一段路,她神色紧张,“嗯,赶紧停车。” 梁锦墨踩下油门,顺着许栀的视线望过去。 他总算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这么紧张,坚持要在这里下车。 南门外停着一辆醒目的蓝色法拉利,梁牧之就倚靠车身站着。 车子停在路边,许栀解开安全带,立刻伸手推车门,又觉得这样匆匆离开不太礼貌,说:“等我专业课考完,请你和周赫吃饭吧,就这周周末,我生日那天,我还收了你的生日礼物呢。” 梁锦墨觉得,她这一见到梁牧之就巴不得赶紧迎上去的样子,挺不值钱的。 他没接她的话,而是话锋一转:“你很怕梁牧之看到你和我在一起。” 是陈述,不是疑问。 许栀愣了下,明白他也看到梁牧之了,她说:“我……我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要是看到了,肯定又要和我闹腾。” 梁牧之那性子,被惯得眼里容不了一粒沙子,他厌恶梁锦墨,就要求他身边所有人都不能和梁锦墨来往。 梁锦墨“嗯”了一声,“下车吧。” 许栀犹豫两秒,还是推开了车门。 她发觉梁锦墨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明明刚刚车里面氛围还挺好的。 她也知道这都是她的问题,因为看到梁牧之,就急匆匆要下车,他又不是个出租车司机,他是她的朋友,好心送她回来,她却一副急于摆脱他的模样。 但这个问题对她来说真的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梁牧之冲动起来,在校门口和梁锦墨打架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真没想到,有一天她居然会夹在梁牧之和梁锦墨之间两头为难。 关上车门,她往前走了几步,又顿步回头。 然而,梁锦墨已经将车子调头,她只看到车子绝尘而去。 她有些说不出的烦躁,愣了数秒,才回头,就看到梁牧之已经朝着她大步走过来。 第17章 我没办法放着你不管,我做不到。 梁牧之径直走到了许栀面前,他望了一眼远去的那辆车,问许栀:“刚刚谁送你回来的?” 许栀心下一紧,“你看到了?” 梁牧之眉心紧拧,语气难得郑重,唤她大名:“许栀,你到底在搞什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去酒吧……夜不归宿,和男人在一起,你……” 他没说下去,只是盯着她,眼底红血丝赫然,面色也难看。 许栀不想站在学校跟前说这些,“那个……我们去那边咖啡厅行不行?” 在这里,万一遇到认识的同学,她嫌丢人。 梁牧之深深吸气,“好,我正好也想和你谈谈。” 两人去了一个街区外的咖啡厅。 点单坐下之后,梁牧之先开口:“你昨天给我发的微信是什么?” 许栀立刻意识到他问的是她撤回的那条微信。 她说:“没什么。” “到底是什么?”梁牧之显然没有太多耐心。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道:“就……我考试没考好。” 以前,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她都会和他分享,但现在她觉得不合适。 “那为什么撤回?”梁牧之问。 许栀微微低下头,“牧之,你以前没谈过恋爱,可能不懂,虽然我也没谈过,但……女生的心思,我挺清楚的,如果我交了男朋友,我不会希望他有一个事无巨细和他分享讨论的异性发小。” 梁牧之:“所以你是觉得陈婧会吃醋?” 许栀:“无论她吃不吃醋,我们都应该避嫌,像这样两个人单独见面,以后最好尽量避免。” 梁牧之被气得笑了,“陈婧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倒是你,先说你觉得换位思考陈婧会吃醋,又说无论她是否吃醋都要避嫌,我看你就是找各种借口,和我拉开距离。” 许栀张了张嘴,有种无从辩驳的感觉。 梁牧之又开口:“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上次陈婧追问是不是你泄露消息导致我挨罚那事儿,我搞清楚了,我妈和我说,是我爸有个在那边派出所上班的朋友,告诉我爸的,我也和陈婧说清楚了,她不会再猜忌你,这样可以了吗?” 许栀低着头,脑中一团乱麻,她不喜欢混乱复杂的关系,但梁牧之很强硬。 她的性子软,不愿意和他闹得太难看,毕竟两家是世交,还是邻居,以后还会见面。 但她又有些说不出的难受,总觉得他在为难她。 继续保持以前那样的关系,她要怎么让自己彻底死心? 她想要将他从自己的生活中彻底抽离,避免自己再心生妄想,这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沉默弥散许久,面前桌上的咖啡渐渐凉了。 梁牧之靠住沙发背,忽然苦笑。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什么?忽然间,你像变了个人……”他抬手额角,“你昨晚去那种地方……你以前那么乖,忽然跟着男人去酒吧,还和他过夜……我真的是……” 他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语气也消沉:“我找了你一夜,许栀,我找了你一夜……杨雪说我不对,但我一直怕你被人骗了,我这话是真心的,昨晚你这样,让我觉得……” 很难受。 这是一种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难受,心口绞痛,像是自己珍视的宝贝被人践踏了,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许栀只是沉默,有尖锐的疼痛,由着心尖蔓延。 她绝望地想,她也很难受啊。 而且他的难受可以说出来,她的难受却只能藏在心底。 梁牧之关心她是因为关心一个朋友,但她却不能坦然面对这份关心,她有她难以启齿的痴心妄想。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你不听我的话了,好像还有些排斥我,你让我别管你,可我怎么能不管,我们一起长大,一起经历那么多事,你对我来说……” 梁牧之思考着措辞,话说得很慢:“就像亲妹妹一样,你懂吗?我没办法放着你不管,我做不到,你是我的家人啊。” 许栀低着头,视线逐渐模糊,这些话没能温暖她的心,相反,她觉得很讽刺。 “亲妹妹”三个字格外刺耳,她觉得以前的自己仿佛一个小丑,居然将那些玩笑当了真,她其实很想问问梁牧之,那他为什么不早些跟梁爷爷他们说清楚呢? 如果他早点说清楚,她也不至于一直傻乎乎地以为,他们将来会在一起。 许栀重重地掐着自己的手心,这样才能维持镇定同梁牧之说话,她问他:“你有没有考虑过陈婧的感受?我和你毕竟没有血缘关系,这样的妹妹……她受得了?” “她没有你这么多想法,她说她可以接受,还说既然和我在一起,就会将你也当成自己的妹妹,”梁牧之盯着她双眼,语气里不自觉带上点比较的意味,“她那人粗线条,不会太斤斤计较,和我很像,所以我们才会在一起。” 许栀脑子虽然转得不快,但也模糊地洞悉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是在说她小心眼,斤斤计较。 她于是没话说了。 梁牧之问:“我们……可以回到以前那样吗?” 这话他说得小心翼翼。 许栀见过很多次他这种表情,以前她会心软会心疼,可现在她只是觉得很累,她勉强扯出笑,再次顺了这少爷的性子,“当然。” “小栀子,”梁牧之深深地注视着她,“我希望你不要变,我们之间的关系永远都不要改变,你知道成年人的世界里其实很多东西都不纯粹,但你是不一样的……你这么乖,我希望我能一直保护好你。” 许栀觉得自己并不需要他来保护,但她没反驳。 她已经受够了和他理论这些,只想快速结束这场对话,也是到了这一刻她才发现,或许是家庭环境使然,梁牧之始终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面,他根本不会理解她的感受,只会强加给她一些她不需要的关心,他做这一切,或许只是为了满足他的掌控欲而已。 绝交那套显然不适用于他们之间,她决心以后还是慢慢疏远他吧。 梁牧之心中的石头没有完全落地,他犹豫了下,话锋一转,问起许栀昨夜的事,“所以昨晚……你真的跟着你喜欢的男人去酒店了,你们……发生什么了吗?” 第18章 他在梦里,看到了许栀的脸。 许栀昨晚是跟梁锦墨一起在酒店,但这话她不会和梁牧之说。 因为彻底断片,她也不知道昨晚电话里她都和这少爷说了些什么,以至于他会理解到这个方向,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异性朋友之间,实在没必要将这么隐私的问题拿到台面上来说。 她很不自在,一点也不想就这个话题聊下去,只能试图先敷衍过去,“没有……我和他不住一个房间。” 梁牧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似在审视。 许栀看他一眼,“早上你打电话那会儿,是他正好过来找我,他……” 她想起梁锦墨那个人,道:“他不是那种没分寸的人。” 梁牧之表情复杂,“别这么相信男人,你这样真的很容易被人骗。” “我有什么好骗的啊?”许栀扯扯唇角,“我还是个学生呢。” 梁牧之看着她,半天才无奈叹口气,“小栀子,你不知道有一种男人会骗色的吗?” 许栀一怔,后知后觉地,脸微微发热。 梁牧之没有再就这个问题为难她,话头一转:“你喜欢的男人是谁,我认识吗?” 就是你啊,许栀心里想着,却还是摇摇头。 “回头带出来给我介绍一下吧,我也帮你把把关,省得你被渣男欺负。”梁牧之一副大哥做派。 许栀心底苦涩,以前她从来没有想象过,将来有一天,梁牧之居然要帮她把关交男朋友这事儿。 他这样坦诚,让她觉得自己那些心思甚至有些龌龊,她手指缓缓攥紧,点了点头。 她想以后她还是会交男朋友的,或许也真的会带给他看看,然后他们真的就各走各路了。 这些糟心事儿总算翻篇,两人在咖啡厅一起吃了简餐,许栀就准备回学校上自习。 梁牧之步行,一路将她送到了学校侧门外。 着急上自习,许栀快步进校园。 她身后,梁牧之并未立刻离开。 他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他其实也送过她很多次了。 多到数不清……大多数时候,她总是会中途停下来,回头远远望他。 然后他会抬手挥挥,她也就挥挥手,脸上漾起笑意。 许栀的笑容是很有感染力的那一种,每次看到她这样笑,他也会想笑。 但这次不同,她走得很快,像是要逃离什么似的。 直到视线里再也看不到她身影,梁牧之才转身,他回到车里挂挡开车,脑中还是刚刚在咖啡厅里,因为空调太热,许栀脱下羽绒服外套时,他看到她身上穿着的男士衬衣。 白衬衣很简约,在她身上过分宽大,肩线耷拉在上臂一半的地方,那男人身形应该很高大。 许栀的话,他没有全信,也没有完全否定。 按照她的性子,如果她和那男人发生了什么,被他问到这种私密问题一定会害羞脸红,但是她没有。 然而,他自己也是男人,很清楚这世上没有多少柳下惠,昨晚她明显喝醉了,这种情况下被男人带去酒店,真的能做到开两间房互不干扰吗? 他不是没想过继续追问,但,最近他和许栀的关系,比起以前已经很恶劣了。 她莫名其妙地开始排斥他,他来是为了和她和好,不想两人关系再度恶化,他想,得从其他方向着手,搞清楚许栀身上最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看来,她被渣男带坏的可能性比较大,他想先找出这个神秘的男人。 许栀太单纯,没有辨别力,他就得帮她。 车子驶向东郊,毕业后他在那边买了一套大平层,现在这屋子是陈婧在住。 陈婧身份其实有些特殊,之前他不让许栀告诉家里他和陈婧在交往,也是因为这事儿—— 陈婧的父亲,是前年北城被双开的一位高官。 陈婧也是娇养长大的大小姐,但是父亲落马之后,家庭支离破碎,她失去了优渥的生活环境,还经常被人欺负。 不过她遇到了梁牧之,这也算是个转折点,如今她住东郊的高档大平层,房子有用人打扫,日子过得还算惬意。 梁牧之走进客厅,陈婧正在拆快递,同他说:“我以前的姐妹去香港扫货了,我让她帮忙给我买了包,牧之,不然我们也去香港扫货好不好?这边衣服包包都没什么好样子。” 梁牧之听得并不专心,他在沙发另一头坐下,还在想许栀的事情。 陈婧自顾自沉浸式感受新包带来的喜悦,过了好一阵,她意识到梁牧之都没说话,便放下包凑过来,伸手搂他脖子,“你怎么了,不高兴?哦对了,你找到许栀了吗?” “找到了,”梁牧之抓住她的手,冲她笑了下,“她没事,已经回学校了。” 他逃避了前面的问题,陈婧意识到,也没问,直接凑过去,亲吻他嘴唇,他扣着她脑后,加深这个吻。 但见鬼了,他脑中突兀闪过一些混乱画面—— 全都是幻想,有男人亲吻许栀,压着许栀,手抚过她起伏的曲线…… 这些混乱的幻想,昨夜一度占据他的脑海,现在又再度重现。 他放开陈婧,呼吸有些粗重。 陈婧一向大胆主动,手往下,去碰他,却被他一把握住手腕。 他哑声说:“不用。” 可能别人很难相信,目前他和陈婧还没有突破最后一步。 他骨子里有些偏执的浪漫主义,认为爱情需要水到渠成,又有充足的仪式感,而不是单纯的本能宣泄,对于第一次,他觉得理应隆重一些,他也已经开始为此做计划。 不过作为热恋中的情侣,他和陈婧为彼此用手纾解已经有过很多次了。 陈婧抱着他,贴在他胸口,问:“你在想什么?”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说:“没什么。” 他确实不是个细心的人,但也不至于粗线条到告诉陈婧他在和她接吻的时候想起许栀。 昨夜那些糜烂的幻想折磨了他很久,一家一家酒吧寻找许栀的时候,他甚至生出个荒唐又莫名的念头:他要找到那个男人,杀了他。 真是疯了…… 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可笑,许栀是很重要的朋友没错,但为她,还不至于。 因为昨夜未曾合眼,这天晚上,梁牧之很早就睡了。 然而夜半,他忽然惊醒。 陈婧睡在客卧,主卧大床上,他急促喘息,方才梦境里,他将一个女人背对自己,压在身下,进出至紧要关头,那女人哀哀叫着回头。 他不是没做过这样的梦。 但这是第一次。 他在梦里,看到了许栀的脸。 第19章 她喜欢的少年早就不在那里了。 许栀回到宿舍,杨雪对着她身上那件男士衬衣大呼小叫。 “怎么个情况?”杨雪扯着她衣袖,看清袖扣上面的logo,“巴黎设计师的手工定制耶,这看起来像是某位大佬的衣服。” 杨雪甚至凑近闻了下,“香水也很有格调,成熟男人那种味道。” 许栀被逗笑,不过她挺赞同的,“是吧?我也觉得,这个木质香还挺好闻的。” 说话间,她自己也嗅了嗅袖子。 脑中浮现梁锦墨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去经历的苦难太多,他确实要成熟很多。 “你喜欢这个味道吗?”杨雪问。 许栀:“喜欢啊。” 杨雪:“你完了,你知道这叫什么?这叫信息素,你喜欢上这个男人的信息素,你还穿带着他信息素的衣服,等于你被标记了。” 许栀:“……什么玩意?” “就是abo啊,”杨雪说:“回头我发你一本小说,你看了就知道了。” 许栀无语,“你少看点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吧。” “你还没说这衣服是谁的呢,”杨雪坏笑着问:“到底谁啊?穿这衣服,不太可能是和我们一样的大学生,应该是个社会人士吧。” “嗯,他已经工作了,不过……”许栀脑仁疼,“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衣服弄脏了,我就和他借了一件而已,这回头还要还回去的。” “还回去不就更暧昧了?”杨雪继续挤眉弄眼,“你把他也标记了一下。” 许栀哭笑不得,“我对他没那方面兴趣。” “你该不会对梁牧之还没死心吧?” 杨雪这问题挺尖锐的,许栀感觉心口还是被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 “没有,我只是……”她想了想,“暂时不太想考虑这些事。” 有些事她没有和杨雪说,就算她以后要谈恋爱,对象也不大可能是梁锦墨。 就凭梁牧之和梁锦墨这关系,知道她和梁锦墨成为朋友梁牧之八成都会闹得鸡犬不宁,更别说她和梁锦墨在一起。 现在想想,梁牧之那种过分的控制欲早就有端倪。 他对自己的人生要有绝对的掌控权,梁父梁母也不能改变他的决定,所以父母要他读研回家继承家业,他就偏偏不务正业。 他厌恶梁锦墨,所以他所有的朋友都不能给梁锦墨好脸,许栀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被他当成了妹妹看的,但有一件事,她很清楚。 梁牧之想要控制她。 或许是因为喜欢他,以前她并没有那么抗拒顺从他,但现在她做不到像从前那样听从他的话。 她最理想的状态,应该是和他慢慢疏远,各自安好,这样也不会影响到两家人的关系。 接下来三天,许栀一直在忙专业课考试。 但她复习的效果并不理想,原因是,梁牧之现在真的和以前一样,又每天打电话或者发信息给她。 有时是问她考试情况怎么样,有时是告诉她自己和朋友赛车赢了,有时会抱怨因为父母的缘故他没法参加正规比赛,也有些时候,他会提起陈婧。 他说陈婧是单亲,父亲又在前年入狱了,现在日子过得不太好,但是她很积极乐观。 他说他们最初相遇就是在赛车场,她在那里做行政工作,那天天气很冷,她只穿了单薄的套裙,被冻得瑟瑟发抖,她这人总是要温度不要风度。 他说:“不像小栀子,天一冷你总是穿得像个蚕宝宝。” 许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现在她很排斥梁牧之拿她和陈婧做比较,哪怕就这点小事。 就好像他在不断地告诉她:他喜欢的就是陈婧那样的姑娘,她差远了。 以前考试前,梁牧之的一句加油会让她受到鼓励,可现在,他的来电和信息都只会让她想起她自作多情的那些年。 以前和梁牧之聊天她会很开心,觉得放松,现在更像是一种迫于人际关系的应酬。 几门专业课考试结束,许栀有些消沉,预感这次可能会挂科。 梁牧之打来电话,听完安慰她:“没事,你的学分不是已经修够了吗?” “但我还是不想挂科啊,”许栀沮丧道:“专业课万一挂科,很丢人的。” “小栀子,”梁牧之语重心长:“你这人,就是太在乎别人怎么看了。” 这点许栀并不否认,但她此刻也不想听说教,她说:“再说,专业课都能挂,只能说明我专业不过关。” “多大点事,你可以考研,继续深造啊。” 梁牧之将什么都说得很轻松,不过倒是让许栀福至心灵。 以前她是想毕业后和梁牧之结婚的,但现在这计划早就流产了,考研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她可以像梁锦墨一样,出国念书,离梁牧之远远的,这样因为距离,两人很快就会疏远。 梁牧之还在说话:“好了,不要不高兴,明天你生日呢,晚上出来玩吧?我正好把礼物拿给你。” 许栀以往的生日都是和梁牧之一起过,有时会再叫一些关系不错的同学,而今年…… 她收了梁锦墨的礼物,也答应要请他吃饭,她想,可以中午去请梁锦墨和周赫,晚上叫上梁牧之,杨雪,还有其他舍友一起吃顿饭。 还剩两门公共课考试,对所有人来说都没有压力,许栀觉得这个计划的时间很宽裕。 然而,到了第二天早上,梁牧之发来消息: 小栀子,对不起,陈婧想去香港扫货,我们要在那边待几天,今晚不能陪你过生日了,不过礼物我叫同城闪送送学校了,你签收一下,等我回来给你带包和护肤品,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也可以发给我。 许栀很厌恶这种计划被打乱的感觉。 她盯着手机屏幕,觉得礼貌起见应该回条微信,但她什么都不想说。 二十多年了,这是第一次,梁牧之没有陪她过生日。 她以为自己早就死心了,对他没有任何期待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很难受,心口窒闷,手指也僵硬。 身体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她恍然想起,之前是考试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而现在,她将要面对的,是往后再也没有梁牧之陪伴的,无数漫长日夜。 其实她何必要刻意疏远呢。 她喜欢的少年早就不在那里了,在她浑然不觉的时候,最先离开的,其实是他。 第20章 她不但抱了他,还死活不肯撒手! 许栀打不起精神去做任何事,她将请梁锦墨和周赫吃饭的计划推迟到了晚上。 午后,她收到同城闪送。 礼盒包装精美,另外还有一束纯白的栀子花。 她将东西拿回宿舍,正化妆的杨雪看到,凑了过来,“谁送的,生日礼物吗?” “梁牧之送的。”许栀答。 “打开看看。” 杨雪都快上手了,许栀说:“你打开吧。” 杨雪一边拆包装,一边嘀咕:“到底是不一样了,以前你多宝贝梁牧之送的东西啊。” 许栀沉默着,只有她知道这些东西多廉价,对梁牧之来说,钱并不重要,礼物这东西不过形式而已。 他肯花心思陪伴的,是陈婧。 她知道自己不该和陈婧比,毕竟关系摆在那里,但她就是不舒服。 梁牧之重色轻友没关系,别承诺啊,昨天才说过的话,今天就不作数了,生日一年也就这一天,购物难道不能改天去? 杨雪已经打开礼盒,“哇”地叫了一声,“是手链,好漂亮。” 许栀看了一眼,铂金手链确实很漂亮,有星星做点缀,但是她提不起兴致。 杨雪将手链拿出来,“戴上?” 许栀沉默几秒,摇头。 杨雪把手链在自己手腕上比划了下,“虽然梁小少爷这人品不咋地,但挑礼物的眼光确实不错哈。” 许栀还是不说话。 杨雪知道她难受,将手链放下之后,试图开导她,“你想想,至少梁牧之还会送你生日礼物,你比起我来强多了是不是?” 许栀没话说了。 杨雪在追计算机工程学院一位传奇学霸,都两年了,毫无进展,现在眼看大家就要毕业各奔东西,杨雪已经不抱希望。 杨雪想了想说:“程宇下午要去他们系一个教授的讲座,栀子,你陪我过去看看吧。” 程宇正是那位学霸的名字,杨雪说话时,眼底带着不甘心,“现在真的是看一眼少一眼了。” 许栀没有拒绝,她也想分散一下注意力,不然呆在宿舍发愣,总会想起梁牧之。 讲座在五号楼多媒体会议厅,许栀和杨雪过去很早,程宇还没来。 许栀在帮教授做准备的人里看到个熟面孔,周赫居然来了。 周赫瞥见她,不多时就走过来,同她打招呼,“哈喽妹妹。” 许栀礼貌地笑了下,但不大有精神,“我有名字的,我叫许栀。” “哦,我们老大都不和我说,搞得神神秘秘的。”周赫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对了许栀,我可以加你微信吗?我有东西给你看。” 许栀拿出手机,“可以,你扫我吧,你要给我看什么?” 周赫诡秘一笑,“等会儿发你你就知道了。” 两人添加完好友,周赫又自来熟地和杨雪寒暄几句,然后说:“我们来主要是抢人,计算机工程学院那个程宇,几家公司都在抢,为了他我们老大已经三顾c大了,这次让教授帮忙说几句,说不定有戏。” 杨雪眼睛都亮了,“你们是为了程宇来的?” 周赫:“对啊。” 杨雪:“我也是!” 她很激动,周赫一脸问号:“你……也是别的公司派来抢人的?” 杨雪噗嗤一声笑了,“不是。” 她直白道:“他是我偶像。” “哦,小迷妹,”周赫了然,“不错,很有眼光,程宇这人前途无量啊。” 杨雪挺胸抬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还说:“你们眼光也很好,程宇无论去哪里,都会有一番作为的。” 周赫笑起来。 这时有人喊周赫,他只好先去忙。 杨雪还是很兴奋,和许栀说:“程宇好厉害啊。” 许栀神情恹恹没说话,忽然间她瞥见大教室前面的门那边,梁锦墨和程宇并肩走了进来。 两个帅哥的搭配实在太养眼了,杨雪也眼前一亮,“程宇好帅,他旁边那个也好帅。” 许栀没说话,她这会儿对帅哥提不起兴趣。 讲座一开始,她就更蔫了,讲座内容是人工智能相关的,对她来说如同听天书,她神游天外,又开始想梁牧之和陈婧这会儿是不是到了香港,他们在干什么呢?杨雪忽然将自己的平板电脑塞给她,小声说:“别想梁牧之了,无聊就看小说吧,就我之前给你推荐的那个abo小说。” 反正也是无聊,许栀接了过来,但才看几页,就觉得不对。 她不是没看过擦边言情小说,但…… 这种设定,这种尺度,她还是头一回见。 她脸都烧起来了,赶紧关了屏幕,将平板塞回给杨雪。 杨雪小声:“怎么了?这小说挺好看的呢。” 许栀脸颊红红,声音更小:“这都什么啊……再说,我看这上面标记也不是换衣服,是要咬的啊,还有什么腺体……” 杨雪抿嘴坏笑,“那不还是留气味吗?我看你和那男的换过衣服就已经留了彼此的气味,不是标记是什么?” 许栀无语。 杨雪:“或者你想的话,咬他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许栀:“……” 救命,她并不想咬梁锦墨,但现在她注意力确实被转移了,这本小说简直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还可以这样的吗…… 看黄五分钟,想黄一小时,直到中场休息,许栀还没能从刚刚的震撼中回过神。 大教室前面,梁锦墨和程宇还有教授在说话,周赫也是这个时候才想起什么,瞟了一眼许栀的方向,然后拿出手机。 不多时,许栀手机一震,她看到周赫发来了一段视频。 有点莫名其妙,不过她还是点开了。 视频拍摄的目测是个楼道,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她细看之下分辨出,这是梁锦墨和她。 声音小且模糊,听不太清。 但紧跟着,画面出现另一个男人。 男人走过时,目光猥琐地盯着她,梁锦墨揽着她的腰挡了下。 男人悻悻离开之后,她毫无预兆地抬起手,一把抱住梁锦墨。 许栀瞳孔地震。 对于那天酒后的事情,她一直想不起,但她觉得按照自己的个性怎么都不至于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没想到梁锦墨那句“再说下去我怕你得跳楼”所言非虚。 她不但抱了他,还死活不肯撒手! 第21章 她怎么会抱梁锦墨啊,她当时在想什么? 杨雪凑过来,好奇问:“在看什么小视频?” 许栀一把关掉手机屏幕,“没什么!” 她反应太大,杨雪愣住,拧眉盯着她,“你干嘛?偷人呢?” 许栀咬着嘴唇,“真……真没什么。” “没什么你脸红什么?”杨雪忽然压低声,笑:“别告诉我,你刚刚看完abo小黄文,又看什么瑟瑟视频。” “不是的!” 许栀真是要疯了,抓了下头发,“我那天不是喝醉了吗……被人拍了视频,我……我好像耍酒疯了……” 杨雪一脸兴奋:“让我康康。” 许栀说:“不要,丢人死了,我……” 她眼露绝望,“我可能得换个星球生活。” 杨雪:“多大点事,不就发酒疯吗?只要你没喝多了胡乱睡个男人,这事儿就没什么好怕的,所以来,快让我康康。” 面对如此损友,许栀更崩溃,“我……我要回宿舍了,你自己听讲座吧。” 休息时间还有几分钟,她往前望了一眼,就看到台上的梁锦墨。 明明站了好几个人,但是她第一眼就看到他。 他并没有看到她,而是专注地和教授说话,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的侧颜,从前额,鼻梁到嘴唇,下颌骨……线条堪称完美。 许栀的心忽然跳得很快,仓促收回视线,收拾自己的东西。 杨雪试图阻拦,但是她还是跑了。 在休息时间结束之前,她离开了大教室,一个人回到宿舍。 其他舍友们也都出去玩了,宿舍空空荡荡的。 她将东西放下,躺在床上,手指触碰到自己脸颊,还是烫的。 她怎么会抱梁锦墨啊,她当时在想什么?她完全回忆不起来。 好一阵,她再次拿起手机,点开那段视频。 周围没有人,她特意将音量调大一些,试图听声音。 然而,可能是拍摄距离使然,还是听不清对话。 这次她将视频看完了,然后更不好了。 她不光抱了梁锦墨很久,还…… 还吐他身上了。 她是趴着的,将手机倒扣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里,直至呼吸不畅,她抬起脸来吸气,烦躁地想,怎么办,换个星球生活不实际,现在这情况,不跳楼好像很难解决问题…… 她扯了扯头发,低低地自言自语:“怎么办啊……” 又看自己手,那一晚,就是这双不知矜持的手,紧紧地抱住梁锦墨。 抱他是什么感觉?她完全想不起,印象里她没有这样抱过任何异性。 视频里的她看起来疯疯癫癫,梁锦墨倒是没嫌弃,包括她吐他身上……他也只是沉着脸拖着她去洗手间。 他应该很生气吧……但是第二天在酒店里的时候,她根本没有看出任何端倪来。 她还自信满满对他说,她就算喝醉酒也不至于变个人。 她又一次将脸埋进枕头里,使劲蹭了蹭。 周赫这家伙,居然还给拍下来了…… 真是要命。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她又拿起手机,再次点开那段视频,在某处按下暂停。 画面里,梁锦墨抬起的手,正落在她头上。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十分轻柔,带着安抚意味。 这和她认识的梁锦墨是不同的。 对着她,他的话很少,有时候甚至还很冷淡,但仔细想想,他也已经帮过她好几次了。 她怀疑,如果她是吐在梁牧之那个小少爷身上,梁牧之会杀了她。 着魔似的,她将梁锦墨揉她头发这几秒反复看了好几遍。 这段视频,在带给她尴尬之余,也带来些别的感觉,很微妙也很难形容,她好像又发现了梁锦墨不轻易表露的一面,那是一种很难得的温柔。 傍晚时分,许栀接到杨雪的电话。 杨雪很兴奋:“我要去和程宇一起吃饭啦!” 许栀:“恭喜。” 杨雪:“你也来啊。” 许栀:“我就不去做电灯泡了。” “你不来可不行,”杨雪说:“你知道今天这顿饭怎么来的吗?” 还不等许栀反应,她径自说下去:“我和周赫说今天是你生日,周赫坚持攒局为你庆生,有程宇,还有他们公司那个领导小梁总,周赫说你要是想带别的同学,也可以一起叫上。” 小梁总是谁啊? 许栀是反应了下,才意识到杨雪指的应该是梁锦墨。 她攥紧手机,心情很矛盾,一方面有点怕见到他,觉得很不好意思,另一方面…… 也有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想见他。 毕竟今天是她的生日,她早就计划要请他吃饭的,她还收了他的礼物。 杨雪在那头催促:“我们已经在宿舍楼下等你了,快点啊。” 许栀愣了,没料到杨雪他们速度这么快,她赶紧说:“我……我还没答应呢!” “你可不能毁了这顿饭,”杨雪声音压低了一点:“我和程宇坐一桌吃饭的机会已经绝无仅有了,姐妹,你不下来我等你到地老天荒。” 许栀有点抓狂,杨雪那头已经挂断电话。 她赶紧从床上起来,慌慌张张地去梳头发,换衣服。 下楼,才走出楼口,已经看到杨雪远远在招手。 许栀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和杨雪,程宇还有周赫打过招呼,最后才看梁锦墨一眼。 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还是不知道怎么称呼他。 好在杨雪已经拉着她,迈步走。 没和他说上话,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那么一点点失落。 周赫已经订了市中心一家高档中餐馆的包厢,几人上车。 周赫在驾驶座开车,梁锦墨在副驾驶,程宇和杨雪还有许栀在后座,一路上听程宇和梁锦墨聊工作上的事,许栀一直没怎么说话。 她没跟梁锦墨打招呼,他就也没主动和她说话,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他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但现在,她忍不住想,他还在生气吗? 毕竟那天,是她在看到梁牧之之后就立刻要下车。 头天晚上她还因为酒醉折腾了他那么久…… 她心绪复杂,余光忍不住偷偷去看他。 第22章 梁锦墨是不是还生气?他坐得距离她好远。 然而,梁锦墨从头到尾没有给过许栀一个眼神。 许栀就更郁闷了。 车子在餐厅附近的停车场泊车,几人下车后,梁锦墨和程宇并肩走,作为程宇的小迷妹,杨雪也跟了上去。 周赫放慢脚步,走在最后面的许栀身边,问:“许栀,视频看了吗?” 许栀扭头看他,脸已经热起来,强作镇定:“没有。” “你脸红了,”周赫笑,“你不擅长说谎哦。” 许栀觉得他真是讨厌死了。 她咬咬嘴唇,“是你拍的吗?” “对,那天你把酒撒在衣服上,老大要给你穿外套,你死活不肯,后来老大拉你出去,我就跟了过去,看到你们在楼道里拉拉扯扯的,”周赫回想着,“太罕见了,你知道吗,我认识老大这么些年,从没见过他对哪个姑娘这样,所以我就拿出手机,记录下这宝贵的画面。” 许栀:“……” 周赫不做个自媒体什么的,真是可惜了。 她视线往前,看了一眼梁锦墨高大的背影,又收回目光,问周赫:“那……视频你没给他看吧?” “第二天我就发给他了,”周赫说:“不过其实没多大意义,老大那人冷冰冰,玩笑开不起来,再说当时他也没醉,视频里的事儿他都记得,你就不一样了……” 周赫眼底都是看热闹的兴味,“无论你断没断片,我都想帮你重温一下你的酒风。” 许栀:“……没这必要。” “哈哈哈哈哈!”周赫爽朗地笑出了声,“看完什么感觉?” 许栀偏过脸,手抚额,“别说了……” 亏她进酒吧的时候还装模作样,特意要烈性酒,结果自己是个菜鸡,最后还要梁锦墨为她善后。 甚至,她还恬不知耻地骚扰了他…… 许栀想起什么来,又问周赫:“我看过视频这件事,能不能……不要告诉他?” 周赫一愣。 不过很快,他就洞悉了许栀的小心思,“你想假装断片,不记得这些事?” 许栀有些惭愧,但确实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拜托了。” “也不是不行,”周赫想了想,“不过你得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许栀:“什么问题?” “你和我们老大是什么关系?” “邻居啊。” 周赫一脸不信,“你看你这人,一点不诚实,我就不信老大会对一个普通的邻居妹妹那样,从我在美国认识他,到现在,他就没有对哪个姑娘有过那种耐心,被吐身上了,不但不发火,还帮忙清理。” 许栀沉默了。 她和梁锦墨之间的关系,确实不算熟,曾经她还是霸凌过他的一员,这样的关系,怎么和周赫说? 作为梁锦墨的好兄弟,他可能会给她来一拳…… 她不说话,周赫叹口气,“我和你说,其实老大在美国那时候,过得并不好,他的家庭情况,我知道一点,读研那两年,他为尽快修够学分,说是废寝忘食也不为过,还要打工赚生活费,他真的……挺不容易的。” 许栀安静片刻,才说:“我知道。” 她知道,她所目睹的,不过是梁锦墨所经受的苦难之中很小的一部分而已。 快到餐厅了,周赫看一眼前面几人,脚步更慢,“其实,老大长那样,身边也不缺姑娘,不过他对女人这块真的挺冷淡的,在美国的时候还有同学怀疑过他是不是gay,我就觉得……” “他一直没谈恋爱,我就少点安全感。” 许栀:“……” “你……会不会想太多?”许栀步子也慢下来,眼角抽抽,她觉得就算梁锦墨喜欢男人,也不太可能是周赫这样闹腾的。 周赫哈哈一笑,“开玩笑,不过,作为兄弟,我确实希望老大能脱单,他对你真的不太一样,你考虑考虑?” 许栀真不知道这要怎么考虑,梁锦墨又没跟她说什么…… 再说,他怎么可能喜欢她?周赫是不知道过去那些事,要是知道,也不会朝着这个方向想。 不会有人喜欢霸凌过自己的人,多年前的那一天,她对上梁锦墨的双眼,那时她不明白的情绪,现在她懂了。 那是轻蔑和厌恶。 前面几人已经进了餐厅,周赫着急,催她:“说话啊。” 许栀安静几秒,最后二话不说话,快步往前,也进了餐厅。 周赫:“……” 许栀跟上杨雪脚步,在服务员带领下,一起进入包厢。 包厢空间很大,因此虽然是圆形桌,就他们几个人距离也能拉开。 杨雪坐在程宇身边,许栀就坐在杨雪另一边。 梁锦墨一言不发,选了程宇旁边的座位坐下。 周赫进来扫了一眼,笑说:“程宇果然是香饽饽,谁都想粘着你,那我就坐许栀旁边吧。” 许栀低头看菜单,心里还在想,梁锦墨是不是还生气?他坐得距离她好远。 几人点完单,周赫想起什么,问许栀:“要不要再叫上你其他朋友?毕竟今天是你的生日。” 许栀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名字是梁牧之。 她表情有些僵硬,过了两秒才勉强扯了一下唇角,“不用了。” 她有点儿痛恨自己没出息,为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会想梁牧之? 他已经和陈婧去了香港,乐不思蜀,随随便便用一份礼物打发她,她不知道自己在留恋什么。 忽然之间,她的心情极度恶劣,那是对于自己不争气的气恼。 但性子使然,她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表露情绪,让朋友们不高兴,所以她假装自己很开心,叫来服务员,问大家需不需要什么酒水。 “你还喝酒啊?”周赫意有所指。 许栀脸有点燥,“我不喝,你们想喝的可以喝啊。” 杨雪点了果酒,和许栀说:“没事,你跟我喝这个吧,这个度数很低。” 经过一次酒醉,许栀对自己的酒量已经有了清晰的认知,也不了,“我还是喝果汁吧。” 今天人这么多,要是再像那天那样丢人,她怕自己真的得跳楼。 男人们要了几罐啤酒,饭菜上桌,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梁锦墨今天的话比往常要多点,原因是,他在和程宇聊团队的前景。 许栀起初还说话,后来慢慢地也不吭声了,她发现梁锦墨就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桌上有周赫和杨雪两个活宝活跃气氛,倒也不至于冷场,饭局至中途,有人敲响包厢门,进来个骑手小哥,“周先生为许小姐订的蛋糕,麻烦签收一下。” 许栀今天过得太过于跌宕起伏,生日蛋糕这事儿,她自己是彻底忘了。 没想到周赫还记得。 周赫去签字拿蛋糕,杨雪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冲许栀疯狂眼神示意:有情况? 许栀手在桌子下面暗戳戳地戳了杨雪一下,眼神示意她别瞎想。 回头时,却不经意地对上了一双熟悉的黑眸。 梁锦墨正盯着她。 这也是他今天第一次拿正眼看她。 许栀感觉自己的心跳,瞬时漏掉一拍。 第23章 “我也没打算活很久。” 许栀本来以为,梁锦墨要说点什么的。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深深看她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思考他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这时周赫将蛋糕打开,已经摆上桌。 周赫走过来,顺手就将蛋糕盒子里面送的纸王冠折好,往许栀头上轻轻一戴,“好了小寿星,我们点蜡烛,许个愿吧。” 蜡烛周赫点上了,气氛也烘托到这了,大家唱起了生日歌。 梁锦墨站在那里,象征性合着节奏随便地拍着手,但菲薄的唇分毫未动。 许栀还是假装自己很高兴,闭上眼许愿。 然而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出的,是每一年她一成不变的愿望:愿家人还有梁牧之都能健康顺遂。 这像是一种条件反射,在她思考之前,愿望就已经浮现。 睁眼时,许栀的视线微微模糊。 周围的人还在唱生日歌,大家好像都很欢乐。 原来没有梁牧之的生日是这样的,她不开心,她一点也不开心,她还不能告诉别人,因为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他谈恋爱了,她作为一个朋友只能祝福,就连难过都得偷偷摸摸。 她不知道自己这种状态还要持续多久,总是这样有意无意地想起梁牧之,想起那些回不去的曾经,和以后注定分道扬镳的结局,然后剜心一般难受,她快受不了了。 她鼻尖发涩,很艰难才忍住泪水,接过周赫递过来的塑料刀具开始分蛋糕。 灯光下,几人都看到她眼圈泛红。 气氛稍微有点僵滞,周赫愣了片刻,站起身,“许栀,我帮你。” 许栀很感激,将手中的刀具递给他,“谢谢,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走出去并带上了门。 包厢里的气氛一下子松懈下来,周赫说:“怎么个情况,感动哭了?” 杨雪很清楚是什么情况,但这是许栀的事情,她不好对外人说,她道:“没事,我们吃蛋糕吧。” 周赫分了蛋糕,但还是坐不住,“不然我出去看看吧……” 他刚要起身,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按着他肩头,将他牢牢按在椅子上。 周赫望过去,梁锦墨正盯着他。 梁锦墨这样专注看人的时候,周赫觉得有点吓人,他背脊渗出冷汗,“老大?” “吃你的蛋糕,”梁锦墨站了起来,对周赫道,“我去抽根烟。” 周赫瞬时明白过来,梁锦墨这应该是要去看许栀了。 那他肯定不能去,等梁锦墨出去,他忍不住偷偷笑。 许栀从包厢出去,来到走廊尽头,望着窗外深深吸气。 将又一次要涌出眼眶的泪水生生憋了回去。 衣兜里手机震动,她拿出来,是梁牧之的来电。 她按了静音,盯着手机屏,看它暗下去又亮起,她才接起。 梁牧之问:“小栀子,吃饭没有?” 许栀:“在吃了。” “声音怎么怪怪的?”梁牧之关切问:“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许栀很努力,想要笑一下,但她想起,梁牧之看不到,也就无所谓了。 梁牧之沉默几秒,才又开口:“礼物收到了吧,喜欢吗?” “嗯……”许栀顿了顿,“挺好看的。” 以前,她是真的会无脑珍爱梁牧之给她的所有礼物,但现在,她说这话只是出于客气。 “现在有戴吗?”梁牧之又问。 “戴了。”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 闻言,梁牧之语气稍微松快了一点,“陈婧想多逛逛,我们可能在香港这边多停留几天,我们在这边酒店顶层套房,可以俯瞰整个城市,这里夜景很美,小栀子,回头带你过来玩。” 许栀有点想不通,陈婧真的这么宽容大度,会允许自己的男朋友和异性发小这样煲电话粥吗? 不过她没有问,她也看着窗外,北城的夜景。 和梁牧之之间的距离,在这一刻仿佛具象化,她从前一直觉得他们就是一体的,但现在,他们在非常遥远的地方,看着不同的景色,身边是不同的人。 她有些怅然,听见那头梁牧之又问:“今晚和谁一起吃的饭?舍友吗?” “嗯,杨雪,还有其他朋友。” “行,那你们去吃吧,对了,需不需要我帮你买东西?” 许栀:“不用了。” 梁牧之默了两秒,才说:“好。” 这通电话,气氛堪称诡异,再也有没有以往无话不谈的那种热络感。 许栀心底更难受了,她想要告诉梁牧之,她喜欢的人是他,她想问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残忍?就连死心都要靠她自己努力,她还想说,以后别联系了,因为此时此刻,她真的有些痛恨他的自私,他的玩世不恭,以及他对她这莫名其妙的掌控欲。 但最后,她只是安静地挂断电话。 她开始认真思考出国上学的可能性。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回头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梁锦墨步伐缓慢却沉稳,他走过来,在她身旁站定,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看着窗外。 许栀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也不开口。 两人安静地并肩站着,过了很久,许栀问:“你不回去吗?” 梁锦墨从衣兜摸出烟盒来,“你先回去。” 这是两人这次见面第一句话。 许栀倒是后知后觉,又想起了那段视频,一想起来脸上就没光,她确实想跑了。 但转身走了两步,不知道为什么,却又有点不甘心,回头看梁锦墨。 他单手点了烟,正要将打火机放回衣兜。 许栀问:“抽烟是什么感觉?” 他侧过脸睇向她,“想试试?” 许栀蠢蠢欲动,但努力克制着,“抽烟对身体不好,会致癌。” 梁锦墨:“我也没打算活很久。” 许栀感觉心底哪里被拨了下,在她的回忆里,梁锦墨从来没有表露过脆弱的一面,但没人知道,她曾经目睹少年的他,从江上大桥义无反顾地一跃而下。 第24章 她对他毫无吸引力可言。 许栀一直不愿意去回想这件事,因为她会忍不住共情,导致自己也很难受。 她又折回了窗边,从空气里嗅到烟气,并不讨厌,她想起梁锦墨借给她的那件衬衣,上面也带着一点浅淡的烟草气。 她说:“衬衣我洗过了,但是没带,改天给你吧。” 梁锦墨:“嗯。” 她觉得他不想和她说话,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样子她反而想较劲,“你和周赫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话也这么少吗?” 梁锦墨向侧面伸出手,在墙角的箱上面的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嗯,反正他会一直说个不停。” 许栀怔了下,旋即想,这倒是真的。 她有点纠结,要不要和他说说她酒醉那一晚的事情,可是考虑过后,还是没勇气,她转了话锋:“我得和你道歉,就……那天你送我回学校,我当时下车,是怕梁牧之和你起冲突。” 梁锦墨语气淡淡:“没事,习惯了。” 他这么一说,她就更内疚了,但又死活想不到有什么可以弥补他的方法。 现在他都上班了,她那点儿存款,他大概也看不上,她纠结一阵,“这样吧,算我欠你人情,以后只要有我能帮上忙的事情,你和我说。” 梁锦墨想了想,“倒确实有一件事。” 许栀一听,来了精神,“什么?” “我计划重组团队,主攻方向是ai语言模型,”他道:“会和我在美国做兼职的公司有些技术往来,但是目前招来的几个人英语都不太好,需要翻译辅助。” 许栀愣了愣,“你的意思是……要我,去你们团队,做翻译?” “如果你愿意。” 许栀抿唇,没立刻说话。 人情她是肯定要还的,但,她去梁锦墨的团队做事,那就是在梁氏旗下,梁牧之早晚会知道。 梁锦墨一眼就看穿她的顾忌,“你怕梁牧之知道。” 许栀头皮发麻,“我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样吧,你需要几个翻译,我看看我的同学,她们都在找工作呢。” “是不是无论任何时候,任何事,只要让你在我和梁牧之之间做选择的话,你都会选他?”他问。 许栀愣住了。 不过梁锦墨似乎并不关心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是继续道:“不着急,你大四还有半学期,可以慢慢考虑。” 许栀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其实并不擅长拒绝别人,此刻心乱如麻,只能先说:“我们回包厢吧。” 梁锦墨按灭了烟,同她转身往回走时,毫无预兆又来了一句:“无论你选什么,确保自己的选择是值得的,这才最重要。” 许栀脚步慢了下,梁锦墨已经走到包厢门口,并推开门。 她赶紧跟了过去。 同一时间,梁牧之在落地窗前挂断电话,望着外面灯红酒绿的城市夜景发怔。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那是陈婧在洗澡。 今天陈婧扫货,买了不少东西,包包,衣服,鞋子,香水还有护肤品,都放在客厅桌上。 他到今天才知道陪着女孩子逛街是多累的一件事。 以前许栀要去逛街,他偶尔也会问需不需要人陪,她总是说算了,逛街这种活动,不适合男生。 很奇怪,许栀看着软软的,但是在某些方面,她却又很独立,可能是家庭环境使然,而陈婧就不一样了,她看起来比许栀强势,但在撒娇这事儿上极为擅长。 他无意识地将许栀和陈婧比较了一番。 本来今天计划是要陪许栀过生日的,但他经不住陈婧软磨硬泡,她在他的怀里磨蹭,一边亲他一边问他去香港好不好,好不好。 他哪儿还能说不好。 男人的意志力其实挺脆弱的,他算是重新认识了一下自己,不过,现在身处酒店,刚刚给许栀打完电话,他的心底又生出几分摸不着由头的寂寥感。 他以前从来没有缺席过她的生日,这是头一回,他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 许栀虽然看着软,但其实不是没性子,以前有过不高兴就不理他的时候,而且最近,她的变化很大。 他有一种感觉,好像什么长久以来握在手中的东西要渐渐流失。 浴室的水声停了。 梁牧之在沙发上坐下,端着红酒杯,浅浅啜了一口,任酒液带着涩意蔓延到心底,他很清楚今晚要发生什么。 他知道陈婧也清楚,这样的酒店套房,他和她气氛正好,不做点什么似乎可惜。 陈婧从浴室出来,身上只裹了一条浴巾。 白肤如雪,男人都是视觉动物,梁牧之看着她走到沙发边。 她没往沙发上坐,直接坐在了他腿上,手搂住他脖子,就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谢谢你给我买这么多东西,我今天好开心。”她眼底笑意明显,“你不要笑话我,自从家里出事,我都不太敢花钱的。” 梁牧之捏了下她的脸,“没事,我有钱,你放心花。” 陈婧当然不会怀疑,梁家是北城出名的豪门,梁牧之这辈子不学无术也没关系,反正梁家的钱几辈人都挥霍不完。 她以前也是大小姐,父亲入狱后她过了不少苦日子,如今得到这样的男人,重新过上好日子,她很珍惜,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这一切。 她想进梁家的门,和梁牧之更进一步是必要的手段,思及此,她再次将自己的红唇奉上。 面对这样的热情,梁牧之自然而然被撩拨起兴致,扣着她脑后深吻。 磨蹭中,浴巾滑落。 梁牧之的唇触及她肩头,忽然间停顿住。 鬼使神差,他想起那个梦。 梦境里,他压着身下的人,发狠似的吮咬她圆润肩头…… 他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僵硬几秒,然后退开。 陈婧正意乱情迷,恍惚地问他怎么了。 梁牧之哑声说没事,“你先去休息吧。” 他甚至还好心将浴巾给她重新裹在身上了。 陈婧觉得自己简直受到了奇耻大辱。 她的手攥得很紧,但半晌没发出声音。 她不能得罪梁牧之,至少现在不能,她得讨好他。 她只好起身,慢吞吞地走回了卧室,临进门之前回头望了一眼。 梁牧之去站在了落地窗边,那身影看着居然有些说不出的落寞。 门被关上,窗口的梁牧之喉结滚了下,深深吁出一口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或许是因为那天幻想许栀和别人亲热的画面太多了,但那个梦让他很有负罪感。 毕竟,他都和陈婧在一起了。 他早就做了选择,选了敢于冒险,坦率热情的陈婧,对比之下许栀的性子太过中规中矩,她对他毫无吸引力可言,他想梦也只是个梦而已。 它不能代表什么,实在没必要多想。 第25章 她强行把人家给抱了,这算得上是骚扰了。 生日当晚,许栀和杨雪最后跟程宇一起打车回学校。 路上杨雪和程宇聊天,程宇透露,他已经决定要加入梁锦墨的团队。 杨雪眼珠一转,忽然问程宇:“那小梁总团队要不要翻译?” 程宇一愣,“这我没问。” 杨雪觉得他像个木头,“回头我问问去,我加了周赫的微信呢,他好热情啊,不像某人。” 许栀听到了,赶紧喊杨雪,“他们要翻译的,梁锦墨和我说了,他们工作有些需要接洽美国那边的公司。” “太好了,我要去!”杨雪像是打了鸡血,又抱住许栀手臂,“栀子,咱们一起去吧,那可是梁氏,梁氏哎!” 许栀很清楚,杨雪说要去是为了程宇,她有些无奈,“你先去问问周赫具体情况吧,我毕业后搞不好还有别的计划。” 杨雪:“什么计划?” 许栀迟疑两秒才说:“我……有点想出国读研。” “你来搞笑的吗?要出国的那些人早都开始做准备了,你现在才说想,等你出去黄花菜都凉了。” 许栀:“……” “再说了……”杨雪语调拖慢,凑到她耳边,“我今晚可发现了,你和周赫,还有那个小梁总,你们仨关系不一般啊……” 许栀赶紧躲了躲,“别胡说。” “哼,一看你就心里有鬼,你们是不是三角恋?” 许栀想翻白眼,“怎么可能?!” “说不说,说不说,不说我烦死你!”杨雪去挠她腰窝,许栀不堪其扰,在后座狭小的空间躲避,喊程宇。 “程宇,你管管杨雪吧!” 程宇看了杨雪一眼,“你能不能安静点?吵死了。” 杨雪嘟着嘴,对程宇说:“我听你的不是因为我怕你,而是因为我乐意宠着你。” 肉麻死了,许栀想,不过好歹她落了个清净,杨雪没有再追问。 她其实还挺怕杨雪问下去的,因为她和梁锦墨之间的关系,她自己也说不清。 本来是刚刚建立起的友谊,她就强行把人家给抱了,这算得上是了。 这一晚回到宿舍,许栀有点失眠,有一回儿想梁牧之,有一回儿想梁锦墨的那个邀 约。 “是不是无论任何时候,任何事,只要让你在我和梁牧之之间做选择的话,你都会选他?” ——这个问题重新浮现在她脑海。 梁锦墨这个问题,看似有些莫名其妙,但她知道不是没有缘由的。 大概在她初一那年,梁锦墨高一,因为付婉雯的排挤,他已经住校了。 哪怕放假,除了取东西,他也不怎么回梁家。 有个周末,许栀从外面的围棋班上课回来,在别墅区的路上遇到了他。 他一个人走,身上的气息一如既往,冷淡阴沉。 不过许栀发现今天的他还是有那么点不一样的。 他的脚步不太稳,原本苍白的脸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 她没打招呼,就在他身后,错开几步距离,脑中混乱地猜测着,他这趟回来是要干嘛。 梁锦墨在走到梁家别墅之前就停下来了。 他走不动了,头晕得厉害,他扶住路旁的树干,大口大口喘息,喉咙像是快要烧起来。 发烧到今天是第三天,他之前吃过药,但是显然没见效。 许栀看他身体佝偻,顿时也顾不得其他,赶紧跑过去,凑他跟前问:“你怎么了?” 梁锦墨这时才看到她。 他眼神不像平时那么犀利尖锐,而是透出几分虚弱,看到她也没说话。 许栀:“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生病了吗?” 梁锦墨低下头,没有理会她。 “我扶你吧。”许栀伸出手。 她刚碰到他的手臂,他就一侧身,躲开了。 “不用。”他冷冰冰地道。 说完他继续朝前走。 许栀觉得,要不是看他可怜,她还不愿意扶呢。 别墅区没有人会帮他的,大家都知道他是私生子,要是梁牧之那帮死党看到他,说不准还会落井下石地骂他几句。 她也不想让别人看到她和他在一块,虽然她心底对他有所亏欠,但对她来说,梁牧之和付婉雯的感受显然更重要。 她气呼呼地在后面慢吞吞地走,看着前面脚步不稳的背影,心想,看他能逞强到什么时候。 到了自己家,她没进门,悄悄继续跟在梁锦墨身后。 然后她就看到,梁锦墨在梁家的大门前,吃了闭门羹。 他的指纹无法解锁,他又试了试密码,密码错误。 他试图按门铃,让用人远程帮忙开门,但是没人回应。 梁家家里用人永远是在的,如果没人开门,只能说明那些人对他视而不见。 许栀凑在墙角,看到梁锦墨似乎体力不支,他手抓着老中式设计的大门铁栏杆,身体慢慢往下滑。 许栀以为他要昏倒了,赶紧跑了过去,想扶一把。 然而,梁锦墨并没晕倒,他只是站不住了,他的双手抓着栏杆,勉力支撑,却还是没有力气直起身。 付婉雯可能将他的指纹给删了,这件事他完全不知道,用人也不应门。 他知道那些用人也瞧不起他。 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他快要看不清东西。 “我爸妈这会儿不在,你来我家院子里坐着,”一个细弱的女声说:“我给你拿水和药。” 他侧过脸,许栀双手在半空犹犹豫豫,好像是想扶他,又不敢。 他还是不说话,呼吸急促却微弱。 许栀心一横,直接挽住了他的手臂,“快走吧,你得赶紧吃药。” 梁锦墨没什么力气,就这样被她扶着,进了她家院子里。 院中有花架,许栀将他安顿在花架下的椅子上,“你等我会儿,这里是我家,你可别乱跑啊。” 梁锦墨哪里还有力气乱跑。 不多时,许栀从屋子里跑出来,手里拿了一杯温水和一个袋子。 她在他旁边坐下,将水放在面前的桌上,然后从袋子里拿出红外线体温计,对着他的额头按了下。 三十九度二。 许栀惊呼,“你发高烧了!” 梁锦墨觉得她很咋呼,他趴在桌子上,身体发软。 许栀又在袋子里翻找,拿出退烧药,“先喝退烧药吧,对了,你是感冒吗?这里还有感冒药的,这个你能不能吃?” 梁锦墨根本不理她。 她只能先拿了一片退烧药,往他手里塞。 梁锦墨不太配合,她就迟疑了。 初一这年纪,班里已经有早恋的男女了,在她心里,和异性手指的触碰都是很微妙的,她看着他攥成拳的手,不是很想碰。 第26章 她的指尖碰到了他的嘴唇。 “吃药吧,算我求你了。”许栀有些憋屈,“你不吃药,万一……万一……” 她想起曾经听到的传闻,小学年级里有个同学,发烧到四十度多,最后脑子被烧坏了,变得痴痴傻傻。 她脱口而出:“你被烧傻了怎么办?” 她想,他不傻都没人要,要是傻了,更没人要了。 梁锦墨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支起身,看着她,眼神宛如看着一个。 许栀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手里的药片往他嘴里一塞。 梁锦墨只觉得那只小手飞快,她的指甲甚至戳了下他的嘴唇,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又快速离开。 苦涩在嘴里弥散开。 许栀将水杯端他跟前,“赶紧喝水,很苦的。” 梁锦墨没动。 “你不觉得苦吗?” 他别开脸,喉结滚动,将药片咽下。 苦意从嘴里蔓延到了喉咙,他却没太大反应。 许栀又劝:“喝点水吧,发烧本来就得补充水分的。” 这下,梁锦墨没有再坚持,从她手中接过水杯。 许栀收回手,默默抠手指。 刚刚那一瞬,她的指尖碰到了他的嘴唇,那种触感阴魂不散,她试图忽视都不能,她有点想洗手。 倒不是因为听信梁牧之那套私生子的血液肮脏之说,只是单纯因为她确实没有和男生有过这种接触,小姑矫情劲儿发作上来,就很膈应。 她的手指碰到男生的嘴唇了,这件事令她脸颊燥热。 不过梁锦墨显然不以为意,他喝完水,又趴在了桌上。 他不说话,她碰了半天冷钉子,也有点颓丧,脑子里混乱地思考,这药多久才能发挥作用? 最好五分钟……不,一分钟就退烧,然后她就可以让他走了。 虽然今天父母都不在,但被用人看到他也不好。 初夏的午后,有轻风拂面,花架下一片静谧,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保姆从主屋出来喊了许栀一声。 花架有蔓藤覆盖,从主屋门口是看不到这里的。 许栀背脊绷紧,“来了!” 她赶紧跑回屋里,原来是她的手机在响。 那时用的还是挺古董的功能机,她拿着回到院子里花架下接听,电话那头是梁牧之。 梁牧之去玩轮滑了,喊她过去一起玩。 许栀有些犹豫,看了一眼梁锦墨。 他这会儿没有再趴着了,坐直身,静静盯着她。 她心里发毛,并不想再和这个怪人相处下去,加上担心用人发现他,于是她答应了梁牧之:“好,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她小心翼翼对梁锦墨说:“那个,我有事,要出去……” 她委婉表达:你是不是也该走了? 梁锦墨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她摸摸头,作为很标准的讨好型人格,她不知道要怎么样表达得更加直白。 梁锦墨站起身来,身形微微摇晃了下。 许栀心口一揪,“你……自己能走路吗?” “如果我说不能走,”他黑沉的眼眸盯着她,“你能让我再在这里坐一下吗?” 许栀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梁牧之叫你,是吗?”他又问。 许栀还是没说话。 角色仿佛置换,发问的人是他,而一直沉默不语的则成了她。 梁锦墨也没有再问,其实彼此都心知肚明。 他咬咬牙,往大门处走去。 许栀跟着,将他一路送到了门口。 没有人再说话,他就这样走出去了。 许栀的视线里,那个背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别墅区马路的拐角处。 梁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删了他的指纹,换了大门密码,他现在没法回梁家了。 许栀回到主屋收拾东西,准备去找梁牧之,她想起那道冰冷的大门,她不知道生着病的梁锦墨此时会去哪里。 她对他的帮助总是畏首畏尾,她不可能因为他去得罪梁家人,但她觉得她已经尽力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许栀在此时忽然想起。 梁锦墨虽然从来不说,可是被那样赶出去,他心里,怕也是有怨的吧? 非专业课的考试集中在接下来一周,这些课学分低,难度不大,大家都轻松过关。 这一周里,杨雪抽着空,和周赫问了梁锦墨团队招聘翻译的要求,还走内部通道投了简历。 “梁氏哎!”杨雪眼底都是星星,充满憧憬,和许栀说:“你知不知道多少毕业生想进,但很难的,除非像程宇这样天赋秉异,不然人家都要求丰富的相关工作经验。” 许栀问杨雪:“你真的要跟着程宇去梁氏?” “跟着他是顺便,”杨雪解释:“梁氏平台确实不错,我听程宇那意思,团队发展前景也很好,要是能进去,怎么都能学到东西的,当然顺便追个男神也不是不可以。” 说完她问许栀:“你真的不考虑吗?周赫还让我叫上你呢。” 提到这个,许栀心就有些乱了,“再说吧。” 这么多年,她一点没进步,总是被对梁锦墨的内疚感折磨着,到现在也一样。 因为酒醉的事情,她又觉得好像欠了他点什么,但她还是没办法去他团队做翻译,那等于和梁牧之撕破脸皮,不仅如此,付婉雯,还有她父母也不会高兴。 这时候她就有点羡慕杨雪了。 杨雪不会讨好任何人,哪怕她追程宇,她在程宇面前都永远敢于表达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根本不考虑程宇会不会喜欢。 而她永远想着不要不落人口舌,她不愿意惹任何人不高兴,但最终,她被动的选择总是让梁锦墨不高兴。 放假后,同学陆陆续续离开校园,许栀磨磨蹭蹭,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但她不是很想回家。 许何平和赵念巧成天吵架,很烦,而且她也很怕万一回去了,许何平又要问她和梁牧之的事情。 她正纠结,梁牧之发来微信:小栀子,放假了吧,什么时候回家?我去学校接你。 许栀发现,最近梁牧之的电话变少,虽然还是每天联系,但他基本都是发微信了。 她回他:放假了,不过我东西不多,而且这会儿就要回去了,你不用来接。 她决定现在就回,这样梁牧之就没时间接她了。 梁牧之:那巧了,我正好在你们学校南门这,你直接过来吧。 许栀内心:…… 梁小少爷还是一如既往的自说自话和强硬。 许栀深深叹气,认命地拉着行李箱往南门走。 梁牧之还开那辆很的蓝色法拉利,许栀还没走到跟前,后座上先下来个人。 陈婧朝着她走了过来,“小栀子,我帮你拿行李吧。” 梁牧之这时也打开车门下来,笑说:“行了陈婧,我来吧,你那点力气能干什么。” 许栀表情僵硬,她已经不想上车了。 第27章 他让她觉得这个世界上也是有人很重视她的。 梁牧之浑然不觉,走过来从许栀手中夺走拉杆箱,“上车吧。” 陈婧往许栀身边贴,还伸出手挽她的手,“走吧小栀子。” 陈婧似乎和杨雪一样,是自来熟,但…… 她又和杨雪不太一样。 许栀觉得,陈婧有点攻击性,她也说不准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感觉,反正被陈婧这么一挽手,她浑身都不舒服。 她也不习惯和不熟悉的人这样亲密,身体有些僵硬,却又不好甩开,只能很机械地被陈婧挽着,一起坐上了车后座。 梁牧之坐到驾驶座,看了一眼手表,快中午了,他问许栀:“要不要在外面吃个饭再回去?” 许栀赶忙摇头。 “走嘛小栀子。”陈婧语气娇滴滴,冲着许栀也撒娇,“上次饭没吃好,我得和你赔罪呢,我那天主要是太心疼牧之了,态度不太好,今天我请你吃饭。” 许栀没怎么应付过这样的人,她浑身难受,试图不动声色将手臂从陈婧怀里收回来,但没能成功。 她抿唇,艰难道:“我……我回家还有点事,你们去吃吧,我自己打车回去也可以。” “那怎么行?”梁牧之说:“还是先送你。” 车子驶动,陈婧仍不死心,问许栀:“小栀子,你是不是生我的气?” 许栀无奈:“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肯和我们吃饭?”陈婧问:“是不是没有我,只有牧之的话,你就会去跟他吃饭?” 这个问题…… 许栀直觉是个坑。 “或者我做饭给你吃,我和牧之家里可以做饭的,”陈婧喋喋不休,“我最拿手的是湘菜,你吃得惯吗?对了正好,我们在香港扫货,带了很多好东西回来,你去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许栀感觉神经突突地跳,陈婧确实热情,但她不喜欢这种热情,她咬咬牙,狠下心道:“我不去了,我想回家,家里真的有事。” 梁牧之从内视镜瞥了一眼后座的两个姑娘,目光在许栀脸上多停顿了两秒。 不知怎么,又想起那个诡异的梦,身体莫名燥热,他喉结滚了下,勉强敛了思绪,开口问:“小栀子,你是不是还生气?我去香港,没能给你过生日。” 许栀:“没有。” “那怎么没戴我送你的手链?” 许栀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听见陈婧又插话。 “对啊,那个手链是我挑的,你不喜欢吗?” 闻言,许栀愣住了。 她有些恍惚,目光慢慢往前,落在梁牧之那里。 不过这个角度,她什么也看不到,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她不知道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不是也这么无所谓—— 原来就连所谓的生日礼物,他都没有自己去挑。 她忽然想,那从前那些生日礼物呢? 以前他没有女朋友,会不会都是随手拿的,送生日礼物给她这件事,会不会对他来说纯粹就是一项机械化,却可以敷衍了事的任务? 她的手臂还被陈婧挽着,她听不太清楚陈婧在说什么,耳膜嗡嗡地响,身体一阵一阵地发冷。 她想她为什么总是这么傻。 她以前总会将梁牧之送的礼物当做宝贝,首饰怕戴旧了,数码产品怕弄坏了,摆件怕磨损了…… 收到礼物,她总是很开心,为什么呢? 因为许何平和赵念巧是不给她过生日的,只有梁牧之会大张旗鼓为她庆生。 他让她觉得这个世界上也是有人很重视她的。 陈婧摇晃许栀手臂,“小栀子,你说话呀?” 许栀回神,看了陈婧一眼,隔了几秒,她出声:“你能放开我的手吗?” 陈婧一怔。 “我不习惯和不熟悉的人靠太近,”许栀听见自己清冷的声音:“你这样,让我很不舒服。” 车厢里一时安静下来。 陈婧张了张嘴,多少有点窘迫。 梁牧之拧眉,“小栀子,你怎么了?陈婧又没恶意。” 许栀脸上没有表情,她还是看着陈婧,“你能放手吗?” 陈婧讪讪松开手。 许栀立刻动了动身子,离她远了一些。 尴尬的气氛充斥车厢内,梁牧之面色沉下来,“小栀子,你能不能有礼貌一点,有话好好说,你以前不会这样的。” 许栀安静片刻,说:“如果你不想送我,可以在这里停车,我自己打车回家。” 她没有考虑她这些话的后果,以前她总是瞻前顾后,怕惹别人不高兴,但事实是,最不高兴的就是她自己。 而此刻,她说话完全不用大脑,她不想思考。 她没有直接甩开陈婧的手已经是最大的礼貌了。 梁牧之脾气果然上来了,一脚踩下刹车。 然而这个路段按规矩不能停车,后面的车险些撞上来,也赶紧刹车,车子发出一声略显尖锐的嘶鸣。 后面的车主探出身,开始叫骂。 陈婧有些被吓到了,“牧之你干嘛呀,这里不能停车的,你先开到前面那个临时停靠点再说……” 梁牧之不为所动,回头冷眼看向许栀,“给陈婧道歉,或者就在这里下车,你选一个。” 许栀的回答是解开安全带,推开了车门。 她的行李箱还在后备箱,但是她刚刚下车走过去,梁牧之就踩下了油门。 车子扬长而去,她站在那里,有种头重脚轻的眩晕感。 梁牧之走得轻巧,后面的车主刚刚等不及,正好下来,而梁牧之车已经开走。 车主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只逮到许栀,开口就骂:“你脑子有病呢,我管你们什么事儿,搁大路上碍事,这路是你们家的吗?要吵架还是干嘛回家去闹!” 男人声音很大,路边行人都纷纷看过来。 好在男人也忙,骂完就上车开车走了。 许栀慢慢地走到了马路边。 路边还有人指指点点,她一向脸皮很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终于还是滑落脸颊。 梁牧之的少爷性子是这样的,他疯起来根本不会理会别人的感受,但以前她总觉得他对她多少有点不一样,会顾及她的感受,但现在…… 或许是因为她落了他女朋友的面子,还不肯道歉,他得为陈婧出口气吧。 她双腿虚软,在路旁绿化带树下的木椅上坐下,从包里拿出湿巾,胡乱擦了擦脸。 她不断地做着深呼吸,好一阵,情绪才平复下来。 然后她就笑了。 她想起过去这些年,每次梁牧之的生日,她会提前很久做准备,精心挑选礼物。 现在她只觉得自己好像个自作多情的小丑。 第28章 你不能负了她。 许栀后来还是回家了,自己打车回去的。 她没有联系梁牧之问她的行李他拿哪里去了,那些东西反正也不是很重要。 回到家的第二天,付婉雯邀请许家三口过去吃晚饭。 许何平如今正想着靠梁家的关系拉投资和贷款,自然不会拒绝,礼节性地买了顶级的西湖龙井做随手礼,带着赵念巧和许栀一同前往。 今天这顿饭,不光付婉雯,梁父梁正国也在。 刚打过招呼坐下,楼上又下来两人,梁老爷子和梁牧之也来了。 许栀看到梁牧之,淡淡移开视线,先同梁老爷子打了招呼:“梁爷爷好。” 梁老爷子很喜欢许栀,笑着说:“栀子好像瘦了点?别学那些姑娘减肥,健康最重要。” 许栀说:“没有,我吃很多的。” 梁老爷子哈哈一笑,“我看你还没一百斤。” 梁牧之看了许栀一眼,也没说话。 不过,按照两家以往聚餐惯例,许栀的座位旁边,就是他的座位。 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保姆端上来饭菜,几人围桌而坐,梁老爷子跟梁正国还有许何平聊起北城商圈的事情,赵念巧和付婉雯也随意说说家常。 这顿饭吃得很慢,许栀一直很安静,低头干饭。 她旁边的梁牧之也差不多。 以往他会妙语连珠哄哄老爷子,和梁正国贫几句,今天都没有。 许栀觉得有些压抑,不过两家人的饭局,她必须得应付完。 然而,就在饭局快要结束的时候,梁正国忽然清了清嗓子,说:“有件事,今天想说一下。” 这种郑重其事的架势,让所有人都停下筷子。 “前段时间,牧之在酒吧打架这事儿,大家都知道,”梁正国语速缓慢却沉稳,腔调像在公司开会,“挨打的人要上诉,我就去处理了一下,正好,负责这个案子的那个派出所有我朋友,所以我就看了案情记录。” 话到这里,梁正国忽然看向许栀,“栀子,我听你阿姨说,你说牧之是因为你打的架?” 许栀怔住。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除了梁牧之,他正盯着梁正国。 许栀隐隐有所觉察,梁正国这样问,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从小到大,梁牧之用她做借口逃过课,去过网吧……但目前还没有出现过穿帮的情况,这导致她一时间根本想不到要如何应对。 梁正国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冷,“案情记录里,牧之为了保护一个名叫陈婧的姑娘,才打了人,而且整个记录里面根本没有你,警察说你是后来去保释牧之的人。” 说完,梁正国看向梁牧之,“不然牧之,你自己说,你到底因为谁打架?” 梁牧之没立刻说话。 他还握着筷子,手指收得很紧,过了一阵,忽然将筷子“啪”的一声,扔在桌上。 “合着今天这顿是鸿门宴?”他挑眉,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牧之!”付婉雯厉喝,“不要这样和长辈说话。” 梁牧之不屑笑笑,“就算我是因为陈婧打架又怎么样,她一个姑娘在酒吧被酒鬼欺负,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都不行?” 梁正国疾言厉色,问:“那栀子为什么要说谎?” 许栀面色惨白,她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两家人坐在一起,批斗她。 梁老爷子有些于心不忍,“栀子,牧之犯浑,我知道你乖,到底怎么回事,你直说就行。” 许何平感觉自己这张老脸都没处搁了,扭头瞪着许栀,“还不快说!什么时候学会和长辈撒谎的臭毛病了。” 许栀抿唇,脑子转得很快,却混乱。 她撒谎是为了替梁牧之求情,这是他要求的。 她能直说吗? 毕竟她还没打算和他绝交,就算是作为朋友,这个时候坦白,也等同于出卖他了。 梁牧之这时开口:“小栀子是为了帮我求情来着,这么点事值得你们这样为难她?” “是吗?”付婉雯插话,“为你求情就可以骗我?” 梁牧之对上自己母亲犀利的目光,一时没吱声。 许栀感觉自己好像被当众扇了一记耳光,做惯了大人们眼中乖巧懂事的孩子,这样的当众训斥和指控让她觉得羞愧,脸开始发烧,脑子彻底停摆,无法思考。 付婉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像是要用目光将她凌迟,“栀子,你一直很乖,所以牧之每次说和你在一起,说和你出去,我们都相信有你看着不会出什么问题,可现在呢?你怎么也变成了满口谎话的孩子?” 许栀的头埋得更低了。 “你们……”梁牧之攥紧拳,“这都是我的错,行了吧?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不了再去跪祠堂,或者你们再给我几巴掌?” 梁正国深深看他一眼,“你觉得今晚我们是在针对栀子?” 梁牧之咬牙,“不然呢?她脸皮薄,你们差不多得了,我不怕你们说,再说这事儿本来就是我闯的祸,她是为了帮我!” “你也知道她是为了帮你,”梁正国看着他的目光充满失望,“你自己闯祸,拉栀子下水,她本来这么乖一个姑娘,为了你和大人说谎骗人,我们一直以来都希望栀子能稍微看着你一点,让你不要太出格,结果倒是你把栀子给带坏。” 梁牧之偏过脸,明显已经对这种说教不耐烦了。 他被惯坏了,这点所有人都清楚。 梁正国压着火气,“还有,那个陈婧,她爸爸是前些年落官员,你和她什么关系?” 梁牧之沉默几秒,才说:“没什么关系,我就是看不惯那些酒鬼欺负一个姑娘。” “你最好和她没关系,”梁正国语气更重,“她爸那宗案子是商业贿赂,牵扯的北城生意人很多,现在那些人都想和陈家撇清关系,生怕受到牵连,我这辈子做生意堂堂正正干干净净,不能因为你和罪犯扯上关系影响到公司。” 梁牧之拳头攥得更紧,他想说点什么的,但还没开口,就被梁老爷子打断。 “牧之,你是梁家正统的继承人,你不能有这样的污点,”梁老爷子语重心长,“还有,这些年我们几乎什么都依着你的性子来,你不肯留学,毕业后不进公司,现在难道你还想因为你一个人害了梁氏?” 梁牧之看了梁老爷子一眼,手慢慢松开,颓丧道:“没有。” “无论你和那个陈婧是什么关系,以后必须没有关系。”梁老爷子下了命令,“你和栀子的亲事是早就定下的,你不能负了她。” 第29章 许栀甩开了他的手。 闻言,梁牧之真有点坐不住了,“爷爷,娃娃亲都是什么年代的事儿了,大清早亡了,现在都是自由恋爱!” 梁老爷子不肯退让,“你已经够自由的了,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还在偷偷玩赛车?牧之,你是个成年人了,有些事你要懂,人不可能想要什么就都能拥有,你和栀子的婚事是我和你许爷爷定下的,虽然你许爷爷已经过世了,但我还活着,这婚约就作数。” 梁牧之气得想骂人,但对方是梁老爷子,他不得不斟酌语言。 忽然间他想起什么,扭头看向许栀,“小栀子,你也说两句,结婚这种事怎么能……” 他话没说完,就顿住了。 许栀低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许栀咬着嘴唇,很艰难才出声:“对不起……梁阿姨,我不是故意要骗人的,我……对不起……” 她的思维一团乱麻,只觉得委屈,又难堪到极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坐在这里,为什么要参与这个饭局,又为什么要面对这些质问。 “你是该和你叔叔阿姨,还有你梁爷爷道歉,”许何平压抑着怒气,“以后还敢骗人吗?” 许栀肩背佝偻,觉得自己要被这些目光刺穿了。 她声音很小,染上哭腔,“我以后不会再说谎了,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梁牧之哑了声,他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很尖锐地刺了下。 许栀脸皮太薄了,对他来说这样的批斗无所谓,但是她一直就是众人眼中的乖乖女,大概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盘问和指责。 他脑中空白,心被揪着扯着疼,一时间不能言语。 赵念巧试图缓和气氛,“老梁啊,这件事我们栀子确实有不对,我们回头好好说说她,保证以后没这种事,行吗?” 梁正国也不是真要为难许栀,现在小姑娘都哭了,他确实不好再说下去,“行了,别再说她了,我知道栀子脸皮薄,我也不是刁难她,但这事儿我觉得是该说明白,大家吃饭吧。”说是吃饭,可哪里还有人有心思吃饭。 许栀想要让眼泪停下来,但是她做不到,泪腺像失控了。 这样的难堪,对她来说是空前绝后的。 这一段时间所受的委屈,一一在心头涌现,她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她不知道,如果自己不喜欢梁牧之,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难受,她还没能完全从失恋的痛苦里恢复过来,又要面对这样的事。 而那个被偏爱的陈婧,一直身处局外,不用挨骂,不用被指责,可以和梁牧之撒娇,反正他都会宠着她。 从小时候到现在一直笼罩在她的阴影又一次将她彻底覆盖了,所有这一切,不过证明了,她是个不被爱的人。 饭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很安静,尽管其他人还想要粉饰太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但许栀咬着嘴唇,也终究是无法压抑的抽噎声传出。 许何平沉着脸,吼她:“哭什么!做错事的人是你,还有脸哭!” 赵念巧皱眉,旋即陪着笑脸和梁老爷子还有梁正国道:“这样吧,咱们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我先带栀子回去了,你们慢慢聊。” 说完,她起身过去拉许栀,“走吧,我们先回家。” 许栀实在控制不住情绪,用手背擦眼角,顺从地起身。 然而,手腕处一紧。 梁牧之拉住了她。 他张了张嘴,只是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许栀就甩开了他的手。 赵念巧带着许栀走后,梁牧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发怔。 许栀走时没有看他一眼。 梁小少爷跋扈惯了,从来不知道自省为何物。 他以前没觉得自己做错,不管是为了陈婧打架,还是叫许栀帮忙说谎掩盖真相,但此刻,他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这样做。 许栀哭得很伤心,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哭得这么伤心了。 其实许栀最开始是个小哭包,只有他知道。 许何平重男轻女,对许栀一直很恶劣,赵念巧偶尔也会将自己的不顺归咎在她这个女儿身上,对她也不太好,小时候她经常因为这些事儿委屈得哭鼻子,她觉得爸爸妈妈都不爱她。 他往往是那个聆听者。 他会小大人一样地拍她的背,对她说一切都会过去,又告诉她,没事的,你有我,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你有我”这种话说得多了,好像也就真的见效了,许栀很依赖他,她慢慢变得坚强了很多,不再总是揪着父母对她不好这点事儿不放。 印象里,她真的很久没有这样哭泣过。 梁牧之久久地失神,不知道什么时候,饭局是真的要结束了,他猛然站起身,扭头大步往外走。 “牧之,你去干什么?”付婉雯忙喊他。 他没应,也没回头,脚下跑了起来,一路跑出别墅,到许家门外才停下,用力按门铃。 赵念巧远程解除了门禁,梁牧之进门就往主屋跑,跑进去微微喘气,问赵念巧:“阿姨,小栀子呢?” “回来就上楼回自己房间了,”赵念巧耸耸肩,“好像还在哭。” “我去看看。”梁牧之说着,迈步往楼梯走。 “等等,”赵念巧叫住他,“牧之,我刚刚听你那意思,你是不愿意接受和栀子的娃娃亲,对吧?” 梁牧之愣住了。 “是不是?”赵念巧显得有点咄咄逼人。 “我……”他顿了顿,“我是觉得,娃娃亲那还是老一辈的那一套,我和小栀子这辈人的思想不同。” 赵念巧:“别绕弯子,敞开说,你不喜欢栀子,对吧?” 这个问题实在尖锐,梁牧之觉得很难回答,片刻后,他道:“小栀子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拿她当妹妹看。” 赵念巧盯着他,像是在审视。 梁牧之有些不自在,“阿姨,我想上去看看她。” 赵念巧挪了两步,挡在了他前面。 “既然如此,以后请你和栀子还是保持距离吧,毕竟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她语气变得有些凉,“没有血缘关系,不要乱认妹妹,这样不仅对栀子不好,对你以后的女朋友也会造成伤害。” 梁牧之一怔。 他没想到赵念巧会不让他去看许栀。 第30章 她疼得受不了了。 梁牧之忍不住道:“阿姨,我有些担心她……” “她会好的,”赵念巧坚持,“这么大人了,也要学会坚强,脸皮太薄很难在社会上生存,今天你家里人也算是给她上了一课,让她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梁牧之不是,自然听得出赵念巧这也是在敲打他。 毕竟许栀今天这一遭,是为他受的。 他觉得心口像是被剜了一块,呼吸也不畅快,但又很难反驳。 “回去吧,”赵念巧直接下了逐客令,“既然你没打算和栀子在一起,就别惯她毛病,有些事得她自己想明白。” 梁牧之回了家,他觉得自己有些狼狈,但又说不清狼狈在哪里。 可能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吃过闭门羹。 这一晚,梁牧之前半夜失眠,后半夜勉强入睡,梦境里浮浮沉沉,总看见许栀那张带泪的小脸。 凌晨时分他被梦惊醒,梦中许栀再一次甩开了他的手。 他心跳得很快,心口像是被人挖空了一块,漏着风。 总感觉有什么要离开了,这种无法掌握的感觉,居然令他有些恐慌。 翌日,许栀一直躺到早上十点多。 最后她被楼下的争吵声吵醒。 如今屋子里没有用人,显得很空旷,赵念巧和许何平一吵架,偌大的房子似乎有回音。 许栀神思困顿,好一阵,才缓慢起身下床,她赤着脚,推开门慢慢走到接近楼梯口的位置,却没走过去。 这个位置可以将楼下的声音听得很清楚。 “牧之要看栀子你拦什么拦?”许何平怒不可遏,“现在他们得培养感情,你这个当不帮忙就算了,乱掺和什么?!” 赵念巧冷笑,“你还做和梁家结亲的美梦呢?以为能靠卖女儿拉投资和贷款?昨晚牧之都说得那么明白了,人家根本没看上栀子,那小子心那么野,你以为他会愿意和栀子在一起?” “那你说许栀有什么用!”许何平手指着赵念巧鼻尖,“你生下的这个货有什么用?!我养她这么多年,没要求过她什么,现在就连让她讨好梁家人她都做不来,简直就是个废物!” 许栀没有再听下去,她转身,脚步有些仓促地往自己卧室走。 进去关上门,她扑到床上,用被子包住自己全身,蜷缩起来,捂紧自己的耳朵。 眼泪又一次涌出来。 那些话像刀子一样刺进她的心脏,她疼得受不了了。 ——人家根本没看上栀子。 ——你以为他会愿意和栀子在一起? ——你生下来的这个货有什么用? ——简直就是个废物! 她咬着嘴唇,浑身都在发抖。 许何平也好,梁牧之也好,他们都让她觉得自己很差劲,不配被爱。 她忽然想,不如吧,死了就不用面对这些了,也不用再思考。 她孤独地幻想着死亡,这个极端的想法又将她拉扯进回忆里。 梁锦墨也是个不被爱的孩子,他的母亲不爱他,将他推到了梁家,他的父亲不爱他,从未关心过他,他就这样被付婉雯虐待,被梁牧之欺负,他也不是没有崩溃过。 只是他的崩溃都是无声无息的。 许栀初三那年,梁锦墨快要高考了。 虽然后来梁正国重新给了他家里的密码,但那时他其实已经不太回梁家了,然而寒假他无处可去,还是在春节前夕回到了梁家。 那一年,梁家人决定旅行过年。 但是他们的旅行计划里,不包括梁锦墨。 用人也放假了,梁锦墨一个人被留在宅子里。 除夕夜,许栀站在窗口望向梁家宅子,整栋宅子都是黑漆漆的。 她乐观地想,或许梁锦墨也不在梁家,回妈那边了,然而当接近午夜,烟花四起,她看到了他。 他就站在二楼一间屋子的窗口,像暗夜里的幽灵,他望着外面璀璨绚丽的烟花,却没有为自己开一盏灯。 那一晚许栀都没睡好,她没法想象梁锦墨一个人是怎么过年的。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大清早,赵念巧和许何平的开年第一吵就发生了,许栀在家呆着也很烦,她将冰箱里用人包的饺子偷偷装进饭盒里,想去送给梁锦墨。 不过她过去时,正碰上梁锦墨出门。 他看到她,只是淡淡移开目光。 许栀做贼似的,跑过去将手中的餐盒往他手里塞,“这是饺子,你回去自己煮一下就能吃了。” 梁锦墨闻言,又瞥了她一眼,瞳仁黑沉,像一潭死水。 不过,他还是没理会她,也没接餐盒,他转身就朝着小区侧门方向走。 许栀气得跺脚,扭头想回自己家,但走了两步,又回头。 梁锦墨的身影越来越远,他孑然一人,看起来孤零零。 她踌躇几秒,一想到回去许何平和赵念巧可能还没吵完,干脆折回去,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大过年的,她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如果是找朋友玩就好了,那她也能放心一点。 梁锦墨没有搭乘任何交通工具,一直不停地走,他好像也没有目的地。 许栀跟得有些累了,此时他们已经走到开放的街心公园,梁锦墨顺着九曲桥走了上去。 他是想逛公园吗?她怀疑他是太无聊,大年初一这个时候,公园里人都没有。 她追上了九曲桥,心想再送一次饺子吧,这次还送不出去,她就扔路边桶,反正现在回家,许何平和赵念巧应该也吵完了。 然而,变故发生得非常突然。 九曲桥中段被一座假山遮挡,许栀刚刚拐过弯,就看到梁锦墨已经站在九曲桥的扶手上。 他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直接跳了下去。 落水声传来,许栀睁大双眼,手中的餐盒掉落在桥面上。 她不太明白自己看到了什么,扭头往湖中看,先看到的是旁边一块标识牌:水深三米,禁止游泳嬉水 “梁锦墨!”她听见自己惊叫出声。 大冬天的,湖水表面原本结了一层薄冰,此时碎了大块,许栀看到有水泡浮上来。 她不会蠢到以为梁锦墨这个时候下去是玩水游泳,她趴在栏杆上,慌得六神无主,又喊了一声梁锦墨,跟着喊救命。 没有人回应,她再也顾不得其他,翻过栏杆也跳了下去。 第31章 她给他渡气的时候脑海空白。 许栀很早就学过游泳,但她的水性并不能算是很好。 不过人工湖进入低温期后不再注水,水深其实不到三米,水下能见度也很高,她一眼看到了梁锦墨。 这一段她的记忆很模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游的,又游了多久,她力气其实不大,可是就这么生拉硬拽,拖着他回到了岸边。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将人推搡到岸上。 湖水冰冷,她毫无知觉,脑子还是空的,心跳声剧烈,爬上岸往周围望,她又喊了一声救命。 但这个时候公园太冷清了,管理员也不知道在哪里。 许栀低头,看向毫无反应的梁锦墨,她回忆着上过的紧急救生课,开始用力按压他胸口。 按了十来下,人没反应,她扳开他的嘴,低头做人工呼吸。 他的嘴唇像冰块,她给他渡气的时候脑海空白,根本没心思想什么男女有别。 如此往复,她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次,梁锦墨肩头一颤,呛咳了一声,吐出一口水。 许栀呆呆坐在原地,她被吓坏了。 背脊湿冷,她不知道那是湖水,还是自己被吓出的冷汗。 梁锦墨还在咳嗽,她已经受不了了,一拳打在他胸口。 “你是不是啊!”她吼了一声,旋即趴在他胸口,哭出了声。 她哭得停不下来。 梁锦墨咳了很久,才缓过气,他没有动,衣服湿透,地面很冷,他都感觉不到。 但是他能感觉到非常微弱的热源——那是许栀的眼泪,透过湿冷的衣服,熨在他心口。 “你别这样……”她呜咽着说:“我爸妈其实也不喜欢我的……但,但是……活着,总能遇到好事的,总有一天,你会遇到关心你的人,喜欢你的人,你会交到朋友,你可能还会结婚,会有自己的孩子……” 她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以后会怎么样,你得活着才能看到啊……” 她将他的衣领抓得皱了起来,“你不要再吓我……梁锦墨,我知道你过得不好,但是会好的,肯定会好的,你相信我,你再等等看行吗……你再等等吧,算我求你了……” 梁锦墨安静地躺着,视线直勾勾地看着天空,他思路并不清晰,不过他意识到一件事。 原来也会有人为他哭,虽然或许是被吓的。 至于许栀描画的那个未来,可能存在么?他并不信。 只是跳下去真的是一时的念头,就过桥时的想法,大多数时候,他对生没有眷恋,对死也没有欲望,他只是觉得活得很没意思而已。 他没想到有人会救他,他没想到这么远的路,她会一直跟在他后面。 这一天的最后,许栀缓过情绪,实在冻得受不了,跑去找管理员,她拽着梁锦墨在管理员值班室里抱着暖气片不撒手。 管理员骂骂咧咧,“你们这些小孩,都说了不能下水玩的,还玩!也不怕淹死在里面!” 许栀有点委屈,说了声对不起。 梁锦墨想要离她远点,却被她抓着手臂按在暖气跟前的小凳子上,“赶紧烤干,不然会感冒的。” 再后来…… 梁锦墨没感冒,许栀感冒了。 时间长达半个多月,高烧不断反复。 梁锦墨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有天他碰巧见赵念巧在小区门口和一个女人聊天,提起许栀。 他听时没太多感觉,但回到冷清的屋子里,他站在窗口,盯着邻家二楼看了许久。 他知道哪扇窗是许栀的房间,忽然间他萌生了去看看她的念头。 但他不能去。 许栀每次见他,都像做贼,他知道她其实并不想被别人知道她和他有接触。 尤其是梁牧之。 梁牧之和她有个可笑的娃娃亲,他靠着窗口点了一支烟,这屋子里没人,他也十八了,可以随心抽烟。 他心想,她没准儿还想着嫁给梁牧之呢。 这想法令他无端生出几分烦躁,看她这点念头,也就被他彻底抛之脑后了。 梁氏总部。 昨天梁锦墨给梁正国交了一份计划书,关于正式建立人工智能研发部的,梁正国今天不到中午就给了他回复,予以批准。 梁锦墨带着团队到梁氏这两年,已经做成的大项目都是业界标杆,没有人质疑他的眼光和能力,一个月前,他通过内部竞聘,正式成为产品部总监。 不过工作之外,关于他的闲话却不会少,毕竟他身份特殊。 虽然他是梁家的私生子,但梁正国对他就是很普通对待下级的态度,不刁难,但也不宽厚。 周赫跑来找梁锦墨的时候,恰好在电梯间听见两个行政在嘀咕。 “我上次在楼下见到梁总,打招呼的时候他还对我笑了,看着挺慈祥的,但是你看他一看到小梁总,就总是冷着脸,谁会对自己亲儿子这样啊?” “就是,豪门就是这样,哪来的人情味,我看小梁总要是没这一身本事,说不准会被自己亲爹赶出去……” 周赫重重咳嗽一声。 两个行政立马收声,场面尴尬,她们打了个招呼赶紧跑了。 周赫敲门,走进梁锦墨办公室,“你得把这层的行政换了,嘴太碎。” 梁锦墨:“行政不归我管。” 周赫在桌子对面坐下,“我听说梁总给咱们人工智能研发批了?” 梁锦墨直接将文件递给了他。 周赫看完,很满意,“那我就招兵买马了,程宇还有那几个程序员都敲定了,许栀那个朋友,杨雪说要过来,简历我收了,许栀那边呢,你问过没?” 梁锦墨眼眸微敛,“她不一定来。” 周赫将文件放桌上,“我今天下午忽然想起一件事。” 梁锦墨抬眸睇向他。 “我就说许栀怎么看着那么眼熟,我想起我在哪里见过她了。”周赫唇角一勾,“在美国的时候,你钱包里有张照片。” 梁锦墨盯着他,眼神有点凉。 “哎,你别这么看着我,怪不好意思的……”周赫咧嘴笑,“你放心,我没那么多嘴。” 梁锦墨:“你确定?” “我真没那么多嘴!”周赫强调,“我是话痨,但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们这么多年兄弟了,你还不信我?” 梁锦墨:“不信。” 周赫:“……” 他说:“我伤心了,你赔我精神损失,多放我两天假吧……” 梁锦墨手机在桌面一震,他拿起手机,在锁屏界面看到是许栀发来微信,立刻解锁点进去。 许栀发的是:跳下去是什么感觉? 第32章 他急匆匆赶来,看到的是她又在和梁牧之纠缠 这个问题没头没尾,而且,他刚刚看完,那边就撤回了。 梁锦墨皱起眉头。 周赫见他面色不对,问:“怎么了?” “没事。”梁锦墨握着手机的手指逐渐收紧。 他几乎在瞬间就明白了许栀问的是什么。 “准你今天早退,”他忽然站起身,并去拿外套,“我有点事,先出去一下。” 进电梯,梁锦墨直接按下停车场所在的负二层。 他给许栀发了一条微信:你在哪里 那边没动静,他下楼上了车,直接将微信电话打过去。 那边给挂了。 梁锦墨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泛白,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她。 他打电话给周赫,问周赫要了杨雪的电话,又打给杨雪。 杨雪听见他要找许栀,说:“栀子应该回家了,我前天走的时候她说她也要回了。” 挂断电话,梁锦墨踩下油门,往别墅区那边开。 中途他又给许栀打了一次电话,那边还是给挂断了。 他有些焦躁,压着限速,在等红灯的间隙里,给她发微信:我马上到别墅区南门,你出来还是我进去 躺在床上的许栀看到这条信息,一下子坐了起来。 她刚刚给他发那条微信是一时冲动,至于不接电话不回信息,纯粹是因为还没能从自己的情绪中抽身。 她没想到梁锦墨会来找她。 她眼睛还肿得和核桃一样,这样子其实不想出去见人。 但都到这个时候了,她仍不能摆脱自己骨子里那点劣根性,一旦想到梁锦墨来家里找她,被许何平和赵念巧看到将会掀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她就坐不住了。 她立刻打电话给梁锦墨。 那头几乎秒接。 “喂。” 男人嗓音低沉淳厚,带着一股很难形容的柔意,她眼眶发热,只是听见他的声音,委屈又涌上心头。 她叫了他的名字,“梁锦墨,我……” 她鼻音很重,顿了顿才道:“你别来了,我没事。” 隔了几秒,她听见他说:“我还有一个路口就到了。” 许栀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她只是发了那么一条没头没尾的消息,他就跑过来找她。 在她以为自己被全世界都抛弃了的时候,还有个人会奔赴向她。 她觉得自己好像又被拉回到了这个世界,也有些后悔自己方才冲动发了信息给他,“你……没有上班吗?” 梁锦墨:“早退了。” 许栀安静下来。 没有人说话,很长的一段沉默,但是又没人挂断电话。 过了一阵,梁锦墨说:“我到了,现在在南门这里的临时停靠点,出来么?” 许栀揉了揉脸,“我可能不太方便……” “你问我跳下去什么感觉,”他忽然打断她的话,回答了她这个问题:“很冷。” 许栀抿唇,没说话。 “不过我现在会游泳了,”他又道:“这次我捞你。” 许栀喉头有些哽,他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却让她觉得温暖。 她觉得,她已经被捞起了。 “我换个衣服,马上出去,”她深吸口气,“你等我一下,还有……” 她声音小了点,闷闷的:“我眼睛肿了,现在很丑。” 梁锦墨只回了她两个字:“等你。” 挂断电话,许栀迅速下床洗漱,换了衣服。 眼睛还是肿得很厉害,她特意将刘海往前面拨了拨,然后戴了个帽子和口罩就下楼。 楼下没人,许何平和赵念巧早就吵完了,她也不知道这俩人去了哪里,她直接往出走。 不料,才走出大门,她就遇到了梁牧之。 他原本在路边来回踱步,看见她,立刻站住,面向着她,神情透出几分少有的拘谨。 许栀拧眉,她现在就连话都不太想和他说。 梁牧之先开口了:“你要出去吗?” 他小心翼翼窥她面色。 她的脸被帽子加口罩遮掩了大半,露出的眼睛还是明显红肿,他心口微窒。 “嗯。”她淡淡应了,说完继续往前走。 梁牧之挡住了她,“我们谈谈吧。” “没什么好谈的。”她低着头,不愿与他对视。 梁牧之有些无力,“我没想到昨晚我爸妈会说那些,我要是知道,肯定会提前和你说的,这样你就不用参加昨晚的饭局了。” 许栀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紧,原来到现在,他还是不觉得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有问题。 也是,梁小少爷怎么会有错? “我还有事,先走了。”她想绕过他。 “你的行李还在我车上……”梁牧之伸手拦她,“你跟我去拿好吗?” 这是个借口,他想要和她多说一会儿话。 想起落在他后备箱的行李,许栀眉心紧皱,心情更糟糕了。 “那天我不是故意扔你在路上,”提到这个,梁牧之语气有些低落,“陈婧是我女朋友,你看在我面子上,对她说话也应该客气一点,再说她又没做什么不能原谅的大事,你……你对陌生人都很和善,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样和她说话。” 许栀闭了闭眼,“你确定现在要和我说这个?” 梁牧之心底烦乱,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许栀越来越脱离掌控,她变了,让他不知道要怎么和她沟通。 以前她明明很好说话的。 他歪头,抓了抓头发,“好吧,那你说,你想怎么样?” 许栀有些恍惚,她想怎么样呢?她居然想不到答案。 要是能回到过去就好了,梁牧之还没有女朋友的时候,但想想又觉得没意思。 那时候她好像个,满心满眼都是他,以为他和她心意相通。 “我不想怎么样,行李我回头去你那边拿吧,”她说:“今天我还有事,真的要走了。” “什么急事?”梁牧之拧眉盯着她,“就不能和我好好说两句话?” 她这个态度令他很不满。 许栀还想绕过他,抬眼时瞥见不远处一抹熟悉身影。 梁锦墨大概是等不及,走进小区,此刻距离他们不过二十几米。 他也看到了他们。 又是这样,他急匆匆赶来,看到的就是她又在和梁牧之纠缠。 他停住脚步,想要不离开吧,但,不等他做出反应,许栀忽然冲他挥手,喊:“锦墨哥哥!” 第33章 “锦墨哥哥是什么鬼?” 许栀这一声,梁锦墨和梁牧之都怔住了。 对梁锦墨来说,这称呼很新鲜,而且,这是第一次,许栀没有避讳梁牧之,直接和他说话。 对梁牧之来说,这是一声雷,他觉得自己被劈到了。 许栀居然管梁锦墨叫“锦墨哥哥”。 许栀和梁锦墨之间有这么熟吗?还叫哥?他甚至没见过他们说几次话! 而且梁锦墨对他来说形同敌人,许栀在做什么? 许栀喊完,趁着梁牧之震惊到回不过神的空儿里,已经迈步朝着梁锦墨走去。 到了他跟前,她仰着脸看他,“走吧。” 梁锦墨一眼看到她红肿的双眼。 他什么也没问,转身,和她并肩往小区外面走。 梁牧之的视线里,两道身影越来越远。 直到再也看不到,他恍然间意识到什么,快步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追去。 只是才从南门出去,就看到一辆车打眼前过。 他根本不认识梁锦墨的车,但他看到了驾驶座上的梁锦墨,和副驾驶座上的许栀。 许栀居然跟着梁锦墨走了。 他感觉浑身血液往头顶冲,这种感觉是愤怒也是不解,许栀是不是疯了? 此时,许栀坐在梁锦墨的车里,心底畅快极了。 梁小少爷大概还没有被人这样落过面子,她都能想象到他现在气急败坏的模样。 果然,没几分钟,手机铃响,她拿起,看到梁牧之的来电。 她果断将手机设置静音。 梁锦墨问:“梁牧之?” “嗯。”许栀将手机放回挎包里。 梁锦墨猜想,或许她哭泣,又是和梁牧之有关。 但是他没问,而是话锋一转:“有想去的地方吗?” 许栀下巴缩了缩,头微微低着,她现在面容憔悴眼睛肿得像核桃,想不到能去哪里。 但她又确实不是很想回家,她想了想,说:“能去你那里吗?” 这是许栀第三次来梁锦墨的住处了。 两人进入房间,梁锦墨问她要不要吃东西。 这会儿已经午后三点多了,许栀一直没吃饭,但她还是摇头,“不饿。” 她坐在沙发上,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梁牧之给她打了十多个电话,然后又是微信轰炸。 屋内开着空调,梁锦墨脱掉大衣,瞥她一眼,“不热?” 确实很热,许栀脱掉外套,然后磨磨蹭蹭摘掉帽子,口罩却没摘。 梁锦墨给她倒了杯水,放茶几上,也没催她摘口罩。 他的手机这时响起来,他拿起手机接电话。 许栀端着水杯小口抿,听见他和那头说的似乎是工作上的事情。 好像还挺棘手,她看到他的眉心轻蹙,显得十分严肃,语气也重:“修复过要重新做测试,我记得我提醒过你,如果产品上线之后再出问题,你觉得这个责任谁能承担……一个测试人员做不了就两个,两个不够就三个,必要的话自己上,这个项目很重要,我要看到最后一版测试报告,到时谁署名谁负责。” 梁锦墨挂断电话,抬眼时,对上许栀的目光。 她缩了缩脖子,显得有些拘谨,“你好像很忙。” “有点,”他解释:“最近有新的程序要上线。” “啊,那你忙吧,”她赶紧说:“我不会打扰你的,我就在这里呆一下下,晚上就回家了。” 她想要脱离家里的环境,还想要找个梁牧之找不到的地方,这里是最好的,而且她在这里很安心。 他问她:“一个人可以吗?” 许栀不解地眨眼,“我又不是小孩,一个人有什么不可以的?” 梁锦墨转身走向书房,“那我忙一下,有事叫我。” 他进去了,但是并没有关书房的门,许栀听见敲击键盘的声音。 太热了,梁锦墨不在,她坐了一阵,将口罩摘掉,总算呼吸顺畅了些。 又过一阵,她正无聊,房门被人敲响。 是酒店服务生,送来梁锦墨点的东西,除了咖啡奶茶,还有一些零食甜点。 她没注意他是什么时候点的,端着这些东西过去,轻轻敲响书房的门。 梁锦墨抬眼睇向她,他这会儿戴了一副金丝边眼镜,许栀竟看愣了。 女人也是视觉动物,会被新鲜的美色震撼到,戴着眼镜的梁锦墨禁欲气息更浓重,像只可远观的高岭之花。 许栀被自己脑中这个比喻惊到,她敛了思绪,说:“服务生送东西来了,我给你端进来?” 梁锦墨摘掉眼镜,轻轻揉眉心,“那些东西是给你的,除了冰美式。” 许栀还是端着进去了,她先将那杯冰美式给他放书桌上,看着盘子里的小蛋糕和马卡龙又顿了下。 从上次的徐记灌汤包,到这会的蓝莓蛋糕和马卡龙,她发现梁锦墨点的东西都是她爱吃的。 梁锦墨见她不动,问:“怎么了?” “没事。”许栀看见书房一侧有个小茶几,她将东西放那里了,“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我们分吧。” “我不吃甜食。”他身子往后,靠住大班椅的椅背,视线指了指小茶几后面的沙发,“你先坐。” 许栀听话地在沙发上坐下来。 梁锦墨盯着她,唇角忽然不易察觉地勾了下。 许栀却注意到了,“你笑什么?” “没笑。” “我都看到了!” 梁锦墨说:“你说你眼睛肿了很丑,现在我信了。” “啊,”许栀反应过来,一把捂住脸,“你不准看!” 他低下头,拳头抵着唇角。 她这会儿有精神了很多,他也放心了一点,问她:“想聊聊吗?” 许栀还捂着脸,“聊什么?” “为什么哭?” 她从指缝里窥他,“你在好奇我的事吗?” “你不想说就算了,”他道:“我对你和梁牧之的事,也不是很关心。” 许栀觉得,他总是不按套路出牌。 “不过……”他顿了顿,“锦墨哥哥是什么鬼?” 许栀脸一热,“我……我不知道怎么叫你啊。” 就在湖里救他那次,她情急之下喊过他的名字,连名带姓,此外她都没有喊过他。 “那以后就这么叫吧。”他接受了这个称呼。 许栀问:“你不忙了吗?” 他“嗯”了一声,又道:“杨雪已经确定要跟着程宇来我的团队了,你怎么想的?” 又是这个问题,许栀一下子被问住了。 第34章 我给你做过人工呼吸。 今天许栀确实出了一口气,她跟着梁锦墨走,没有理会梁牧之,梁牧之一定会气死。 但……就长远来说,她还没有和梁牧之彻底决裂的决心。 毕竟两家人这么多年的交情,她的顾忌很多,甚至想到了付婉雯,付婉雯要是知道她为梁锦墨工作,一定也会生气。 梁锦墨见她不语,说:“我明白了。” 许栀一着急,手都放下来了,“你明白什么了?” “你还是选梁牧之,”他语气很淡,没有情绪,“意料之中。” “不是的!”许栀赶紧说:“我……不光是他的问题,我对自己的未来还没计划好,我需要时间。” 梁锦墨:“明年三月左右,我要确定团队初始成员,我不会一直等,你不来我得找别人。” 许栀闻言,放在膝上的手指慢慢蜷缩起来,声音小了些:“那、那你先找吧……总不能耽误你的事儿。” 她心底空落落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旋即又有点儿郁闷,说给她时间想的也是他,现在说不会一直等的也是他,她有心同他理论几句,可是自己好像又不占理。 他没理由为她留位置,他找翻译是为了工作,没有她也会有别人。 但她心里还是不大舒服。 梁锦墨瞥她一眼,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许栀听见他在叫别人留意一下,有靠谱的翻译,简历推给他。 这通电话打了很久,到后来又聊起别的工作。 许栀将一块小蛋糕吃完,悄悄起身,在书房里转了一圈。 然后她发现,书架后面居然还有个酒柜。 梁锦墨原来是有些私藏的,看语言,这些是来自世界各地的酒。 她拿起一瓶,上面都是法文。 “想喝酒?”梁锦墨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断电话,已经来到她身后。 许栀一惊,回头看他,“我酒量太差了,还是算了。” “你的酒量……确实不敢恭维。” 两个人都想起了上次她酒醉的事,不过各有所思。 梁锦墨想的是那个她主动而突然的拥抱。 而许栀想的是,她一定要装到底,她已经知道自己酒醉时干了什么蠢事,但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梁锦墨瞥了一眼她手中的酒,“没关系,这个是果酒,度数很低,要试试么?” “不会喝醉吗?” “少量就不会,你可以尝尝。” 他从她手中拿过酒,打开来,然后从酒柜上面取了杯子,只倒了小半杯给她。 酒液是淡粉色,还挺好看,她浅尝一口,眼底微亮,“这个比龙舌兰好喝多了。” 梁锦墨给自己拿了另外一瓶打开,盛酒。 “你喝的这个是什么?”许栀问。 梁锦墨:“成年人喝的酒,小孩子不要好奇。” 许栀一愣,睁大眼,“我才不是小孩,我都二十二了!” 梁锦墨垂下眼,遮了眼底笑意。 两人对酌,很自然在酒柜旁边的小沙发上坐下。 半杯果酒喝完,许栀又添了半杯。 她的手机在衣兜里不懈地震动,她拿出来,看了一眼。 梁牧之最新的消息是:栀子,不要为了和我置气就跟梁锦墨那种人搅合在一起,你以为那种人会真心和你交朋友吗?他不过也是为了报复我才会接近你,他会害了你。 果酒度数虽然低,许栀还是不胜酒力,此时行动快于脑子,直接将手机屏幕给旁边的梁锦墨看,“看,梁牧之说你是为了报复他才会接近我呢。” 她凑得太近了。 她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原本这里的小沙发也就容两三人,他们坐在两端,中间有段距离,可现在,她直接靠了过来。 都快贴上他的身体了。 他嗅到了空气里果酒的甜香,视线扫过去时,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她说话时一张一合的唇,色泽樱粉,又因酒液的润泽而泛着浅浅水光。 他喉结轻轻滑动,酒精似乎也在身体里躁动起来。 视线移到她的手机屏幕上,他也看到了那条微信,但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反问:“那你觉得,我是在接近你吗?” 许栀终于坐了回去,歪着脑袋想了想,“不是,好像每次遇到都是碰巧,除了……今天,是我给你发微信。” 她 又噘嘴,“你这个人,其实挺冷淡的。” 梁锦墨喝了一口酒,心想她这个酒量,以后还是不要出来丢人了。 虽然没有醉到上回那种地步,但很显然,她这会儿和平时已经明显不同,什么话都往出冒。 “我以为你很讨厌我呢,”她喋喋不休,“因为我小时候撕过你的试卷,我……我不是故意的,其实后来我想过道歉,但是你每次都凶巴巴,我都不太敢和你说话……” 他问:“你想和我说话?” 许栀喝了一口果酒,又想了想,“我不知道,但总觉得对不起你,想要对你好点儿……可是你又不领情。” 梁锦墨看着她继续喝酒,或许应该阻拦,但是他没有。 “我和你说,你跳水那一次……真的吓死我了,后来我感冒那段时间,做噩梦都是你跳水……”她纤长的睫毛轻颤着,“等我醒来发现自己在发烧,反而安心了,发烧是我救了你的证明,至少你没事。” “本来,我还想问问你有没有感冒的,但是……”她扁了扁嘴,“后来碰到你那几回,梁牧之都在……我也不好和你说话。” “嗯,你总是这样。”梁锦墨终于开口,他早就想说,梁牧之身边的许栀,总像是个夫唱妇随的小媳妇。 许栀忽然扭头看他,“但我今天不一样了!” 她好像有点激动,“以后,我都不会再避着他和你来往了,我还要告诉他,我和你其实关系可好了,气死他。” 梁锦墨这会儿状态很松弛,靠着沙发背,单手撑着额角,问她:“有多好?” “我往你身上吐过,这还不够好嘛。” 梁锦墨:“……” 许栀说:“如果不够,还有,我还抱过你呢。” 原来她都记得…… 梁锦墨问:“你不是不记得了吗?” “周赫给我看了视频,”许栀彻底管不住自己的嘴,话也越来越放飞:“你还摸了我的头。” “对了还有,你肯定不记得了,因为你那时候昏迷……”她望向他,“从人工湖里救你那一回,我给你做过人工呼吸。” 第35章 她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触碰,还是一个男人。 梁锦墨确实不知道这件事。 他握着酒杯的手慢慢收紧了些,嗓音也黯哑:“怎么做的?” “你没学过呀?”许栀说,“就是嘴对嘴渡气。” 他不说话了,只是在脑中幻想当时的情景。 许栀还在说:“算起来,你是我第一个碰过嘴唇的人。” “这关系能不好吗?”她挺直腰板,“梁牧之算什么,他最多能拉到我的手,不过以后我手都不给他拉了。” 梁锦墨盯着她,一向冷凉的目光,带上了温度。 而许栀浑然不觉,甚至还往他身边坐近了点,“以后我头还给你摸。” 梁锦墨唇角缓缓勾起,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放下酒杯,朝着她倾身过来。 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许栀有些怔愣。 她屏息,然而男人靠近后,却错开了她的脸,他伸手直接取了茶几上她的酒杯,“以后果酒你也别喝了。” “啊,”许栀反应过来,“你怎么抢我的酒!” 她伸手要去夺酒杯,这次梁锦墨吸取经验,长臂往后,将酒杯拿了老远,直接放在沙发这头的柜子上。 他才回头,就见许栀不依不饶,直接扑了过来。 她压在他身上,手去够酒杯。 他抓住她的手臂,她够不到,气呼呼地低头,“我没喝完呢……” 语气有些娇嗔,也很委屈,梁锦墨呼吸发沉,墨黑的眼盯着她。 她这一低头,两个人脸对脸,身体贴着身体。 随着呼吸起伏,他清楚感觉到,隔着单薄衣衫的柔软,正同他胸口厮磨。 她真的好小一只,这样压着他,他也感觉不到多少重量。 被他攥住的手腕纤细柔软,这种触感实在太陌生了,却又无比熟悉——他曾在梦境里感受过千百回,但终究不同于现实。 一切细节如此丰满。 她低下头时,扫过他脸颊的发丝,勾出心底的火,他就这样安静看着她,没有推她下去,也没有其他动作。 许栀今天这果酒喝得确实有些上头,但说特别醉,其实还不至于。 她整个人原本处于那种微醺的亢奋中,有点儿管不住自己,但意识并不模糊,以至于此刻和梁锦墨对视,她脑子里还很明晰地反应出个想法:他的眼睛真的非常漂亮,这会儿看着,好像也没有平时那么冷了…… 时间缓慢流动,不知过去多久,她才想起,自己还压在他身上呢。 她身子轻微一动,忽然间,天旋地转。 梁锦墨扣着她的腰起身。 她第一个想法是自己要摔下去了,惊呼着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抱得死紧。 而梁锦墨只是一翻身,两人位置调换,他将她压在了下面。 许栀心有余悸,酒醒了大半,脑子却没跟上,手还紧紧地搂着男人的脖子。 这导致梁锦墨就连想起身都不能,他与她的距离近在咫尺。 空气里的酒香馥郁,是两个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许栀在抬眼之前,先感受到了他的呼吸,温热的,拂过她的脸颊,鼻尖,最后是嘴唇。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了。 梁锦墨眼瞳里暗色涌动,许栀的双眸像麋鹿的眼眸,乌亮透着潋滟的水光,还微微肿着。 许栀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急促的,杂乱无章的,她就连呼吸都压抑着,生怕自己动作稍大点,就会碰到他的嘴唇。 然后她看到他低下头。 她一时懵,居然也忘了放开搂着他的手,就这样任他靠近。 梁锦墨的唇,几乎擦过她的唇,但错过那以毫厘计的单位,他继续往下,鼻尖擦过她的下巴。 要亲不亲的,她快要被磨死了,心脏好像要跳出胸膛,她怀疑他也能听到。 然后那炽热的呼吸来到她的脖子那里,有些轻微的痒,就这样羽毛一般撩拨她的神经,她忍不住地微微仰起脸。 男人的手在她腰间,隔着打底衫,轻轻摩挲着,捏了下。 她听见他说:“你是不是醉了……” 许栀大梦初醒般,松开了抱着他的手,她的脸瞬间涨红。 她在做什么啊! 她一把推开他,仓皇站起身,“我……太晚了,我、我得回家了……” 梁锦墨也从沙发上站起,“我送你。” “不用!”她一边说,一边从茶几上拿起自己的手机,快步往外走,“我自己打车。” 他跟着出去,刚到客厅,看到她已经一把拿起自己的外套和帽子,然后冲向鞋柜那里换鞋。 余光里,她瞥见他。 男人站在那里,抬手看手表,他的白衬衣领口有些微的凌乱,但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很清冷的样子。 许栀莫名羞耻,她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透了,因为她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见他又要走过来,她赶紧说:“你别过来!” 她匆匆换了鞋,拉开门,“别过来啊!” 梁锦墨:“……” 他无语地站在原地看她,见她一把关上了门。 他蹙眉,走过去拉开门,楼道里已经没了许栀的踪影。 跑得还挺快。 现在时间还早,她出去打车应该不难。 他关上门,折回沙发边坐下,然后抬起手,慢慢捻了捻手指。 方才的触感还停留在掌心,她的腰很细,很软…… 他身子往后,靠住沙发背,许久,深深呼出一口气。 许栀下楼离开酒店,出门经由冷风一吹,脑子彻底清醒了。 她在路边拦下出租车上去,司机问她要去哪里。 她怔愣几秒,才反应过来,报了家里地址。 车子驶动,她抬起手,缓缓贴住自己滚烫的脸颊。 天啊,她都干了些什么! 刚刚在酒店房间里的情景阴魂不散地在脑中重演,她好像还能感受到男人压在她身上,他的呼吸拂过她的嘴唇、脖子,他的手她的腰…… 要疯了。 她的手无意识地触碰到自己的嘴唇,心跳声依然剧烈,她狠狠地闭眼,却始终无法摆脱这些思绪。 她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触碰,还是一个男人。 但诡异的是她并不排斥,甚至…… 她被自己心底隐晦的渴望震惊到,有那么短暂的一个瞬间,她发觉自己居然是希望他的吻能落下来的。 第36章 如果这是你的报复,你成功了。 梁牧之给许栀微信加电话轰炸到第二天,没得到任何回应,自然而然上门找人。 许何平恰好在家,给梁牧之开了门,看到他,很是欢迎。 “牧之来了。” “许叔叔,小栀子在吗?”梁牧之开门见山问。 “在,我叫她下楼,你在沙发上坐一下。” 许何平脸上笑出褶子来,拿起手机拨了个家庭号。 “栀子,牧之来找你了,赶快下来。” 许栀正在二楼自己的卧室里看书,闻言立刻蹙眉。 梁牧之居然找上门来了。 她现在实在不想和他说话,但是许何平发话,她也不好忤逆,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楼下梁牧之正和许何平礼貌寒暄,听见脚步声,梁牧之抬眼望向楼梯那边。 许栀慢吞吞地走了下来。 她身上穿着粉色珊瑚绒的家居服,整个人看起来毛茸茸的,很可爱,眼睛没那么肿了,精神状态似乎也好了很多。 许何平手机铃声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拿着手机起身,还不忘喊许栀,“栀子,你给牧之泡杯茶,你们先聊。” 说完,他拿着手机去书房接电话了。 许栀走到电视柜那边,正要取茶叶,梁牧之出声:“别泡了,我不喝。” 许栀也没和他客气,她走过来,在沙发另一头坐下来。 梁牧之眼底都是红血丝,看她时候神情透着疲惫,“你昨天什么时候回家的?” 许栀:“想不起来了。” 梁牧之揉了把脸,“如果这是你的报复,你成功了,我昨晚根本没合眼。” 许栀想,这小少爷就是脆弱,这就算是报复了? 梁牧之:“你和我爸那个私生子……” 许栀出声打断他的话:“他不叫私生子,他有名字的,叫梁锦墨。” 梁牧之一愣,觉得不可思议,“我喊他私生子你有意见?他难道不是吗?” “他是在你之前被生下来的,虽然是私生子,但是他母亲也是无辜的,不是第三者,他更加无辜。”许栀这一席话说得很平静,但她不会不知道这些话的杀伤力。 梁牧之盯着她,“你什么意思?” 许栀抿唇,眼神倔强,“我只是说出事实。” 梁牧之又被气到了,“你最近到底怎么了,怎么变成这样?” 他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很失望,“我来是希望能和你好好说话,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气话,你以前不是也和我一样很讨厌梁锦墨吗?怎么,就因为和我置气,你就非要跟他纠缠不清?” 许栀拧眉,想说点什么,但脑中又有个声音说:算了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和梁牧之的沟通已经陷入死局,他觉得她变了,可她很想问,先变了的人不是他吗? 她闭了闭眼,“那你有什么话,直说吧。” 梁牧之垂下眼,唇线紧抿,显然是被气到了。 要是搁在以前,谁这样为了梁锦墨和他争辩,他早翻脸了。 但现在……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个信封,往茶几上一甩。 东西轻飘飘地落在茶几上。 “我本来是想过来哄哄你,我家分公司的滑雪场开了,想带你过去玩,散散心……”他冷笑,“没想到一上来你就先和我争论梁锦墨是不是私生子。” 许栀看了一眼信封,看样子里面装的是滑雪场门票。 梁氏旗下有一家分公司做旅游度假产业的,这个滑雪场是三年前就开始做的项目,原本计划就是这个冬天开业,大概是今年夏天的时候,梁牧之就和她说好,到时候一起去玩。 不过她现在完全提不起兴致,她说:“我不去了,你带陈婧去比较合适。” 梁牧之面色紧绷,“我们说好等开业一起过去的。” 许栀低下头,“我……我想出国念书,这个假期要做很多准备。”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也顾不上想以后到底能不能真的顺利出去留学。 梁牧之闻言睁大眼,“出国?你从来没和我说过。” 许栀安静几秒,才道:“我现在不是说了吗?” “你……” 梁牧之话没说完,许何平推开书房的门,走了出来。 客厅气氛诡异,许何平觉察到,走到沙发跟前,瞥一眼茶几上的门票,“怎么了?” 梁牧之别开脸,觉得有点没面子,“我请小栀子去我家滑雪场玩,她说没空。” 许何平目光立刻投向许栀,“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忙了。” 许栀背脊发冷,许何平眼底带着告诫意味,她一时间没出声。 许何平看向梁牧之的时候又换上笑脸,“我替栀子做主答应了,什么时候去?你带她出去玩玩也好,省得成天宅在家里。” 许栀的手慢慢地攥紧。 许何平一点也不尊重她,她本该习惯了的,但此刻她还是觉得愤怒。 梁牧之干脆也不和她说了,直接对许何平道:“那行,我明天早上八点过来接她吧。” 许何平笑呵呵点头,“没问题,我让她提前准备好。” 梁牧之站起身,看了许栀一眼,“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许栀没吭声,许何平瞪了她一眼,冲梁牧之打圆场说:“她这两天心情不好,你带她出去散散心也好。滑雪场那边最近怎么样?我听说这是北城目前最大的滑雪场,你们家一出手,别的滑雪场怕是要遭殃了……” 许何平送梁牧之往出走,许栀僵硬地坐在沙发上,她听见自己的父亲以一种近乎谄媚的语气,恭维着梁牧之这个不务正业的纨绔。 不多时,许何平折回来,看到她还坐在那里,他语气冷硬,“牧之请你去玩,你别不识抬举,我已经和你说过,为了家里公司,你必须和他结婚。” 许栀忍无可忍,站起身,“可是爸,你有没有问过,他愿意吗?他看得上我吗?” 这话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许栀问出口,心口隐隐作痛。 没有人愿意贬低自己,她忍着难受,只为让许何平看清现实。 许何平脸色彻底沉下来,“看不上是你的问题,这么多年了,你们从小形影不离到现在,就没培养出一点感情?” “可友情不是爱情!” “爱情?”许何平语气有些嘲讽,“你们两个结婚,我要的是融资和贷款,不是你们谈恋爱,你最好搞清楚,你在这个家,就有你的使命!” 最后一句,他是厉声吼出来的。 许栀咬着唇,再也说不出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明天跟牧之去滑雪,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实在不行,晚上你们在酒店你可以去他房间里,”许何平像是下了最后通牒,“不管是巴结,还是伺候或者勾引,你得让他娶你,不然你就别回来了。” 第37章 他邀她来滑雪,根本不是为了什么狗屁道歉。 翌日早,梁牧之如约来接许栀。 许栀是被许何平送上车的,她根本没有说不的机会。 车子离开小区,驶入马路上的车流,只有两个人的车内气氛诡异安静。 梁牧之率先打破沉默:“你的行李还在后备箱,等回来的时候一块儿送到你家。” 许栀坐在后座,偏过脸望着车窗外,完全没有说话的欲望。 梁牧之在内视镜瞥了她一眼,“你要和我闹到什么时候,给个期限吧。” 许栀觉得很烦,“你觉得我怎么样算是不闹?” “就不能和以前一样?”梁牧之问。 许栀默了几秒,“牧之,这个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的,我也不是,我有自己的生活,或许你可以不在乎陈婧的感受,这样毫无芥蒂地带我去玩,但是我不一样,等我有了男朋友,我一定会将他的感受放在第一位,不可能再和你有过多来往。” 梁牧之闻言,冷嗤一声:“小里小气,陈婧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么小心眼,对你和我的来往,她从来没有反对过,倒是你,从一开始就处处看她不顺眼,连带着找我麻烦。” 许栀又不说话了。 梁牧之气不打一处来,“你喜欢那男的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我看你就是被他影响了,变得都不像你了。” 许栀闭了闭眼,真想打开车门直接冲下去。 梁牧之带着情绪,一顿疯狂输出:“我早说过你太单纯,容易被人骗,你家也算小有家底,加上你这张脸,这个身材……” 他顿了顿,“男人在你身上有利可图,自然趋之若鹜,别以为他们是真心喜欢你。” 许栀身体逐渐僵硬,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这话戳开一个口子,汩汩流着血。 片刻后,她凄楚地笑了,“原来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配被人喜欢。” 她想,他可以不喜欢她,但有必要这样说吗? 梁牧之一怔。 他也意识到自己话说得有点过分了,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不知道该如何挽回。 许栀面色苍白而平静,“还有,你可能不知道,我家公司最近出了很严重的问题,重要的项目失利,现在缺钱,我爸在想办法贷款或者融资,但结果还不好说,所以他想要我和你订婚,这样方便他获取资金,所以……” 她垂下眼,“我家前一段时间遣散了用人,是因为没钱了,我现在的家底,没有什么好图的。” 梁牧之眉心紧皱,“这么严重吗?我不知道这件事。” 他就连他家的公司都没怎么关注过,反正梁家家底够厚,他败都败不完。 “我和我爸不一样,我不做嫁给你那种美梦,”许栀自嘲地勾起唇角,“我和他说过,但他不愿意放弃,所以我觉得你最好能和他说清楚,让他死心。” 梁牧之的注意力很偏,原来许栀觉得嫁给他是美梦吗? 良久,他沉声问:“栀子……你,难道想和我结婚吗?” 许栀放在膝盖的双手立刻攥紧。 刚刚是她嘴快了。 她默了默,才道:“我有喜欢的人,怎么会想要和你结婚?” 梁牧之唇线紧抿,按理说这个答案应该让他安心的,但是没有,他只感觉自己的心在重重地下坠。 半晌,他说:“那就行了,咱俩都没这个意思,回头我会找机会和许叔叔说清楚的,你家那事儿,完了我了解一下,只要我能帮上忙,肯定会尽力而为。” 许栀没有接话,她在心底思忖有没有一种可能,在两家不结亲的情况下,让梁牧之帮忙,扶一把她家公司。 这是算计,她思及此,只觉得凄凉,不知不觉中,她和梁牧之居然走到如今这步。 接下来一路都是沉默。 梁牧之心想,叫她出来玩明明是哄她的,怎么越哄越糟糕了。 滑雪场距离市区很远,开车过去,单程就要五个多小时,后半程许栀迷迷糊糊地躺在后座睡了一阵。 等下车时,已经是午后了。 梁牧之有特权,车子直接开进景区的六星级酒店。 经过前台,他没有入住,而是带着许栀径直刷卡上电梯。 许栀问:“房间你订好了吗?” 梁牧之诡秘眨眼,“等下你就知道了。” 他试图粉饰太平,许栀也算配合,和他一起上顶层,电梯门开,外面是总统套房。 电梯入户,整层就这一套房,包含六个卧室,两个超级大的卫浴间,和大到离谱的开放式客厅和餐厅,还有桌游区和影音室。 “怎么样?”梁牧之带许栀看了看房间,“我之前就订好这里,回头再来,可以多叫几个朋友一起玩,也住得下。” 许栀觉得挺铺张的,不过这是梁牧之的一贯作风。 她正想问那她住哪间卧室,就看到主卧有人推门出来。 陈婧笑着,直接走了过来,冲她打招呼:“小栀子,我等你们好久了。” 许栀有一瞬是懵的。 她没有想到梁牧之将陈婧也带来了,但是很快她意识到,这是多么顺其自然的事。 她怎么会没想到呢,陈婧作为他的女朋友,难道真的会允许自己的男朋友跟异性发小单独出去玩? 梁牧之窥着许栀面色,说:“陈婧知道了那天在我家那个饭局的事……她也想和你道歉,毕竟你是受到我们的连累才会挨训的,这次来玩,算是我们两个和你赔罪。”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梁牧之话说到这一步了,他觉得无懈可击,许栀应该不好再刁难陈婧。 许栀也确实没有太大的反应,她浅浅笑了下,只说:“没必要,如果我知道会挨骂,也不会帮忙背锅。” 陈婧闻言,面色有点儿讪讪的,“对不起,都是我们不好,这次请你来玩就是赔罪的,希望你玩得高兴。” 许栀和梁牧之不同,对于这种娱乐活动,她其实并不特别热衷。 如今看到陈婧,她脑中隐约有个想法,梁牧之带她来这里,或许还有其他原因。 但是她没有问,来都来了,她问:“那我住哪间?” 梁牧之带许栀去了主卧旁边的一间大卧室。 进门之后,他压低声,“小栀子,你别怪我先斩后奏,我希望你再给陈婧一次机会,她人其实很好的,再说她是我女朋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们以后见面的时候还多着呢,你们不能好好相处,最头疼的人是我。” 许栀将背包放在桌上,回头看了他一眼,“要和她谈恋爱的人是你,不是我。” 梁牧之闻言就有些不高兴了,“你这样说就太生分了,我希望我身边最亲近的人都能接纳她。” “我不接纳她不会影响她进梁家的门,你更应该担心的是你爸妈还有爷爷的态度。” 说到这个,梁牧之就脑仁疼,“这些问题一时解决不了,完了再说吧,你把东西收拾好,我们先下去吃饭。” “我不去,我坐车有点累,你和陈婧去吧。” 梁牧之正要离开,闻言有点迟疑,“那你吃什么,给你带上来?” 许栀没拒绝,待梁牧之离开,她像是失去力气,一下子坐在床上,面色也垮了下来。 她想梁牧之真是将她当看了,他那点心思,难道她会看不出来吗? 他邀她来滑雪,根本不是为了什么道歉。 第38章 梁牧之说她是很无聊的乖乖女。 梁牧之带着陈婧下楼去了餐厅。 陈婧一路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在餐厅落座点完单,她问梁牧之:“许栀是不是还在生气啊?出来玩的,她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看着真叫人难受。” “她在我家受了委屈,不高兴是正常的,”梁牧之有点烦躁,“你这两天别触她霉头,也别太过热情了,她那人很慢热。” “我好难啊……”陈婧哀怨道:“既然这样为什么我们来玩还要带上她?和她道歉就不能一起吃顿饭了事吗?这下我们可是要一起在酒店呆几天呢。” 梁牧之沉默片刻,才解释:“我爸妈生我的气,也不准我和你来往,我要是说我自己来滑雪场,他们肯定会怀疑,搞不好还会让滑雪场这边的人留意我和谁在一起,但是带着小栀子就不一样了,只要我说我跟她在一起,我爸妈就会很放心,我也不用担心出来玩还要被人监视。” 陈婧了然,但旋即又噘嘴,“我真是有点嫉妒许栀了,你家里人那么喜欢她。” “因为她乖啊,”梁牧之不以为意,“我爸妈还有爷爷就喜欢这种乖乖女。” 陈婧凑近他问:“那你呢?” 梁牧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说:“我喜欢坏女孩,越坏越好,乖乖女多无聊啊。” 陈婧娇笑起来。 这时,梁牧之发觉有一道视线,存在感极强。 他扭头望去,看到了个熟人。 这里是餐厅大厅,但这会儿人并不多,杨雪就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像看仇人一样盯着他。 梁牧之心口一紧,他不知道杨雪怎么会在这里,她已经站在这里听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杨雪气势汹汹地就冲过来了,开门见山问他:“栀子也来了,是吗?” 梁牧之还算镇定,“嗯,你怎么也来了?” 以前两人之间其实还算客气的,但是自从上一回被杨雪在宿舍楼门前毫不留情地质问过,他对她的态度就好不起来。 “你管我,你刚刚说的话……”杨雪说:“我都听见了。” 梁牧之的手缓缓攥起,“所以呢?” “我要告诉栀子!”杨雪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气得嚷嚷出声。 “说去吧。”梁牧之从不受人威胁。 杨雪被气到了,“栀子刨你家祖坟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就算做朋友也不能是单方面利用吧!你谈恋爱要她给你打掩护?” 梁牧之拧眉,往四周望了一眼,“杨雪你是不是有病,栀子来这里她也能玩,她又不是白来的,你要是喜欢,和她一起玩也行,别没事找事给我添堵。” 杨雪拿出手机,“行,我这就给栀子打电话,你有本事把那些话拿到她面前去说,背后嚼人舌根,乖乖女招你惹你了吗?真是恶心!” 她说着,快步走远了。 梁牧之烦躁地望了一眼杨雪背影,看到她将手机贴近耳边。 还真告状去了,他觉得倒霉,怎么会在这里遇到杨雪,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添油加醋乱讲。 陈婧看着他,有些担忧,“怎么办……许栀知道你是为了带我来滑雪场才带上她的,会不会生气?” 梁牧之收回目光,“回去再说。” 他来这里是为了玩,但现在,这个开端就不太妙。 还在套房卧室里的许栀很快接到了杨雪的电话。 “梁牧之好恶心,他说带你来也是为了给他和那女的谈恋爱打掩护……” 杨雪绘声绘色,将整个对话内容几乎完整复述,“他还说乖乖女很无聊,他就喜欢坏女孩,啊——我真受不了,看他俩就是一对!” 许栀很平静地听完,问:“你怎么会来滑雪场?” 杨雪傻眼,“我和你说的话你听进去没?你怎么就关心这个?” “我听到了,”许栀说:“梁牧之这人就这样,我早习惯了。” 她不是,从看到陈婧的一瞬,她就意识到,她可能又一次被梁牧之用来做了障眼法。 她也不过是因为不想再争吵,所以粉饰太平而已。 不过,梁牧之说她是很无聊的乖乖女,她到底还是有些被刺到。 是啊,他向往的刺激和冒险,她好像都给不了,她早该清楚这点。 杨雪觉得她声音很消沉,叹了口气,“你也真是傻,别他叫你就来啊。” “我没答应,”许栀苦笑,“是我爸做主,替我答应的。” 很讽刺,许何平让她来,是为了要她和梁牧之培养感情,但梁牧之要她来,却是为了方便他和陈婧私会。 杨雪闻言,也没了话。 许栀:“你还没说呢,你怎么来了?” “哦,是这样的,这个滑雪场不也是梁氏一个分公司开的吗?说是要上线一个购票小程序,需要采集一下内容,包括照片还有参数什么的,”杨雪解释:“正好这事儿交给小梁总这边的人负责,主要是周赫在做,周赫说过来收集内容可以顺便玩玩,我怎么会错过玩的机会啊,就跟着过来了。” 许栀眉心一跳,“所以周赫也来了?” “对啊。” 许栀脑中立刻就浮现另一个名字,“那……” 她顿了下,“小梁总呢?” 杨雪:“小梁总在忙别的工作,没有来。” “哦。” 许栀说不清为什么,心底莫名地感到一阵失落。 杨雪问:“你要不要过来找我们一起玩?总比跟梁牧之还有那个女的呆在一起要好。” “再说吧,”许栀这会儿懒洋洋的,并不想动,“我要是去滑雪,给你打电话。” 挂断电话后,不多时,梁牧之就带着陈婧回来了。 梁牧之敲了许栀的房门,进来时手中拎着纸袋,“给你带了土豆炖牛腩,我记得你喜欢这个。” 许栀很客气:“谢谢。” 梁牧之放下纸袋,并没立刻离开,他靠在桌旁,看着许栀,问:“杨雪给你打电话了吗?” 许栀“嗯”了一声,“她说遇到你了。” 梁牧之有些不自在,“她……都说什么了?” “就你说的那些,带我来是为了安心和陈婧约会,还有我是个乖乖女,很无聊之类的。” 许栀全程话都说得很平静,梁牧之窥着她面色,心里的感觉非常古怪。 他问:“你不生气?” 第39章 他非要这样折磨她吗? “没什么好生气的,小时候你每次要去网吧玩游戏,都带上我,然后和叔叔阿姨说你跟我去图书馆,”许栀笑了下,“这也不是第一次。” 梁牧之沉默半晌,说:“也不光是为了和陈婧来玩,本来夏天的时候咱们不是都说好了么,等开业后一起过来,再说我也确实觉得应该弥补你一下。” 许栀觉得,他不解释还好,他这么一说,显得更加欲盖弥彰。 她对面前的这个人,已经就连失望的情绪都变得越来越淡薄,只是对这段所谓的友谊感到疲惫。 但考虑到许何平,考虑到自家公司的情况,她觉得现在还不到和梁牧之撕破脸皮的时候。 梁牧之也觉察到自己这话像是蹩脚的辩解,他偏过脸,想了想,道:“你乖有乖的好,当时是陈婧问我喜不喜欢乖乖女,我才会那样说,你别在意。” 许栀点头,“我没在意。” 她在意也没用,看清这一点,她反倒释然许多。 她好像是真的不在意,他心里却仍不舒服,他自己也很难说清楚这种憋闷感到底是从何而来。 “一会儿去滑雪吧?”他提议,“这边好几个场地呢,可以玩几天。” 许栀考虑了下,答应了。 等下去了滑雪场,她想或许可以去找杨雪玩。 梁牧之从许栀房间出去,轻轻带上门,他恍然意识到方才的怪异感到底来源于哪里。 许栀和他说话时,就好像戴着个面具,显得非常假。 许栀这性子,平日里待人接物都很礼貌,但作为她最亲近的人之一,他知道她不是没有脾气。 可现在,她那种礼貌也用在了他身上。 她不再对他表达真实的情绪了。 他走过去坐在客厅沙发上,多少有些后悔方才在餐厅里说话肆无忌惮,但他是梁牧之,这后悔他不能表现出来。 脚步声打断他的思绪,陈婧走过来,直接往他腿上坐,然后搂住他的脖子,他,“怎么了,有心事?” “没有。”梁牧之手抚上她的腰,也在她唇上啄了下,“你收拾一下,等下我们一起去滑雪。” 陈婧说:“可是我以前没滑过欸。” “我和小栀子可以教你。” “太好了,我有两个私教!”陈婧笑起来,显得很开心。 梁牧之忽然想,像陈婧这样就很好,非常好哄,许栀现在真是越来越不讨人喜欢了。 陈婧一高兴,又缠着他接吻。 梁牧之尚存理智,“这里还有小栀子呢。” “她在屋子里吃饭呢,又不出来……” 陈婧说完,舌尖已经探进去。 梁牧之也被勾得意动,扣住她脑后加深这个吻。 许栀刚刚将饭菜从纸袋拿出来,卧室没有箱,她想要出门将纸袋丢掉,走到门口时,听见外面传来点响动。 “光天化日的,你都不知羞的吗?” 这是梁牧之调笑的声音,虽然他有刻意压低,但一门之隔,还是能听到。 “你不就喜欢我这样吗?你又不喜欢乖乖女……”陈婧忽然惊叫了一声,“啊!别摸了,好痒……” 梁牧之又笑着问了一句哪里痒。 许栀从门口折回床边的桌子那里,但是她觉得不够远,她又走到了窗口。 那些声音就几乎不可闻了。 她低头,发现手中的纸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她捏得烂掉了。 她的手指还死死攥着破烂的纸袋,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以为自己真的完全死心了,真的不会痛了。 可原来,还是会疼的。 她不知道梁牧之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恨她,不然为什么一定要开一间总统套房让她也住这里,他非要这样折磨她吗? 她有一股冲动,想要不就现在冲出去,说自己另外开一间房吧,但是很快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梁牧之会生气,他那人掌控欲太强了,带着朋友出来玩,朋友都是听他安排。 现在她倒不是怕他生气,而是在想许何平的建议,在勾引和伺候之外,还有一条路,叫巴结。 她委曲求全,让这小少爷高兴了,会不会还能为自家公司求得一线生机,通过他让梁氏给许何平的项目融资? 客厅里,梁牧之和陈婧也没黏糊很久,他按住了陈婧试图摸进他t恤里的手,“你声音太大了,小栀子会听见……好了,再这样就停不下来了。” 陈婧很会撩,他确实有点儿失控。 “那就不要停啊,”陈婧又亲亲他脸颊,“反正我们是来玩的,玩什么都一样。” 上次在香港的酒店,她没能拿下这个男人,受到的打击不小。 经过这段时间的交往,她多少也发现了,梁牧之和许栀之间的关系有点儿微妙,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谁信? 梁牧之总管许栀亲热地叫小栀子,喊她都是连名带姓,他会因为许栀的事情心烦意乱,有时愁眉不展,这是个危险的讯号。 她也不喜欢许栀,她觉得许栀很绿茶,说什么发小……梁牧之邀约,许栀就来,不知道这男人有主的吗? 她承认自己这会儿是故意撩拨梁牧之,也是对一门之隔卧室里的许栀宣示主权。 都这样了,许栀还能住得下去吗? 梁牧之在她臀上轻拍了下,“我和小栀子说好了一会儿出去滑雪,你还是快去换衣服吧,不是很想快点穿你的滑雪服吗?” 陈婧想起梁牧之给她买的那套滑雪服和装备,立刻从他腿上下去,往主卧跑,“好的,我马上就换!” 梁牧之不由得失笑。 视线收回时,他目光在许栀卧室的门上定格片刻。 陈婧刚刚声音确实有点大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许栀听到…… 许栀很单纯,单纯到他觉得让她听到那种声音都是一种玷污。 这事儿太荒唐了,以后绝对不能再发生,他觉得自己没点儿自控力。 陈婧这性子和许栀截然不同,他猜想许栀如果真的谈恋爱,应该是很被动的那一种,毕竟她太乖了。 他忽然回忆起小时候,许栀曾经接触过一个特别严苛的家教老师,那个老师留的作业多到离谱。 许栀得熬夜才能写完那些作业,有一回她和他说起这事儿,眼圈都红了,小姑娘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梁牧之听完却很不屑,“那是家教,她留的作业你写不完就别写了,她能把你怎么样?倒是你,要是不满,可以把她换掉。有时候,你真没必要那么听话那么乖。” 许栀扁着嘴,“我和你不一样,我必须乖。” 梁牧之皱眉,“怎么就必须乖了?” “如果我不乖,或许就没人要我了,”许栀声音很小,“可你永远会被包容。” 第40章 我不能失去他,我必须和他永远在一起。 原生家庭会在一个人身上打下烙印,如果许何平不是个重男轻女的父亲,许栀或许不会这样逆来顺受。 但对于梁牧之来说,他很难想象不乖的许栀是什么样。 他已经习惯了她的顺从和乖巧,也因此觉得乏味无聊,但这话说出口就变了味儿,许栀说是不在意他那些话,但她真的不在意吗? 他自己都觉得,那话还是挺伤人的。 已经午后三点了,三人选了距离酒店最近的一个场地。 礼貌起见,许栀没有立刻联系杨雪,她打算先和梁牧之陈婧一起玩一会儿,再找个借口离开。 然而,陈婧不会滑雪。 才换好鞋子装上滑雪板进场地,她就摔跤了,好在旁边有梁牧之扶着。 陈婧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顺势就抱住梁牧之,“啊,吓死我了,怎么这么滑啊,我都站不住。” 梁牧之笑话她,“谁让你刚刚非要自己走,都说了让你先拉着我的手,膝盖不要打太直,滑雪看起来简单,里面也是有门道的……” 梁牧之同陈婧讲起滑雪技巧。 陈婧一直没松手,就抱着梁牧之,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 许栀收回视线,“你们聊,我先去滑一圈。” 她转身,朝着远处山坡滑去。 陈婧和梁牧之腻歪成这样,她就是想要装模作样和他们玩一会儿都难。 她滑出老远,从冲锋衣口袋里拿出裹着防水袋的手机,摘掉手套,给杨雪打了个电话。 不巧得很,杨雪不在这个场地,并且这会儿还有工作要忙。 许栀悻悻挂掉电话,收起手机,在雪地里发了一会儿愣。 梁牧之大概还在和陈婧搂搂抱抱吧……陈婧很擅长撒娇,她也看得明白,梁牧之还挺吃这套的。 周围人很多,她却觉得很孤独。 每次这样的时候,她总是会想起梁锦墨。 他们在同一所学校的那些年里,他那个人一直是独来独往,她就没见过他有什么朋友。 所以他被梁牧之那伙人欺负的时候,就连个站出来帮他的人也没有。 尽管被 人霸凌,但他的背脊永远挺得笔直,也没有逃避过上学这件事。 如果是她一定做不到,她没有那么强大的内心。 许栀安静地想了会儿梁锦墨的事,才磨磨蹭蹭又折回去。 因为带着陈婧,梁牧之几乎一直在原地打转,许栀很轻易就看到了还搂在一起的两个人。 她滑过去,梁牧之正哭笑不得,“陈婧,你这样一直搂着我,永远学不会滑雪,我都和你说了要领,你先照做,你拉着我的手维持平衡就行了。” “我不要,”陈婧嘟囔,“我都摔两回了!” 许栀正思忖要不要找个借口跑路,梁牧之看到她,眼睛一亮。 “小栀子,你快来帮帮忙,这家伙赖在我身上不下来了。” 许栀:“……” 她不情不愿,来到两人旁边,梁牧之对陈婧说:“不然这样,你把右手放开,慢慢搭在小栀子手上,找找平衡,至少先站起来吧。” 他循循善诱,陈婧勉强同意,抖着手去抓许栀的手。 许栀抬起手,让她借力。 “现在往前走几步,先适应一下这种感觉。”梁牧之又道。 陈婧走了两三步,就不愿再动,梁牧之劝了好一阵也没用。 她慢慢地放开了梁牧之的手,“我知道你烦我,算了,你先去滑一圈过过瘾吧,我跟小栀子学一会儿。” 梁牧之不太放心,“你行不行?” “可以的。”陈婧两只手都抓住了许栀的手臂,看向许栀,“小栀子,你俩换班教我行吗?等他一会儿回来,你再去滑。” 许栀被陈婧抓着手臂,那种被不熟悉的人突破安全距离的不适感仍在,但她努力忍了。 她想,就当这是巴结梁牧之的一部分吧,她对梁牧之说:“没事,我扶着她,让她先慢慢适应,你要是想玩就先去滑一圈。” 梁牧之说:“那你们小心点,不然就站一会儿吧,我很快回来。” 他戴好护目镜就出发了,许栀看一眼那背影,回头对陈婧道:“我刚刚看到,这边好像可以请滑雪教练,我去帮你问问?” 陈婧摇摇头,“教练会给我压力。” 许栀没话说了。 陈婧:“没事,咱们慢慢走几步吧,我觉得我能行。” 许栀就这样,带着陈婧,以龟速往前挪。 走着走着,陈婧停了下来,大喘气:“紧张得我都出汗了。” 许栀没说话。 陈婧摘掉护目镜,看向她,“小栀子,你不高兴吗?” 许栀:“没有。” “我觉得你不高兴,”陈婧的目光带上些审视的意味,“是不是因为牧之刚刚在餐厅说的那些话?” 许栀沉默下来。 她敏感地觉察,陈婧的态度和梁牧之在的时候截然不同,她并不想再同陈婧聊下去,但现在两人站的这个位置,陈婧身后就是一个滑坡,她也不能甩开陈婧。 陈婧笑了笑,“其实你没必要太在意那些话,牧之对你怎么样,你心底有数,他对朋友太好了,好得让我羡慕,那次你晚上跑酒吧不接他电话,他找你一夜……” 许栀觉得这话意味深长,她忍不住蹙眉。 陈婧忽然问她:“你知道牧之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 她不解地看着陈婧。 “我本来活成了行尸走肉,但是他让我重生了,”陈婧眼神灼热,近乎痴狂,“所以,我不能失去他,我必须和他永远在一起。” 许栀刚想开口,就听见陈婧又说了一句:“你别怪我。” 她还没反应过来,陈婧就忽然松手。 许栀彻底懵掉了。 她根本没有抓住过陈婧,一直都是陈婧牢牢地抓着她的手臂,她只是配合,现在陈婧放手,她手臂上的重力瞬间消失。 眼前的一切像是慢动作,又很混乱——陈婧的身体迅速往后滑去,她身后是下行的滑坡,滑雪板在雪地上打滑,很快,她彻底失去平衡,摔倒在雪地里。 又因为惯性,身体翻滚几圈,最后重重地撞在旁边的一颗杉树上。 四周有人惊叫,有反应快的已经凑过去查看陈婧的情况。 而许栀呆怔地望着远处倒在地上的陈婧,仿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第41章 梁牧之目不斜视,同她擦肩而过。 梁牧之接到电话赶回来时,几个滑雪场的工作人员正用担架抬陈婧出去。 许栀也已经摘掉滑雪板,跟着往出走。 梁牧之以最快速度摘了滑雪板,赶紧跑着跟上去,先看陈婧。 陈婧人很清醒,躺在担架上面色惨白,泪水涟涟,右手抱着自己左手手腕,看到梁牧之,先委屈地喊了一声:“牧之……我好疼。” “没事,这边有医疗中心,我们让医生先看看。”梁牧之安抚着她,“撞到哪里了?” “我的胳膊,还有背,都好疼……”陈婧呜咽一声,额角冷汗涔涔,“我感觉我骨头要断了……” 担架上了景区的车,梁牧之也坐上去,拉住陈婧的右手,满眼心疼,“没事的,我们很快就到了……你忍一下下。” 他的语气仿佛在哄小孩,另一只手摸了摸陈婧的额头。 车上空间有限,许栀眼看是没地方坐了。 不过,也没人问她,没人理会她,所有人都绕着陈婧转,包括梁牧之,他甚至没有给她一个眼神。 车子朝着医疗中心驶去,许栀站在原地,她这会儿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耳边回响着陈婧最后的话,但却无法分析和思考。 她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以前遇到的人,无论对她好坏,至少态度明明白白,陈婧却不一样。 医疗中心确实不远,就在酒店对面,许栀最终是步行走过去的。 医生给陈婧拍片,做了检查,得出的结论是,肱骨骨裂,轻微移位,左肩胛骨受到撞击,虽然没有骨裂,但是背部大面积瘀血,有很大感染风险,此外还有一些刮擦外伤,幸而没有伤到内脏器官。 这种情况需要手法复位,许栀刚要进治疗室的门,已经听见里面传来陈婧凄厉的惨叫声。 梁牧之哄着陈婧,“宝贝乖,你忍一下,很快就过去了。” 许栀的脚步停在门口,面色有些恍惚。 陈婧在哭,呜呜咽咽。 许栀从治疗室退了出来,就站在门口。 不多时,陈婧肱骨做好固定,被移动病床送往病房,开始输液。 护士离开后,许栀站在病房门口,没进去,她听见病房里梁牧之和陈婧在说话。 梁牧之:“还疼不疼?” “疼啊,”陈婧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仍带着一点哭腔,“我以为我要死了……还好有你在。” 梁牧之握紧陈婧没受伤的右手,“医生说给你开了止痛药,加在输液里,一会儿就不疼了。” 陈婧泪点头,很乖的样子。 梁牧之这时才想起问她:“我让你在原地先练习站稳走好,你怎么搞的,怎么会撞到滑坡下面的树上?” “我……”陈婧别开脸,“你知道许栀不喜欢我,她好像很讨厌我碰到她,那次在车里就是,我只是挽着她,她就凶巴巴地叫我松手……但是我走不稳,害怕嘛,抓她的时候可能用力了点,我没想到她那么排斥我碰她……” 她适时停顿,窥梁牧之脸色。 梁牧之面色铁青,唇线紧抿,气压极低,“所以,她把你的手甩开了,是吗?” 陈婧咬唇,“也不能怪她,我当时太慌了,滑雪杖也没拿好,不然其实不至于滑下去的。” 梁牧之眉心紧皱,“我知道了,你先休息吧。” 不多时,大概是由于药物作用,陈婧睡着了。 梁牧之并没有离开病房,他一直陪着陈婧,直到傍晚,他从病房里出来,走向护士站。 许栀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见他出来,立刻站起身。 她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梁牧之目不斜视,同她擦肩而过,就像没有看到她。 许栀愣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紧。 梁牧之去护士站是为了给陈婧安排特级护理。 一般来说,陈婧这种伤势实在没这个必要,但是梁牧之坚持。 护士站很快安排护士去了陈婧病房。 梁牧之从护士站折回病房门口,又看了一会儿陈婧,转身走过来,这才喊了许栀一声:“许栀。” 许栀心底咯噔一下。 他语气严肃,连名带姓地喊她,以前从未有过。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才说:“我们出去再说。” 说完,他迈开长腿,往医疗中心外面走去。 许栀跟在后面,心里七上八下。 那会儿在病房门口,梁牧之和陈婧的话,她都听见了。 或许应该当时就冲进病房里和陈婧对峙的,但是当时她脑海一片空白,她甚至不能思考。 她不知道陈婧为什么要那样说,但在这里坐了一阵,她脑子缓慢转动,终于明白了陈婧口中那句“你别怪我”是什么意思。 ——这一切都在陈婧的计划之中。 许栀想明白,遍体生寒。 陈婧是觉得她对自己有威胁,所以非要挑拨离间,让她和梁牧之决裂。 她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完全想不到要怎么处理,但…… 她望着前面那高大的背影,梁牧之和她认识二十多年了,会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 她就算不喜欢陈婧,也不会将不会滑雪的陈婧从斜坡上推下去,从小到大,她就连厌恶哪个人都是克制的,和别人吵架的次数都很少,更别说做这种伤害别人的事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一直走到医疗中心大门一侧的绿化带,梁牧之才停步。 他转过身,面向许栀,问:“陈婧怎么会从坡上滑下去的?” 许栀抿唇,深吸口气,才开口:“她一只手拿着滑雪杖,一只手抓着我的手臂,走到那的时候,停下来说了几句话……” 她略微迟疑了下,但最终还是将陈婧对她说的话完整复述给梁牧之,“她说完那句‘你别怪我’,就忽然放手往后倒,然后就滑下去了。” 梁牧之垂眸,似乎是在思考,好一阵,他问:“所以,我让你带着她,但是你一直没有抓住她的手扶她,对吗?” 许栀一怔,隔了几秒,她低下头,声音小了些,“嗯。” “她滑下去的时候,你也没有拉她一把。” “我当时根本没反应过来!”许栀还是忍不住,激动地拔高了声音,“我被吓到了,我想不到她会这么做!” 梁牧之掀起眼皮睨着她,“我也想不到,你知不知道陈婧多怕疼,护士扎针她都害怕,她会自己从坡上滑下去?她不知道摔下去会受伤吗?” 许栀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她心口发冷,“你什么意思?” 第42章 现在说出来,喜欢也变成不堪。 “陈婧从来没有介意过我和你的来往,”梁牧之盯着许栀的目光很冷,“哪怕那次我找你一夜,她也没有任何抱怨,还问我找到你没有,她说女孩子在外面过夜很危险,她还关心你的安危。” 许栀僵硬地站在原地,听到这些话,她只觉得荒唐。 “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你表达得挺明白的,上次在我车里,她主动示好,结果换来你冷言冷语,她挽了一下你的手,你就恨不得将她甩开,你是不是忍很久了?”他死死盯着她,“还是说,我说你是乖乖女很无聊,你就连这笔账也算在她头上了?” 许栀攥紧双拳,身体有些不受控地发抖。 “我没有,”她咬牙,“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甩开她的手。” 梁牧之沉默下来。 他看到许栀红了的双眼,看到她苍白的脸,但是此刻,他脑中是病床上面无血色的陈婧。 许栀说:“梁牧之,你认识我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 她喉头有些哽,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很艰难才继续说下去:“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以为你很清楚。” 梁牧之依然不语。 许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眼神仍倔强不服输,“是,我承认我不喜欢陈婧,我也承认我没有拉住她的手,因为她抓着我手臂,我以为她不会放手的,但是她放手了,她是自己滑下去的,我没有甩开她!” 梁牧之却忽然笑了。 那笑容不无嘲讽。 许栀有些回不过神,“你笑什么?” 她在认真解释,她很努力想要自证清白,这很好笑吗? 她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我认识你二十多年,我也一直觉得自己很了解你,但是最近……”梁牧之顿了顿,看她的眼神深了几分,“你总是做出一些我没法理解的事,一些在我看来,根本不是许栀会做的事,你和男人出去喝酒过夜,你叫梁锦墨哥哥,你没事找事地和我吵架,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许栀很想忍,但是眼泪还是不受控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滚落。 梁牧之看到她的泪水,默了默,别开视线,“我说你是乖乖女,或许也只是我以为,不管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冲我来,陈婧是无辜的。” 许栀受不了了,她再也受不了了。 她的视线完全模糊到看不清面前这个人的脸,究竟是谁变了啊?那么多年,那个每当她难过时都守在她身边,说有他在的人,到底去了哪里啊? “全是我的问题吗?”她泪,却在笑,“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陈婧,但是为了和她约会,你拿我来做障眼法蒙蔽梁叔叔和梁阿姨,你口口声声说拿我当最好的朋友,当妹妹,可是我只觉得我是个工具!你利用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啊!” 她被气到发抖,哭着吼出了声。 而梁牧之安静站着。 这是景区的马路边,还有来来往往的行人。 以往许栀是最重体面的一个人,绝对不会做出当街吵架这种事,但她现在顾不得了。 她快要崩溃了。 这一瞬,她甚至想要问他,为什么过去那么多年,总是开那些会娶她的玩笑,她想说她当真了,她想说她以为自己会嫁给他,她想说…… 她想说的很多很多,但是她害怕。 现在说出来,喜欢也变成不堪。 她已经够狼狈了。 梁牧之仍是冷静的,他说:“我以为你也会想过来玩的,夏天你不就说过到时候要来吗?我带你来也是错?” 许栀抬手,用手背胡乱擦了一把眼泪,再抬眼时,看到梁牧之。 和她的歇斯底里截然不同,他显得很平静。 这衬得她简直就像个无理取闹的泼妇。 她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说,但她不想再吵了。 她闭了闭眼,眼泪又滚落下去,“是不是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我?” 半晌,梁牧之道:“我只相信我看到的,我看到陈婧对你很热情,但是你一直很排斥她,我看到你对我充满不满,你说得对,或许这次,我确实不该带你过来。” 许栀用袖子擦眼泪,冲锋衣的衣料很硬,磨得她眼角生疼。 她擦完了,再开口时嗓子微哑,“你没给我房卡,房卡能借我用一下吗?我去拿我的东西。” 梁牧之:“我和你一起回房间吧,我要取一些陈婧要用的东西。” 回酒店的这一路,没有人说话。 刷卡上楼,许栀去自己的卧室里,关上门换掉衣服,她洗了把脸,将东西收拾好走出来,梁牧之坐在客厅里,正给陈婧打电话。 他只抽着空瞥了她一眼。 她没有跟他告别,直接过去按电梯下楼键。 一个人下楼后,许栀走出酒店,顺着来时那条马路,往景区大门口走。 天很快就彻底黑下来了。 路灯亮起,冬天夜晚的滑雪场温度很低,行人也少,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马路边。 除却变得清晰的脚步声,还有啜泣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流了满脸。 许栀没有擦,她固执地一步一步往前走。 迎面过来一辆车,车灯晃眼,她低下头,车子将将过去,她抬起头,才走了两步,那车子又退了回来,就在她身旁减速,并降下车窗。 她望过去一眼,但视线太朦胧,只隐约看到是个男人。 梁锦墨蹙眉,许栀整张脸都哭花了,还抽抽噎噎的。 他直接开了车门,“上车。” 许栀听到是他的声音,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所有委屈都涌上心头,她张了张口,声音嘶哑:“锦墨哥哥……” 梁锦墨被她叫得,心口都是麻的。 他语气软了点,“外面冷,先上车。” 第43章 他说:“我今晚不走了。” 梁锦墨过来,也是为了滑雪场那个在线购票的小程序。 许栀上车后,好一阵才擦干眼泪稳定下情绪,眼看车子是要往酒店方向开,她又想下去了,她说:“不然……我还是下去吧,我不想去这边酒店。” 她的嗓音瓮瓮的带着鼻音,梁锦墨直视前方,没有停车,“这边刚开业不久,晚上七点过后就不通车了,你现在去景区门口也没有车去市区。” 许栀低着头不做声了。 她也知道她走得有点晚,这里距离市区远,又是新开的景点,交通上还不太成熟,当时她脑子一热就往出走了,只是单纯的不想呆在酒店而已,她甚至不愿意在酒店另外开一间房,就是想彻底离开,离梁牧之和陈婧越远越好。 人生第一次被人这样冤枉,她真的被气坏了。 她鼻尖发涩,梁牧之好像就没有考虑过她走了会去哪里,能不能回到市区。 他没有给她打过电话,也没有信息,她很清楚,这一次和他们以往的矛盾都不同。 半晌,梁锦墨又开口:“我听这边的负责人提过,除了酒店,还有个区域有度假屋,我问问他能不能住。” 他单手戴上蓝牙耳机,拨了个电话。 电话挂断后,车子调转了方向,许栀问:“那边能住吗?” “他说可以,我们过去看看,”梁锦墨道:“但是有点远,在景区最南边。” 许栀:“远没关系,我就是不想住在酒店。” 梁锦墨沉默片刻又开口:“跟梁牧之一起来的?” 许栀往皮椅里缩了缩,“不是我想来的……是我爸,我家公司不太顺,项目缺钱,我爸希望我能和梁牧之在一起,说两家结亲对他融资贷款有利,他下命令要我来。” 梁锦墨:“你没告诉他,梁牧之有女朋友了?” “梁牧之不让我说,”许栀低着头,情绪还是很低落,“他女朋友叫陈婧,是前两年北城落一个的女儿,梁叔叔和梁阿姨还不知道她和梁牧之在交往,他们勒令梁牧之不准和陈婧往来,我要是告诉我爸,梁叔叔和梁阿姨很快就会知道。” 梁锦墨眸色暗沉,“你打算一直为梁牧之保守秘密?” 许栀望向车窗外,隔了几秒才道:“我不知道。” “我和梁牧之……这次可能就连朋友也做不了了,”她唇角勾起一抹苦涩又自嘲的笑,“陈婧今天在滑雪场从斜坡上滑下去摔伤了,她和梁牧之说,是我甩开她的手导致的,梁牧之相信了她,他……” 她嘴巴张了张,却没能说下去。 虽然要走是她自己提出来的,但她很清楚,今天是梁牧之赶她走。 梁锦墨没有再追问,车里安静下来。 滑雪场的度假屋目前不对外开放,南区的值班负责人从值班室出来迎接梁锦墨。 “小梁总,您来了,陈总和我说您想住度假屋,我和您说一下情况,您可能得委屈一下,目前我们收拾好的度假屋只有一间比较小的,是用作展示的样板间,其他大点的都还没完全收拾好。” 梁锦墨闻言,微微蹙眉,“有多小?” 那人望了一眼许栀,迟疑了下,“就……是针对单独来的游客那种的,定制的一室一厅高档彩钢房,不过您放心,内部的配套设施这些全都做好了的。” 梁锦墨侧过脸看向许栀,“住吗?” 许栀没有想到在这里找个除了那家酒店之外的住处这么难,她不好意思再麻烦梁锦墨了,对他说:“住吧。” 两人被带到这间小小的度假屋。 其实环境本身还不错,后现代简约风的装修,屋子被收拾得非常干净,就连崭新的床单被褥都准备好了,就是有点冷。 负责人打开空调,说:“很快就暖和了,这边热水器也有的,想洗澡什么的也很方便,我们领导计划这个区域都投放这种度假屋,到时候会有面向情侣的,一家三口的,还有上下两层,几居室的那种……” 负责人和梁锦墨聊起景区的建设规划,许栀则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等她折回客厅,梁锦墨已经打发走了那个负责人。 他拿着手机在讲电话,她听了两句,感觉那头似乎是周赫。 等他挂了电话,她问:“你要去找周赫吗?他是不是跟杨雪在那边酒店里?” 梁锦墨的脸有点黑,“他们在酒店房间,五个人已经都喝多了。” 他是来找周赫谈工作的,但和醉鬼怎么谈。 许栀想起杨雪和周赫,说:“周赫和杨雪……他俩应该挺合拍的。” 梁锦墨将手机放进衣袋,看向她,“你一个人可以吗?” 许栀愣了下,点了点头。 她的表情有些僵硬。 梁锦墨:“这里只能住一个人,我去酒店了。” 许栀还是点头。 梁锦墨往外走,她跟着到了门口,看他拉开门,她出声:“锦墨哥哥。” 他步子顿了下,回头。 她咬咬唇,说:“谢谢你。” 梁锦墨叮嘱:“虽然这边有保安,但毕竟是不对外开放的区域,人比较少,你把门锁好,落地窗的帘子也拉好,有什么问题,打我电话。” 许栀说:“好。” 梁锦墨走出去,并带上了门。 许栀站在落地窗窗口,望着他离开的方向。 这里就连路灯都没开几盏,很快,男人的身形就隐没在黑暗之中。 许栀的肩膀垮了下去,景区规划的冰雪城还没建起来,从这里正好看到的就是那一片被规划的空旷区域。 忽然之间,她觉得她像是一个人站在旷野之中,整个世界似乎都将她抛弃了。 梁锦墨回到车上,没有立刻开车。 他降下车窗,点了支烟,望向车窗外,看的是度假屋的方向,但…… 视线被值班室阻隔,从这里是看不到许栀住的那间屋子的。 还在开发中的区域很荒凉,光线也黯淡,他的眼眸讳莫如深。 烟抽一半,他按灭了,从车内置物箱里取出一个纸袋。 他下了车,锁好车,拎着纸袋,朝着度假屋走了回去。 靠近度假屋,梁锦墨放慢脚步。 帘子没有拉,屋子里的光线透出来,客厅里的一切一览无遗。 他看到许栀坐在沙发上,弓着身,脸埋在掌心里,肩头不停地颤抖。 他的脚步顿住,不远不近地,他就这样安静地注视着屋子里哭泣的姑娘。 时间感变得很模糊,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的指尖变得冰凉,他迈步走到了门口,抬手搭上门把,转了下,门就开了。 他让她锁门拉帘子,她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屋内许栀一惊,立刻抬头看过来。 看到是梁锦墨,她松口气的同时,又万分窘迫,站起身,用手背胡乱擦了一把脸,“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梁锦墨走进来,将纸袋放茶几上,然后过去锁了门,并将落地窗的帘子全都拉上了。 这才回头看着她,说:“我不走了。” 第44章 他忽然问:“还想和梁牧之在一起?” 许栀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今晚不走了,”梁锦墨走过来,在沙发另一头坐下,“我睡沙发。” 许栀愣愣的,“为什么?” 她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梁锦墨的手轻轻攥了下,心想这让他怎么走。 他说:“过去也谈不了工作,周赫喝多了。” 许栀觉得,这不能算是留宿在这里的理由,但…… 这屋子还是人家找的,她也不好意思过河拆桥赶他走。 他睡沙发她睡卧室,想想也和之前在酒店的套房里差不多,好像没什么可矫情的,但感觉就是有点微妙的不一样。 梁锦墨视线指了指茶几上的纸袋,“我出城的时候买了盒饭,没吃过,这里微波炉可以热一下,你吃点东西吧。” 因为陈婧,她整个下午就没消停过,他猜她也没吃饭。 厨房和客厅一体,完全是开放式,许栀拿着盒饭过去热,混乱的思绪慢慢沉淀。 梁锦墨来了,她没了继续哭的情绪,而且…… 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也因为他的到来,而消失了。 屋子里多了一个人,终归是不一样的。 微波炉“叮”的一声,定时到了,许栀打开微波炉,心不在焉地伸出手。 “小心!”梁锦墨从沙发起身快步走过来,但还是迟了。 许栀的手指在碰到塑料餐盒的第一时间就缩了回去,她倒抽口气,被烫得差点尖叫。 梁锦墨拧眉,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洗菜台前,打开水冲她被烫红的手指。 冰冷的水流缓解了被灼伤的疼痛,片刻后,许栀才意识到现在的状况,很暧昧。 男人站在她身后,右手握着她的右手在水龙头下面冲,左手从她身子另一侧绕过来,调整了一下水流大小。 她整个人被笼在他怀中,小小一只。 她立刻就紧张起来,一瞬间,之前那个酒醉的夜晚所有回忆都涌入脑海。 其他思绪全都被赶跑了,她想起了那一晚回去,她失眠了一阵,后半夜还做了个梦。 她梦回她在沙发上,梁锦墨身下的时候,只是梦中的他真的亲下来了…… 这几天她都不敢回想这个羞耻的梦境,她从来没发觉,原来她这么饥渴的吗? 心跳鼓噪着,她连指尖的疼都感觉不到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被碰触的地方—— 男人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擦的衣料,他的胸膛几乎抵在她背部。 她又闻到了带着冷调的木质香,混合淡淡的烟草味。 这是一种令她心跳失衡的味道。 “还疼么?”他忽然开口。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就响在耳畔,许栀觉得耳根发麻,她瓮声道:“还……还好。” 梁锦墨却没松手。 水还在流。 她听见他说:“你该小心点。” 男人说话时,胸腔的微幅震动,她都能感觉到。 她没有说话,本能地缩了缩身子,结果却抵靠他更紧。 她根本无处可去,她应该开口,让他放开她的。 但是她没有,她的脑海一片空白,不能思考。 他忽然问:“还想和梁牧之在一起?” 这个问题倒是不需要思考,她摇头,“怎么可能。” 他用左手关掉了水。 房间安静下来,他握着她手的手收紧了一点,又问:“那考虑其他人吗?” 许栀觉得,被他触碰到的右手都开始发烫,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心跳越来越快,像是要跳出胸膛。 就在她全身都紧绷的时候,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一室静谧。 梁锦墨放开了她的手,并后退拉开距离。 许栀再次感受到那种很微妙的失落,她呆怔两秒,才意识到,响铃的是她的手机。 她慌慌张张走去沙发边,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包,翻出手机。 来电的是许何平。 这通来电将她拉回了残酷的现实,她很清楚许何平这个时候打电话是要问什么,大抵不过是问她和梁牧之发展是否顺利。 她和梁牧之不但没有发展,关系还恶化到了前所未有的境地。 她没有接电话,按了静音。 回头一看,梁牧之已经将盒饭端过来,放在茶几上,见她没有接电话的意思,他说:“先吃东西。” 盒饭就一份,毕竟他来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会遇到她。 塑料餐盒分两下两层,许栀动手将饭也分成了两份,又把一份推到他面前,“一起吃吧。” 梁锦墨没有推拒。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沙发上分食了一份快餐。 吃饭的过程很安静,许栀感觉自己整个下午凄凄惶惶的心,好像也慢慢地平静下来。 等收拾掉东西,时间也晚了,许栀准备洗漱,从包里拿出洗漱用具的时候,她想起一件事儿。 梁牧之至今还拿着她在学校的那些行李,原本说好这次让她拿回去的。 她在洗手间洗脸,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又肿了。 以前的梁牧之会让她觉得自己有了依靠,但现在,他总让她哭。 这段友谊,好像真的已经走到了尽头。 但她这会儿冷静下来,居然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在这个时候遇到了梁锦墨,起码没有落得无处可去的境地。 洗过脸出去,许栀和梁锦墨打了声招呼,就去了卧室。 关上门换过睡衣,上了床,她拉开被子,想起一件事。 梁锦墨睡沙发,好像没被子…… 她纠结了几分钟,下床拉开门,去客厅,看到梁锦墨也已经洗漱完,正要在沙发上躺下。 这沙发很迷你,也就一米五六的长度,她目测梁锦墨有一米八左右,睡这里,实在很憋屈。 她建议:“不然你睡床,我睡沙发。” 梁锦墨捞着自己风衣外套,准备盖这个,说:“没必要。” “有的,那个……”许栀用手横着比划,“你比较长嘛。” 梁锦墨愣了愣,睇向她,眼神有些复杂。 第45章 她的脑子全都被梁锦墨占据了。 许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迅速就t到了梁锦墨的脑回路,她的脸一下子涨红,“我、我是说,你比较高!” 她真想给自己两巴掌,这张破嘴! 梁锦墨默了默,“你和谁说话都这样么?” 许栀:“不是的!” “那就是只对我开黄腔?” 许栀要疯了,复读机一样重复:“不是的!” “那就是……”梁锦墨顿了下,“对着别人也开?” “啊!”许栀抓狂,“我是说我不是故意那样说的!我的意思是你身高比较高,是高!” 她臊得慌,“你故意曲解我的意思,你脑子里才都是黄色废料呢!” 梁锦墨也不接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双眼。 许栀感觉自己简直无处遁形,触及男人视线,她赶紧别开目光躲闪。 但很快她又察觉不对,再看回去。 梁锦墨唇角浅浅勾起,眼底也淬了不易觉察的笑意。 “你……你笑什么,你……”许栀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她已经彻底忘了自己出来是要做什么的,转身就往卧室跑,“你好讨厌啊,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卧室的门被关上了,声还挺响。 梁锦墨坐在沙发上,脑中还是她小脸通红的模样,他低下头,忍不住又笑了。 许栀返回卧室,这下好了,她确实不再想有关于梁牧之和陈婧的那些糟心事,因为她的脑子全都被梁锦墨占据了。 他这个人看着清清冷冷的,怎么脑子里乌七八糟的东西也那么多啊,她又羞又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阵子。 外面安静下来,就连灯也被关掉了,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她在黑暗里悄悄起身。 这床上除却被子,还有一条崭新的毛毯,她拿着,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沙发跟前。 房间很安静,她听见了男人的呼吸声,梁锦墨应该是睡着了。 这里太暗,她看不太清,抖开毛毯轻轻地盖在他身上。 又站了两秒,确定他没被吵醒,她做贼一样,又悄悄回到了卧室。 这下总算安心,她闭上眼,困意很快袭来。 这个夜晚,梁牧之并不好过。 做少爷做了二十多年,他从来没有照顾过人,陈婧躺在病床上一会儿哼哼唧唧喊疼,一会儿要喝水。 这些不是特级护理的工作范畴,梁牧之被折腾半宿,在这个地点这个时间,就是想要砸钱找护工都不行。 陈婧也看出他有些疲惫,适可而止地安静下来,不多时又睡着了。 梁牧之在陪护床上躺着,毫无困意。 他想起下午许栀离开之前对他的控诉,她哭泣的脸,颤抖的双肩。 她走的时候有点迟了,回市区的可能性不大,他猜测她应该会在酒店另外开一间房。 是他带她来的,也是他将她赶走了。 他闭上眼,心口窒闷,到现在他还是不能理解,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冷静下来回顾,里面疑点也确实不少,许栀那个样子,不像是在说谎,但…… 陈婧怎么可能会自己摔下去?她根本没有理由这样做, 一直以来她都是个很包容的女朋友,从来不介意他和许栀往来,许栀说她在摔下去之前说的那些话,对他而言完全没有可信度。 思考不出结果,直至凌晨,梁牧之迷迷糊糊睡了一阵,早上起来之后,他同陈婧打商量。 这里毕竟是景区医疗中心,很多事都不方便,他建议回市区。 陈婧这个伤,没必要住院,请个住家的特级护理,加上一个保姆,问题应该就都解决了。 陈婧也没反对,不过梁牧之没立刻动身,他和陈婧说要去滑雪场找个人,然后短暂离开了一下。 他去的是景区总安保部。 这里有滑雪场的所有监控视频,他直接去找了安保部部长。 安保部部长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听梁牧之表明身份和来意,有些诧异,“刚刚小梁总带着个姑娘过来,正在看昨天滑雪场的监控视频呢,他们要看的也是梁少您说要看的那个场地。” 梁牧之一愣,“小梁总?” “对,就是……”安保部部长顿了顿,话说得小心,“在梁氏上班的那位。” 梁牧之面色铁青。 这些人叫他是“梁少”,叫梁锦墨是“小梁总”,明明他才是梁氏正统的继承人。 梁锦墨当初要进梁氏的时候,他很不爽,曾问过梁正国为什么要让梁锦墨进公司,天知道这人安的什么心。 梁正国当时反问他:“那你进公司?” 他当然不愿意,他没玩够,不乐意像梁正国一样成天忙碌。 梁正国说:“你不进,总得有家里人进去,活儿得有人干。” 于是在他脑中,对梁锦墨的定位就是个干活的,他也一直没有问过梁锦墨在梁氏是什么职位,没想到才两年多时间,梁锦墨已经被人以“小梁总”相称了,说明职位不低。 他觉得得回家找梁正国谈谈。 不过眼下还有个问题,梁锦墨为什么要看昨天滑雪场的监控视频?还有他带着的姑娘是谁? 他心底隐隐有预感,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虽然许栀那次当着他的面,跟着梁锦墨走了,但他认定那是她赌气,为了刺激她刻意为之。 毕竟过去这么些年,他和许栀无话不谈,从没听她提过梁锦墨。 小时候他撕梁锦墨的课本泄愤,许栀甚至还在旁边帮忙。 这样的两个人,怎么看都扯不到一块儿去。 他决定去监控室探个究竟。 安保部部长安排人带梁牧之过去,监控室门被推开,梁牧之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人,一时间顿在原地。 他的拳头缓缓攥紧了。 整个滑雪场的监控都在这里,房间很大,有工作人员坐在操作台前看实时监控,而梁锦墨陪着许栀在房间一侧的电脑上看昨天的监控视频。 来看监控是许栀提出来的,到底还是不甘心蒙受不白之冤。 梁锦墨带着她来这里,有他的身份在,他们很轻易就进来了。 只是监控很多,需要细细找,眼看要找到,监控室里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许栀听见声响回头,看到梁牧之,微怔了下。 四目相对,梁牧之一眼看到她眼睛还是红肿的,明显是哭过许久。 他感觉心口被蛰了一下。 第46章 梁牧之,我和你的二十年,昨天就算是完了。 梁锦墨也看到了梁牧之。 不过他和梁牧之几乎没说过话,此时见面,依旧像是陌生人,他低下头,继续看监控画面。 许栀也只是在最初看到梁牧之时愣了愣,很快就回神,转过脸也继续看监控。 她没有和梁牧之打招呼。 梁牧之面色紧绷,他这样的少爷,没被人这么落过面子。 梁锦墨忽然指着电脑画面一处,“这里,这应该是你们进场的时候。” 许栀也看到了,注意力集中到了监控画面上。 梁牧之一言不发,走过去,在他们身后站定,他从这里看到了电脑画面。 许栀往后一点一点拖进度条,很快找到梁牧之去滑雪时,她跟陈婧站在坡道上方的画面。 然而,这个监控拍到的角度是她侧后方。 只能看到陈婧往后滑下去,却看不到两个人的手。 许栀背脊僵硬,她知道梁牧之也在后面看着这些监控。 她在这个场地的其他几个画面里找,却怎么也找不到更好的角度了。 滑雪场中心地带为避免屏障挡人,根本没有那么多可以安监控探头的地方。 她扶着额头,看着那段视频里,陈婧贴近她耳边的画面,就是这个时候,陈婧说了那句“你别怪我”。 但是监控是无声的,她没有办法向梁牧之证明这一切。 气氛死一样沉寂。 很久,许栀放开了鼠标,侧过脸对梁锦墨说:“我们走吧。” 梁锦墨:“不看了?” “嗯,找不到有用的画面。”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时,看了梁牧之一眼,“这件事只能这样了。” 梁锦墨也从椅子上起身。 许栀刚迈步,手腕处一紧。 梁牧之握住她的手腕,说:“许栀,我们谈谈。” 许栀不知道他要说什么,还要继续指责她吗?她面无表情反问他:“你昨天还没说够吗?” 梁牧之拧眉,瞥了梁锦墨一眼,又问许栀:“你怎么又和他搅合在一起?” 许栀没有想到他的关注点居然会这么偏,她语气平静:“这和你没有关系。” 梁牧之闻言,火气又在心底涌动,他盯着许栀的眼神转冷,“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好像对她很失望,此时此刻,她居然有些麻木了,就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她道:“人都会变。” 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让梁牧之更受不了,他将她的手腕攥得很紧,拽着她往监控室外面走。 许栀觉得疼,扭动手腕,却没能挣脱。 梁锦墨追了出来,在楼道里拦住梁牧之,眉目冷沉,说:“她不愿意跟你走。” 梁牧之看着他,讥讽地笑,“你算什么玩意,也敢拦我?别以为你在公司里干活,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我要让你滚出梁氏,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许栀闻言就有些慌了。 她不能连累梁锦墨,她咬咬牙,对梁锦墨说:“没事……这里不方便说话,我就出去和他说几句,我马上回来,你等我一下。” 梁锦墨蹙眉,刚想说什么,梁牧之又拖着许栀继续往出走。 梁锦墨抬手,拦住梁牧之,“你先放手。” 梁牧之面色冷厉,攥着许栀的手更用力。 许栀觉得腕骨都快碎了,她实在忍不住,“梁牧之,我已经答应和你出去说话了,你还想怎么样?!是不是要废了我一只手才够你给陈婧泄气!” 梁牧之恍然回神。 他知道自己太用力了,许栀脸色都变得煞白。 但他从来不会低头,放开手的动作,也像是嫌弃地一把扔开她手腕。 许栀摸着自己发红的手腕,和梁锦墨说:“你先去忙吧,我等下给你打电话。” 梁牧之觉得荒唐,这两个人在他面前居然还黏黏糊糊的,他们很熟吗? 他迈步往出走,甩下一句:“许栀,来拿你的行李,不然我就扔了。” 梁锦墨欲开口,许栀已经去追梁牧之了。 他迟疑片刻,也跟着往出口走去。 梁牧之走得很快,许栀在后面小跑。 他没有回过头,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将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她想这一定是最后一次了,这小少爷也不是她愿意委曲求全就能巴结的。 梁牧之一路走到了酒店停车场,他回头,看到许栀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她挺住步子,呼吸仍急促,没说话。 “梁锦墨一直看我不顺眼,”他开口,“他想报复我,才会靠近你,你呢,你也是想报复我?你凭什么?陈婧得的手受伤,我还没和你算账,现在你跟那个私生子混在一起,你是作为我的发小,想打我的脸么?” 许栀勉强缓过气,深深看一眼梁牧之,她已经不想再去和他争辩陈婧受伤这件事到底是谁的责任,他不会信她。 她道:“如果你说完了,能不能把行李还给我。” 梁牧之用车钥匙解锁,但没立刻拉开后备箱,他靠着后备箱那里,盯着她,面色不善,“话说清楚,你什么意思,本来我觉得大家以后相安无事就好,你现在站在梁锦墨那边,是想做我的敌人?” 许栀沉默片刻,开口时,语气郑重:“锦墨哥哥是我的朋友……” 她顿了下,“很重要的朋友。” “多重要?”梁牧之嘲讽,“比我和你二十多年的交情还重?” 许栀抿唇,忽然就笑了,只是笑容很凄凉,“梁牧之,我和你的二十年,昨天就算是完了。” 梁牧之面色一凝,心口像是被捅了把刀子。 他喉结滚了下,双拳紧攥,骨节泛白,但仍不愿意放下骄傲,冷嗤了声,“挺巧,我也这么想的,我的朋友至少不能伤害我女朋友,也不能和我家的私生子混在一起,那家伙身上血都是脏的,你成天和他一起……我现在看着你,也挺恶心的。” 许栀被这话刺得面色惨白,忽然之间她意识到一件事。 梁锦墨在梁家,就是听着这样的话过来的。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反击过,但是就现在,此刻,她忍不了。 她一字一句,语气无比坚定:“锦墨哥哥不是第三者的孩子,他是无辜的,他是被你霸凌的受害者,他在逆境里成长却自强不息,对我存有善念,而你,你只不过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除了玩你还会什么?” 梁牧之愣住了。 许栀没有这样和他说过话,他的脑子甚至没法消化她这些尖锐的话语。 “你和陈婧挺合适的,以后让她陪着你继续玩吧。”许栀笑了笑,她拿出手机,删除了梁牧之的微信和电话,并将屏幕给他看,“我祝你们天长地久,梁牧之,有些事情到此为止了,以后我会尽量避免出现在你面前,希望你也一样。” 第47章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唇瓣上。 梁牧之僵硬地站在原地,他脑子这会儿是不转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和许栀为什么要为了梁锦墨而争吵? 这样的事以前从未发生过。 他甚至都没有和许栀再追究陈婧受伤的事,只是说了梁锦墨几句,可她当着他的面,删除他的,一副要和他绝交的架势。 绝交……绝得了吗?两家还是邻居,从爷爷那一辈到父辈,已经是多少年的交情了。 他脑中混乱,只是不断地想,许栀就为了那个私生子,居然要跟他一刀两断。 许栀收起手机,问他:“我能拿行李了吗?” 真可笑,这行李还是因为他坚持要去学校接她,才放在他后备箱里的。 回顾过去二十多年,他就没有碰过这样的冷钉子。 他转身打开后备箱,将拉杆箱拖出来的动作堪称粗暴。 那箱子被他一把摔在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重响。 他压抑着情绪,咬牙切齿道:“滚。” 许栀真是受够了,这少爷居然拿一个行李箱泄愤。 她也不想同他再计较这些,弯下身,拉住拉杆箱,然后站起,转身利落走人。 快走到停车场出口,她一眼瞥见梁锦墨。 原来他跟过来了,是不放心她吗? 她冲他笑了下,示意自己没事。 梁锦墨沉默着走过来,直接拉过她手中的箱子,“走吧。” 并肩而行的两道背影那样刺眼,梁牧之遥遥望着,直到再也看不到。 他一脚重重地踢在自己的车尾,骂了一声“操”。 他真的快被许栀气死了,不知道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处处与他作对。 一定是梁锦墨,是梁锦墨怂恿许栀,这也许是一种报复,他攥紧拳,脑中隐约浮现了一个念头。 从停车场离开,许栀的肩膀立刻垮下来。 她萎靡不振,一直一言不发,梁锦墨做主,带着她去酒店先找杨雪。 杨雪一看到许栀这个憔悴的样子都被吓到了,赶忙问许栀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会和小梁总在一起。 许栀也没隐瞒,一五一十和杨雪说了。 杨雪比她还气,攥着拳头,“那个陈婧有病吧!你又没和她抢梁牧之!明明是梁牧之一直缠着你!” 许栀眼底一片颓然,“没事,他以后应该不会再和我有来往了。” 为了陈婧,他毫不留情地将她赶走。 他还同她提什么二十多年的交情……二十多年,他对她就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气死我了,”杨雪还是愤愤不平,“你被带来滑雪场本来就是被梁牧之利用,你都没和他们计较,现在他们还冤枉你!” 周赫在旁边跟着听八卦,这会儿也听出点儿门道来。 看样子,许栀和梁锦墨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梁牧之还有不少牵扯。 他给梁锦墨使了个眼神。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出酒店标间,来到楼道尽头。 周赫憋不住话,直接问:“许栀和那个梁牧之什么情况?” 梁锦墨:“她不是都说了?” 周赫说:“我是不希望你再惹上什么事儿,虽然作为兄弟我挺想你脱单的,但女人多的是。你在梁家身份本来就敏感,要是因为许栀,在梁氏内部再树敌,就很麻烦。” 梁牧之如果想来梁氏,就跟玩儿一样,况且他是正统继承人,到时候梁锦墨的处境就很难说了。 梁锦墨点了支烟,语气淡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说我也不是非要呆在梁氏。” 周赫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的意思是,为了许栀你可能会放弃你现在在梁氏的一切吗?” “我做的一切都只为我自己,”梁锦墨望着窗外,“你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离开,但如果要走,团队我自有安排。” “我不是说这个,唉……”周赫有点郁闷,又问:“许栀有那么重要吗?” 这次,梁锦墨似乎是思考了一阵,才回答:“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后悔。” 午饭一伙人是在酒店的餐饮部吃的,这中间,梁锦墨和团队其他几人算是开了个小会,主要是针对滑雪场的线上小程序。 许栀坚称自己没食欲,没有跟着他们下去,而是留在杨雪的房间里,她怕万一去酒店餐厅会遇到梁牧之。 她在房间里发愣,回想这两天发生的一切,忽然有人敲门。 走过去开门一看,来的是酒店服务生。 服务生来送餐,顺便给了她一瓶冰水,说:“这是小梁总交代给您的。” 许栀接过东西折回房间,手机很快收到梁锦墨的微信: 吃过东西用冰敷一下眼睛,我们很快就回去了。 许栀心情有点复杂,吃过饭,她平躺在床上用冰水敷眼睛,心想,最近她的生活里,梁锦墨好像无处不在。 他看着冷冰冰的,但是在细节上,他给她的关心是她从前没有体验过的。 思绪很自然地就回到了昨晚,在小小的度假屋里,男人站在她身后,手握着她的手,问她会不会考虑其他人。 他说的其他人,是指……他自己吗? 总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她也曾经伤害过他,还不止一次。 梁牧之的话又浮现在脑海中:“梁锦墨一直看我不顺眼,他想报复我,才会靠近你。” 如果梁锦墨真的是为了报复…… 思考忽然中止,因为她听见有人拿门卡开门,“嘀”的一声响,有人推门进来了。 “杨雪?”她闭着眼,冰水覆在眼睛上面,不太想动。 来人没说话,脚步声靠近。 许栀觉察不对,杨雪步子总是轻快,且咋咋呼呼,不可能进门不说话。 在那人俯身凑下来时,她一把拿掉矿泉水瓶,欲起身。 梁锦墨正好一手撑着床弯下身,许栀起得猛,差点撞上他的脸,才堪堪停住。 四目对视,许栀感受到男人的呼吸,那张熟悉的俊脸在眼前放大,她心跳漏了一拍,支吾道:“你、你怎么回来了……” 她以为他会后退拉开距离,然而没有。 总不能她再躺回去吧,她混乱地想着,又想他为什么不说话? 因为紧张,她无意识地吞咽了下。 男人墨黑的眼眸微垂,视线从她微肿的双眼往下,落在她的唇瓣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留意到他这么细微的动作,顿时心跳如鼓,就连呼吸幅度也变得轻缓。 第48章 梁锦墨吻上她的唇,轻柔辗转。 酒店房间一片静谧中,许栀脑中回闪过她梦中的一幕: 梁锦墨吻上她的唇,轻柔辗转,非常温柔。 她没有接过吻,加上那是梦,自然没有实感,但她渴望被人温柔以待,也渴望被人需要,她模糊地意识到,如果那个人是梁锦墨,她可能…… 不会拒绝。 心跳声越来越剧烈,就在她甚至想闭眼睛的时候,男人抬起手,忽然抚上她眼角。 原来不是要亲她,她怪自己自作多情,但,眼角处的皮肤因为男人粗粝的指腹摩挲,而有些发烫,就连脸颊也开始升温。 她的心还是跳得很快,却没有躲开。 梁锦墨终于开口:“下午我们要去找景区营销部的人谈事,他们先过去了,我回来取东西,顺便看看你。” 许栀抿唇,想问他为什么要来看看她? 但她怂得很,不敢问。 要么人家根本没想那么多,完全是顺便来看看朋友,要么…… 如果他给出其他答案,她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反应。 两个人之间好像隔了一层纱,但冲破这层桎梏,她也不确定等在她前面的到底是不是深渊。 可是身体又很贪恋,男人指尖的温度熨着眼角,看她的目光专注。 暧昧的气氛在屋内流转,片刻,梁锦墨收回手,“你一个人可以吗?” 这问题她从他这里听到过不止一次,他好像总将她当成小孩。 “没事,我……”她顿了顿,“我真的没事,昨天确实很难受,但现在已经想通了,既然我没法自证,那么对不相信我的人说再多也是白费力气。” 不过,被梁牧之说恶心,眼看着自己的行李箱被他扔在地上,这些事还是挺扎心的,她就没有这么灰头土脸过。 梁锦墨后退,同她拉开距离,“那你下午在酒店休息,要是还不想住这里,晚上我送你再去度假屋。” 许栀迟疑,“那个……” 她其实有点想走,虽没有昨天那么急迫,但依然不是很想留在这个有梁牧之和陈婧在的地方。 梁锦墨睨着她,一眼看穿她的想法,说:“我今天有点忙,明天我们一起走,行吗?” 对上男人深邃的眼眸,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就应了,“那……好吧。” 等梁锦墨离开,许栀将脸埋在枕头里,恨自己没出息。 以前杨雪老说自己对帅哥的任何要求都没有抵抗力,她还不能理解,但现在她好像明白了…… 梁锦墨那张脸,也是挺有杀伤力的。 下午一个人无聊,许栀打开拉杆箱整理自己的东西。 拉杆箱一个角被梁牧之摔得凹了下去,已经不能用了,好在里面东西没有受影响。 对她来说,这里面最重要的是一件白衬衣。 梁锦墨借给她的那件。 因为这件衬衣,顶着梁牧之的谩骂她也得把箱子拿回来。 虽然衬衣已经洗干净了,但她至今没有还给梁锦墨,一想到她贴身穿过的东西他也可能会穿,她拿不准主意要不要重新给他买一件。 抱着这件衬衣,许栀想了会儿梁锦墨的事情,迷迷糊糊在床上睡了一阵。 再睁眼,是被手机吵醒的。 许何平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电话那头毕竟是自己亲爹,许栀硬着头皮接起电话。 许何平在那头问:“昨晚怎么不接电话,你昨晚是不是在牧之房间里?” 许栀想,如果告诉他,她昨晚和梁锦墨住一起,他怕是要疯。 对于梁锦墨这个私生子,许何平曾经评论,搁在古代这就是庶出,没资格和嫡子争东西。 她目前没胆子直说,只道:“没有,当时没听见。” “没听见不会今天回电话?”许何平语气不善,“和牧之相处得怎么样,有没有进展?” 进展没有,倒退是有的,许栀压着烦躁,说:“爸,梁牧之真的不喜欢我,他说他不喜欢乖乖女。” “他喜欢什么样的,你就做什么样的,”许何平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不行你看他以前有没有喜欢过姑娘,你直接有样学样,这难道要我教你?女人浪荡点才能取悦男人。” 许栀像是挨了一记耳光。 她不知道许何平作为一个父亲怎么能对女儿说这样的话,半晌,她生硬道:“我学不会。” “学不会就直接去牧之房间脱了衣服,男人没有几个会拒绝,只要你们睡了,他必须娶你!”许何平语气极重,“别忘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是我们许家,还有公司数百人的生计!” 许栀脸上没了表情,许何平后面的话,她已经没有在听了。 电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挂断的,空房间里,许栀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抱着自己,忽然对一切都无比厌倦。 如果没有出生就好了,她想,这样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痛苦。 她没有再哭,眼眶干涸,眼泪好像已经流光了。 梁锦墨一伙人在景区的营销中心度过了整个下午,晚饭也顺便在这边和营销部的人一起吃。 饭桌上,杨雪想起许栀,拿出手机说:“我给栀子点个餐送房间吧,她中午没食欲,到晚上多少应该吃点。” 梁锦墨看她一眼,“我已经点过了。” 杨雪一愣,跟着收起手机,竖起大拇指拍马屁,“还是小梁总想得周到。” 周赫也看了梁锦墨一眼,心情有点复杂。 商务应酬,自然而然开始喝酒,好在没喝多久,营销中心的人就攒局说晚上要打麻将。 周赫和杨雪一听,瞬时沸腾,三下五除二吃过饭,就要去酒店的棋牌室。 梁锦墨没跟他们一起,他再次跟杨雪要了房卡,去楼上找许栀。 这时外面天已经黑了,他刷卡开门,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 手摸到灯的开关按下,房间里瞬间亮了。 他闻见了淡淡的酒气,抬眼,就见许栀坐在靠着窗口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罐打开的啤酒,问他:“喝吗?” 她这会儿的状态看起来还不如午后那阵子,发丝散乱,眼睛不肿了,眼神却有些涣散。 标间窗口是一张小圆桌和仅能容纳一两人的小沙发,圆桌上摆了一堆罐装啤酒。 酒是服务生送餐来时,许栀才想起要的,此时她刚刚打开第二罐,醉谈不上,就是微醺,神经还有点儿异乎寻常的亢奋。 梁锦墨没接话,她也不在意,又问:“杨雪和周赫他们呢?” “他们去打麻将了。”梁锦墨眉心紧蹙走过来,看到旁边电视柜上面摆着他点的餐。 看来她没吃饭就开始喝酒了。 明明他走之前,她还一副很豁达的样子,说自己没事。 他沉默几秒,在沙发上坐下来,问:“喝酒会让你好过一点?” 许栀想了想,说:“啤酒没有你给我的果酒好喝,但……我也不是想喝醉,不是想耍酒疯,我就是……” 她话说得磕磕绊绊的,“我觉得,每次喝了酒,我就不是我了,我就不用做许栀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表达清楚没有,问他:“你能懂吗?” 梁锦墨也开了一罐啤酒,“至少应该先吃饭,不然胃会不舒服。” 许栀沉默地喝酒,好一阵,她忽然笑了:“只有你会在乎这个。” 梁锦墨:“什么?” 许栀:“我的胃舒不舒服。” 梁锦墨不语,也安静喝酒。 许栀忽然问:“我是不是自作多情了?” 酒精麻痹了神经,又或许是许何平下午那通电话刺激到她,此时她说话有种不管不顾的劲头。 她想做乖乖女有什么好,前怕狼后怕虎,最后也落不下什么好,还不如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梁锦墨侧过脸,注视她双眼,“你清醒吗?” “还可以,你现在说什么,明天我肯定记得。”她又喝了一口酒,涩意在口中蔓延,“等会儿可就说不准了。” 梁锦墨:“那我等会儿再说。” 许栀一愣。 这个人真的一点都不按理出牌,她笑了,眼底波光潋滟,“锦墨哥哥,你不老实哦……” 她面颊透出酒精熏染的酡红,毫无预兆地倾身,靠近他几分。 沙发本来就小,他也没躲,只静静盯着她,瞳仁黑沉幽深。 “你怕什么?”她眼底笑意狡黠,像是有点得意,“我看出来了,下午你回来那会儿,想亲我。” 到底是喝了点酒,胆子大了。 梁锦墨闻言,拿着啤酒的手紧了紧,喉结滚了下,“许栀,你别招我。” “我现在得了一种病,别人不想要我做什么,我就偏要做什么,”她贴他更近,“听别人的话有什么好,反正也没人会因为我听话就喜欢我。” 她说话间,淡淡的酒气流转于两人之间。 梁锦墨呼吸沉了几分。 装啤酒的易拉罐在他手中,微微变形。 “怎么样算招你?”她没有觉察危险,“我爸说男人都喜欢浪荡的女人,我这样像吗……” 她话没说完,梁锦墨将手中的啤酒罐放在圆桌上,发出铿锵的一声响。 许栀愣住,眼前瞬息之间黯淡下来,光线被遮掩。 男人靠近的速度极快,他扣住她脑后,她甚至还没能回神,嘴就被堵住了。 手中的啤酒掉落下去,骨碌碌地滚到了床脚,酒液倾泻一地。 第49章 “不会换气?”他问。 房间里很安静,但是从窗口这个位置,能隐约听到楼下的马路上有车在按喇叭。 那声音遥远又模糊,许栀圆睁着双眼,回不过神。 嘴唇上触感湿热,被吮了下,跟着又是轻轻一咬。 这下许栀反应过来了,条件反射地抬起手,刚推到男人胸口,就被他一把攥住。 他离开她的唇,深黑的眼眸锁定她双眼,嗓音沉哑:“知道怕了?” 许栀说不出话,脸红透了,“你、你……你怎么……”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呼吸缠绕在一起,男人身上气息迫人,她有种要窒息的错觉。 那温柔的木质香,也带上了攻击性,像野兽即将冲破桎梏。 梁锦墨没回答她,微微眯眼,盯着她的同时像是在思考。 不过须臾,他开口:“迟了。” 许栀还没反应过来他这个“迟了”是什么意思。 男人已经欺身过来,捏着她下巴,再次吻下来。 她后仰躲避,结果被他压在沙发角上,避无可避。 她梦境里的温柔是没有的,这一回,男人直接撬开她的齿关,深入翻搅。 啤酒的涩意在唇舌间弥散。 呼吸彻底被掠夺,她脑子彻底短路了,唇舌都被男人强势侵占着,浑身发软,推拒的力量越来越微弱。 她想躲,可就连发麻的舌尖也无处可逃,被迫同他纠缠。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梁锦墨停下动作,但没有离开,唇贴着她软嫩的唇,呼吸交融,他瞳孔里清晰倒映着她绯红的脸,羞怯的眼。 “不会换气?”他问。 嘴唇上一片濡湿,许栀弱弱地喘息着,心脏快要跳出胸膛,“你……” 她话没说完就停住了。 她发觉自己在发抖。 梁锦墨也觉察到了,她在他身下轻轻战栗,不由自主,她一把抓住他衣襟,手也在哆嗦着。 梁锦墨手指挑着她下巴轻轻摩挲,语气带点玩味:“这么敏感?” 许栀没见过他这样,有些轻佻,有些坏。 她因此而怔愣,找不出合适的反应,眼眸像麋鹿,无辜又湿润,嘴唇也有些微的红肿,泛着他镀上去的水光。 这个样子,落在男人的眼里,比方才刻意为之的靠近更诱惑。 他垂眸,又亲她,轻轻啃噬她的唇瓣。 这一次就温和多了,许栀浑身酥麻,像身处云端,她不知道接吻是不是都会这样,她这方面的知识来源只有影视剧和言情小说。 长吻从浅到深,再由深到浅,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许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忘了反抗,直到男人停下来,睨着她问:“还招惹我么?” 她猝然回神,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脸憋得更红了,所有气势全都散掉,她跟没脾气的鹌鹑似的,赶紧摇摇头。 梁锦墨并没立刻从她身上离开,他的手扣着她柔软腰肢,指尖轻轻地勾起打底衫下摆。 许栀只觉得凉了一下,然后就是痒。 男人指尖在她皮肤上打圈,他声音比以往更低沉:“下一次再惹我,就不只是这样。” 你还想怎么样?许栀惊恐地看着他。 梁锦墨心情似乎不错,从她身上离开,唇角浅浅勾起。 许栀坐起身,但还缩头缩脑的。 身上的打底衫很乱了,她仓促整理完,余光偷偷飘向身边的男人。 他在喝酒,没事人似的。 她的心跳却还没平复,也不敢看他,很奇怪,她觉得自己应该生气的,但是没有。 她只是紧张,紧张得要死。 她羞得就连看他一眼都困难。 不对,别人都是交往了才会接吻的,他怎么突然吻她?她想起许何平那句话。 男人都喜欢浪荡的女人,所以她刚刚主动得很浪荡吗,就连他这样禁欲的人都受不了了吗? ……这想法多少有点自恋。 她缩在沙发一角,脑中天马行空,最后捂住了脸,闷声开口:“你、你为什么……为什么突然亲我?” 梁锦墨睇向她,看她捂着脸,一副不敢看他的样子,他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很果决道:“再问就继续亲。” 许栀:“……” 她怂了,不敢问了。 这个吻将她脑中的杂念一扫而光,因为她现在只剩下一个杂念:就是他。 梁锦墨喝完手里一听啤酒,起身过去,将自己为她点的饭菜拿过来。 还是温的,他直接放在圆桌上,说:“吃饭。” 许栀这会儿有点怕他,特别乖,听话地埋头干饭。 总要找点事做的,不然,总想着那个吻。 不……没用。 人在吃饭,脑子里还是那个吻。 男人压在她身上那种力量感,那种炽热的温度…… 真是要命,她觉得自己快烧起来了。 饭吃完,她低着头收拾了东西,顺便将滚落在地上的啤酒罐也收拾了。 但啤酒打湿了地毯,气温经久不散,好像一直在提醒她刚刚发生的一切。 然后,她就缩到了房间的另外一角——与他成对角线,最远的那一角。 梁锦墨也不着急,他在手机上和人发消息,等发完了,站起身,朝着门口走过去。 许栀就在门口,见他过来,慌得很,“你、你……你别过来,不然我、我就、我就……” 她还没“就”出个下文来,男人已经走到了她跟前。 “住酒店还是度假屋?” 他语气很平静,许栀有些错乱,好像慌的就她一个人。 许栀这会儿哪敢单独跟他走,赶紧说:“我就住杨雪这里吧……两张床呢。” 梁锦墨伸手拉开门,走之前最后看了她一眼,说:“别再明知故问,你说的没错,我从中午就想吻你,不过……”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这可乘之机,是你给的。” 他走了出去,并带上了门。 许栀站在门后,彻底石化,半晌回神,真想追出去打人。 她扑到了床上,脸往被子里面埋,快把自己憋死才仰头呼吸。 完了……脑子里都是那个吻。 他怎么那么冷静啊,难道他经常亲女生的吗?她哀怨起来,这可是她的初吻,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发生了。 而且她曾经幻想的初吻是蜻蜓点水的,梁锦墨亲得实在太欲了,色气满满,他看起来冷冷清清一个人,接吻的时候就像换了个人。 一门之隔,走出去的梁锦墨停步在走廊尽头。 他居然……走错路了。 应该去电梯间的,楼上有酒店给他安排好的房间。 不过走错也就走错了,他深呼吸,顺手点了支烟。 许栀将他的步调彻底打乱,不过…… 嘴唇碰到烟蒂,他顿了顿,无意识舔唇,暗想,倒也很值。 第50章 对女孩子来说,初吻总是特别的。 晚上十一点,杨雪赢钱归来,心情大好。 她看到许栀将脑袋埋在被子里,忍不住过去将人挖出来,然后愣了下,“你发烧了吗栀子,脸怎么这么红?” 说罢伸手摸许栀额头,“好像是有点烫呢……” 许栀赶紧躲开,手摸着自己的脸,“我……我没事,这里地暖太热了。” “我觉得温度正好啊。”杨雪大大咧咧,坐到小沙发上,看到小圆桌上的啤酒,还有地毯上的大片酒渍,“你干嘛呢,洗啤酒浴了?” “没……”许栀说:“喝酒的时候不小心撒在地毯上了。” “你和小梁总一起喝的吗?”杨雪坏笑起来,“我说小梁总怎么不跟我们一起玩,急着回来,他一直惦记着你,中午和我要一遍房卡,晚上要一遍,还一直记着给你点餐……唉,我就说我还不如和他换房间算了,他的房间是上面的套房呢,我可以把我这张小小的床让给他,你们要是觉得施展不开,两张床并在一起也行。” “你……”许栀羞恼,“你胡说什么啊。” “我可没胡说,我说的都是事实,”杨雪顿了顿,盯着许栀的眼神好像发现新大陆,“你的脸更红了……你们发生什么了对不对?” 许栀脸又埋被子里面去了。 杨雪干脆和许栀挤在一起,“老实交代!” 许栀哪里好意思说,她闷声道:“你别调笑我了。” 杨雪:“我不问可以,但我和你说,你可得把握好机会啊,小梁总人真不错,比梁牧之那个纨绔强多了。” 许栀:“你才认识他几天……” “但他人就是很好啊,我们团队公认的,他给自己人的待遇都不错,”杨雪道:“而且又很帅!我和你说这几天我看多了小梁总,好像对程宇的美色已经免疫了,我的审美上限都被小梁总拔高了,我爱豆和他比都还差点。” 许栀闻言,脑中一空,扭头看着杨雪,脱口而出:“你干嘛老看他啊……” 话出口她就后悔了,但是迟了。 杨雪笑得很大声:“急什么,放心!我不跟你抢,虽然程宇不如小梁总帅,但还是我心中的no1,小梁总就留给你。” 埋脸已经不够了,许栀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杨雪笑够了,伸手拍拍许栀的背,“讲真,好好考虑下小梁总吧,我看得出他是真的对你上心,人在外面都会惦记着你,他平时看着都冷冷的,我都没想到他会有那么细心的时候……” 停了下,“我在公司都听说了……他这个私生子在梁家不受待见,我知道你可能会顾忌他的身份,但你想想,你和梁牧之都闹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好忌惮的?再说了,小梁总这身份也不是他选的,梁家对他已经很不公平了,你对他可得公平点。” 杨雪说到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许栀这一晚上都在回味那个吻,也是这会儿才被拉回现实。 入夜躺在床上,她忍不住地想,梁锦墨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会不会就像梁牧之说的那样,他只是为了报复? 而她,如果要和他在一起,必然要承受很多压力,等同于得罪了付婉雯,也忤逆了许何平。 这样的事,她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她思及此,所有微妙的心动和悸动都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她怎么忘了,她陪着梁牧之撕掉他的课本试卷,她在他发着烧无处可去的时候,将他从自己家赶出去了,这样的事,发生的次数也已经很多了…… 如果他真的要报复梁牧之,那她这个帮凶也未必能幸免于难。 翌日凌晨,许栀起床很早。 趁着杨雪还在睡,她蹑手蹑脚洗漱,带上自己的行李从房间出去。 刚关上门,转过身,就愣住了。 梁锦墨靠着墙壁站着,侧着脸,正盯着她。 她窘迫极了,半晌慢吞吞地走过去,“你怎么……这么早……” 梁锦墨看一眼她的行李,“你也很早。” 她起这么早是想跑路,她有苦说不出。 梁锦墨微微挑眉,“想跑?” 许栀嘴硬:“没有。” “那走吧。”他站直身,直接拉过了她的拉杆箱,轻嗤了一声:“胆小鬼,到底是谁在怕?” 许栀心底五味杂陈,她确实怕。 她以前觉得,在每一次的接触中,她都能多认识他一点,但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 在和他的接触里,她更多的是认识到自己从前从未觉察的一面,比如,原来她对于亲密关系有那么深的渴望,原来她心底也有欲,期待被他拥抱亲吻…… 如果梁锦墨不是梁锦墨,不是梁牧之同父异母的哥哥,不是梁家的私生子,她想,她会愿意和他继续发展下去,但是没有如果。 他的身份太特殊了,她曾经被认为和梁牧之是一对,和同父异母的两兄弟纠缠不清,别人会怎么看她? 她没有勇气顶着父亲的压力,和周围人异样的眼光继续这段关系,所以她不敢挑明什么,也很怕他会说什么。 从理智的角度来说,她并不想和梁家人再扯上任何关系,而且,她也无法确定他对她是否真心,他有没有想要报复她或者梁牧之的心思。 或许只是玩玩,男人亲吻一个女人,并不代表喜欢,她这样想,毕竟男人是不喜欢都可以的动物。 胡思乱想了一路,想到自己有点难受,那可是她的初吻呢…… 对女孩子来说,初吻总是特别的。 两人在停车场上车,许栀选择了后座。 这样距离他远点儿。 梁锦墨在驾驶座上,往内视镜望了一眼,“当我是司机?” 许栀赶紧在后座上躺下了,“我很困,要睡觉,前面太窄了。” “座椅可以放下去。” “那也窄!” 完全不讲道理。 梁锦墨微眯眼,半晌被气得笑了,“昨晚没睡好?” 许栀脑子转得极快,“没有,睡得可好了。” 她才不会承认昨晚她失眠半宿都在想他,还有那个吻。 梁锦墨没同她继续理论,他挂了档,收回在内视镜的目光,“我没睡好。” 许栀心跳猝不及防漏掉一拍,将外套一把罩在头上,干脆装死。 第51章 他说:“我可以等,但你不能只会逃。” 接下来一路无言。 许栀起先闷头假寐,后来是真的睡着了,导致她根本没看到车子已经拐弯进了别墅区。 直到听见梁锦墨刷别墅区的门禁卡,她迷迷糊糊中一个激灵,翻身坐了起来:“到了吗?” 她睡眼惺忪,抬手眼睛,又捂着嘴巴打哈欠,头发睡得翘起了一撮,她自己还没意识到。 梁锦墨往内视镜望一眼,看到她这样子,有点想笑。 他压着唇角,道:“进小区了。” 许栀意识回笼,“不用进小区的,你把我放在门口就行。” 如果车子进了小区,万一被她爸妈,或者梁家那些人看到,就很麻烦,她得同那些人解释她为什么和他在一起。 梁锦墨回到正前方的目光有些凉,“已经进来了,马上停车。” 许栀的心思他一眼看穿,无非是不想被别人看到他们在一起。 她还是喝醉的时候比较可爱,没有那么多顾忌,一旦清醒就瞻前顾后,他原本以为她考虑最多的是梁牧之的感受,然而现在,排除梁牧之,她还在意其他人的看法,畏首畏尾。 车子在别墅区马路边的临时停靠点停下,许栀说:“你开一下后备箱,我把行李箱拿了。” 她说话间,手去推车门,没推动。 梁锦墨没回头,就在内视镜里同她对视。 他也不说话,黑沉沉的一双眼,看得她心里发毛。 她咬咬唇,声音很小:“开门啊。” 梁锦墨:“你确定没什么想说的吗?” 许栀脑中警铃大作。 无论他是否真心,她都还没有做好戳破那层纸的准备。 见她沉默,他又道:“也没什么想问我的?” 许栀选择做缩头乌龟,“我……我要回家了。” 她的反应其实不能算是在他意料之外,他猜想,她大概从来都没有将他当成一个可以考虑的对象。 如果不是她喝了点酒放飞自我,如果他昨晚没有失控,那他们应该还能顺利回到朋友的社交距离。 但那个吻发生了,就注定他们回不去。 “许栀。”他唤她名字。 许栀神经紧绷,不等他说话,就又重复:“我得回家了。” 梁锦墨默了默,将车门解锁的同时又开口:“我可以等。” 许栀赶紧推开车门下了车。 梁锦墨也下车,走过去打开后备箱,将她的拉杆箱拿了出来。 许栀去接行李箱时,猝不及防地被男人握住了手。 她抬眼,就撞进男人深邃的眼眸里。 他说:“但你不能只会逃。” 说完,他立刻松手。 许栀转身走,小步飞快,像个逃兵。 被梁锦墨的话吸引了所有注意力,她走到道路拐角处,抬眼时才看到前面站着梁家老头子。 许栀背脊一紧,先恭敬打招呼:“梁爷爷。” 梁老爷子往她后面望了望。 梁锦墨的车子已经掉头往别墅区大门驶去。 “栀子啊,”梁老爷子问她:“那不是牧之的车吧,不是说你跟牧之去滑雪了吗?” 许栀心虚得很,也不知道梁老爷子看到多少,她支吾了下,说:“我有点事,就先回来了。” 梁老爷子盯着她,“送你回来的是谁?” 许栀头皮发麻,想不出能糊弄过去的办法。 梁老爷子:“我看刚刚帮你拿行李的人,好像是锦墨。” 原来都被看到了,许栀这下装也没法装,“他在景区有工作,就顺路载我一程。” “这样吗?”梁老爷子也没说信不信,而是道:“不过以后还是避嫌吧,你和牧之有娃娃亲,以后是要结婚的,他们兄弟俩的关系……你也清楚。” 许栀被“娃娃亲”三个字刺到,她觉得很讽刺,但是对着老人,她又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按理说,梁爷爷这边是该由梁牧之自己说清楚的。 她低头,一脸讪然,“爷爷,我觉得婚姻这种事,您最好还是听听梁牧之自己的想法。” 梁老爷子一愣,许栀以往都管梁牧之叫“牧之”,现在忽然连名带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他问许栀:“和牧之吵架了?” 吵架倒是真的,还吵得前所未有的凶,只是有陈婧牵扯其中,许栀不方便说太多,她正思忖怎么回答,就听见梁老爷子又开口。 “那小子是需要你多包容一点,他的性子你也知道,被惯坏了,”梁老爷子叹气,“什么事都由着他,那他能玩死他自己,虽然说现在你们年轻人没有娃娃亲这讲究了,但你也是我和他爸爸妈妈认可的梁家媳妇儿,牧之这性格,就得有个稳妥的人看着他我们才能放心,你明白吗?” 许栀垂着眼,小声道:“我也管不住他的。” 没人能管得住梁牧之,虽然她能理解梁家的长辈们是希望梁牧之的对象可以约束他一点,但她做不到,并且…… 她现在也不想做那个人了。 然而她发现,好像没有人在乎她的想法,许何平指望将她卖给梁家,而梁爷爷话里的意思也很明白,希望她能以妻子身份看管梁牧之。 就是没有人问她喜不喜欢,乐不乐意。 梁老爷子同她并肩往家里方向走,他语重心长道:“这世上如果还有人能管牧之,那就是你了。” 许栀抿唇没说话。 “不信吗?”梁老爷子想起什么,笑了笑,“牧之高中最叛逆那时候记不记得,成天和我还有他爸妈吵架,后来还搞了个离家出走。” 许栀记得这件事,那次后来是她找到梁牧之,并将人带回梁家的。 “如果不是你,说实话,我们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梁老爷子感慨,“那小子回来之后还和我们放话,说他回来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看你都着急得哭了,他只能勉强同意回家。” 许栀不太赞同这种说法,“我觉得他是想回家,但是需要台阶下,我正好去了。” 梁牧之那个死傲娇就是这样,他是很难认错低头的。 梁老爷子说:“对,但是他这宁折不弯的性子,注定了他以后还有需要台阶的时候,你以为那时妈没有打电话给他,哭着叫他回家吗?但是没用,只有你一哭,他就回来了。” 许栀还是不觉得这能代表什么,或许只是她正好找去了,当面同梁牧之说了,他觉得这台阶递到位了。 她正想再说什么,梁老爷子话锋忽然一转:“你和牧之的婚事倒也不是特别着急,毕竟你都还没毕业,你们再处处,但是你和锦墨那孩子……” 听他提起梁锦墨,许栀莫名有点紧张。 “以后就别再有来往了,不光牧之知道了会不高兴,你和牧之的娃娃亲很多人都知道,而且以前你们成天在一起,锦墨身份特殊,和你接触被别人知道了,也容易被说闲话,这对你,对他,对牧之都不好,你懂吗?” 许栀感觉心脏在迅速而沉重地下坠,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第52章 梁牧之伸手,去碰她脸颊,“谁打的?” 梁老爷子深深看她一眼,“锦墨这孩子命苦,我都知道,但任何事都有规矩,你是女孩子,我相信你会更在乎自己的名誉。” 许栀有种被看穿的窘迫和难堪,没有再说话。 回到家,家里没人。 她上楼回自己房间,终于能将学校带回来的行李都安置在屋子里。 从拉杆箱里拿出梁锦墨那件白衬衣,她盯着,愣神许久。 她想起了杨雪的话——梁家对梁锦墨不公平,要她对他公平一点。 可是,这世上哪里有公平可言?对梁锦墨是这样,对她也是这样,只有梁牧之,好像永远被偏爱包容,就算他惹是生非,不接受任何规训又有什么关系?他的父母和爷爷还是会为他做最好的安排。 而她如履薄冰谨小慎微的这些年,到底都得到些什么?明明没有得到梁牧之的心,却被打上了他的标签。 很多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对,现在他潇洒转身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了,她却还要畏首畏尾。 没有人会为她考量。 她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为梁牧之保守秘密,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晚上,许何平是和赵念巧一起回来的。 看到许栀下楼,两个人都很意外。 赵念巧先问了:“栀子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那个滑雪场很大吗?怎么才去两天就回来了?” 许何平想的则是另一回事:“牧之和你一起回来的吗?你们之间有没有进展?” 夫妻俩坐在沙发上,许栀走过去站定,深吸口气,说:“我不是和梁牧之一起回来的。” 她看向赵念巧,“我们也没怎么玩,出了点事,他女朋友摔伤了。” 赵念巧一愣,许何平已经拧眉坐直身子,“你说什么?” “我说,梁牧之有女朋友,”许栀视线投向许何平,语气很平静,“他和他女朋友感情很好,现在他误会是我害他女朋友受伤,对我大发雷霆,我跟他不但不可能在一起,就连朋友都不是了。” 许何平一下子站起身,“他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你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许何平明显是动怒了,许栀有些紧张,紧攥着的掌心出了汗。 “我都说了我和他没有真正意义上在一起过,只是朋友而已,”她的声音有点底气不足,“爸,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过我说话?” 那肯定是没有的,这个家,许何平别说听女儿说话了,老婆的话他也没放在心上过。 “那我交代你的事呢?”许何平语气很冲,“你没法让他喜欢你,就干脆去他房间勾引他,能怀孕最好……你没去是不是?!你拿我的话当耳旁风!” 许栀面色煞白,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许何平说这种话,但她还是接受不了。 “爸!”她叫他,“你是要我做小三吗?” “我才不管你做小三还是小四,”许何平怒不可遏,“你必须得嫁给牧之!他有女朋友又怎么样?只要你们结婚,哪怕他以后在外面养几个女人也无所谓,你只要有梁家少奶奶这个身份就可以了,你知不知道银行那些人多看重这些关系!” 许栀被气得手都在发抖,作为一个父亲,许何平给她相算的未来就是这样。 嫁给梁牧之,容忍丈夫在外面养女人,做永远不被爱的空壳妻子。 她再也忍不了了,仰起脸倔强地盯着许何平,“做梁家的少奶奶很好吗?我不觉得,不过是不入流的小三,还不如做鸡,如果这公司需要我出去卖才能保得住,说明你没什么运营公司的本事,我看也别保了。” 她话音落,偌大的客厅都安静下来。 不仅赵念巧震惊,就连许何平也愣住了。 许栀从来没有说过这么粗俗的话,她一直乖巧,恬静,这根本不像是她能说得出的话。 但却一针见血。 许何平血都往头顶涌,他居然被许栀给说了。 怒意冲顶,他抬手就是一耳光。 “啪”的一声,许栀被打得偏过了脸。 这是许栀人生第一次挨打。 赵念巧有些慌了,赶紧站起身劝,“怎么动手啊……别吵了,栀子你先上楼。” 许何平怒吼:“你看看这女儿被你教成什么样子!吃家里的用家里的,长这么大一点用没有,还有理了?!还教训起我来了,真是反了天了!” 许栀被赵念巧推着走了几步,脸颊上灼热的痛感袭来,她忽然回头,嗓音也拔高:“你死心吧,我就是了梁牧之也不可能看我一眼!你知道他女朋友是谁吗?” 赵念巧阻拦她,“栀子别说了,你先上去……” 许栀干脆不走了,她感觉自己脑中理智的弦彻底崩坏,她什么都不想管了,为什么她要瞻前顾后,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在想做人留一线。 她什么都不留了,诡异地笑起来,“他女朋友就是那个陈婧!梁牧之宁可和那个的女儿在一起,也不看我一眼,他会不知道他和陈婧在一起对梁家的名誉有损吗?但是他根本不管!他不管梁爷爷,也不管他爸,更不会管梁氏会不会受到影响!为什么我要管那么多?!” 她笑着,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我总在想,这么多年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你从不正眼看我,现在我觉得你不看我挺好的,你一看我,我的人生都快要被你毁了,我听话了这么多年,乖了这么多年……我以为一切会不一样……我真是个蠢货。” 许何平又抬起手,“我养得了你我还说不得你了!” 赵念巧慌慌张张去拦许何平,“别打孩子……你好好说,怎么能打孩子呢!” 许栀眼泪还在流,但人却已经平静下来,她静静看着眼前的闹剧,说:“别把你事业不顺和没有生出儿子的怨气发泄在我身上,我的出生不是我选的,如果我能选肯定也不要你这样的父亲,以后公司的事你自己做打算,我今天话放这了,我和梁牧之,不可能!” 说完,她转身,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许何平快气死了,他还想打许栀,但是被赵念巧拦着,实在脱不开身,转而骂起赵念巧,“你还拦我?你看看这个不孝女都说了些什么……” 许栀摔上了门,隔绝了身后的声音,她没有回头,走过院子,打开大门走出去。 脚步很快,才走几步,猝不及防地,差点撞上个人。 她仓皇抬头,便是一怔。 梁牧之捂着被她撞疼的胸口,也愣了下。 傍晚时分,光线微微昏暗,但许栀脸上的指印和泪痕都太明显了。 梁牧之一时间也忘了其他,条件反射般伸出手,去碰她脸颊,嗓音紧绷却急切,“谁打的?” 第53章 看到梁牧之如此激动,她居然感受到一丝快意 梁牧之提前回到北城的事,本来没打算让家里人知道,他是计划要在医院照顾陈婧几天的。 但是不巧,今天下午在医院遇到了一个付婉雯的朋友。 与其等消息传到父母耳中,还不如自己坦白。 不过他刚刚回家,家里父母都不在,他没呆多久,鬼使神差出来,走到了许家门外。 他不知道许栀回来了没有,如果回来了,她会和她父母怎么说? 以往他都能找她串供的,这样就可以继续将陈婧藏起来,但这次显然不同了。 他徘徊几个来回,还没想出个结果,许栀就从家里出来,低着头直往前冲。 许栀被人打了。 她脸上的五指印赫然,他脑中都空了,伸手想要触碰,她却立刻躲开。 梁牧之愣住,旋即他也想起来,他们才吵过架,许栀还将他的全都删除了,一副要跟他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他顿时有点没面子,手在半空僵了几秒,正要往回收,许栀已经要绕过他离开。 他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她手腕,“我问你呢,谁打的?” 他没法想象,谁会对许栀动手,她这人性子温吞,从小到大就没得罪过人。 许栀被拽得顿住脚步,她一把甩开了梁牧之的手。 “和你有关系吗?”她冷冷反问。 梁牧之拧眉,火气蹭蹭地往上冒,“你没完了是吗?还真要绝交?我问你是关心你!” 他觉得许栀说的那些是气话,毕竟气头上他也说了不少难听话,但冷静下来想想,依两家人这交情,他们之间最糟糕也要保持面子上的关系。 但一天过去,许栀好像一点也没冷静下来,他觉得许栀很幼稚。 而许栀只觉得很可笑,“梁牧之,我和你之间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你的关心未免太泛滥了,陈婧知道吗?” 她声音很大,梁牧之拧眉,往四周望了一眼,“你想干嘛?吵架可以,别扯陈婧,万一被别人听到……” 许栀看到他紧张的眼神,忽然觉得这一幕很滑稽,很搞笑。 她也真的笑了。 梁牧之觉得她在发癫,“你是不是有病?我看你真该去看看医生!” 他真不明白她怎能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变成这样,现在的她时常让他感到很陌生,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乖巧柔顺的小栀子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许栀敛了笑,“你问我谁打我?我告诉你,是我爸。” 梁牧之愣住了,“他为什么……” 他话没说完,就想到一个可能。 许栀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想法。 “我告诉过你,我爸希望我和你结婚,借着你家的关系来拉投资和贷款,我刚刚和他说不可能,因为我跟你彻底闹翻了,而且你和陈婧在一起,感情很好。”许栀微笑道:“他很生气,觉得我没用,所以就动手打我。” 梁牧之闻言,不可置信地睁大眼,注意力也迅速被转移,“你告诉他我和陈婧的事了?” 许栀说:“对。” 她并不辩解什么,直白地承认,理直气壮得就好像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是梁牧之知道,他马上要有大麻烦了。 许何平知道了,不可能不告诉梁正国和付婉雯,对了还有爷爷,爷爷也会知道…… 他不明白许栀怎么还能这么平静,他拧眉盯着她,“我让你不要说出去的!”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梁牧之错愕地盯着她,“许栀你是不是真的疯了,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如果害陈婧受伤的是别人,你信不信我真断他一只手,就因为是你,我不知道怎么处理,才让你走,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说清楚!” 看到如此激动的梁牧之,她居然很地感受到一丝快意。 原来报复确实很爽。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一句话,我和陈婧可能就彻底完了,我爸妈现在还不了解陈婧,只知道她是个落马的女儿,他们一定会让我和她分开的……”梁牧之似乎已经看到他和陈婧的未来,而这都是因为许栀。 他问她:“让我们分手就是你的目的吗?这是你的报复?就因为我说你乖乖女很无聊,赶你走?你心胸就这么狭窄?” 许栀恍惚了一瞬,脑海中回闪过去很多细碎的片段。 走到这一步当然不只是因为滑雪场发生的一切,还有很多很多……但,她丝毫没有说出来的欲望。 她对梁牧之的感觉早已彻底改变,她想,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她曾经喜欢过他。 她想了想,最终开口,就是一句很经典的渣男语录:“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梁牧之是真的被气到了。 身份使然,他从小没受过什么气,谁让他不爽他都加倍还回去,但面对许栀,他发觉自己居然无计可施。 他想到什么,怒极反笑:“我知道了,是梁锦墨让你这么做的,对不对?他给你灌什么了你这么听他的话?” 不等许栀反应,他继续道:“也是,你这人,一直就没什么主见,我早说过你很容易被人骗……” 许栀打断他:“这和他没关系!” 梁牧之根本不信,“你让梁锦墨别高兴太早,我迟早要和他算账。” 说完,他一刻不停地绕过她,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许栀愣在原地,她身上还穿的是室内穿的开襟毛衣,冷风一吹,她彻底清醒过来。 梁牧之好像把这笔账真算在梁锦墨头上了。 她不知道他会做什么,但她很清楚,在梁家,梁锦墨要和他对抗太难了。 第54章 她轻轻歪了下头,将脸颊贴进他掌心里。 因为和父母争吵而出门,许栀身上什么都没带,就连一件厚实的外套也没有。 这年头,没手机出门就像在裸奔,连公交车也坐不了。 但她不想回去,不想再面对许何平那副嘴脸。 杨雪大概还没有回到市区,求助也没门路,回学校吧…… 学校太远了,整整二十几站路,她不知道走过去需要多久。 她有些绝望,原来无家可归是这种感觉。 她在冬夜的街头游荡,因为冷得受不了,就近进了一家商场蹭空调,然后遇到个人。 是程宇,他从商场一楼的星巴克走出来,旁边还有个女人。 许栀和程宇的所有接触都是因为杨雪,所以算不上很熟,但现在她顾不得了,这感觉就如他乡遇故知,她直接走过去和程宇打招呼。 程宇看到她,愣了愣,旋即目光就落在她红肿的脸颊上。 不过他对别人的事没有什么好奇心,只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许栀赶紧问他:“杨雪快回来没有?” 程宇:“不知道。” 许栀又问:“那我能借你的手机给她打个电话吗?” 程宇也不问为什么,将手机拿出,解锁找到杨雪的号码递给她。 许栀给杨雪打电话的空儿里,就见程宇同他身边的女人很自然地聊着天。 那女人看起来要成熟些,二十六七的样子,穿着也是很职业的ol风。 电话那头,杨雪兴奋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注意力:“程宇!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想我了吗?” 许栀:“……” 杨雪:“说话啊,别不好意思。” 许栀:“是我。” 杨雪那头安静几秒,“哦……是你啊……” 失望得显而易见。 许栀这会儿也没心思计较这些,说:“我和我爸吵架,从家里出来了,没带手机,也没带钱,我不好意思和程宇借钱,你能不能给他打点钱,我先从他这里拿了,回头还你。” “怎么吵架了?”杨雪问。 家里的糟心事儿许栀此刻不太想说,只问:“行不行?我得先找个晚上住的地方。” “你不回家了吗?”杨雪觉得挺不可思议的,“和父母吵架的话,早晚还是得和好的,你不回家他们会担心的。”许栀默了默,“能先借钱给我吗?” 杨雪倒不是不愿意借钱给她,就是觉得她一个人在外面游荡不好,问她:“你带身份证了吗?” 许栀被提醒了下,才想起,只有钱,没有身份证,还是开不到房间的。 她闭了闭眼,“我打车去学校,看看宿舍里能不能住。” 杨雪有些无语,“你稍微等一下,先把电话给程宇,我和他说。” 许栀将手机还给程宇,心底有些绝望。 她知道寒假期间宿舍虽然可以住,但却是停暖的。 如果不回家,今晚她可能会被冻死。 不多时,程宇挂断电话,对许栀说:“杨雪叫你在这里等一下,有人过来接你。” 许栀一头雾水,“谁?” “不知道。”程宇说着,直接给杨雪微信发过去位置共享。 发完,程宇收起手机,看一眼许栀:“你别乱跑,等下人就来了。” 说完,程宇就带着那个女人走了。 许栀觉得这个校友实在很无情,但毕竟不是很熟,她也不好意思要求什么,只能目送他们背影走远。 也不知道杨雪究竟看上程宇什么,她在商场休息区的椅子上坐下来,又想起了梁牧之。 现在她也不知道以前自己喜欢梁牧之什么,这种懵懂的悸动确实能蒙蔽人的双眼,现在她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抛开感情不说,梁牧之确实并不适合她。 十几分钟后,许栀终于知道杨雪口中那个来接她的人是谁。 梁锦墨朝着她大步走过来,眉心微锁,他穿深灰色的立领风衣,因为身高腿长,像个天生的衣架子,她没见过哪个男人穿风衣比他好看。 从花痴中回神,她想抽自己两下。 早该想到的……杨雪还能叫谁来?她就应该坚持跟杨雪借钱,借不到就厚着脸皮跟程宇借也行。 现在跑肯定是来不及了。 梁锦墨已经站定在她跟前,居高临下睨着她,看她低着头不敢看他,他忽然伸出手,勾着她下巴,迫使她抬头。 许栀心神大乱,“你……你干什么……” 梁锦墨一眼扫到她红肿的脸颊,“回家挨打了?” 许栀这才想起,一把捂住自己的脸,“不小心碰了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谎,可能就是觉得很没面子。 不过这个谎言并不高级,梁锦墨说:“那你碰得挺好,碰出一个手印。” 许栀抓着头发,挡自己的脸,嘟囔:“……你管我。” 梁锦墨:“不要我管?那我走了。” 他说着,真的转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许栀不可置信,站起身,眼巴巴看着他的背影,却见那人忽然又顿步回头。 四目相对,他看到她委屈巴巴的表情,她眼底泪光盈盈。 又有些后悔逗她。 她这人,脸皮薄,就连遇到困难求助都拉不下脸。 “还不走?”他问她。 许栀别扭着,不该跟他走的,她本来是想要躲着他的,可眼下,能帮忙的人,好像只剩他。 梁锦墨比她动作快,他折回来,直接拉起她的手。 许栀甩了两下,没甩开。 男人的掌心干燥温暖,且有力量,被这样牵着手,她感觉这个晚上一直凄凄惶惶的心,好像落到了地上。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盈在眼眶的泪水就滑下来了,满腹的委屈翻涌着。 被梁锦墨牵着手,一路带到停车场上车。 她还抽抽噎噎,梁锦墨没立刻开车,抽了纸巾递给她,“是你爸打的?” 许栀接过纸巾擦眼泪,点了点头,“他看我和梁牧之没戏了,就觉得我没用。” 她脑子很空,从和许何平吵架到现在,其实一直有点儿思维迟缓,现在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以后要怎么办。 她长这么大,还没有和父母发生过这么大的正面冲突,就连青春期最叛逆的时候,她都是逆来顺受的。 两个人都在前排坐,还没有系安全带,梁锦墨侧过身,忽然从她手中拿过纸巾,擦她眼角,“好了,别哭了,最近每次我见你,你眼睛总是肿的。” 男人的语气低沉温柔,动作也轻,缓缓拭去她眼角泪滴,指腹又碰到她红肿的脸颊,垂下的眼睫掩了眸底不易觉察的疼惜。 许栀呆呆看着他,恍惚中想,被人重视,会不会就是这种感觉? 心口好像被什么充盈着,又很温暖,这感觉对她来说堪称陌生。 情不自禁地,她轻轻歪了下头,将脸颊贴进他掌心里。 第55章 他低下头,前额同她额头相触。 车厢内灯是暖色调,橙黄的温柔光晕静静地笼罩着两人。 许栀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梁锦墨一时间就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和他不同,她这人很被动,又顾忌很多,如果他们之间隔着一百步,他知道他至少得走一百零一步——她会退。 但就这一个瞬间,他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和那软嫩触感,心快要融化,那一点点微末的不平衡,也被尽数抚慰。 他倾身,慢慢靠近她,低下头,前额同她额头相触。 就在此时,许栀抬头:“啊……” 她赶紧偏过脸,“阿嚏!” 很煞风景地,她打了个喷嚏。 梁锦墨:“……” 许栀:“……” 她也不想,但是喷嚏是憋不住的啊。 她脸颊发烫,很不好意思,缩了缩脖子,身子往后退。 梁锦墨往她身上扫,“你就这样出来了?” 许栀将毛衣裹紧了一点,“没来得及拿外套。” 暧昧的气氛消散,梁锦墨将车内温度调高了一点,系好安全带挂了档。 车子从商场停车场驶出,汇入马路上的车流中,许栀想起一件事,“我们去哪里?” 梁锦墨:“酒店。” 许栀迟疑了下:“你住的那家吗?” “明知故问。” 许栀偷偷瞄一眼男人的侧颜,手将安全带抓得有点皱。 梁锦墨住的那间套房,她已经去过好几次了,其中两次还留宿了,按理说这时候不该矫情。 但,现在毕竟是有点不一样了。 以前她心无旁骛,只当他是个可靠的朋友,但现在,他都吻过她了…… “怎么,”梁锦墨抽着空瞥她一眼,“怕我?” 许栀咬唇,声音很小:“没有。” “放心,你不招我,我不碰你。” 许栀慌忙扭头,视线投向车窗外,根本不敢接这话。 回到酒店套房,许栀喷嚏连连。 梁锦墨打电话给酒店前台,要了红糖姜茶,还有一个水煮蛋。 许栀听见了,越发窘迫,站在客厅中间,说:“给你添麻烦了。” 梁锦墨坐在沙发上,看她站老远,就知道她有所防备。 果然,她在思路清晰的时候,是很难接近的。 他也没同她计较,等服务生送到东西,她喝红糖姜茶,他剥了水煮蛋,往她红肿的脸颊上按。 “我自己……” 许栀想躲,没躲开,他按住她肩膀,“喝你的茶。” 说完,他细心而轻柔地用蛋在她受伤的脸颊上轻滚。 没几分钟,许栀的耳根乃至脖颈,都微妙地热了起来。 梁锦墨垂眸,盯着她修长的脖颈,她皮肤白皙,绯红格外明显。 他忽然开口:“这不算是碰你吧。” 许栀咬着吸管,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要说什么。 男人毫无预兆凑近她耳边,声线磁性低沉:“那你脸红什么?” 许栀猝不及防,刚进嘴里的姜茶差点喷出来,她一下子躲了老远,“你别离我那么近!” 她嗔怒地瞪着他。 梁锦墨微微弯唇,看她这样子,总算精神了点。 他将手中的蛋塞进她手里,“好了,你抵抗力弱又着了凉,洗漱完早些睡觉,身体最重要,任何事都等明天再说。” 男人的声音沉稳淡然,许栀本来脑中乱哄哄的,还有很多关于未来的问题,但现在,他的话让她决定将一切暂时抛之脑后。 度过了颇为折腾的一天,许栀确实很想好好休息,然而天不遂人愿,半夜她就开始发烧。 她本来想忍一忍的,但是头疼得厉害,她从卧室悄悄出去,想找找看有没有医药箱,看看里面会不会有退烧药。 才走出卧室没几步,头顶的灯就忽然亮起。 许栀愣了愣。 梁锦墨从沙发上坐起,将手中的顶灯遥控扔在一边,问她:“怎么了?” 他显然也不是很清醒,眼底微微惺忪,许栀看到沙发上的被子,他居然睡在了客厅。 她摸摸额头,蔫了吧唧说:“发烧了,头疼。” 梁锦墨按了按眉心,从沙发上下来,去电视柜那边翻出医药箱,从里面找出退烧药,然后又去为她倒了温水拿过来。 许栀头晕,在沙发上坐下,靠着沙发背,就看着男人走来走去。 他赤着脚,身上穿深蓝色的套装睡衣,这个模样看起来要随和很多。 水被他递到了嘴边,许栀勉强支起身,将退烧药吃了。 梁锦墨在医药箱里找到一个额温枪,但是没电了,他感冒次数很少,几乎不用这些东西,此时凌晨两点多,外卖软件上也买不到这东西。 他蹙眉,抬眼看到许栀正要回卧室。 她显然腿软,走得很慢。 他大步过去,不由分说地弯下身,打横将人抱起。 许栀惊呼一声,本能地搂住他脖子。 “你先回卧室休息,我下去看能不能买到体温计。”说话间,他已经将她抱回次卧,放在床上。 要离开时,却被她扯住衣角。 性格使然,许栀一直不好意思麻烦人,她说:“别去了,你赶紧睡觉吧,都这个点儿了……” 梁锦墨将她的手拉开,又弯下身,安抚地摸了摸她的额头,说:“你先休息,能睡就睡一下,我马上回来。”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去。 次卧的门没关,许栀听见外面的声响。 梁锦墨走进主卧,悉悉索索,应该是换衣服的声音。 跟着又是脚步声,他真的出去了。 许栀闭上眼,有热流在眼底涌动。 她想起了那一天,发着烧的梁锦墨进不了梁家的门,就连用人都假装听不见他在按门铃。 而她,虽然给了他退烧药,却在他还没有退烧的情况下将他从自己家赶出去了…… 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呢?她明明不配。 要是她没有做过那些伤害他的事情就好了,这样的想法以前就有,此刻更加强烈—— 如果那些事没有发生过,此时的她,就可以安心地相信,他做这一切是百分之百出于真心,而非其他目的。 第56章 这个月你们就订婚。 这个晚上,梁家同样不得安宁。 梁牧之回到家里,一直很烦躁,脑中反复斟酌措辞,现在滑雪场的事儿已经是小事了,他绞尽脑汁想如何跟父母坦白他和陈婧的事情。 不过许何平比他想象中动作更快,直接将电话打给了梁正国。 梁正国和付婉雯夫妻俩今晚本来在参加一个慈善晚宴,梁正国接完电话,脸色当即就变了,带着付婉雯回家。 路上付婉雯将电话打给梁牧之,得知他已经回家,车子是压着限速跑回家的。 梁牧之坐在楼下客厅沙发上,等待暴风雨来临。 果然,梁正国进门看到他,眼底怒意赫然,鞋都没换,直接走过去问他怎么想的。 梁牧之还试图用老一套蒙混过去,说:“还能怎么想,陈婧是陈婧,她爸是她爸,她爸做错事,难道还连坐吗?我只是谈了个恋爱,为什么要管那么多……” 他话没说完,梁正国的巴掌就已经落了下来。 梁牧之被打得耳膜嗡嗡地响。 他唇角浮起一抹嘲讽,许栀今晚挨打,他也今晚挨打,他们的步调还挺一致的。 付婉雯赶紧过去拦着梁正国,“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说罢,心疼地看着梁牧之,想要摸摸他的脸,又忍了,“牧之,快给你爸爸道歉。” 梁牧之舌头顶腮帮子,一副混不吝的无赖样,“我错哪里了?你们没有见过陈婧,如果你们见到她就知道了,她人又不坏,遇到那种爹是她倒霉,她也挺可怜的,你们不能戴着有色眼镜看人。” “你……”梁正国险些要背过气去,“你二十几了,不是小孩子,这里面的利弊还要我教你?!她是没错,但她爸的案子牵扯到的人那么多,罪名不是受贿就是行贿,现在北城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哪个愿意和陈家扯上关系?我们梁氏一直干干净净,难道要因为你一个人谈恋爱就沾染上这样的污点?人言可畏你懂不懂!” 梁牧之摸了摸脸,“我和她交往的时候,她爸都已经坐牢了,什么行贿受贿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别人会听你讲什么先后吗?!”梁正国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只要你的身份和陈婧的身份被人拿出来做文章,媒体会怎么说,舆论怎么讲?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梁牧之皱着眉头,还想说话,被付婉雯喊了声。 “牧之,其他的我们都能由着你,但这件事不行,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牵扯到梁氏,”她苦口婆心道:“从你太爷爷到现在,梁氏几辈人的基业,所有人都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干干净净的,到了你手里,你跟个的女儿在一起,你觉得别人会怎么想我们梁氏?” 梁牧之其实知道自己不占理,但低头对他来说太难了,他攥紧双拳,站起身,“我做不到,陈婧没有做错任何事,我不能抛弃她,这个世界对她已经很不公平了,我不能再这样对她。” “逆子!”梁正国厉喝,“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东西,你想做情圣,难道要拉着梁氏一起承担骂名!” 说话间,他又扬起手,只是被付婉雯拦在半空。 “你消消气,我劝劝儿子,别打了……能打出结果吗?” 付婉雯还是心疼儿子,这么多年,梁牧之根本没有挨过打,但梁正国这次显然是真的被气到了,手下毫不留情,刚刚那一巴掌已经让梁牧之脸颊红肿起来。 楼下动静太大,上面休息的梁老爷子下楼,一路过来,听那些话也已经听出端倪。 他走到客厅,付婉雯最先看到,“爸,您怎么下来了?” 老爷子现在身体没前些年硬朗,又有高血压,情绪上需要注意,梁牧之看到爷爷,心里也紧张了下。 这种吵架的场面被老爷子看到,确实不太好。 梁正国忍着火,对老爷子说:“爸,我……就教训孩子一下,没什么事,您上楼休息吧。” 梁老爷子站在沙发边,盯着梁牧之,“你真和那个陈婧好上了?” 梁牧之唇线紧抿,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他现在并不畏惧承认,但他得考虑老爷子的身体状况,他能在梁正国盛怒的时候反驳,但对老爷子,他确实不敢。 然而沉默就是一种回答。 梁老爷子面色沉沉,好半天,才吐出两个字:“分了!” “爷爷……”梁牧之终是忍不住,“这件事您别管了行吗,我自己会处理的。” “我问过你那么多次,什么时候娶栀子回家,你都和我嘻嘻哈哈,说等她毕业,说早晚的事……”老爷子被气到手抖,“你是不是觉得我老了,就能随便忽悠?还找个的女儿,害得全家跟着操心,你长本事了!” 付婉雯赶紧去扶老爷子,“爸,您消消气,消消气……您放心,这事儿我们一定让牧之给个交代。” 梁牧之听到老爷子的话,心底也有气,“爷爷,现在都是自由恋爱,娃娃亲太扯了,我就算和陈婧真的分开,也不可能跟许栀结婚。” 梁老爷子被扶着刚坐到沙发上,闻言又站起身来,“那你以前为什么不说?你和栀子一直形影不离的,我都跟梁家说得好好的……你梁叔叔,梁阿姨,还有栀子……你现在闹这一出,你让我的老脸往哪里搁?你让我怎么和他们交代?” 梁牧之心想,交代个屁。 他说:“这事儿您不用管,我去和他们说。” “你这样对得起栀子吗?!”梁老爷子不可置信,“你这叫始乱终弃!” 这帽子扣得太重,梁牧之脑仁疼,“我和许栀谈都没谈过,什么始乱终弃,爷爷,算我求你了,这事儿你让我自己解决,行吗?” 他自认语气足够温和,算不上顶撞,但梁老爷子还是被气得够呛。 “今天我话放这,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这门亲事就作数,这是我和你许爷爷说好的,他人不在了,我得信守承诺,”老爷子干脆也不同他再理论,直接下了最后通牒:“栀子还有半年毕业,这个月你们就订婚,明天我就去和你许叔叔定日子,我要全城的人都知道你是有未婚妻的人,包括那个陈婧!” 第57章 他吻她的时候,一点都不绅士…… 夜里梁锦墨买来新的额温枪,许栀已经睡着了。 他在床边给她量体温,每十五分钟一次,从三十八度二一直到降至正常的三十六度多,他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他总觉得许栀体质不太好,那一年冬天两个人都跳进冰冷的湖水里,他一点事儿没有,许栀重感冒那么久。 她现在有心避着他,就算不舒服大概也不会和他说,他睡在客厅是以防万一,没想到她真的感冒了。 深夜的房间一片静谧,梁锦墨坐在床边,在安静的空间里听着另一个人的呼吸声,这种感觉很奇妙。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他本来以为一辈子都会这样。 许栀是个意外,毕竟是邻居,他很早就知道她这人,但真正对她有印象,还是她撕他试卷那一回。 当时他想,人不可貌相,这样一个看起来干干净净软软糯糯的小姑娘,也会站在梁牧之身边助纣为虐。 他伸出手,将许栀因汗湿而粘在脸颊的发丝轻轻拂到她耳后,忽然觉得,原来有些苦难真的自有其存在意义—— 那张被撕掉的试卷,应该是他们之间的开始。 翌日。 许栀清晨睁眼,打着哈欠翻了个身,朦胧的视线落定在靠窗的木椅上。 那里坐着个男人。 她脑子转得慢,半分多钟过去,忽然睁大眼,一下子坐起身来。 细碎的声响吵醒了梁锦墨。 他后半夜在木椅上坐着,单手撑着额头,勉强睡了一阵,并不踏实,此时看到许栀醒来,他立刻坐直身子,问她:“还头疼吗?” 许栀扶着前额,她起得太猛,有些眩晕感。 梁锦墨立刻起身过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嗓音有些紧绷,许栀抬头,同他对视,“我……我没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刚刚看到他在木椅上睡觉,那姿势其实挺别扭的,怕是睡不好。 “怕你再发烧。”他简单解释完,拿起额温枪给她测体温。 体温正常,他心口略松,直起身,“我让酒店送早餐过来,你想吃什么?” “随便吧。” 许栀缓过头晕的劲儿,心底的感觉就很微妙。 她不知道他半夜去买体温计,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这样守了她多久……但在她的记忆里,这是头一回,有人在她生病的时候这样寸步不离地照顾她。 许何平就不用说了,赵念巧虽然会关心她,但更多时候嫌她麻烦,不会一直陪在她身边,而梁牧之这少爷根本不会照顾人,只会来看看她。 洗漱过后,许栀坐在餐桌边,脑子缓慢转动起来,开始考虑一些现实问题。 梁锦墨在她对面吃饭,今天早餐是三明治和牛奶,她怀疑他学过餐桌礼仪,就连拿三明治的动作都很优雅,慢条斯理,像个绝对的绅士。 不过,她忽然想起,他吻她的时候,可一点都不绅士…… 梁锦墨忽然抬眼,四目相对,他说:“再看要收费了。” 许栀脸一热,慌忙低头吃东西。 过一阵,她想起一件事,“对了……我昨晚又得罪了梁牧之,他好像有点误会……” 她不知道要怎么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总认为我和他之间的矛盾是你造成的,觉得我受到你的影响,我解释他也不听。” 梁锦墨淡淡地“嗯”了一声。 许栀:“……你不担心吗?” 梁锦墨:“担心什么?” “他说……”许栀回忆着梁牧之的话,“让你别高兴太早,他要找你算账。” 她说到这里就有点崩溃,“他这人完全不讲道理,我不知道还要怎么和他解释,我怕……万一连累到你……” 昨晚脑子乱哄哄,大半时间都在想自己,今天才想起和他提这事儿,她有些惭愧。 梁锦墨这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她是最清楚的,现在他在梁氏发展得还不错,要是梁牧之非要去搅合,那就麻烦了。 梁锦墨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睇向她,“你抵抗力太弱,感冒还没好,现在最首要的任务是养好身体,尽快恢复。” 许栀觉得这话题有点跳跃,“我在和你说梁牧之的事呢。” “我知道,所以我让你养好身体,”他深深看她一眼,“如果梁牧之真的打算找我麻烦,那你照顾好自己,这就算是给我帮忙了。” 许栀愣了愣,从这弯弯绕绕中理清他的意思。 所以他是在说,她的身体状况不好会分散他的精力吗? 客厅里,梁锦墨的手机忽然响起。 他起身出去接电话,许栀隐约听到几句。 “没有,我今天有事……我会在电脑上远程协助,今天就能做完,报告我下午交给你……行,我知道了,你让你秘书发给我吧。” 等他回来,许栀问:“公司有事吗?” 今天还是工作日,她猜测他大概要去上班。 “不是什么大事,”他顿了顿,“我爸今天不去公司,所以他一些工作需要我和他秘书代劳,我告诉他我可以远程协助处理。” 许栀微怔,梁正国也是梁锦墨的父亲,她都快将这事儿给忘了。 “梁叔叔今天有事?” “嗯,爷爷病了,昨晚就送去急诊抢救,听说是中风。” 许栀呆住了,嗓音无意识拔高:“梁爷爷中风了?!” 梁锦墨:“嗯。” 他非常平静,反倒是许栀,眼底的担心不加掩饰,“现在怎么样了?” 他说:“我没问。” 他和梁家其他人关系都不怎么样,包括老爷子,现在听到这消息也没有什么感觉。 许栀不一样,她小时候就天天看着梁爷爷和自己亲爷爷一起下棋,梁爷爷比她亲爷爷更疼她,在爷爷过世之后,他是她关系最亲厚的老人了。 虽然上次他那番话让她心里不大舒服,但真听到他出事,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担心。 早饭结束,两人收拾完东西,许栀一直心神不宁。 她和着水吞下梁锦墨昨晚顺道买来的感冒药,然后就在客厅来回踱步。 见梁锦墨要进书房工作,她实在忍不住,凑了过去。 “那个……”她斟酌了下措辞,才开口:“梁爷爷毕竟是你亲爷爷,虽然他平时对你不能算很好,但是好像也没很差,是吧?” 梁锦墨不语,他靠着书房门框,静静睨着她。 “他年龄大了,以前就有高血压,像是中风这种事,很危险的……”许栀心虚,声音小了点,“你多少也关心一下吧?” 梁锦墨还是不说话。 她低下头,抠手指,“我爷爷过世了,不然……我爷爷一定会去看他的,他们感情很好……” 梁锦墨听到这里,有些好笑地问:“我是你爷爷?” 许栀看出他并不买账,沮丧道:“好吧,是我想知道梁爷爷怎么样了,你能打个电话问问吗?” 梁锦墨很直白:“我不想问。” 许栀就颓了,她现在就连手机都没有,想要知道梁老爷子的情况除非回家,但她还没做好回家的准备。 梁锦墨不动声色打量着她,半晌开口:“不过这电话我也不是不能打。” 许栀抬头,眼底微亮。 “我有条件。”他说。 “什么条件?” 她眼眸清澈,模样娇憨。 梁锦墨心念一动,“一个吻。” 许栀杏眼圆睁,好像没听清楚。 他又在条件上附加了个要求:“你主动。” 第58章 他又亲了亲她的脸颊。 许栀彻底石化了。 梁锦墨眼睫微垂,也不催她。 就静静看着她那张小脸慢慢涨红。 许栀不可置信,耳根都烧起来,“你……你这不是趁火打劫吗?我要是有手机,我就自己问了。” 梁锦墨:“可惜你没手机。” 许栀:“……” 她低下头,转身想走,走了没两步,又回头。 男人还在那里,姿态闲逸,双手抱臂,靠着门框看她。 他是冷白皮,穿黑色的毛衣衬得皮肤更白了,但并不显羸弱,宽肩窄腰,五官像顶级匠人精心雕琢出来的,深邃的眉眼间,透着一丝只有亲近的人才能觉察的兴味。 别人是看不到他这样的,她忽然冒出个想法: 就这顶级皮相,亲他一下,也不亏。 只是亲一下,又不是要怎么样,反正她已经厌倦了做循规蹈矩的乖乖女。 她折回他跟前,抬眼时却躲避着男人目光,只盯着他菲薄的唇。 她心跳很快,深吸口气,心一横,踮起脚,然后…… 没够着。 ——没!够!着! 许栀:“……” 梁锦墨:“……” 脚跟落回地面,许栀痛恨自己不是一只仓鼠,不然就可以挖地遁逃。 诡异的静默持续片刻,她问:“你身高多少?” “一八三。” 许栀觉得自己一米六五的身高也不算矮了,但是在他跟前,确实显得有些渺小。 第一次主动亲男人,却没够着,她有些怀疑人生。 梁锦墨唇角实在压不住,浅浅勾了下,“你站得太远了。” 她只想迅速完事,刻意避免碰到他身体,所以和他之间有段距离,加上身高差,自然就够不到。 他说完,忽然往前一步。 许栀还没反应过来,身子一轻,她离开了地面。 她惊呼一声。 男人双手伸出,直接将她托举起来,然后他转身,将她放在了书房门口一个立柜上。 许栀心有余悸回神,男人的手还在她腋下,她印象里,这是抱小孩的姿势。 她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了,惊愕地睁大眼。 梁锦墨手往下,分开她的腿,跻身站在她跟前。 这下子,她倒是比他还高出一点点。 许栀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姿势很羞耻,她想并拢双腿,但是不行,他挡在中间。 她脑子都空了,而男人已经微微仰起脸,很干脆地抛出一个字:“来。” 他只发号施令,根本没有主动的意思。 许栀心跳剧烈,她本来想敷衍了事,但现在被他搞得有点隆重。 她紧张地吞咽了下,微微低头凑过去。 刚刚触碰到他的唇,她就想后退,然而,男人动作比她更迅速。 他她的唇,强势撬开她齿关,长驱直入。 她脑子彻底短路,根本没法思考,男人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紧搂住了她的腰,她无处放的双手只能搭在他肩头。 那种感觉又来了,完全失去力气,化成一滩水,思绪全被抽空,灵魂像是漂浮在云端一样,轻飘飘的。 时间感很模糊,不知过去多久,他停下来。 许栀身体无力,呼吸凌乱而急促。 男人的手在她背上轻抚,又轻轻啄吻她唇角和微肿的脸颊。 细碎的吻是轻轻的,她眼睫轻颤了下,对这样充满疼惜似的吻,她真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她努力唤回理智,别开脸,手在他肩头无力地抵了下,“别……” 声音细细弱弱,像娇嗔,她说:“我还感冒呢,万一传染……” “我不怕。”他又亲了亲她的脸颊。 许栀还是有种缺氧的感觉,靠在他肩头。 他抱着她,没有说话,手还在她背上来回,隔着毛衣,抚她有些突兀的肩胛骨。 两个人身体紧贴着,心跳好像趋于同一频率。 许栀不太想放手,她忽然说:“我觉得我现在,不太乖。” 乖女孩应该不会和没有确定关系的男人接吻,她想起自己受到的各种规训,这世界对女人总是更严苛,好姑娘如果被男人莫名其妙亲了,一定要生气懊恼表明态度,而不是心底贪恋想要再来一次。 女人的欲望,永远要比男人更隐晦,不然就不是好女人。 梁锦墨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的唇贴在她耳边开口:“对我来说,乖不乖不重要,是你就够了,再说……” 他顿了顿,话音低沉似蛊惑:“在你眼里,这就不乖了?” 说话间,他的呼吸拂过她耳尖,她敏感地抖了下。 男人的手指顺着她背脊,慢慢下滑,停在快到尾椎骨的地方,“要不要试试真的不乖是什么样?” 她觉察危险,身体紧绷,立刻叫停,放开他往后退开,“赶紧打电话!” 她听见他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她羞臊得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只是被他触碰过的地方都还酥麻,她自我怀疑,从来没听说哪个人的背部是敏感带。 梁锦墨如约打了个电话,给梁正国。 此时梁正国还在医院。 昨晚后来的事情,其实很混乱。 梁老爷子坚持要梁牧之和许栀这个月订婚,结果梁牧之死活不肯,放话若是他们再逼他,他就直接去和陈婧扯证。 梁老爷子本来就是高血压,怒意上头,指着梁牧之的手发抖,还没骂出声,人就晕倒了。 打了急救电话,将人送到最近的医院,确诊为高血压引发的脑溢血。 手术其实算是成功的,但老爷子年龄放在那,安全起见,医生将人安排在重症监护室里,要观察四十八个小时,没问题才能转入普通病房。 梁正国接到梁锦墨电话,询问老爷子的情况,实在意外。 可能是因为平时和这个孩子关系太疏远,此时听到他关心自己爷爷的病情,心底多少有些触动,梁正国哑声说:“没事了,昨晚手术很成功,但是人需要在重症监护室呆两天。” 梁锦墨那头沉默几秒,好像也找不到话说,末了道:“那你们照顾好他。” 普通人或许会客套一句回头来探病,但他没有。 梁正国也知道,有这通电话就很不容易了。 挂断电话后,他侧过脸,看向旁边的梁牧之。 昨晚三个人都没合眼,这会儿付婉雯去联系安排护工了,重症监护室外的长椅上就剩下父子俩。 梁牧之眼底都是红血丝,整个人沮丧而落拓。 他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脑溢血,医生说老化的脆弱血管承受不了情绪原因引起的超高血压,直接破裂了。 预后情况现在还很难说,虽然老爷子生命应该没危险,但会不会落下其他毛病,没人能保证。 这都是因为他。 他当时也是气急了,所有人都逼他,他受不了。 梁正国盯着他,问他:“现在你满意了?” 梁牧之闭了闭眼,“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如果你坚持要和陈婧在一起,这只是一个开始,”梁正国冷笑道:“我被你气死也不是没有可能。” “爸!”梁牧之叫了声。 梁正国沉默片刻,说:“我赞同你爷爷的安排。” 梁牧之一下子愣住,“什么?” “你和许栀尽快订婚,”梁正国语气很硬:“我倒要看看陈婧是不是那么没皮没脸,非要上赶着做小三。” 梁牧之不可置信,还想说什么,梁正国已经站起身来,“我去打几个工作电话,你知道公司里的事有多少吗?今天你爷爷病了,我不能去公司,是锦墨和我秘书在帮我处理公司的事,而你,所谓的正统继承人,除了惹我生气,你还做了什么?” 梁牧之语塞,想要辩解,又想不到措辞。 “别再继续让我更生气了。”梁正国拿着手机迈步,脚步声渐渐小下去。 梁牧之攥紧拳,很想发泄,但这里是医院,真没什么好给他砸的。 一整夜的担心,恐惧,加上此时深重的挫败感,让他多少有些消沉和迷茫。 良久,他掏出手机。 手机里数个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都是来自于陈婧。 他不知道要怎么和她说这一切,选择性地忽视,在要退出微信时,目光扫到最上面的聊天。 和许栀的聊天框被置顶,这是他几年前的操作。 那时候微信刚刚上市,他大一,第一个加的好友是许栀。 但是许栀加的第一个好友不是他,而是她班里的一个女孩子,当时他还挺不高兴的。 许栀当时说:“没事,不管加多少人,你肯定一直都在最前面。” 后来出了置顶功能,她将和他的聊天置顶了,给他看。 他这才满意,并将她的聊天也在自己微信里置顶。 现在点进去,里面的对话内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变少了,最近更是没有了。 过去很多年,无论发生什么事,他第一个想到的倾诉对象都是许栀,曾经他们之间有说不完的话。 他手指轻点屏幕,输入了几个字,又删除。 他想起,许栀已经将他删除了。 那他留着这个置顶聊天也没用,他想删掉,但盯着那个头像,手指久久没能落下。 屏幕暗了下去,他烦躁地将手机塞进衣兜里,心口像是破了个洞,有些空,有些难受。 第59章 “想一些不能描述的内容。” 许栀从梁锦墨这里得知梁老爷子手术成功,已经转入重症监护室,心也算放下大半。 梁锦墨好像很忙,早上多半时间在书房里,对着电脑敲敲打打,偶尔会打个电话去公司。 许栀就很无聊了,她一边在微信上和杨雪聊天,一边考虑以后要怎么办。 许何平大概不会放弃要她嫁给梁牧之,现在父女俩闹成这个样子,她怀疑这时候和他提自己想要出国念书的事情,不但不会获得支持,还有可能挨打。 要是早点做计划,还能申请奖学金什么的,但现在一切都迟了,她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像其他同学一样,先去找一份工作。 这样她就可以脱离家里了。 她最先想到了梁锦墨之前提过的那个翻译岗,可是很快又打消念头。 梁锦墨是在梁氏,她现在并不想再和梁氏扯上关系。 或许是因为过去一直生活得非常平静安逸,生活中出现这样大的变故,需要她一个人面对,她是有些烦躁的,一时间陷入纠结,想不到答案。 杨雪在这个时候回复了她的微信消息。 杨雪:我跟周赫他们下午就回市区了,你在小梁总那对吧?我去找你! 许栀想起件事儿,赶紧问杨雪:你有带多余的衣服吗?借我一下。 杨雪:你要什么衣服? 许栀:什么衣服都行,我昨晚发烧,身上黏糊糊的,一直想洗澡,但是没衣服换。 她负气从家里出来,就身上这套衣服,睡觉时都没得换,昨晚一直出汗,早晨起来就想洗澡了,却不好意思再和梁锦墨借衣服。 之前借的一件都没还,而且现在,她感觉穿他的衣服这件事更微妙了,想着就害羞。 杨雪:你没和小梁总借吗? 许栀:他是男的,不方便。 杨雪:我记得你之前借过男人的衬衣穿,现在怎么就不好意思了,果然暧昧对象就是不一样哈,坏笑jpg 许栀实在不好意思说,上次借的衬衣就是梁锦墨的,她直接问:你借不借? 杨雪:借借借,这事儿包姐们身上你就放心吧,肯定给你办得妥妥的! 许栀松了口气。 等下午杨雪和周赫来了之后,她才意识到,这口气她松早了。 杨雪跟梁锦墨打过招呼,就拉着许栀进了次卧,然后从手提袋里拿出她给许栀带的衣服。 许栀目瞪口呆,看着那件布料少得可怜的酒红色吊带睡裙。 杨雪一脸得意,“怎么样?” 她拿着,在许栀身上比划了下,“完美,你穿这个,一定能拿下……” 许栀一把捂住了杨雪的嘴,迅速将次卧的门给关上了。 她这才放开杨雪,问:“你在想什么?!” 杨雪很坦白,“想一些不能描述的内容。” 许栀:“……” 许栀:“算了,我还是脏着吧。” 杨雪根本靠不住,这睡裙颜色张扬,还是深v,别说现在是和梁锦墨单独住这里了,就是以前她也没穿过这种的风格。 杨雪:“别啊,扫兴……我还给你带了别的。” 她从手提袋里又拿出两件。 许栀总算看到一套正常的家居服,浅蓝色,厚度适中,上面开襟长袖,下面也是长裤。 她满意了,“这套借我吧。” 杨雪很大方:“两套都给你留着。” 许栀说:“那个睡裙不用,你带走!” 杨雪说:“指不定哪天用到呢。” 许栀懒得再说了。 杨雪和她问起昨晚的事,她说了个大概。 杨雪的注意力很偏,“程宇和个女人在一起?谁啊?长什么样,他们亲密吗?” 许栀:“……” 她说:“好像就是朋友吧?我也不清楚,我没见过那个女人,感觉年龄比我们大点。” 这下子,杨雪有点颓,好一阵才问许栀:“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啊?” 许栀默了默:“我也不知道。” 后来,杨雪跟周赫还有梁锦墨聊了会儿工作就走了,梁锦墨还有工作忙,许栀拿着杨雪那套家居服进了浴室。 洗澡的时候,她想起梁牧之那次离家出走。 梁牧之是真正的少爷,他一消失,梁家大乱,除了用人出去找,梁正国也停下工作到处找,付婉雯担心得要哭,就连梁老爷子也乱了方寸,险些打电话给在警局工作的朋友。 当然了,那时候她也在找他。 现在她从家里出来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找她。 洗完澡,许栀穿上家居服,然后就斯巴达了。 天杀的杨雪…… 这家居服,前襟居然少了整整三颗扣子! 她下午完全没有注意到,现在低头,看了看松垮的前襟,若隐若现的沟壑,又回头,看向自己刚才换下来,毫无准备扔在脏衣篮里,此时已经被水蒸气打湿的衣服,绝望地闭了闭眼。 有友如此,真想绝交。 许栀打开浴室门,小心翼翼探头往外望。 很好,客厅非常安静,梁锦墨应该还在书房里,这里距离次卧也不远,她可以先跑回去再想办法。 她拉开门,冲到了次卧,关上门,一气呵成。 等到转身,抬眼,她石化在原地。 梁锦墨有些不解地看着她,“跑什么?” 说话间,他已经留意到她胸口。 不能怪他乱看,实在是那衣襟敞得太大了,柔软的弧度惹眼。 许栀一把捂住胸口,“你……你怎么在这里?” 梁锦墨沉默几秒,喉结滚了下,将手里的东西拿给她看,“我来提醒你,睡前还得吃一顿药。” 他停了停,“你这衣服……” “是杨雪的!”她赶紧解释,“我想洗澡,和她借衣服,没想到她这衣服缺扣子。” 梁锦墨沉默。 许栀有些着急,“我说的是真的。” 他会不会误以为她想要勾引他啊?她真是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梁锦墨“嗯”了一声,黝黑瞳仁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又清了清嗓子,“记得吃药,早点休息。” 气氛莫名怪异,许栀捂着胸口,红着脸,鹌鹑似的点头。 梁锦墨迈步往出走,待走出去,关上门回到书房,他坐在椅子上,好一阵没有动。 最后视线往下看了一眼。 可能男人就是这样,面对这种活色生香的刺激,很难做到没感觉。 这一晚,他再次做了自己做过无数次的梦,梦里的许栀身娇体软,任他摆弄各种姿势…… 第60章 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心动。 第二天早上,许栀起来得很早。 她没睡好,这几天发生的事儿太多了,一会儿想以后怎么办,一会儿又想起自己在梁锦墨面前走光的事。 一会儿发愁焦虑,一会儿害羞捶床。 起来洗漱之后,她从烘干机拿出自己昨晚洗过的衣服,赶紧穿上了。 梁锦墨从卧室出来,发现她已经坐在客厅里。 他有些意外,很快想到什么,问她:“身体又不舒服吗?”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沙发边俯身,抬起的手触碰到她额头。 许栀赶紧躲了下,“没发烧,我就是醒来了,睡不着。” 她抬眼,触及他目光,又赶紧低头。 怎么办,脑子里总是昨晚的事,他看到了多少啊…… 应该也不算很过分吧?她觉得没有杨雪那件吊带露得多,就隐隐约约的一点而已…… 虽然这样想,脸还是热起来,她慌里慌张道:“那个……我考虑了下,我……我得回家。” 梁锦墨并不意外,只问她:“想好了?” 许栀这样的乖乖女,做事循规蹈矩,二十多年了,这是头一回在和父母争吵之后负气离家出走,在外面一住就是两天两夜,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点了点头,“我回去先和我爸再谈谈,如果实在不行……我就搬出来,杨雪好像是租的房子,我跟她打听一下,看有没有可能合租。” 梁锦墨“嗯”了声,“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去?” 许栀赶忙摇头。 许何平还不知道消没消气,万一这时候让他看到她和梁锦墨在一起,那岂不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梁锦墨沉默几秒,忽然自嘲地轻扯唇角,“怕你爸妈看到我和你在一起?” 虽然她现在已经不在乎被梁牧之看到他们在一起,但她还要顾忌那些长辈,仿佛和他在一起是一件多么见不得人的事。 许栀愣了愣,也意识到自己这样有点伤人,她解释说:“我怕我爸多心,再和我吵架……” 对于这个解释,梁锦墨似乎并不买账,他只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拿出手机订早餐,一边走向餐厅。 他想,梦果然是梦,梦里她大胆多了。 许栀心里有点儿不舒服,她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但…… 他们又不是确立了什么实质性的关系,现在还算是朋友,实在没必要让许何平和赵念巧知道这些事。 这顿早饭吃得很沉默,快结束时,梁锦墨接到杨雪打来的电话。 他听一半,将手机递给许栀,“杨雪要和你说话。” 许栀接过手机贴在耳边。 杨雪声音很大:“栀子,你妈妈在找你!她昨天怎么也找不到,最后找到学校里去,和学校宿管那边要了我的电话,打到我这里问。” 许栀怔住了。 她鼻尖发涩,隔了两秒才问:“她……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啊,就问我最近有没有和你联系,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我又不敢告诉她你跟小梁总住一起,不然阿姨肯定要多想了,我听阿姨好像挺着急的……不然你还是回去吧。” 许栀喉咙有些哽,一时间没说话。 “栀子?” 许栀这才“嗯”了一声,“我本来也打算回去一趟。” 杨雪说:“那你好好跟你爸妈谈谈,毕竟是父母嘛,一家人哪有解不开的心结呢。” 杨雪出生在一个并不富裕却很温馨的家庭里,她上面甚至还有一个疼爱她的哥哥,许栀并不指望杨雪能完全理解她的处境,她道:“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她将手机还给梁锦墨。 梁锦墨看她眼圈微红,语气软了点:“有人找是好事。” 许栀抿唇,她想,或许只有他才懂,赵念巧在找她这件事,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她忽然想起了那个从来只存在在传闻中的,梁锦墨的亲生母亲。 那个女人从来没有来北城找过他,不仅如此,在他回去找她的时候,她还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拒之门外,将他赶回了北城。 梁锦墨起身离开餐厅,去往客厅 ,许栀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等待被寻找这样孤独的事,也不知道他经历过多少回。 她竟莫名地有点心疼。 心疼归心疼,走还是要走的。 梁锦墨今天必须去公司了,两人一起下楼,他要去负二楼的停车场,许栀则按了一楼。 电梯里只有两个人,安静得有些诡异。 许栀觉得总得说点什么,“那个……这两天,谢谢你。” 梁锦墨则将手中一个纸袋递给她,“感冒药吃两天再停,退烧药也在里面了,万一发烧及时吃。” 许栀接过装着药的袋子,点头。 电梯即将抵达一楼。 她心底升起浓浓的不舍,但又觉得这样不对。 理智告诉她,她和他本来就不该有过多的纠缠,能做朋友已经是最好了。 电梯门即将打开,梁锦墨忽然出声:“如果谈的结果不好,别再一个人乱跑,我这里的门永远给你留。” 许栀心口像是被撞了下。 电梯门已经打开,梁锦墨淡淡道,“去吧。” 许栀望了他一眼,走出电梯。 往前走了几步,她回头,电梯早就关门下行。 除了电梯门,她什么也看不到,但她还是盯着那里,看了好一阵。 看到眼眶酸困湿润,她才扭头,往酒店门外走去。 她其实对梁锦墨并不好,不只是小时候那些事…… 以前她总会在梁牧之和他之间,选择梁牧之,而现在她在自己父母和他之间,还是会选择倾向于父母,甚至她会觉得梁老爷子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她并不想因为他,让自己背上和兄弟两人纠缠不清的骂名。 她瞻前顾后是因为,她自私。 但是梁锦墨和她不一样,他会包容这一切,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他别有目的。 明明在怀疑他的,可是又好像没有哪个时刻比此刻更清晰,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心动。 刚刚那一瞬,她真想回头,奔向他怀里,抱紧他,再也不放手。 她对梁牧之,从来没有过这种欲望。 第61章 你不能和别人在一起,你得和牧之结婚。 许栀拿着头天从杨雪那里借到的一点现金打车回了家。 钥匙没带,站在自家门口,按门铃也需要勇气,她正踌躇,院里传来脚步声。 她心跳有些快,掌心出了汗,刚想后退,已经来不及了。 大门被打开,她看到了出来的人。 许何平和赵念巧是一起出来的,看到她,两人均是一愣。 赵念巧赶紧迎上来,上下打量许栀,“你总算肯回来了!这两天在哪里?出门手机都不带,我担心死了……” 赵念巧眼底的关切不像是假的,许栀有些局促,“我在朋友那边住了两天。”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赵念巧碎碎念,想起什么,侧过脸看许何平一眼。 许何平看到许栀,面色冷沉,“你还知道回来!” “你少说两句吧!”赵念巧生怕父女俩又吵起来,干脆转移话题,和许栀说:“我们去看你梁爷爷,他中风了,你也一起吧,他那么疼你,看到你心情也会好点。” 许栀没拒绝。 许何平的司机将车子停在小区侧门外,三人步行过去,上了车,气氛仍是压抑。 许何平在这个家有绝对的话语权,他气压一低,别的人说话都吃力。 许栀心口越来越凉,但也不能说有多意外,许何平大概认为自己永远都没错。 三人到了医院,在门口买了果篮和营养品,然后直奔住院部。 原本是要去重症监护室那一层的,许何平打了个电话给梁正国,这才知道,老爷子恢复得不错,提前从重症监护室出来了,目前已经转入病房。 找到病房,敲门进去,里面梁正国,付婉雯和梁牧之都在。 梁老爷子躺在病床上,身上还插着各种管子,连接了心电监护仪,一个小护士在旁边拿着平板做纪录。 三人过去打招呼,许何平详细地问了问老爷子的病情,又问怎么会忽然中风。 病房设施齐全,像个酒店标间,梁牧之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听到这个问题,抬眼看过来。 梁正国没好意思说是被梁牧之给气的,含糊其辞:“就是说话的时候有点激动……可能主要还是高血压导致的。” 许何平:“老人这身体,就是得多操心。” 梁老爷子这会儿还很虚弱,躺在病床上,也不说话。 梁牧之收回视线时,看到许栀,目光顿了顿,又安静移开。 许何平忽然推了许栀一把,“你去坐牧之那边吧。” 许栀蹙眉,明显不愿意。 许何平直接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这里没你位置。” 许栀火气就又冒上来了,她感觉许何平还没认清现实。 但现在这个场合,吵架显然不合适,她不情不愿地挪到了沙发边坐下,并没有给梁牧之一个眼神。 梁牧之也没理她,他低着头摆弄手机,在和陈婧聊微信。 陈婧在另外一家医院,虽然他已经安排好护工,但这么久没去看过她,作为男朋友,他觉得自己实在失职。 陈婧也不抱怨,听他说了爷爷的事,只说要他好好陪陪爷爷。 至于她,她说他回头买包包补偿她就行。 陈婧这点他很欣赏,她从来不会让他觉得为难。 梁正国说要他和许栀订婚那些事,他暂时还没和陈婧讲,他自己都没有理清这一团乱麻。 那头许何平和梁正国聊得还算火热,沙发这边的气氛,像是结了冰。 许栀有点想走了,梁爷爷太虚弱,她和他说不上话,在这里也没意思。 但是骨子里的礼貌意识还在,她开始琢磨一个合理的借口。 然而就在这时,梁老爷子忽然出声:“让……栀子,和牧之,过来下。” 许栀一愣。 梁牧之也从微信和女友的聊天里暂时抽身,他先起身走过去,在病床边坐下,“爷爷,怎么了?” 梁老爷子气短,说话断断续续:“栀……栀子呢?” 许栀赶紧也走过去,她想离梁牧之远一点,绕到了病床另一侧。 许何平见状,只能先起身,将病床边的椅子让给她。 她刚坐下,老爷子就抬了抬手。 她赶紧扶了一把,“梁爷爷,我在这呢。” 老爷子看了她一眼,眼底居然泛起泪光。 “我年轻的时候……也混,还玩赌……牧之的奶奶,差点不要我,是你爷爷帮我把人,劝回来的……” 这一席话因为气短说得磕磕绊绊,却是真情流露。 两位老爷子交情匪浅,当年许爷爷过世,梁老爷子在葬礼上流过泪。 “我和你爷爷下棋,那时候你就……老在旁边,当时我看着你,我羡慕啊,这么乖的孙女……那个娃娃亲,是我先提的。”老爷子回忆着,“你爷爷同意了,我那时候真高兴……” 许栀眼眶微热,以往看着还算硬朗的老人,此时真的是一副垂垂老矣的样子,这让她多少有点难受。 “所以你,”老爷子盯着她,“不能和别人在一起,你得跟牧之结婚……” 许栀身体有些僵硬,别人不懂,但她读懂了老爷子的眼神。 他哪里是在说什么别人,他说的就是梁锦墨。 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老爷子扭头,又去看梁牧之,抬手要抓他的手。 梁牧之赶紧主动去握住老爷子的手,“爷爷,您得多休息,别说了吧。” 刚刚那些话,都已经够让他头疼的了。 然而,老爷子显然没说完。 他将两个人的手往一起按。 这会儿谁敢忤逆病人?梁牧之只能顺着老人的力道,手覆在许栀的手背上。 她的手很小,他心口微微有些异样,也形容不清这种感觉,就是有些恍惚。 还能和好吗?他在心底问自己。 这两天,他好像有点开始明白,失去许栀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失去了那个永远可以陪他说话的人,在他情绪低落时,再也找不到让他有倾诉欲的人。 如果他能不计较她所做的一切,他们能不能回到从前? 梁老爷子喊他:“牧之。” 病房很安静,老爷子气息微弱,却坚持将话讲完:“如果你……从一开始就坚决反对,这门娃娃亲,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你之前都说……你会娶栀子,你知道吗?有些话,不能开玩笑,现在你得负责任,除了栀子,你不能和乱七八糟的姑娘来往……” 他停了下,深深吸气,“我这个老头子,也不知道还有几天好活……” 梁牧之忍不住打断他的话,“爷爷,不会的,您会长命百岁的。” 他其实隐隐有预感,老爷子接下来要说什么。 果不其然,老爷子紧跟着就道:“老了不求长命百岁,只求家宅安宁,栀子是我看好的孙媳妇儿,她这么乖……牧之,你性子太野,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姑娘……” 他又看许栀一眼,“栀子,你愿意和牧之结婚吗?” 第62章 她感觉自己的自尊都被他踩在脚下碾。 许栀抿唇,内心挣扎,这个“不”字要怎么说出口。 身后的许何平在她背上戳了一下,暗示的意味明显。 她脑子彻底短路,要怎么说? 梁牧之抬眼看她,发现她眼神明显充满抗拒。 他们都顾忌着老人这时候的身体状况,不敢表露真实想法,他忽然意识到,原来许栀对于嫁给他这件事,其实也是很抵触的。 明明他也不认这门娃娃亲,但看到她这样,他心里并不舒服。 “我……”许栀刚开口,就被许何平给打断了。 “梁叔,栀子肯定是愿意的,”许何平急切道:“她尊重您的安排。” 许栀背脊僵硬,咬住嘴唇,许何平抢占先机,他这话一说,现在她说个不愿意都成了不尊重梁老爷子的安排。 梁老爷子深深呼出口气,“牧之,那就这样定了……就在过年前后看个日子,先订婚,等栀子毕业后……就结婚。” 梁牧之拧眉,老爷子只问许栀愿不愿意,就不问问他。 他心底隐隐有火气,因为压抑着,表情显得有些阴沉。 梁正国忽然开口:“行,爸,这事儿您别操心了,您现在好好休养就行,订婚的事情我和婉雯会着手安排。” 付婉雯也怕梁牧之在老爷子还在病床上的时候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赶紧说:“对,我明天就联系人办,爸,您要养好身体,才能到时候精精神神地参加牧之和栀子的婚礼呢。” 梁老爷子表情有些欣慰,“嗯,你们好好办,订婚我们也要风风光光的,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牧之和栀子……才是天生一对。” 老爷子话里有话,梁牧之知道这是在敲打他。 所谓的订婚仪式,更像是办给陈婧看的。 他薄唇抿成一道线,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忍不住了。 可是看到老爷子苍白憔悴的面容,他到底还是将到了喉咙的话咽下。 老人太虚脱,后来许家三人也没有坐太久,不到中午就要走。 付婉雯和护工留着照看老爷子,梁正国和梁牧之则将三人送到电梯间。 等电梯时,梁牧之犹豫着开口:“刚刚那些话……是为了安慰爷爷,对吧?” 他也知道在两家人都在的这个时候说这些不好,但是他已经忍半天了。 梁正国根本没理会他,而是看向许何平,“老许,我本来打算到你家正式谈一下的,现在这样实在有些仓促……不过我的意思和我爸是一样的,两个孩子有娃娃亲,现在也都到年龄了,你看这事……” 许何平怎么会错过这样的机会,赶紧说:“我懂,把栀子交给牧之,我也放心。” 许栀拧眉,“爸……” 她还没说完,梁牧之比她反应更大:“搞什么?这是婚姻,能这么稀里糊涂就定下吗?我是为了不让爷爷着急上火刚刚才没说,你们有没有人尊重过我的想法啊?” 梁正国瞥他,“尊重你?等你把的女儿带回来败坏我们家名声吗?” 说完,梁正国都觉得面上无光,他看向许栀。 “栀子……这件事咱们坦白说吧,既然你知道,叔叔在这里和你说声对不起,这混小子不知道事情轻重,你也清楚他这个人……希望你能原谅他,你们本来就是有婚约的,虽然是口头的,也不能不当回事,我和你梁爷爷,还有你阿姨,都认定你这个媳妇儿,所以你放心,你嫁到我家来,一定不会亏待你。” 梁牧之觉得,自己完完全全被忽视了,他是真的憋不住了,“到底谁娶媳妇?你们那么喜欢她,你们去娶算了,我不要!” 最后三个字,掷地有声。 电梯间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有人走出来,古怪地看了电梯门口这几个人一眼。 他们都站在原地没动,没人上电梯,也没人说话。 许栀面色惨白,她知道梁牧之不喜欢她,但是他能将话说得这么难听,还是在两家父母前面,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她不要面子的吗?她感觉自己的自尊都被他踩在脚下碾,血液都往头顶冲,她说不出话,喉咙像是被棉花塞住了。 这太难堪了。 梁正国闻言,震惊之后差点扬手再给梁牧之一个巴掌,但考虑到这里是医院,手在半空停住,紧紧握成拳,“你怎么说话的!” “我说错了吗?”要不是顾忌场合,梁牧之觉得自己早就甩脸走人了,“我和她天生一对?爸你怕不是开玩笑吧,她一点个性都没有……” “闭嘴!”梁正国怒火翻涌,“你不要以为你在你许叔叔和许阿姨面前这样说就能逃避责任,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要是不愿意,你去,现在就去和你爷爷说!” 梁牧之呼吸有些粗重,紧紧攥着拳,梁正国这是故意的,明明知道他这个时候不可能去和老爷子说这些话。 许栀有些站不稳,旁边赵念巧扶了她一把,“老梁,我觉得你们一家人还是先统一一下意见再说吧,我们栀子也不是没人要,牧之没必要说得这么难听,大庭广众的……这要是真结婚了,以后能对栀子好吗?我这个当可不放心。” 许何平不悦地瞪了赵念巧一眼。 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梁正国说:“这样,你们先回家吧,等我爸身体状况稳定一点,我一定亲自上门,咱们再谈。” 后面的话,许栀听得不是很清楚,她被赵念巧扶着进了电梯间。 神思还有些飘忽,耳边总是梁牧之的声音,“我不要”几个字阴魂不散。 她有些茫然地抬起眼。 电梯门闭合之前,她对上了梁牧之的视线。 他眼底都是烦躁和不悦,同她对视的瞬间,他仿佛是怔住了。 电梯门闭合,下行。 梁牧之仍有些愣,许栀那个眼神十分受伤,他方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也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他都说了些什么。 可是他又没说错…… 梁正国还在训斥他,他越听越烦,干脆不回病房了,跑去了楼梯间里。 他拿出手机,想继续和陈婧聊,但按了按,手又垂下去。 脑子里还是许栀那张脸,那双安静却灰败的眼,里面好像充满绝望。 她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他,这是头一回。 第63章 她好想他,她真的好不甘心…… 许栀浑浑噩噩地跟着父母回了家。 一路上她都在想,原来梁牧之是这样看待她的,也难怪他会说乖乖女很无聊,他那人活得恣意,又爱冒险,她这性子对他来说确实乏味。 但,她和他一起长大,二十多年啊,他当众这样说她,就没想过她有多难堪窘迫吗? 又或者,他是故意的,他原本就看她很不顺眼了,觉得她伤害了陈婧,又泄露了他的秘密。 她不得不承认……如果这是他的反击,那确实有效。 许何平本来就觉得她是个废物,现在梁牧之当众一脸嫌弃说不要她,在他们口中,她好像一无是处。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差劲,为什么最亲的人都那么厌恶她…… 一回到家许何平就和赵念巧吵起来了。 许何平指责赵念巧在关键的时候不知道做推手尽快敲定许栀和梁牧之的婚事,赵念巧骂许何平想要卖女儿想疯了。 许栀默默地上楼回到自己房间,关上了门,然后就躺在床上睡觉,一个下午都没下去。 到了晚上,许栀醒来,很不舒服,头昏沉沉的,肌肉酸痛。 她忘了吃感冒药。 她躺在床上,头晕脑胀,知道自己应该是发烧了,但是却没有起身去找药。 赵念巧端着饭菜上楼,敲门进来,见许栀恹恹躺在床上,她放下饭菜过来。 “牧之那孩子被惯坏了,你也知道,就别计较他说的那些话了,不然徒惹自己生气……”赵念巧话没说完,看到许栀面色潮红,伸手往她额头摸,“怎么了,是不是发烧了?” 许栀额头滚烫,气息也弱,“好像是。” 赵念巧说:“肯定是发烧了!这么烫,我去给你拿退烧药。” “我有药,”许栀说:“我等下就吃。” “之前就感冒了吗?” 许栀“嗯”了一声。 赵念巧说:“药在哪?我给你拿过来。” 许栀指了指书桌上的纸袋。 赵念巧给她拿药倒水,她将药喝了,又躺了回去。 赵念巧没走,坐在床边叹口气,“你是不是还因为牧之那话难受呢?那孩子也是,说话嘴没个把门的,以前我看你们形影不离关系好像挺好的,没想到他是这么看你的。” “他喜欢陈婧那样的,”许栀忽然诡异地笑了下,“我告诉我爸他和陈婧的事,是为了让我爸死心,没想到这消息反而帮了我爸,现在梁叔叔居然真的要我和梁牧之结婚。” 赵念巧愣了愣。 她敏感地觉察,此刻的许栀和平时有所不同。 “但是因为我泄密,梁牧之更讨厌我了,”许栀继续道:“如果真的结婚,以后会怎么样,我都能想得到,我爸也想得到,但是他不在乎,有时候我觉得……” 她忽然侧过脸,睨着赵念巧,“妈,你说得对,我要是没有出生就好了。” 赵念巧心口被刺了下,面色微白。 这确实是她曾经对许栀说过的话。 二胎流产后的那几年,许何平成天没事找事地骂她,她每天喝中药甚至去拜什么送子娘娘,还是没法再怀上,精神压力越来越大。 许栀那时年龄还小,正是喜欢粘着妈时候,但她当时看着这个女儿就很烦。 如果是个儿子就好了,这样许何平就不会一直挑她毛病,她也不用喝中药,不用找各种偏方…… 她不止一次这样想。 所以许栀粘过来,总被她骂。 有时候她吵不过许何平,会将怒气发泄在小小的许栀身上,有一次,许栀帮用人端中药给她,她刚刚和许何平吵过架,正是烦躁的时候,看到许栀端药来,火气蹭蹭地往上冒。 她一扬手,许栀手中的药碗被打翻在地上。 碗应声碎裂,滚烫的药液飞溅,穿着夏天短裙的许栀腿被烫到,惊叫着往后退。 “你知道这药干嘛的吗?”赵念巧问她。 许栀懵懂地摇头,因为被烫到的地方疼,她眼底沁出泪花。 赵念巧想说这药是调理内分泌助孕的,但是许栀哪里会懂?她还太小了。 对着个什么都不懂,根本没法沟通的小孩,她更是有气无处撒,“不知道你凑什么热闹?为什么我生出的偏偏是你……要是个男孩就好了,我就不用受这罪……你要是没有出生就好了。” 小许栀面色惨白,眼底有眼泪,有困惑不解,也有难过。 后来,她就不太粘赵念巧了,怕挨骂。 不过那时候好歹还是抱有希望的,所以后来就学得很乖很乖,大人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从来不顶撞长辈,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就算被训斥了,也只是低着头,自己掉眼泪。 这是她在这个家的生存之道。 赵念巧毕竟是当,对女儿其实不是没有过心疼,但她因为生孩子这点事儿遭了不少罪,最后结果还不理想,她找谁说理去? 她沉默片刻,才说:“栀子,有时候,人的命运……” 她顿了顿,“其实很难真的由着自己掌控,妈就是这样,虽然努力过了,但有些东西还是没有,妈知道你对妈和你爸爸都有抱怨,可是抱怨改变不了任何事,你懂吗?所以计较过去的事情,没有任何意义。” 许栀闭上眼,眼底一片温热。 这就是赵念巧能给她的了,赵念巧会找她,也会温言软语和她说话,然而当她提起过去,赵念巧只会选择劝她翻篇。 仿佛她那些苦难不值一提。 赵念巧无法安抚她的心,这就是她的母亲,或许对她有点爱,但不多,不会体恤她的委屈和难过。 “不过,妈希望你以后过得好,所以和牧之这婚事,看你自己吧,”赵念巧又道,“牧之那样子,就是结了婚他可能也要闹得鸡犬不宁的,我真是受够了成天吵架的日子了。” 许栀深吸口气,“妈,我能不能去国外念书?” 她还是试探性地问了。 赵念巧一怔。 “我想出国深造,”许栀睁开眼看着她,“你会支持我吗?” 许何平肯定不会支持她,赵念巧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人。 赵念巧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许栀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良久,赵念巧说:“栀子,其实……咱们家这房子,已经被抵押出去了。” 许栀愣住了。 “那笔贷款去年年初就已经投入一个项目,但是没能回本,”赵念巧解释,“现在公司完全是资不抵债的情况,别说我,你爸手头也未必有足够你出国念书的钱……咱家现在,差不多就是个空壳子。” 赵念巧语气有些苍凉,“不是妈不想支持你,确实是没钱。” 许栀没想到家里已经困窘到了这种地步,她问:“那如果还不上钱,会怎么样?” 赵念巧垂下眼,“银行会把这房子收了,你爸现在在尽力保房子,这是咱家的脸面,但如果后续的资金跟不上,这脸面也保不住,所以他着急,才会不择手段,非要你嫁给牧之,这样有梁家亲家这关系,银行那边也好说话一点。” 许栀明明体温很高,但背脊又开始发冷,她问赵念巧,“那万一……房子被收了,咱们去哪里?” “不知道,”赵念巧苦笑道:“以后的事,我不敢想。” 许栀没食欲,赵念巧最终将端上来的饭菜又端走了。 房间恢复安静,许栀侧躺在床上,蜷缩起身子,像毫无安全感的婴儿。 不如答应这门婚事吧,她有一阵想,算是还了父母的生养之恩。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是要孝顺,她骨子里种下的烙印,是永远不能弃父母不顾,而现在面前能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就是嫁给梁牧之。 但更多的还是不甘心,她想起了梁锦墨。 她想起那个夜里,他步履匆匆出去买药,哪怕她睡着以后,他也在旁边守着她,从未离开。 没有人这样守过她,赵念巧也只会拿药给她而已。 她想着,眼泪终究还是滑落眼眶。 她好想他,她真的好不甘心…… 第64章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栀子”。 夜里十二点多,许栀终于退了烧。 她去冲了个澡,出来之后拿起手机,微信有新消息进来,她看到是梁锦墨,立刻就点进去。 梁锦墨:感冒怎么样了,吃药没有 微信是九点多发过来的,她看到得太迟了,也不知道他睡了没有。 但是她实在很想和他说话,就回复了信息:晚上又发烧了,不过吃了你的退烧药,已经好了。 她躺回床上,手机放在枕边,眼巴巴地盯着。 没几秒,手机一震。 她赶紧拿过去,他居然回复了。 梁锦墨:你抵抗力太弱,别随便停药,先连续吃几天感冒药 许栀看着那行字,心口酸酸涨涨的。 她又问:你体质怎么那么好?都不会感冒。 跳人工湖那一回,大冬天,湖面甚至还有薄冰,两个人都落了水,她重感冒半个多月,养病期间曾经在自己窗口往下望时,看到他。 他骑着单车,速度很快,看起来一点事儿也没有。 梁锦墨:也不是没有生过病,你不记得了?高一那次,你还给过我退烧药 许栀握着手机的手指变得僵硬。 她确实一时没想起,这件事现在也算她一个心结了。 过了一阵,她又问:你……还生气吗? 梁锦墨:? 许栀:我当时,没等你退烧就让你从我家走了。 梁锦墨:习惯了 许栀盯着这三个字,觉得很刺眼。 他总是这样说,虽然这可能是事实,但这让她心里不舒服,她想,没有人真的能习惯那样的冷漠、忽视和孤立。 她打了“对不起”三个字,又觉得这三个字轻飘飘的。 片刻后,她删除,重新编辑短信。 许栀:没有下次,如果什么时候你再感冒了,一定要和我说,我会去陪着你的。 过了会儿,梁锦墨回复:你有点反常 紧跟着他问:发生什么事了 许栀觉得他洞察力好强,她也没隐瞒:今天我跟我爸妈去看望梁爷爷,他坚持要我和梁牧之尽快订婚,梁牧之和我都不愿意,不过他比我反应大,当时就发作了,当众说不要我,还说我这人没个性。 梁锦墨:难受了? 许栀:有点,很没面子,被人那么嫌弃,让我觉得……自己真的有那么糟糕吗? 梁锦墨:我以前也这样想过,不过,有人对我说,让我再等等,她说总有一天,我会遇到关心我的人,喜欢我的人,会交到朋友,可能还会结婚,会有自己的孩子,她说以后肯定会好的,叫我一定要等 许栀呆呆地看着屏幕上的字,泪水慢慢模糊了视线。 他被生母送进梁家,在梁家被孤立,甚至就连在学校也遭受过长期的霸凌,看过那么多冷眼,他经历过的自我怀疑,一定比她多。 片刻,她泪水笑了。 因为他又发过来一句:我听她的话,我在等 他用她说过的话,安抚了她的心,告诉她这世界值得等待。 许栀想和他说的话很多,但是毕竟深夜了,她吃过感冒药,逐渐困倦,给他发了一句晚安。 这次梁锦墨回复的是语音,男人嗓音低沉磁性,带着柔意:“栀子,晚安。”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栀子”。 这一晚,许栀是握着手机睡的,梁锦墨那句话,被她反复听了很多遍。 第二天,许栀早晨洗漱下楼,做好准备和许何平谈谈,结果才下楼,就看到梁牧之坐在客厅沙发上。 许何平在对面沙发上,给梁牧之泡功夫茶。 那样子有些微的谄媚,许栀拧眉,这才留意到客厅还多出一个男人,穿板正的黑色西装,人看起来很魁梧。 她搞不清状况,刚下了楼梯,许何平就喊她:“栀子,牧之来找你了。” 她走过去,许何平指着梁牧之身边的位置说:“坐,我还正想叫你呢。” 许栀没坐,许何平表现得非常自然,好像父女俩之前根本没有过任何不愉快,这演技也是一流。 她低头看梁牧之,他也抬头看她,片刻,他先开口,话是对着许何平说的:“许叔叔,我带许栀出去散散步行吗?不走远,就在小区里。” 许栀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还没想好,许何平已经开口:“当然没问题,你们现在是未婚夫妻,是要多培养感情的,栀子,你上楼去把衣服换了,陪牧之出去走走。” 许栀沉默片刻,说:“我不太舒服,就不去了。” 许何平一记眼刀过来,许栀面无表情,“我感冒了。” 梁牧之也愣住了,家世背景使然,他很少被人这样驳面子。 许何平说:“我看你好好的,怎么就感冒了?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大病,就在小区走走,对你身体还有好处。” 许栀干脆摒弃所有借口,直白道:“再说,我也不想和他出去。” 第65章 他将她直接抵在墙壁上。 这话就太尖锐了。 许何平当即沉下脸,“懂不懂什么叫礼貌?给牧之道歉!” 许栀反唇相讥:“礼貌是相互的,比起昨天他在医院说的那些话,我觉得我已经很礼貌了。” 许何平火气已经上来了,在外人面前教训不了自己的女儿,这对他来说很丢脸,许栀还敢和他顶嘴了。 他厉喝一声:“闭嘴!” 许栀很无谓地看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想上楼。 许何平大步过来,手已经扬起,“你给我站住!” 梁牧之眼看许何平这是又要打许栀,他坐不住了,赶紧起身去拦,“叔叔,算了……她不愿意出去就算了。” 许栀根本不理会身后两人,已经迈步上楼。 梁牧之扭头望向她背影,心底多少也有些火气。 她跑得还挺快。 许何平攥着拳,“我得教训教训她,最近她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梁牧之也这么觉得,他见许栀背影已经消失在楼梯顶端,放下拦着许何平的手,说:“没事,我就是过来和她说几句话,我上去找她吧。” 许何平叹气,“牧之,你也别生气,栀子可能是还有心结,你和陈婧的事……那天她和我说的时候,都哭了,你交女朋友这事情对她打击其实挺大的。” 梁牧之本来就很抵抗和许栀的婚事,如果这少爷再因为和许栀生气闹腾,这婚事就更悬了,许何平这样想着,不遗余力地为许栀打造痴女人设,“她心里一直有你,大概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和你说,没想到……唉,你们先聊吧。叔叔是希望她能得偿所愿的,对象是你,我也放心。” 梁牧之直到上楼,还有些怔愣。 许何平的话对他的冲击确实有点大。 许栀……喜欢他? 他没看出来,她那人对所有人都不错,这么多年她时常跟在他身后,但他觉得青梅竹马就是这样子。 不过…… 他忽然想起昨天在医院分开时,她望着他的晦暗眼神。 那眼神之所以陌生,是因为之前很长的时间里,许栀看到他,眼底是带着光的。 难道她真的喜欢他?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可能性令他心跳有些快,但很快他就想起一件事——如果她真的喜欢他,那在滑雪场的事情就能解释得通了。 她嫉妒陈婧。 他和陈婧在一起之后,对许栀做的有些事,其实很过分,他都没法细细数清楚: 他为陈婧打架,风雪夜让许栀去保释他,后来他还要她为陈婧背锅,对了,她那次在车上,就很厌恶陈婧的样子,会不会是因为这个?他还将她扔在路上了…… 在滑雪场,他先是说她是乖乖女很无聊,然后和陈婧在酒店亲热的时候又有些忘形…… 等到站在许栀房间门前,梁牧之的脸色已经有些凝重。 他终于想起,他和陈婧在一起之前,许栀好像还是那个乖乖的小栀子,而在他告诉她他和陈婧在一起的消息之后,她就变了。 良久,他抬手敲门。 里面没动静。 他直接拧把手进门。 这毕竟是自己家,许栀毫无防备,她正拿着手机看昨晚和梁锦墨的聊天内容。 看到梁牧之进门,她立刻蹙眉,“我没同意让你进来。” 梁牧之望着她,眼神讳莫如深。 这个房间他其实已经来过很多回了,这可能是头一回,房间的主人对着他露出这样戒备的表情,就仿佛他是个入侵者似的。 他关上门,就站在那里,没有再往前,“我来是有话和你说。” 许栀根本不想听,她脸色很难看,从窗口的小沙发上站起身,“我不想听。” “你其实想和我结婚,是不是?”他忽然问。 许栀都愣了,好半天,她不可置信问:“你脑子进水了吗?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想和你结婚了?” “你爸说的,说你提到我和陈婧的事,哭得很伤心。” 许栀简直想翻白眼,“我都告诉过你了,我爸希望靠我和你结婚来获取融资和贷款,他的话你也信?” 梁牧之沉默两秒,“那你怎么解释你对陈婧的敌意?你对所有人都很好,唯独对她,从一开始好像就很排斥。” 许栀深呼吸,勉强忍住骂他智障的冲动,“梁少,我觉得你真的应该反思一下你自己,我和陈婧还不熟的时候,你就让我为她背锅,你让我怎么喜欢她这个人?” 顿了顿,她又道:“还有,滑雪场的事情也证明了,我没看错,她确实很讨厌。” 梁牧之正欲说话,她打断他,“我知道你不信我,觉得是我把她推下去的,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她发觉,渣男语录虽然渣,但确实爽。 果然,梁牧之面色铁青,明显是被她这种无谓的态度给刺激到了。 他刚刚站在门口明明有很多话想和她说的,想跟她好好谈,甚至回顾过去这段日子,他还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生出几分内疚,但现在,三两句话他就被激怒了。 他冷声道:“行,既然你说你没和我结婚的意思,那就拿出诚意来,去和你爸说,和我爸妈说,还有爷爷,让他们别再逼我。” 许栀冷笑,“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有那么重的话语权?我爸根本没有问过我的想法,就和你爸妈说我乐意,你爸妈也没单独问我的意思。” 梁牧之默了。 也没人问过他…… 这门荒唐的亲事,居然没有一个当事人愿意。 许栀说:“你和我谈不如和我爸谈,只要他不搞事,婚约就能取消。” 梁牧之面色沉沉,心情复杂,他发觉自己的双标——他确实不想娶她,但她明确表示不想嫁他,他就不爽。 只能他嫌弃别人,哪有别人嫌弃他的道理? 许栀下了逐客令:“我爸就在楼下,你去谈吧。” 梁牧之喜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住。 以前的许栀从来不会赶他走。 他其实无处可去,在医院他抬不起头面对爷爷,在家被付婉雯教训,而楼下沙发上坐着的黑衣男人是保镖,梁正国专门雇人看着他,防止他去见陈婧。 以前他觉得烦的时候,许栀这里是他最后的喘息空间。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她似乎恨不得赶他走。 许栀不知他所想,见他不动,起身走过来,直接打开门,手去拽他衣袖,用极大力气。 梁牧之眉心跳了跳,反手一把攥住她手腕,一转身,将她直接抵在墙壁上。 第66章 她低着头,就势拱进男人怀中。 许栀后背撞上墙壁,她惊呼了一声,抬眼刚想骂人,就顿住了。 梁牧之靠得太近,气息迫人。 她的手腕被他抓着,扣在墙壁上,而他低着头睨她,说实话…… 这姿势,有些暧昧。 不过许栀倒是没意识到,她怀疑梁牧之是想动手,她仰着脸和他对视,问:“你也想打我吗?” 梁牧之怔住,旋即不可置信,“你觉得我会打你?我梁牧之,会打女生?” 许栀:“不好说。” 梁牧之没动,他很憋屈,回想了下,二十多年了,他好像没有这么灰头土脸过,他对许栀现在完全无计可施。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们的相处模式已经完全改变,她总是能呛得他无话可说。 许栀又开口:“不打就放开我,离远点。” 梁牧之真的有些被气到了,她那是什么表情,是在嫌弃他吗? 脑中忽然生出个想法,他想堵上她的嘴,想离她更近,气死她。 他甚至都已经低了下头,但理智及时回笼,他背脊僵硬,顿了几秒,“许栀,你现在这样子,确实欠打。” 许栀扭动手腕挣扎,他放开手,后退了一步,和她拉开距离。 许栀拧眉看自己被抓红的手腕,另一只手去揉,“对啊,我就是这样,陈婧多好啊,你赶紧去找她吧。” 梁牧之还是觉得这话有点酸,他也不确定是不是自作多情,不过这都不重要了,眼下得解决问题。 付婉雯甚至已经开始联系做活动策划的婚庆公司,要是不尽快叫停,订婚仪式就在前面等着他。 他转身出门,没再回头看许栀,仔细想想,她也算是她的特例了。 他就没有对谁这么宽容过。 许何平还在楼下,见梁牧之下来,笑脸相迎,问他聊得怎么样。 梁牧之心底其实瞧不起许何平,卖女儿算是什么男人? 不过这话轮不到他来说,他只道:“我问过许栀了,她也并不想和我结婚,叔叔,你最好不要勉强她。” 许何平面色微微僵硬,“她那人脸皮薄,肯定不好意思直说……” “叔叔,”梁牧之有些烦躁,语气不大有耐心,“她挺排斥我的,我呢也不想这么早搞什么订婚,我知道你公司缺钱,但我可以问问我爸,有没有其他方法帮帮你们。” 许何平的脸一阵白一阵红,已经难堪到快要撑不住场面了。 许栀居然全都告诉梁牧之了。 他再怎么巴结梁牧之,这也是个小辈,现在被这小辈当面这样说,他的老脸都快要挂不住。 梁牧之话出口也觉得自己嘴快,见许何平脸色难看,他说:“你考虑下吧,你也是个父亲……许栀的幸福,不才是最重要的吗?” 带着保镖从许家离开,梁牧之觉得自己还是嘴多。 许何平重男轻女不是第一天,再说这真轮不到他来讲。 许栀都那么对他了,他凭什么要帮她讲话啊。 快到傍晚,许栀拿出了梁锦墨那件白衬衣。 她将衣服装在手提袋里,打算去酒店还给他。 最主要是,她想见他。 她下楼,意外发现许何平已经从公司回来了。 他坐在客厅沙发上,面前茶几上摆着一瓶白酒,他正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这挺少见的,许何平一般喝酒都是出去呼朋引伴,现在一个人喝闷酒,下酒菜都没一盘,看得出是在借酒消愁。 许栀不想触他霉头,打算直接走,却被许何平瞥见叫住了,“栀子。” 许栀脚步顿住,回头望他。 许何平抹了把脸,眼神很空,“爸爸是不是很差劲?” 许栀有点怔,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今天牧之说……他可以帮我。”许何平笑意苦涩,他这么大年纪了,他心底在想,你算老几,轮得到你来说我,但实际上他一个字也没说。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得罪梁牧之。 梁牧之想得太简单了,许家的公司从几年前就出现盈亏,那时候他确实从梁家借到钱了,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后面的项目一个比一个拉垮。 到今天,他已经没脸再和梁家借钱,所以只能打这门亲事的主意,北城这地方,谁不给梁家几分面子,他不是要和亲家借钱,而是要借亲家的势。 许栀脚步轻轻挪了下,但还是没有走到许何平那边去,她有些迟疑,问:“那不是很好吗?说不定他能帮到你。” 许何平摇头叹息,“他手里没有实际的钱和权,那是几千万的融资啊……我要借的是他的身份,不是爸爸想逼你,是我想不出别的办法,但凡我能想到,也不至于今天像个窝囊废一样,听他这么个公子哥儿说教。” 此时的许何平不再咄咄逼人,反而透露出几分脆弱。 许栀心口一抽一抽的,有些难受。 “爸……”她闷声问:“真的没别的办法了吗?” 许何平又抹了把脸,好像很惭愧,“没有,再搞不到钱,到时候公司就会破产,这房子也会被银行收走,我们就什么一无所有了,我年龄大了,我真的受不了这个……” 偌大的客厅非常安静,落针可闻。 许栀的心就在这样的沉默中,一点一点下坠。 要怎么办?她脑中混乱地想着,许何平如果骂她打她,她都能对付,但他这样,她就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就算他再恶劣,她也是靠着他才过了衣食无忧的二十多年。 良久,许何平问:“你要出去吗?” “嗯……”许栀撒了谎,“我去找杨雪。” 许何平说:“去吧,别玩太晚。” 这场对话意外的心平气和,但却又充满绝望和消沉的气息。 许栀出门后,打车去了酒店,路上越想越迷茫。 出国念书的路被堵死,原本她计划找工作,离开家里,可现在,她真的能放下父母不管不顾地离开吗?生养之恩,真的能彻底抛开吗? 上楼来到熟悉的套房门前,她敲门,没人应。 梁锦墨还没回来,她忘了要提前给他打个电话。 她拿出手机,找到他的微信头像,可看了半天,又将手机塞回了包里。 等到他回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梁锦墨从电梯出来,拐过弯,走了几步,就顿住脚步。 套房门外,许栀很不讲究地蹲在地上,身体缩成了一团,手里还抱着个纸袋。 “许栀?” 听见他的声音,她扭头看过来。 眼神茫然又无助,像迷路的小孩,她仓皇起身。 因为蹲太久,头重脚轻,腿也麻得厉害,她身子一晃。 梁锦墨大步上前,单手揽住她纤细腰肢,将人稳稳扶住,低声道:“小心。” 许栀又闻到了那种木质香。 曾经,这味道冷冽、淡漠,可现在,这是让她安心的味道。 她鼻尖一酸,委屈天翻地覆,低着头就势拱进男人怀中。 第67章 又被亲了…… 梁锦墨多少有些意外。 他垂眼,从这个角度,窥不见许栀的表情,不过他敏感察觉到,她此刻情绪很低落。 原因也不难猜测,他问:“你爸还是要逼你和梁牧之订婚?” 许栀闷闷地“嗯”了一声。 梁锦墨搂着她,先用房卡开门,“进去再说。” 许栀随他进门后,却后知后觉地有点儿不好意思,要从他怀里出去,却被他一把拉了回去。 “跑什么?” 他单手关上门,低下头,干脆两只手将她抱住,“刚刚不是主动投怀送抱?” 许栀脸有些烫,“刚才是刚才……” 刚才,看到他,她的情绪就有些失控。 梁锦墨也不和她争论,淡淡“嗯”了一声,“那现在是现在,现在我主动。” 他说完,低头看她一直抱在胸前,现在隔在两人之间的纸袋,“这什么?” “你的衬衣,”许栀说:“我之前借的那件。” 梁锦墨一只手将纸袋抽出来,放在旁边的柜子上,收回手的时候顿了下,一瞬不瞬盯着她看。 许栀被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他的手调转方向,抬起她下巴,低头吻下来。 这个吻来得突然,许栀有些愣,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又被亲了…… 这次的吻似乎不太一样,他很有耐心地含吮她的嘴唇,并不深入,但又反复辗转,勾得她微微启唇,他这才探进去。 她的身体并不抗拒,甚至可以说是沉溺其中,在这个慢节奏的湿吻里,被他一点一点软化。 等他离开,她的气息已经凌乱,红唇泛着靡靡水光,手也无意识地抓皱了他的外套。 靠在男人怀里喘息片刻,她回过神,心跳仍没有恢复正常节奏,她声音很小:“你怎么突然……” 对于吻她这件事,他好像做得特别自然。 他抱着她,手在她背后轻抚,“想做就做了。” 非常的理直气壮。 他又低头,菲薄的唇轻轻触碰她的耳朵,引得她浑身战栗之际,他问:“你难道不想?” 刚刚在门口看到她,眼神落寞,可怜楚楚,他当时就想将她揉进怀里,安慰她。 许栀还是有些害羞,脸埋进他胸膛,“你不要问!” 男人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她感受到他胸腔微幅的震动,之前动荡不宁的心也慢慢安静下来。 梁锦墨又开口:“婚约的事,打算怎么处理?” 许栀被这问题拉回现实,就像从云端坠落到地面。 她放开了他的衣服,身体往后,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表情又变得沮丧:“我不知道,我昨晚和我妈聊,才知道原来我家现在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就连房子都抵押出去了,不是随便借点钱就能解决的问题,我爸是想靠梁家亲家这门关系来打通渠道,他想不到其他办法,我……” 她顿了顿,“我也想不到。” 她专业不是学经商的,经验自然比不得许何平,对于这些事她本就一窍不通。 梁锦墨也后退两步,靠住墙壁,睨着她,“那你打算和梁牧之订婚?” “我没有!”她有点着急,看他的眼神又带几分委屈,“我……我要是打定主意和他订婚,就不会来找你,也不会允许你像刚刚那样……” 她停了下,声音更小了点:“你觉得我是很随便的人吗?” 梁锦墨不语,只静静盯着她。 她被看得不自在,别开视线,“你看什么……” “我在想你这话,”梁锦墨双手抱臂,“到底是已经接受我,还是只是表达你不打算嫁给他。” 许栀咬唇,脑中有点乱。 她根本没想好,眼下的处境让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片刻,她如实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不管不顾做我自己,但我爸妈虽然对我不好,却也养了我这么多年,我不能在他们有难的时候袖手旁观。” 梁锦墨垂眸,思忖良久,问:“如果我能想办法解决你家公司的问题呢?” “别开玩笑了……” “你不相信我。” 许栀有些无奈,“我都说了,这不是借点钱的问题,上亿的融资不是单靠关系亲近动动嘴皮子就能拿到的。” “昨晚我有打听,你家公司最近几年都是亏损状态,”梁锦墨道:“但问题的核心是项目,你父亲以前做传统实体习惯了,并没有改变思路,所以项目接连失利,现在需要转变的是项目的方向和类型,不然再多钱搭进去也是徒劳无功,而且物联网带来的新渠道这块投资人会更感兴趣,对融资本身也有帮助。” 许栀愣了愣,“你怎么还打听这个?” 梁锦墨:“我不想在你被你父亲为难的时候,我只能看着。” 许栀抿唇,心跳像是被绊了下,却又被什么稳稳托举着。 但…… 许何平瞧不起梁锦墨这个私生子,她不可能让他去见许何平,遭受许何平的冷言冷语。 她想了想,说:“不然你教我吧,你先和我说个大概,我回去试探一下,我爸有没有兴趣。” 梁锦墨没有拒绝,“可以。” 许栀没想到,人生头一回,她主动来酒店找男人,就是在房间里听课。 从传统实体产业发展,到互联网和物联网兴起,再到新型手机终端开辟的新渠道,以及目前还在发展中的人工智能在新商业模型里的应用…… 这可能是认识到现在,梁锦墨和她说的话最多的一回,然而—— 她,听瞌睡了。 梁锦墨正在讲虚拟现实,许栀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尽管她用手挡着嘴,他还是看到了。 话头顿住,他看着她。 许栀感觉就像被老师抓包的小学生,嘴扁了下,“我、我可能是喝的感冒药有副作用,嗜睡。” 梁锦墨也知道这些内容对她来说有点难,其实最好的办法是他去见许何平。 能不能说服许何平另说,至少他能将自己的想法传递得更直接和具体。 虽然她不说,但他也清楚她为什么要做这个中间人。 他初中时,许何平时常来家里跟梁正国喝酒,那时候许何平每次见到他都皱眉头。 不说话,只是皱眉头,眼底透出满满的鄙夷和轻蔑,就仿佛看到什么脏东西。 他习惯了这种目光,并不在意。 但现在不同了,许何平对他的偏见,也成了他要面对的阻碍。 送许栀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许栀看他一直不说话,就以为他生气了,她想了又想,犹豫着说:“那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样吧,我明天再来听你讲,到时候我带着咖啡,一定不会打瞌睡,对了,我再带个笔记本做笔记。” 车子在红灯的十字路口停下,他瞥她,没说话。 “你就别生气了……”她伸手,轻轻抓他衣袖,摇了摇,“好吗?” 她的表情小心翼翼,是真的怕他生气。 心就这样没有预兆地软得一塌糊涂,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对我,你不用这么小心。” 许栀刚想说话,就听他又开口。 “我好像已经习惯了,你对着别人都唯唯诺诺,唯独在我跟前厉害的样子。” 第68章 她还没有做好为了他,背弃所有的准备。 许栀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梁锦墨指的是什么。 细细回想还真是,因为家庭环境,她其实是非常典型的讨好型人格,很怕得罪人,也不会做伤害别人的事情,但唯独对他,她好像就特别横。 许栀反思自己,问他:“我过去是不是对你很糟糕?” 问完,她就有些后悔。 她过去对他的所作所为,她自己其实都很清楚了,何必还要问他的想法。 绿灯了,梁锦墨踩下油门,语气很淡:“计较过去毫无意义。” 许栀安静下来,她无法确定他这话是否真心,但又不好追问。 梁牧之的话再次浮现在脑海,如果梁锦墨真的是为了报复而来…… 那她该怎么办?她不知道。 车子行驶至别墅区侧门,停在临时停靠点。 许栀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时,梁锦墨忽然出声叫住她。 她回头,他被嵌在车内暖黄的光晕下,轮廓被柔化了,眼瞳却漆黑深沉,“你还是怕你爸知道你和我有来往,是吗?” 许栀支吾了下。 确实,打从小时候梁锦墨来到梁家,许何平就勒令她不准和他有来往,过去这些年,她和他断断续续的接触,都是瞒着所有人的。 梁锦墨不管在别墅区还是学校,都是个被梁牧之带领众人排挤的异类,她要融入安全的团体里,必须同他保持距离。 她和梁牧之闹翻了,可以不顾忌梁牧之怎么想,但其他人…… 她还没有做好为了他,背弃所有的准备。 梁锦墨一眼看穿她的想法,道:“我可以不在乎你爸怎么看待我,去和他谈项目转型的事,但关键在于你。” 许栀抿唇,沉默几秒才说:“那……我考虑一下。” 下了车,她想,她还是不够有勇气。 她很怕事,最近家里的事情已经很多,她并不想和许何平再争吵了。 梁锦墨愿意为了她去看许何平的冷脸,她却怕生出更多事端。 许栀慢吞吞地往家里走,拐过弯眼看要到自己家门口,却碰到了梁牧之。 梁牧之双手插兜,冷冷盯着她,“和梁锦墨玩得高兴吗?” 许栀一怔,“你看到了?” 为避人耳目,梁锦墨甚至都没有将车子开进别墅区,而是停在侧门外,她刚刚并没有留意小区侧门有没有人。 确实是大意了。 梁牧之快憋死了,整整一天,他就没有离开过小区,因为无论去哪里,保镖都跟着他。 现在保镖还是站在距离他十米开外的地方,死死盯着他。 他自由惯了,被人这样盯梢,怨气重得很,晚上憋得慌,出来散散步,在小区侧门外又看到许栀坐着梁锦墨的车回来。 不如打一架吧,当时他就想。 但后面还有个保镖盯着,他去打梁锦墨,分分钟要被人汇报给他爸妈。 他忍到这会儿,已经忍无可忍,出口的话也变得尖酸刻薄:“让我想想,不会你喜欢的那个男人,正好就是那个私生子吧?你可真有眼光……” 他语调拉慢,火药味十足:“大把正常男人你不找,找个肮脏的私生子,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癖好?” 许栀第一反应是往周围望了望。 还好,冬天的夜晚,别墅区内路上没有其他人。 她不想和梁牧之吵架,却也被拱起火来,“管好你自己。” 她想要走,梁牧之挪了两步,挡住她。 “不然我告诉大家好了,说你喜欢的是梁锦墨,这样我爸妈说不定会放过我。” 因为生气,许栀有些破罐子破摔,“随便你。” 梁牧之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否认,难不成真的喜欢梁锦墨? 他是不信的,她和梁锦墨才接触过几回啊,以前走在路上都和陌生人一样,怎么会莫名其妙生出感情? 一定是为了气他,她才不辩驳。 他也不戳破,顺水推舟道:“行,我反正无所谓,倒是你,为了和我置气,你跟梁锦墨纠缠不清,有你后悔的时候,他那人从小阴暗,你以为他那种人会有什么真心?不过是看和你凑一起能报复我罢了,别忘了以前你也是站在我这边的,他记恨我,难道就会原谅你?真是可笑。” 许栀本来都要走过去了,闻言顿住脚步侧过脸。 同梁牧之四目相对,她道:“梁牧之,你不要这么幼稚行不行?你没资格在我跟前挑拨离间,我不管他是不是为了报复,我只知道在我有困难的时候是他帮了我,在我难过的时候他也会安慰我,不像你。” 梁牧之咬牙切齿,“他帮你几回?我们二十多年都在一起,难道我就没帮过你,没安慰过你?许栀,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白眼狼,我就不说了,你知不知道爷爷这次怎么会中风的,那不都是因为你让我家里人知道了我和陈婧的事,爷爷才被气到脑溢血的?” 许栀愣了愣。 原来梁爷爷是这样中风的。 她拧眉,“所以,这全都赖我,你和陈婧就没有责任?” 梁牧之:“你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我爷爷也就没事!” 许栀好像已经麻木了,不会再因为他而失望,她道:“你不做,我就没的说,害了爷爷的是你自己,不要再甩锅给我。” 说完,她迈步往前。 梁牧之扭头看着她背影,“许栀,你会后悔的,梁锦墨只是个人渣而已,我等着看你被他玩到哭。” 许栀没回头,“你选陈婧就一定不会后悔吗?爱情可以让你忽视亲人么,看到爷爷生病,你真的觉得自己很无辜吗?” 梁牧之恶狠狠:“看咱俩谁先后悔!” 这小少爷还是非常孩子气,许栀没有再说话,站在自家大门前伸手指纹解锁的时候,她忽然想,其实她也没资格说梁牧之恋爱脑。 每次见到梁锦墨,她都会更动摇。 她无法确认他的真心,却不止一次想要不管不顾地和他在一起,甚至想过不管自家公司的死活,不管许何平和赵念巧以后怎么办。 或许是因为这世界对她来说太残酷了,他给她的这一线曙光,她还摸不清真假,就想要抓住…… 她有些失神,打开门,刚刚推门进去,她就愣住了。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冷意爬上背脊。 许何平在院子里花架下的椅子上坐着,正盯着她。 她怎么也想不到,大冬天的,许何平居然会在院子里,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刚刚她跟梁牧之几乎就在门口吵,距离这里一门之隔,且上方没有任何阻挡,她不知道许何平听到多少。 第69章 你喜欢梁锦墨? 许何平并没有立刻发作,在院子里说话,有可能会被邻居听见。 他一言不发起身回屋子里,许栀在原地站了片刻,才跟着进去。 关上门,许栀心底惴惴,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直接上楼,但刚刚走到楼梯口就被许何平叫住。 “你今天出去,是去见梁锦墨?” 许何平站在沙发边,望着她,面色沉沉。 看来是都听到了,许栀脑子转得很快,却又想不出妥善说辞,她不擅长撒谎,而且此时说谎显然也很假。 “我……”她顿了顿,“我借了他的东西,今天去还给他。” “你和他借东西?”许何平拧眉,仿佛想不通,“什么东西你非得和他借?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别跟他来往。” 许栀面色发白,低下头不做声了。 许何平双拳紧攥,“牧之说的是真的吗,你喜欢梁锦墨?” 许栀脑中混乱,但本能觉得,绝对不能承认。 毕竟心虚,她声音很小:“没有,只是朋友。” “还朋友?”许何平压抑着火气,“那以后是不是还想着和他谈恋爱呢?你的廉耻心呢,以前天天跟在牧之身边,现在和牧之还有婚约,又跟梁锦墨搅合到一起去,你觉得别人会怎么看你?你一个人和他们同父异母的兄弟两个纠缠不清?” 许栀被这话刺到,一张小脸失去血色。 “你不要脸,我和你妈还要脸,”许何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今天你梁叔叔给我打了电话,明天要正式上门来谈你和牧之订婚的事,你不为咱家考虑也要为你自己名声考虑,牧之再怎么说也是梁家正统的继承人,梁锦墨算什么?一个私生子,不被家里人承认的……” 他话没说完,就被许栀打断。 “私生子这个身份又不是他自己选的!而且比起梁牧之,他努力多了,你们为什么要揪着他私生子这个身份不放呢?!” 许栀声调很高,话说完,胸口剧烈起伏。 本来她确实不想吵架的,但是许何平这样说梁锦墨…… 以前她能忍,但现在,她忍不了。 许何平怒目圆睁,“你该不是真看上那个私生子了吧,为了他和我这个态度讲话!我和你说,我今天不想跟你吵,有本事明天等你梁叔叔来了,你去说,说你看上那个私生子了,你看你能不能说得出口!” 许栀垂在身侧的双拳紧攥,被气得浑身僵硬。 半晌,她一言不发地转身上楼。 她实在是厌倦了吵架,她回到自己房间,无力地躺到床上,想为什么。 好像整个世界都在反对她和梁锦墨来往,明明他没有错,她也没有错。 她有些绝望地看清一个真相:许何平不会同意她和梁锦墨在一起,她必须做出选择,而且这个选择会切断她的后路。 这一晚,她辗转到后半夜,没想出答案。 许栀很守旧,有些刻板的信条,比如,就算父母不爱她,有个家总比没有强。 纵然她想要冲破面前的桎梏,可她悲哀地发现,她好像没有足够的勇气,没有不顾一切的孤勇,她对梁锦墨有感觉,但…… 这些感觉,不足以支撑她。 她其实很怕,怕梁锦墨是为了报复。 这样的问题又没办法直接问,哪个复仇者会在事成之前坦白承认? 她还没想好,第二天,梁正国就真的如约登门了。 付婉雯和梁牧之也被一起带了过来。 许栀被许何平叫着下楼,她往下走时脑中还是混沌,不知道梁牧之昨晚回去之后说什么没有。 打过招呼,一众人在沙发上坐下。 梁正国率先开口:“我今天来,是为了栀子和牧之的婚事,这门婚约是早就定好的,现在我爸身体不行,又着急让孩子们早些成家,我们商量了下,如果你们没有意见,就半个月后,也就是过年前,先举行订婚仪式,栀子明年六月毕业,到时候领证,七月份举行结婚典礼,可以吗?” 梁正国当惯了领导,说话时也是一副精英范儿,看似在征求意见,但语气却实打实的笃定。 许何平说:“我当然没意见,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又相处这么多年,我信得过牧之。” 许栀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攥住,她余光瞥梁牧之。 梁牧之唇角微勾,她忍不住微微侧过脸去看……他是在冷笑。 很不屑的样子,他举起手,“我反对!” 梁正国说:“没你说话的份儿。” 梁牧之瞟许栀一眼,“我结婚没我说话的份儿?那她呢?” 梁正国拧眉,“你什么意思?” “你问许栀啊,”梁牧之语气讥诮,“她脑子里想法多着呢,根本不是你们想要的乖乖女,你都不知道她……” “梁牧之!”许栀忍不住出声。 梁牧之盯着她,眼神瞬间就冷了,“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既然会说话,来,你说说你对这门婚事的想法,别我面前一套,到了我爸妈面前又是另一套。” 梁牧之这个态度,让她多少有些难堪。 梁正国沉下脸,“牧之,你说话也客气点,你以前对栀子明明不是这样的。” 梁牧之冷哼一声,目光仍死死盯着许栀。 许栀抿唇,深吸口气,缓缓开口:“叔叔,阿姨,我……我和梁牧之不合适,你们也看到了,现在都这个样子,怎么结婚?” “你们看到了,她不乐意。”梁牧之双手一摊,“我的话没人听,她的呢?” 许何平面色也难看,扭头看许栀,“你和牧之不就是闹点矛盾么,多大点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结了婚照样要磨合的。” 许栀心底觉得讽刺,许何平这时候一副慈父嘴脸,实在恶心。 “其实……”梁正国顿了顿,“这件事我本来不想说,但是我听牧之说,栀子你昨晚是坐锦墨的车回来的,是吗?” 许栀心口一紧,脸色瞬间煞白。 许何平面色也有些绷不住了。 梁正国注视着许栀,看到她闪烁的眼神,有些失望地叹气,“你过去成天和牧之在一起,娃娃亲这事儿,很多人也知道,现在你和锦墨之间的来往,很可能会被别人拿来做文章,这对你,对锦墨和牧之,对我们两家人的名誉都不好。” 许栀感觉心脏像是在深渊中不断下坠,她想说话,但她发不出声音。 付婉雯看她一眼,目光复杂,“栀子,你和阿姨好好说,你昨晚只是碰巧坐那个……梁锦墨的车回来的,是吗?” 在梁正国面前,付婉雯适时将差点脱口的“私生子”三个字给吞了回去。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许栀身上,这些目光如同有实质,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想起了那一次在梁家的晚宴,也是这样。 她像个罪人,被众人审判。 不同的是,上一次是因为她说谎,而这一次,仅仅是因为她坐了梁锦墨的车。 她忽然想,只是这样一点小事,就让他们如临大敌,如果她承认她和梁锦墨关系已经很亲密,会怎样? 第70章 可是,我喜欢的人,是梁锦墨。 不等许栀出声,许何平率先开口,“应该就是碰巧遇到了,搭个顺车,毕竟……过去这些年,我都没见过她和梁锦墨说过话,你们见过吗?” 许栀紧攥着的手骨节泛白,大脑无法思考。 她要怎么说?她和梁锦墨的关系,根本不单纯。 她至今没有真正接受他,不过是因为她顾虑太多,就像此刻,面对这些人,她根本没有勇气将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和盘托出。 梁正国面色有些严肃,“既然话都说到这一步了,我也就直白一点,我认为这门亲事对我们两家都有益,就先不说两个孩子的感情基础,我家这混小子和的女儿混在一起,这消息必须被封锁,而且那个陈婧必须消失……” “爸!”梁牧之忍不住出声打断。 “我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梁正国换了副脸孔,疾言厉色道:“你还想和我吵架是不是?” 梁牧之咬咬牙,最后忍了下来。 这两天,他和父母也已经因为陈婧吵了无数次,至今没结果,反而搞得所有人都很疲惫。 梁正国看向许栀,“你和牧之订婚,举办盛大的订婚仪式,从此牧之就是有未婚妻的人,陈婧要是还有点自尊就应该知难而退,同样的,你和锦墨之前的来往我们不计较,以后不要再接触,你也是有未婚夫的人,这也可以杜绝所有对你和牧之不利的言论,另外……” 他顿了顿,“这件事不只是有利于维护你们两个人,和我们两家的名声,我知道你们公司现在存在一些资金周转方面的问题,栀子,只要你配合订婚,我会动用我自己的人脉和资源,帮你们度过难关。” 许栀有些懵,呆呆地看着梁正国。 原来这个婚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从谈感情变成了谈利益。 将一切直白地撕开,这就是一场交易。 梁正国是为了让自己家族不要因为梁牧之的放纵,而和扯上关系。 许何平脸上无光,死撑着,刚想开口说什么,梁牧之忽然出声。 “这是谈结婚呢,还是谈生意呢?” 偌大的客厅静默下来。 片刻,梁正国看向梁牧之,正色道:“你和栀子婚后也可以培养感情,但今天我索性直说,做出这个决定,除了维护家族声誉的考量,还是顾及你爷爷的感受,你爷爷看中栀子,所以她是第一人选。” 许栀问:“那就是说,还有其他人选?” 付婉雯回答了她的问题:“如果你坚持不和牧之订婚,我会另外找合适的姑娘,总之,牧之的名字绝对不能和那个陈婧牵扯在一起。” 梁牧之也怔住了。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许栀有些恍惚,当一切都赤裸裸,她恍然发现,某种意义上,梁牧之也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自由。 和她一样,他的感受也不重要,为了家族名誉,可以完全被牺牲。 至于她…… 在许何平眼中,她是个工具,在梁正国和付婉雯的眼中,也一样。 她喜欢谁并不重要。 付婉雯看着她,又道:“最理想的结果当然是你和牧之结婚,但……如果不行,我们给牧之另外找人,你和梁锦墨也绝对不能再来往,兄弟两人都和你一个人有过感情牵扯,这不光影响你名声,对我们家而言也是丑闻,所以栀子,你最好想清楚,选错了,你什么都得不到。” 许栀面色苍白,一言不发。 付婉雯的意思很明白,她拒绝订婚,既会失去和梁牧之的婚约,但也无法和梁锦墨在一起。 付婉雯叹口气,“你是个乖孩子……阿姨相信你,你一定能做出最明智的决定,你和牧之结婚,对我们两家来说,是互利共赢,你不亏。” 许栀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她就连脸上的肌肉都是僵硬的。 梁家人看似言语温和,但却透露出很明显的,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许何平对着付婉雯,赔上笑脸:“这还有什么好想的,年轻人不懂事,就得我们来安排,都放任他们可不就乱了套了?” 许栀忽然无比厌倦许何平这副谄媚的嘴脸,她的心像是被巨石压住,就连呼吸都窒闷。 “话虽如此,”梁正国这时候也笑了下,算是缓解气氛,“我作为父亲,可以押着我家这混小子订婚,但栀子我又不能押着去。” 许何平急得差点说我来押,但到底还要点脸,说:“我会劝劝栀子的,她一直很乖,现在不过是短时间叛逆走了岔路而已,你们放心。” 话已经说到,梁正国不再逗留,站起身,“那你们先商量,最好这几天就给个明确答案,婉雯已经着手安排订婚仪式。” 言下之意,许栀不同意,他们分分钟换人。 许栀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物件,梁牧之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到这会儿还是有些没回过神,父母远比他想象中强硬。 明明以前都很惯着他的。 从许家离开,回到家,他好像才缓冲过来,“我以为你们是要逼我娶许栀,现在你们什么意思,她不乐意,就随便给我找一个?” 梁正国根本不理他,直接去了书房。 付婉雯在沙发上坐下,深深看他一眼,“那还不是因为你非要找那个陈婧?梁家不能和沾亲带故,你放心,妈亲自给你挑人,不会委屈你。” 梁牧之被气得发笑,“服了……你们是不是疯了,家族名声难道比我一个活生生的人过得好不好更重要?” 付婉雯看着自己的儿子,在心中叹息。 梁牧之确实是被惯坏了,大门大户的人家,最怕的就是坏了名声,她软下声,带着点哄的意思:“牧之,你二十多岁了,有些事你要懂,人生有舍有得,你不能既享受梁家给你的一切,又不愿意在关键时刻做出妥协……” 顿了下,“妈妈一直希望你能去公司,有一番作为,但你想玩,我也没勉强你,现在婚事上你总得听妈,这算我们各退一步,你不能什么都要。” 梁牧之气得脸色铁青,转身大步要往出走。 结果被保镖拦在门口,他死活绕不过,又折回客厅,直接上楼。 更气了。 他回到自己房间,重重地摔上了门。 而在许家。 梁正国夫妻俩离开之后,许栀一直不说话。 许何平问她怎么想,她只是沉默。 她有种自己的认识被彻底推翻的感觉,梁正国和付婉雯这样的长辈,真的值得她尊重吗?她原本是想好好表达自己的意思,拒绝这门婚事的。 然而…… 他们都那么自私,只想着自己的脸面,他们其实并不在乎她什么态度,不行就换人,这就是他们的想法。 所有人都只想着自己,不会有人关心她。 那种好像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又一次将她笼罩,原来这世界,就连个肯听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不,除了…… 梁锦墨。 只有在他身上,她才能找到那种被人在乎的感觉。 她神思飘忽,最后被许何平的呼唤拉回思绪。 “你到底怎么想的,利弊都给你分析清楚了,”许何平拧眉盯着她,“和牧之结婚,对你,对咱们家都有好处。” 许栀唇动了下,隔了几秒才发出声音:“可是,我喜欢的人,是梁锦墨啊。” 第71章 面对梁锦墨,她好像很难掩饰自己的脆弱。 这是许栀第一次如此坦白地说出这句话。 她迷茫过,挣扎过,恐惧过,一直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可是现在…… 她觉得,如果错过梁锦墨,她这辈子也许再也不能找到一个真正懂她,关心她的人。 她会后悔的。 她不想后悔。 说出这句话,看着许何平震惊的表情,她反而有些释然了。 对,喜欢梁锦墨这件事,不是什么丢人的,需要遮遮掩掩的事,他那么好,她会喜欢他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 许何平神情错愕。 他这个女儿,性子温吞,一向内敛,又很害羞,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你胡说什么……为了不和牧之订婚,你这种谎话都说,你和梁锦墨接触过几回?坐一次他的车就喜欢他了?”他还在试图帮她找补。 许何平给的条件很好,只要两个孩子订婚,他就有很大希望获得融资和贷款,眼看临门一脚,却被许栀拦在这里。 “我不止坐过一次他的车,”许栀感觉自己混沌的脑子好像也逐渐清明,她道:“昨晚我出去就是找他,他是送我回来,不是什么遇到了搭顺车,以前我们关系也很好,他帮过我很多回,在滑雪场的时候,梁牧之把我从酒店房间赶出来,也是他帮我安排住的地方……” “闭嘴,”许何平冷了脸,“我不想听你和他以前怎么样,你没听你阿姨说吗?就算你拒绝和牧之结婚,你跟梁锦墨也不能纠缠在一起,你选他,你会失去所有!” “不会的,”许栀像是要说服许何平,又像是要说服自己,“他……他也喜欢我,他和梁牧之不一样,梁家对他又不好,他不需要事事都听梁家那些人的,我跟他并非没有机会。” “那你梁叔叔和梁阿姨呢,还有你梁爷爷,你就没想过他们会怎么想吗,他们对你会有多失望!”许何平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阻止这个恋爱脑的女儿,“你的名声呢,以前成天跟牧之在一起,后来又和他家私生子在一起,你觉得这像话吗?!”许栀抿唇,深吸口气,“我以前,就是太在乎别人怎么想,怎么看,怎么说,才会活成现在这副窝囊样子,但是今天我明白了一件事……” 她顿了顿,“我在乎他们怎么想,他们在乎过我吗?这种不对等的关系,我受够了,既然没有人会为我着想,那我自己为我想,有错吗?” 许何平被她这番言论惊到了,“那我和你妈呢?你就不管了?公司呢,你以为这么多年是靠什么活的,是谁供你念书,把你养大?!现在需要你出力你就想逃,这么多年你书念哪里去了,一点责任心都没有,光知道满脑子想男人,想的还是那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 “谁说他上不得台面了?”许栀攥紧拳,情绪激动起来,“你不了解他,他很优秀,他还说想要帮助我们家的公司,说是之前的项目有问题,需要转型……” “我做事用不着你来教!”许何平厉喝一声,“他算什么东西,对我指手画脚,我看你就是被他带坏了,以后不准再和他见面!” 许栀胸口剧烈起伏,她咬唇,终究还是忍不住,“除非你打断我的腿,不然,我一定会去见他。” 许何平不可置信,“你一个女孩子,还有没有一点廉耻心,你怎么变成这样?” 许栀现在觉得,这种说辞不过是一种pua,一种掌控手段而已,她坚定道:“我乖了二十多年,小心翼翼看你脸色过活,但以后不一样了,以后我要为我自己而活,我的行事方式也不需要别人来教,我就是这样的人……” 她话没说完,许何平忍无可忍,抬起手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许栀被打得偏过脸。 脸颊逐渐灼烧起来,她慢慢回过头,再次和许何平对视,她眼神倔强,气势逼人。 许何平指着她鼻尖,气得手指发抖,“你反了天了你!我不能教你?我是你老子!我说什么你就得照做!你想撇清关系,你撇得清吗?二十多年你怎么长大的,我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有本事你就把这二十多年家里养你花的钱全都吐出来,没这本事你就闭嘴准备订婚!”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许栀看着许何平,面对自己的父亲,她现在就连失望都感觉不到了。 她确实很想说还钱的,但,她也清楚,自己一时间拿不出那么多钱。 她捂着脸,很久,问许何平:“能分期吗?” 许何平气得又甩了她一记耳光。 许栀被打得脑袋都嗡嗡地响,头也晕得厉害。 赵念巧就在这个时候从外面回来了,看到客厅里僵持的两人,面色骤变。 她过来先看了看许栀的脸,拧眉问许何平:“有话好好说,怎么又打孩子?” “你不如看看你养了个什么东西,我说女孩就是赔钱货,还真是赔钱货!”许何平将怒气发泄在赵念巧身上,“如果生的是个儿子,说不定现在还能帮帮我,她除了添乱还能干什么!” 许何平这说辞是老一套了,赵念巧闻言立刻就呛声:“你怎么知道生个儿子就是人才了,说不定还没有栀子乖!成天幻想个不存在的儿子,你是不是有病!” 父母又争吵起来,翻来覆去,还是没有生出儿子那点事。 许栀有些麻木地听了片刻,就转身上楼。 她一刻也不想呆在这个家了,她想去见梁锦墨,就现在。 然而,等她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想要下楼,却被许何平挡在楼梯口。 他抓着她手臂,将人一路拖回房间,“你哪里也不准去,给我呆在屋子里反省!” 许何平铁了心要关她禁闭,将房间门关上之后,落了锁。 许栀坐在床上,呆呆望着门锁,良久,抬起手轻轻碰到自己的脸,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疼痛,她垂下眼,眼泪缓缓滑落面颊。 枯坐半天,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阵,再睁眼时,许栀是被手机的震动惊醒的。 她拿过手机,发现是梁锦墨打来的微信电话。 按下接听,她将手机贴近耳边,才“喂”了一声,就感觉鼻尖又发涩。 面对梁锦墨,她好像很难掩饰自己的脆弱和无助。 第72章 “锦墨哥哥,你,愿意给我时间吗?” 许栀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梁锦墨敏感觉察她情绪低落,问:“你爸是不是坚持逼着你和梁牧之订婚?” 今天谈婚事这件事,其实他也有所耳闻。 消息的来源可以说是非常直接了——是梁正国告诉他的。 梁正国下午在公司开会,会后将他留下,简单告诉他:“早上我带牧之去许家谈了下牧之和栀子订婚的事,不出意外这两天就会定下来,未来半个月我可能要稍微忙一下这件事,加上要去医院看你爷爷,公司这边我会来得少一些,项目部这边你多操心一点。” 会议室里很安静,梁锦墨表情平静,只应了一声,“好。” 梁正国见他要走,忽然又出声:“锦墨,你……” 顿了顿,才继续问:“好像都没见你身边有什么女孩子,也到年龄了,没谈恋爱吗?” 说来尴尬,梁正国这个当爸的,对自己的这个儿子知之甚少。 他和付婉雯的婚姻性质算是联姻,强强联合的那种,知道他以前有女人,还有了私生子的时候,付婉雯也闹过。 不过付婉雯这女人识大体,闹过之后也接受了这个私生子,至少表面上看来是这样。 这些年,梁锦墨在梁家过的什么日子,他也并非不清楚,最初他也劝过付婉雯,能不能对梁锦墨好一点。 但这样的谈话总以争吵收场,也是那时候,梁牧之看在眼中,觉得梁锦墨这个入侵者毁了梁家的平静。 后来他就不说了,付婉雯想怎样就怎样吧,她应该有分寸。 梁锦墨身在梁家,却又不属于这个家,他眼看着这个儿子变得越来越自闭。 也不是没有想过将他送回他母亲那里,但那女人比他还狠,坚决不要。 这样的父子关系很畸形,这么多年,他是没有关心过梁锦墨的,所以现在问起这问题,也着实突兀。 梁锦墨眼底掠过一丝意外,他不知道梁正国问这个问题的意图是什么,但他很肯定,不是为了关心他。 那就可能是试探,或者敲打。 他道:“有一个,正在追。” 梁正国:“谁?我见过吗?” 这种很家常的父子对话实在不适合他们两个人,梁锦墨心底嘲讽,说:“该见面的时候会见到的。” 这就是不肯说了。 梁正国面色一僵,随即不大自然地笑了笑,就这关系,他也不好继续追问,只能说:“有目标就好,那你去忙吧。” 梁锦墨走出会议室,心里下定论:梁正国可能知道了什么。 下班后,他没离开,在办公室就拿出手机打给许栀。 听声音,她好像哭过,他心口发沉。 和他对这世界的冷漠不同,许栀在他眼里,一直是一个活得小心翼翼的人,她好像龟缩在一个安全范围里,生怕惹到别人。 他知道,对于她来说,仅仅是拒绝几位长辈都首肯的订婚这件事,就需要很大勇气。 许栀在电话那端“嗯”了一声,说:“我觉得好累,我和他们根本无法沟通,我爸想借梁家的势,梁叔叔和梁阿姨是为了让陈婧知难而退,还有……” 她沉默片刻,才道:“昨晚你送我回来,梁牧之看到,回家和叔叔阿姨说了,现在我爸和他们达成共识,都觉得我以前和梁牧之总在一起,现在和你有接触,会落人口舌。” “他们生怕我和你真有点什么,就觉得,我和梁牧之订婚,可以杜绝一些不必要的传言。” 梁锦墨终于明白,梁正国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这订婚的目的,那头劝退陈婧,这头还要劝退他,且能帮扶许家的公司,这么一看,倒还真是个互利共赢的局面。 他问她:“你也怕落人口舌,是么?” 许栀安静片刻,说:“对,我也怕。” 梁锦墨握着手机的手指缓缓收紧,听见那头,她又出声。 “但我想学着不怕。” 梁锦墨握着手机,就连呼吸也轻了几分。 “我知道我以前很懦弱,”许栀说:“因为懦弱,我做错很多事……有的伤害了我自己,有的伤害了你,我希望以后我也能变成内心强大到不需要顾忌别人眼光的人,但是……” 她顿了顿,“我需要时间,我不知道这个时间是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二十年。” 人的性格,在原生家庭里,多半被定型,理智上人明白很多道理,却过不好这一生,就是因为本性难移,她想做出改变,但她知道没有那么容易。 “或许我还是会有胆怯的时候,懦弱的时候,甚至还会退步……但我会努力,”她话音越来越慢,“锦墨哥哥,你,愿意给我时间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电磁波应该是冰冷的,机械的,但透过它传递的话语,却让梁锦墨有种奇异的感觉。 好像一只小猫试探性地伸爪,在他心口轻挠。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她:“你在哪里?” 许栀有些愣,这人,突然不接话,她这心里不上不下。 他说:“见面说。” 她语气就有点儿丧了:“我被我爸关起来了。” 梁锦墨:“……” 许栀忽然想到什么,“你晚上迟一点能不能过来接我?” “你晚上就能出来了?” “我想办法。” “行。” 许栀挂断电话,这一天像是死水一样的心,跳得很不安分。 偷偷溜出去,这事儿她以前没干过,但今时不同往日,再这样下去,许何平真能押着她去订婚。 晚饭时赵念巧给许栀端饭过来,看她脸肿得厉害,拿来冰水给她。 许栀一边敷脸,一边听赵念巧絮絮叨叨地骂了会儿许何平。 原来这个早上,许何平怕赵念巧坏事,特意将她支开,接待梁家人。 赵念巧恨恨道:“说我生的女儿没用,没用他这时候非要利用,还不让手!” 说罢,看着许栀,面色黯然,“订婚这事儿,妈妈可能帮不上你什么了。” 许栀说:“我懂,我自己再想想办法。” 赵念巧只是叹气,许栀这性子,一向逆来顺受的,还能想出什么办法? 许栀勉强吃了点东西,等赵念巧走后,她将自己本来要拎走的行李箱打开,将要带的东西精简了一下,然后给梁锦墨发了条微信。 晚上接近十二点,许栀知道这个时候许何平还有赵念巧应该是睡了,她先试图开门。 没打开,不出意料,门被彻底锁死。 备用钥匙在楼下,肯定是拿不到了。 许栀转过身,目光落在了窗口。 第73章 她忽然俯身低头,一个吻轻轻落在他唇角。 梁锦墨将车停在别墅区侧门外的临时停靠点。 已经快十二点了,这个时候路上几乎没行人,来往车辆也少,退去白日里的繁华,整条街道显得很安静。 他摸到烟,取出一支,但在指间把玩一阵,又放了回去。 不知道许栀能不能顺利出来,他迟疑,要不要进去接她。 不过,还不等他做决定,他一直望着小区侧门的视线里,就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街灯清冷的白炽光下,那身影纤细娇小,还…… 一瘸一拐。 他蹙眉,立刻推开车门下车走过去。 许栀是从二楼窗口踩着空调外机跳下来的,落地时崴了脚。 脚腕有些痛,她却也顾不得看伤得重不重,看到梁锦墨,她脚步快了几分。 “你的腿……”梁锦墨刚出声,被她打断。 “等下说,我们先离开这里。” 她跳下来时也有些声响,不知道有没有惊动屋子里的人,她心跳很快。 二十多年,头一回翻窗离家出走。 梁锦墨抓住她的手臂,“受伤了?” “不严重,先走。”许栀神情紧张。 梁锦墨看到她的脸颊也红肿,他拧眉,僵持不过几秒,终是顺了她的意。 他微微俯身,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许栀低呼了声,条件反射地立刻搂紧他脖子。 男人的手臂很有力量,就这样抱着她,将她送到副驾驶上。 他绕过车头上车,见她已经系好安全带,知道她心急,他先挂挡开车。 直到车子驶出一个街区外,许栀神色才稍有松懈,“我刚才……翻窗跑出来的。” 梁锦墨:“你房间不是在二楼?” 许栀点头。 梁锦墨余光瞥她一眼,“先去医院。” “哎,没事,”许栀这时候才顾上低头看自己的脚踝,“扭伤,应该不严重。” 梁锦墨眸色发沉,“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许栀抿唇,安静下来。 梁锦墨:“你爸又打你了?” 许栀想起来了,抬手捂住脸,“你别看了,我现在很丑。” 梁锦墨:“……” 这个时候,还在乎丑不丑,他不理解她这是什么脑回路。 他说:“没事,你丑的样子我见惯了。” 许栀将整张脸都捂住了,女孩子,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想要好看一点的,但他说的没错,她各种丑样子他好像都见过了…… 他问:“疼吗?” 许栀眼睫眨了眨,心口被他这两个字温暖,她说:“其实不太疼的。” 车子减速,许栀往外一看,发现车子正驶入一家私立医院停车场。 许栀想下车自己走,但梁锦墨不准,他抱着她去了此时能挂号的唯一一个科室,急诊科。 急诊科正玩手机的小护士听见脚步声抬眼,愣了愣。 在这地方上班,见过横着进来的人也不少了,但……被这么帅的男人用公主抱送进来的,多少有些新鲜。 许栀觉得丢人,赶紧拍拍梁锦墨肩头,小声道:“让我下去呀。” 梁锦墨将她放在旁边的椅子上,这才和护士说明情况。 护士说:“你先去那边靠大厅的自助操作机上面挂号吧,我和值班医生说一下。” 梁锦墨转身去挂号,小护士凑到许栀跟前,问:“你脚扭了,怎么脸也肿了,他打你?” 许栀一怔,赶忙摇头:“没有!” 小护士眼神明显不太信,“你这样的我见得多了,虽然你男朋友确实比较帅……但女孩子要多爱自己一点啊。” 许栀哭笑不得,她知道小护士是好心,认真解释说:“真的不是他,是我爸打的。” 小护士愣了愣,回头望一眼远处正挂号的男人,收回视线,“那是我误会了,你男朋友对你还挺好的。” 许栀脸一热,正想说目前还不算是男朋友,医生这时候恰好从诊室里出来了。 小护士赶紧去和医生说了一下。 夜里值班的医生,没有白天那么多的流程讲究,直接弯下身来,先看了看许栀的脚踝。 已经肿了个大包,看着有些骇人,医生按压试探,问了许栀一些问题。 见梁锦墨挂好号过来,医生站起身,说:“以防万一,还是拍个片子,确认一下有没有伤害到骨头,只要没伤到骨头一切都好说。” 小护士从护士站拿出个轮椅借给了梁锦墨,“一直抱着不累吗?拿这个推你女朋友过去吧。” 梁锦墨因为“女朋友”三个字,微怔了下,不过他没有拒绝,道了声谢。 许栀就在旁边,将对话听得很清楚,不同于她,梁锦墨没有解释,她心情多少有点微妙。 头一回坐轮椅,她其实觉得有点夸张,还没有疼到那种地步。 不过梁锦墨坚持,她很听他的话,乖乖去拍片。 等结果出来,已经快一点了。 医生看过片子,给他们吃了定心丸:“骨头没事,应该是软组织损伤,问题不大,我给你们开一瓶药油,每天涂两次,按摩一下辅助吸收,注意力度,这两天少走路,少站,不要久坐。” 从医院出来,许栀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被男人抱起来了。 他这人,有时候也挺强势的。 许栀这一路,脚没沾地,到了酒店照旧被公主抱。 她虽然已经习惯,但还要脸,一直将脸埋进男人肩窝处。 到了电梯里,她低声嘀咕:“我都说了没事,医生也说没事……你,你不嫌累么……” 梁锦墨:“医生说让你少走路。” 许栀想,就这几步路…… “我从刚刚就想说了,”梁锦墨忽然又出声:“你别往我脖子吹气。” 许栀杏目圆睁,“我没有!” 她这才意识到,由于姿势的原因,她的脸贴在他颈侧,呼吸自然而然,拂过他颈侧那块皮肤。 注意力被吸引到那里,她清楚地看到他的喉结滚了下。 她头一回觉得,原来男人也可以这么。 意识到自己再想什么,她脸颊燥热,慌忙别开脸,“那你放我下去。” 梁锦墨没接话,电梯门开了,他抱着她去了套房,将她放在沙发上,然后拿过来拖鞋,弯下身去给她换。 拖鞋还是她头一回在这里留宿的时候,他让服务生送来的那双。 许栀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来吧。” 她伸出手,却被他一把握住。 他是半跪着的姿势,而她坐在沙发上,就比他高出一点。 他抬头睨着她,沉声道:“你今天说的那些话……我就默认你是想好了。” 许栀也紧紧地注视着他,她感觉自己再次沉溺在那双深黑的,漩涡一样的瞳仁之中,却不会感到不适,相反,她觉得自己安全了。 于是她放任自己沉沦。 她愿意去相信一次,这个世界上,有人会爱她。 “你想要的时间,我给你,但我想要的呢?”他问。 许栀抿唇,片刻后,她忽然俯身低头,一个吻轻轻落在他唇角。 她说:“这就是我的答案。” 第74章 这个吻太激烈了。 许栀说完,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身子往后,拉开距离,并收回手捂住了脸。 她的性子其实是很被动的,要她主动说点儿什么,做点儿什么,实在太难了。 她心跳急促,从手指的缝隙里窥男人。 梁锦墨似乎愣住了,好一阵,没说话,也没动作。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主动了…… 空气像凝固住了一样,她很不自在,正想悄悄挪开腿,这个动作却被梁锦墨意识到。 他握住了她小腿,没有再说话,低头继续给她换鞋。 许栀有点儿懵,就这样吗? 她觉得,她这个答案给得还是挺明确的吧,接下来他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 但是梁锦墨一直没说话,他给她换了鞋,帮她脱掉外套,接着抱着她去洗手间,两人并排洗了手。 然后,他又将她抱去了次卧的床上。 见男人转身要离开,许栀着急了:“锦墨哥哥……” 刚刚主动亲了他,还说了那样的话,她本来很害羞,可他一直不说话,她的心里就七上八下,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短短的几分钟里,她的脑中已经开始胡乱发散思维: 是这个答案表达得不够清晰,还是她太大胆,吓到他了? 她甚至想,难道就像梁牧之说的那样,他是要报复她吗?所以面对她主动示好,他缄口不言。 梁锦墨不知道她脑中天马行空,他解释:“我去拿药油,你得擦药。” 许栀不可置信,她亲都亲了,他和她谈药油! 她有些生气,坐在床上,手慢慢抱住自己没受伤的腿,“我不想擦药。” 梁锦墨在床边坐下,睨着她,看出她有点小情绪,他说:“我必须找点事做,不然我……” 他顿了顿,“可能忍不住。” 她抬眼,对上他深黑瞳仁,有些茫然问:“什么忍不住?” 有时候,她真是傻得有点可爱,梁锦墨想。 他直接倾身去亲她。 许栀觉得突然,她躲了下,结果就是被男人直接按倒在床上。 阴影覆上来,他避开她受伤的脚踝,抓住她的手腕按在两侧,然后低头吻她。 身体密密实实贴在一起,许栀脑中眩晕而空白,她没法说话,唇舌都被男人侵占,呼吸也凌乱。 这个吻太激烈了,他卷着她,缠着她,舌尖滚烫,她有种缺氧的错觉。 实在受不了,她弱弱地低哼一声,像是抗议,但实在没什么力度,反而因为音调细软,透出几分色气。 这哪里是要他停。 他一点点含吮她的嘴唇,松开她的手腕,往上,同她十指相扣。 许栀有些迷乱,手指无意识地和他紧扣在一起。 周围的空气好像也燥热起来,心跳声剧烈,她察觉男人的吻,在往下。 他亲吻她的下巴,脖子,引得她一阵阵战栗,红晕蔓延到了耳根,脖颈。 衣料摩擦的声音和喘息声交织在一起,她模糊地想,原来他说的忍不住,是指这个…… 她也有点忍不住,但,这样是不是太快了…… 脑中混沌一片,被他触碰的地方,仿佛有电流,当那只手覆上隆起,她再也没法思考快不快的问题。 腰间凉了下,打底衫的下摆被掀起,然后,另一件也被推起…… 心跳就在男人掌心之下鼓噪。 不知道是谁出了汗,有些粘腻,他又来同她缠吻,她晕晕乎乎地迎合着,被他勾着,身体忍不住地想要靠近他更多,细软的腰肢也不自觉地动了动。 时间感很模糊,不知道过去多久,长吻逐渐变得温柔。 他像是多了些兴味,轻轻地亲吻她的脸颊,鼻尖,额头。 只是,她心口那处,依然被他掌握着,形状全都由他拿捏。 捻到一处,她就忍不住地轻轻吸气,又咬紧红肿的唇瓣,微微发抖。 “别忍,”他啃噬她细嫩的耳垂,“像刚刚那样,叫出来,我很喜欢……” 许栀眼底沁出泪,觉得他在故意使坏,她想要躲,只是身子一动,就碰到个硬物。 梁锦墨呼吸微沉,“别乱动。” 不用他说,她也确实不敢动了…… 她也不是,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但到底是头一回经历,就很无措。 小腹那被抵着,她咬着嘴唇,湿漉漉的眼眸眨了眨,显得很无辜。 他忍不住,又去咬她嘴唇。 许栀脑子终于能勉强转动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 可能是因为表明了心迹,又在床上这么暧昧的地方,两个人都有些失控。 好一阵,长吻才结束,梁锦墨平复呼吸,将手抽出来之前,帮她整理了一下已经挪了位的。 衣服刚整好,许栀赶紧凑空翻了个身,脸也埋到了被褥里。 梁锦墨:“……” 她身体都蜷缩起来了,也不说话。 “你想闷死?”他实在忍不住,去拨她肩头,语带笑意。 “哎,你别……”许栀声音还没有退去情潮带来的娇软,“我、我得冷静一下……” 男人有反应,女人也一样,她为自己感到有些羞耻。 他没有勉强她,侧躺在她身后,抱住她,“都说了我忍不住……” “你还要问。” 他又从后亲了亲她的脖颈,眼眸微垂,“是不是故意招我?” 许栀快缩成一团,“我哪知道你会……” 梁锦墨没接话,他想她是不会明白的。 去美国念书时,最初他很不习惯,时差,水土不服生病,饮食习惯,文化差异…… 如果他是被家人风风光光高高兴兴送出国深造的天之骄子,或许还能心态平和地适应这一切,但,他是被付婉雯从梁家排挤出去的。 别的国内留学生打电话回家,和父母诉苦,但他不会,他甚至没有一个打电话的对象。 这样也挺好,他的时间全都被用在学习上。 他知道如果学无所成,回北城还是被人碾在脚下,这世界将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反正哪里都没有家,他逼着自己适应,可偶尔,还是会想起国内的人。 许栀频繁出现在梦境里,也不能算是意外,毕竟他的人生苍白,没什么朋友,唯一感受到过的微小善意,也是来自于她。 那些梦境内容其实都很平淡,只是梦里她不会因为接梁牧之的电话就赶他走,他们能像朋友一样相处,非常自然。 睁眼回到现实,原来他还是一个人,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 室友是开放的美国人,带女友回来,不避讳他。 有次他在客厅倒水,听到卧室传来的动静,女人叫得有点夸张,他平静地喝水,觉得浮夸,忽然想,许栀叫起来一定不是这样。 她平日里远远看着像个温顺的小兔子,估计在这种时刻也会隐忍。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到她,但因为想到她,居然没法再平静下去。 当晚的梦境里,许栀在他怀中颤抖,他如愿听到她的声音。 那好像是这场旖梦的开端,早晨起来之后他洗了床单,抽了支烟,然后做了个决定。 他要回国,去见她。 第75章 “你不觉得,这样更刺激吗?” 那是许栀大一的寒假。 梁锦墨回国这件事,没人知道,梁家没人关心他的死活。 他没有许栀的,也不想让梁家任何人知道他回来了,所以他用了最笨的办法—— 他在别墅区正门对面的咖啡厅里,守株待兔。 他有足够的耐心静坐很久,起初两天,都是无功而返。 第三天,他终于看到了许栀。 她好像很怕冷,身上穿着长款的橙黄色羽绒服,脚下踩着厚重的雪地靴,还戴了一顶毛茸茸的帽子。 她的头发长长了许多,他想起,原来他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没有见过她。 他从咖啡厅出去,等到了马路对面,许栀已经往前走出一段。 两人中间有三十多米的距离,他看到她忽然停在绿化带的花坛边,并弯下身。 顺着望过去,他注意到,花坛里原来有一只流浪猫。 是一只狸花猫,许栀摘掉手套,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什么,他看不太清,只看到她打开包装,将里面的东西倒在花坛边。 小猫凑过来闻了闻,就开始吃。 许栀蹲在旁边看了会儿,她手撑着下巴,脑袋微微歪着,唇角带着点儿笑意。 鬼使神差,梁锦墨摸出手机,对着她对焦,距离使然,只能拍到侧脸,且并不非常清晰,他调到静音,按了快门。 照片里一人一猫,看起来非常和谐。 原来她平时的生活是这样的吗,会随身带着食物,出门喂流浪猫,那她等下要去做什么? 他心底有些新奇,他其实已经很久都没有什么好奇心了,更别说是对另一个人的生活。 小猫吃完东西,冲许栀还喵喵地叫了两声,许栀冲它挥手拜拜,小猫才转身又钻进草丛里。 这一人一猫,好像真能交流似的。 她站起身,将包装袋扔进旁边的箱,然后转身继续往前走。 他也迈步,不远不近地跟着。 回来这个决定做得突然,他其实可以直接走过去和她说话,但,他不确定她会如何反应。 过去那么多年,除了跟梁牧之一起撕过他的试卷,其他时候,只要周遭有人,她永远离他很远,就像不认识他这个人,唯有四下没人的时候,她才做贼似的和他说话,偷偷塞给他一些东西。 他还没想好,许栀已经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徐记灌汤包。 他又多了解了一点,原来她喜欢吃这个。 见她进去,他走到店门外,思考要不要进去找她,抬眼时,不经意扫到二楼窗口。 他看到相对而坐的两个人。 许栀的对面,是梁牧之。 许栀摘掉帽子,梁牧之笑着,忽然伸手去摸她的头发。 许栀噘着嘴,好像在抱怨什么。 但她没有躲避。 梁锦墨站在楼下,微微仰着脸,静静看着这一幕。 他怎么忘了…… 许栀和梁牧之,总是形影不离,过去就是这样。 他们还有个荒唐的娃娃亲,现在他们都成年了,关系还是这么好,可能已经在一起了,或许真的会结婚也说不定。 他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冲昏头脑,才会做出这种事,国内明明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他千里迢迢回来,居然是为了见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姑娘。 永远也不会属于他,像短暂掠过他的光,却给了他漫长的错觉。 他想起了那只草丛里的狸花猫,他就像那只猫,只是她兴起时,同情心泛滥之下,才会给予施舍的对象。 他转身离开,第二天就回了美国。 坐在飞机上,他翻到手机那张照片,长久地注视着,试图从她看着狸花猫的眼神里看出些什么。 最后他确定了,她看着狸花猫的眼神,比看着他温柔许多。 每次她看着他,多半都有点儿慌乱,怕被别人看到她和他说话,她给流浪猫喂食最起码不用偷偷摸摸。 这样的关系,哪里还有什么幻想空间。 他盯着照片,点到“删除”,手指又顿在“确定”那里。 算了…… 他想,一张照片而已,这也是他仅有的了。 许栀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曾经为见她回来过,又孑然一人离开。 她也不会知道他曾多少次拿出那张照片端详过后,又因为这无望的痴念而对自己心生厌恶。 人们对梦寐以求的东西,一旦有机会靠近,就恨不得立刻打上自己的标签,他也不能免俗,想要拥有,想要占有,想要名正言顺,想要光明正大…… 欲壑难平。 这一晚的后来,梁锦墨还是为许栀擦了药油。 她洗漱的过程里,都是他抱来抱去,他好像真的不嫌麻烦,这里没有别人,她也逐渐习惯了一点。 等到再,梁锦墨离开时,在她唇角落了个晚安吻,“什么事都等明天再想,先好好休息。” 说是这样说,等男人走后,她还是忍不住在床上翻来覆去。 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一向循规蹈矩的她来说都太超纲了。 许何平一定会暴跳如雷,她想到这里,却觉得有些痛快,她计划,总有一天,她还要告诉许何平,她和梁锦墨在一起了。 一想到梁锦墨,思绪不受控地就回到刚刚那阵子在床上的混乱,她忍不住地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翌日早。 许栀起床之前,就收到梁锦墨的微信:醒了吗 她没有回复,下床一瘸一拐去了客厅。 梁锦墨坐在沙发上,看到她,他放下手机蹙眉起身,“你要少走路,怎么不喊我抱你?” 眼看他又要伸手来抱,许栀赶紧说:“那我也要适当活动啊,不然要肌肉萎缩了,而且真的没有那么严重,昨晚擦了药油,今天都消肿了一些。” 梁锦墨还是不放心,等她坐在沙发上,他半跪下去握着她脚腕看了看。 确实比头天好一点,但还是肿着,他说:“今天你别乱跑,就呆在屋子里。” 许栀嘟嘴,“锦墨哥哥,你这样,好像那种很无趣的爱说教的长辈。” 梁锦墨抬眼,伸手就捏了下她的嘴唇,“谁让我是哥哥呢。” 许栀说:“那我以后不叫你哥哥,行吗?” “那你想叫什么?” 梁锦墨好整以暇。 许栀一时没想出,她说:“你不觉得……我和你现在这样的关系,叫哥哥,有点怪怪的?” 话没说完她就脸热,谁家的哥哥会把妹妹压在床上那样啊…… 梁锦墨仿佛一眼看穿她的想法,他就很直白了:“你觉得在床上叫哥哥不好?” 许栀小脸爆红,说不出话来。 她看到他忽然勾唇,这个浅浅的笑容透着几分邪性。 “你不觉得,这样更刺激吗?” 客厅很安静,许栀快要炸了,她扯过旁边的抱枕,一把挡住脸,“闭嘴吧你!” 第76章 “你们确定关系了吗?” 早饭之后,梁锦墨忽然接到梁正国的电话,然后必须要去公司一趟。 考虑到许栀一个人在屋子里会无聊,他离开后就将杨雪打发过来了。 许栀听到敲门声去开门,看到是杨雪,惊喜之余,想起一件事。 “你上次借给我的睡衣缺扣子,你知道吗?” 杨雪抱着一大包零食,大大咧咧坐在客厅沙发上,说:“知道啊,不缺扣子我干嘛借给你?” 许栀一阵无语,“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我和他共处一室,穿那样,合适吗?” “超合适!”杨雪笑嘻嘻,“你看你们又住一起了,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吧,你觉得你俩还能清白得了吗?” 许栀被揶揄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也不能穿那种衣服……” “你就从了小梁总吧,”杨雪从塑料袋里往出掏零食,“今天我本来有个文书翻译的活儿,小梁总怕你无聊,准我明天再做,他还让我顺路买你喜欢的零食,对了还有,我包里有个switch,小梁总不玩游戏,这个是征用周赫的,说是给你玩,他交代我,你脚踝扭伤,出去玩今天就别想了。” “他好像还挺不放心的呢,”杨雪啧啧两声,“我和你说,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感觉他这人话特少,看着很冷酷的样子,现在还真是有点儿反差,他每次说到你,话好像都要比平时多一点。” 许栀听着杨雪说她眼中的梁锦墨,感觉是有点微妙的。 “不过我听说你昨天干了件大事,”杨雪掏出瓜子,打开包装,“来来来,说说你从家里跑出来这到底怎么回事?” 许栀也没隐瞒,一五一十告诉杨雪。 杨雪震惊脸:“翻窗?你?居然敢翻窗?厉害了我的栀子。” 许栀有些不好意思,“不跑不行,我爸坚持要我和梁牧之订婚。” 杨雪嗑瓜子的动作都停了,她没想到这短短几天,许栀身上发生了这么多事。 许栀这人其实很怕事,她非常清楚,大学同学玩游戏的时候,有人形容许栀的性子,像鹌鹑,永远与世无争。 她问许栀:“你这次……还是打算过几天回去吗?” 许栀摇头,“可能回不去了。” 话出口,她自己心口先被蛰了一下。 在现实世界,没有绝对的爽文,没有人能在真的和原生家庭决裂时内心毫无波澜,都是被伤过千百回才会心死。 “阿姨还会找你吧,”杨雪说:“而且,你一个人在外面,怎么办?” 当生存也成为问题,其他问题就显得无足轻重了,许栀也思考过这些,她问杨雪:“我记得你说,你为了在梁氏实习,就在梁氏总部附近租了房子,是吗?” 杨雪点头。 “那边还有其他房子没有?”许栀问。 杨雪:“我租的那是城中村啊,不然怎么会单间还那么便宜,你住不了的,有些潮,而且没暖气,我就每天回去开一会儿空调还有电热毯,我家也是乡下的自建房,所以我能适应。” 许栀想了想说:“我可以的,回头我先跟着你去看看吧。” 杨雪叹气,忽然又问:“你不能一直住在小梁总这里吗?” 许栀摇头,“就算我们……总不能刚在一起就同居吧,我……” 她话说得磕磕绊绊,“再说,我从家里出来,总不能全都依赖他,我得找工作,做以后的计划,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混日子了。” 她其实想说,梁锦墨是个很优秀的人,他在校期间成绩优异,自己拿全奖出国念书,研究生没毕业就在实习期间组建自己的小团队,回国后已经有资本直接进梁氏,就连本来忽视他的梁正国,如今都重用他,足见他的本事。 她以前一门心思想着毕业后要和梁牧之结婚,梁牧之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她也不过就中规中矩上学,不会有什么感觉,但现在,她想要与之在一起的那个人不一样了。 她希望自己也能变得更好,各种意义上的更好,她希望自己不是只会依附于他的米虫。 不过这话多少有些难为情,她没开这个口。 杨雪:“要做励志栀了吗?” 许栀被逗笑了,“总不能一直做个恋爱脑,没进步吧。” 虽然她也是因为梁锦墨,才有了义无反顾从家里逃出来的勇气,但以后的路,她更多是想要靠自己。 “所以你现在……”杨雪问了个重点问题:“和小梁总,是确实确定关系了吗?” 许栀抿唇,点了点头,“不过我还没想好怎么公开,他是梁家私生子,我以前和梁牧之总在一起,被很多人误会……我们的事,我爸妈这边,还有梁家那边,肯定都会反对。” 这事儿杨雪也帮不上忙,不过还是给她打气:“加油,我是永远站你和小梁总的,梁牧之那个渣男配不上你,就让他和那个陈婧锁死吧!” 许栀笑了笑没说话。 现在的梁牧之,好像已经离她很遥远了。 很难想象,曾经他们也是两小无猜,亲密无间。 梁锦墨这天一直在公司忙到了傍晚,快下班时他给许栀打了电话,问她的腿有没有好一点。 许栀还没开口,就听见那头周赫的声音传过来:“栀子妹妹,出来喝酒啊!” 原来他们在一起。 梁锦在电话那头正不胜其扰,伸手挡开凑过来的周赫。 周赫不依不饶,还往跟前凑,“我听说你扭伤了脚踝,我和你说,喝酒活血化瘀,舒筋通络,今晚你一喝,明天就能跑马拉松!” 梁锦墨:“……” 他将手机直接递给周赫:“你来讲?” 讲就讲,周赫直接将手机借了过去,笑眯眯和那边说了一通,挂断电话,他冲梁锦墨k,“搞定,走,我们去喝酒。” 那头有个杨雪,这头有个周赫,两人这次合计的地方,不是什么高大上的酒吧,而是酒店附近的烤肉店。 喝的是啤酒,梁锦墨将许栀面前的酒杯收走,要了一杯果汁给她。 周赫说:“一点啤酒不会影响恢复的。” 梁锦墨:“不是恢复的事儿。” 那就是许栀那拉垮的酒风了,周赫哈哈笑,“栀子妹妹,你上次喝醉可给我们老大整出阴影来了,先抱他一下再吐他一身,你这是一颗甜枣后面跟着个斗啊。” 杨雪兴奋脸:“还有这事?展开说说。” 许栀:“你们别说了……” 她捂住脸,又听见周赫爽朗的笑声,“杨雪你问对人了,我作为目击者,那天晚上看得一清二楚……” 她正想捂住周赫的嘴,身旁传来梁锦墨的声音,“够了周赫,她脸皮薄,别闹了。” 杨雪笑说:“真护短……” 话题被转开,许栀慢慢放下手,她余光里瞥身旁坐着的男人。 梁锦墨的姿态有些鲜见的松散,她的心口也缓缓松弛下来。 几人喝酒吃肉,谈天说地,这种体验对许栀来说,很新鲜,身边有喜欢的人,风趣的朋友。 对于未知未来的惶恐,就在这种氛围里被淡化,她很开心。 她以为,以后的生活都会是这样,却不料,人生充满变数,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第77章 他说:“你穿这样,我没法集中注意力。” 这顿饭吃得很慢,结束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多。 烤肉店距离酒店不过半个街区,周赫开车送杨雪走后,许栀坚持要自己走回去。 她慢慢吞吞,一瘸一拐。 梁锦墨在旁边跟着,微微蹙眉,“真不用抱?” “不用。”就这点路,一路抱回去,太惹眼了,她一边走,一边问他:“你……难道不会觉得,那个……” 她顿了顿,“别人都看着你,不是很奇怪吗?” 之前他抱她的时候就是,好像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梁锦墨:“我要是在乎别人眼光,根本活不到现在。” 倒也是…… 许栀没说话,她有点心疼。 前进的速度很慢,梁锦墨又看了一眼她的腿,“不能抱,那背呢?” 许栀有些心动,毕竟走路还是有点疼。 梁锦墨也不等她回答了,直接走过来,背对着她半跪下去,“上来。” 许栀趴上去,手环住男人脖子。 他站起身来,许栀心砰砰跳,这还是她头一回被人背着。 男人的手臂有力,稳稳地托着她的腿。 她往周围望了望,做贼似的小声嘀咕:“没人看我们吧。”ъiqiku 她听见男人似乎是轻笑了一声。 他往前走,一边道:“我也不能蒙住路人的眼睛。” 许栀有些脸热,听见男人又道:“胆小鬼。” 她确实胆小,这话很难反驳,她噘了下嘴,“你是不是嫌我?” 话出口,她就觉得有点矫情,有点作。 不过梁锦墨回复很淡然:“不敢,你对别人怂,对我挺横的。” 许栀真是想反驳都找不到话,过去她对所有人都礼貌客气,唯独对他,除了最初的霸凌之外,还有过后来强硬的时候,二话不说下逐客令的时候。 她实在想不出怎么辩解,憋了好一阵,道:“你看……我对你还是挺特别的吧。” 梁锦墨:“……” 许栀也觉得自己有点厚脸皮,正想找补,就感觉他托着她的手微微抬了两下。 许栀搂他更紧,有点莫名其妙:“干嘛?” “好像是比昨天重了,”他道:“看来脸皮也挺沉。” 许栀:“……” 她气不过,在他肩头轻掐,“不准说我,不然我掐你啊。”https:ЪiqikuΠet 这时他停步在红灯的十字路口,微微侧过脸。 许栀毫无防备,和他脸对脸,她有些愣神,他已经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 许栀缓冲过来,第一个反应是赶紧将脸往他颈后埋,“这么多人呢……” 旁边还有同样等着过马路的行人,许栀脸爆红,心想这人真是不要脸。 梁锦墨唇角浅浅勾了下,“小霸王,安分了?” 许栀确实安分了,直到回到酒店房间,都没再抬过头。 昨天发生的事儿太多,加上回来有点迟,许栀没顾上,今晚她就忍不住要洗澡。 由于是跳窗逃跑,衣服那些,是根本没带,她又去和梁锦墨借。 没和杨雪借的原因是,杨雪借的那些,还不如梁锦墨的衬衣来得实用呢。 考虑到只穿男友衬衣有点露骨,她又和他借了一件裤子。 梁锦墨目光扫过她纤细腰肢,问:“你确定要借?” 许栀点头。 他衣柜里正装居多,最后只能将一套家居服的裤子给她。 许栀洗完澡,很快发现,这裤子…… 穿不住。 一直在往下滑,很不稳当地挂在胯骨位置,从镜子里看真是累赘又邋遢。 她有些崩溃,总不能一直用手拎着裤子吧。 好在衬衣足够长,大腿遮了一半,她横了横心,就这样出去,并灰溜溜去主卧,将裤子还给梁锦墨。 他问:“怎么没穿?” 许栀讪讪的:“穿着往下掉。” 梁锦墨想笑,有时候他觉得许栀是个活宝,她有点搞笑却不自知。 他接过裤子,视线赤裸裸地扫过她白衬衣下摆之下,那双白皙纤细的修长双腿。 目光最后定格在她脚踝的红肿上,他想起来了,“该擦药油了。” 许栀脑中纠结两秒。 按理说,现在伤势已经不太严重,她可以自己擦药油了,但…… 享受男友服务,到底不一样。 她问:“你……会觉得我麻烦吗?” 她在家里的时候,有个小病小痛的,都不好意思主动求助赵念巧,因为挨过骂。 赵念巧心情好的时候还是会照顾她的,但是她拿不准,所以能自己解决的事都不会开口。 他看不得她这个小心翼翼的样子,放下裤子拿起药油,语气软了些:“坐床上吧。” 药油被他倒进掌心,反复摩擦,直至手心发热,他才覆上她的脚踝。 许栀呼吸屏了下,又吁出口气,男人的掌心温热,这种感觉很舒服,不过…… 梁锦墨似乎有些过于专心了。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脚踝,以温柔的力道轻轻按摩,仿佛心无旁骛。 她想和他说话,自己起了话题,“杨雪说她住在梁氏总部附近的城中村,我打听了一下,那边房租还挺便宜的,我算了我手里的钱,足够租几个月了,这样我暂时不会饿死,可以试着找工作,反正大四第二学年也没有几节课……你在听我说话吗?” 梁锦墨没反应。 她蹙眉,“锦墨哥哥?” 他还是没看她,注意力都在她脚踝,“什么?” “你都不听我说话,”许栀扁了扁嘴,“好了,都按摩好一阵了。” 擦个药油而已,他专心得就像在搞什么技术难度很高的科研工作似的。 梁锦墨松开她脚腕,克制自己视线不要再去看她的腿,“药油要晾一下,你别乱动。” 他起身去洗手间洗干净双手再出来,才问她:“你刚刚说什么?” “啊,你果然没有在听,”许栀气呼呼道:“我不说了。” 梁锦墨走过来,伸手捞起床上的薄毛毯,盖在了她腿上,“现在你说,我能听得见了。” 许栀还没反应过来:“你刚刚是选择性失聪?” “刚刚……”他在她旁边坐下,望着她的眼神很深,“你穿这样,我没法集中注意力。” 许栀缓冲几秒,耳根烧起来,“你……你……”https:ЪiqikuΠet 现在的他,偶尔直白得令她难以招架。 梁锦墨问:“还说不说了?” 许栀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又道:“不说的话,干点别的。” 好吧,他根本就没打算让她说话,话音落下就伸手,将她直接抱到了自己腿上,然后捏着她的下巴,吻上她的嘴唇。 第78章 被喜欢的人一亲,就软成水。 在谈恋爱这个领域,许栀是新手,她不知道别的姑娘会不会也像她这样,被喜欢的人一亲,就软成水。 真是毫无原则,就连本来的一点小情绪都给忘了,完全被他带进他的节奏里,手不自觉地搂住他脖子。 梁锦墨在外看着冷清,但在同她亲密的时候,却总强势到不给她一丝分神的空间,掠夺她所有的呼吸,让她的心跳为他而鼓噪,根本没法思考。 唇舌纠缠,呼吸彻底紊乱,不知道什么时候,前襟的扣子被解开了几颗。 梁锦墨呼吸一顿,从她嘴里退出来,贴着她的唇,哑声道:“没穿?” 说完,低头看了一眼。 许栀这会儿反应有些慢,顺着男人的视线看过去。 眼前这一幕对她来说还是有些太过糜烂了。 这屋子怎么是白炽灯,让一切都无处遁形: 男人修长的骨节,因为抓握的动作,青白的血管都明显起来。 他掌心下是被欺负的一片软白。 许栀脑子嗡的一声响,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第一个动作是抬手去捂男人的眼睛,“你不准看!”筆趣庫 她喘着气,嗓音有些娇嗔。 视线被遮挡,他并不着急,手指又收紧,语调慢慢磨人:“摸都摸了……” 又捻了下,“还怕看?” 许栀被这动作激得哆嗦了下,嘴里不自觉溢出一丝轻吟。 梁锦墨怎么会是这样的,他应该是一块冰,但现在她觉得他是骨子里就很坏的一团邪火。 他仍被她蒙着眼,凭感觉去亲她,吻落在她唇角,然后转到下巴,继续往下。 姿势的缘故,他的唇很快来到她锁骨处,轻轻吮吻。 手指的动作没停,就算看不到,并不影响他发挥,许栀被撩得脚尖都紧绷起来,呼吸急促,像脱水的鱼。 “锦墨哥哥……”她唤他,音调娇软婉转,不知道是想要他停下来,还是想要更多。 男人闻声顿了下,手挪开她挡着他眼睛的手。 她还想挡着的,但当真是没什么力气,只能仓促去抓紧自己衣襟,遮挡泄露的春光。 梁锦墨微垂的眼眸里,欲色深重,尽管衬衣遮挡关键部位,但上面露出的白皙软嫩上,赫然几个深红痕印。https:ЪiqikuΠet 他收回目光,凑她耳边,轻咬她耳垂,“遮什么?很漂亮。” 许栀轻喘着,耳尖都红透了,这话她怎么接啊…… 梁锦墨抱着她,平复了一阵,甚至还好心地帮她拢住衣襟。 他等得太久,循序渐进就有点难,但他知道就她的性子而言,太快可能会吓到她。 他问她:“要不要睡我这里?只是睡觉。” 许栀红着脸,赶紧摇头。 他也不勉强她,抱着她起身,将人送去次卧。 和昨晚一样,他离开时,又给了她一个点到为止的晚安吻。 等他走了,许栀心跳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节律,她忍不住地在被子上蹭了蹭脸,想起自己本来是要和他说租房子的事的。 以后绝对不能被男人牵着跑了,她想,真是男色误人。 许栀逃跑的这天,许家一团乱。 赵念巧和许何平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内容还是老一套,许何平嫌女儿毫无用处,如今到了这种关键时候,居然跑了。 赵念巧其实也没想到许栀会做这种事,毕竟一直以来许栀都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在她设想中,许栀虽然会反抗,会抵触,但最终还是会接受许何平的安排。 许栀不但跑,还是连夜翻窗跑的,这种事,许何平都不敢声张。 梁家很看重许栀身上乖顺这点特质,要是知道许栀做出这种事,八成会放弃这个第一人选。 赵念巧觉得,许栀是被许何平逼得太狠才会逃跑,上次许栀不见了她还急着找,这次她甚至不着急了,因为她知道,许栀这样的人,既然跑,那一定是已经做好后面的计划了。 夫妻俩互相指责一阵,最后许何平下了命令:“你得想办法把她找回来,我和梁家什么都谈好了……她不能就这么跑了,我养这白眼狼二十多年,她这时候害我!你们让我给梁家怎么交代!我和你说,公司要是破产了,你也没好日子过!这些欠款是我和你共同承担的,你以为你可以独善其身吗?!” 赵念巧烦透了,摔门离开家里,出去却在大门外遇到梁牧之。 梁牧之身边还跟着保镖,看到赵念巧,愣了愣,喊了声阿姨。 赵念巧面色不虞,她不像许何平那样捧着梁牧之,语气不太友好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梁牧之略有些窘迫,他迟疑几秒,才坦白:“我其实……想问问许栀,打算怎么办。” 许栀给他都删除了,他其实也可以打个电话过去,但这少爷拉不下脸来,所以想碰运气制造偶遇。 没想到先遇到赵念巧。 他知道赵念巧和许何平不一样,多少还是会为许栀考量的,所以态度比较诚恳:“阿姨,你知道,许栀其实也不想嫁给我。” “我清楚得很,”赵念巧没打算隐瞒,“栀子一点也不想和你结婚,为了逃避和你的婚事,昨晚她连夜翻窗跑了。” 梁牧之睁大眼,感觉像是被雷给劈了,“什么?” “你没听错,栀子不会和你订婚了,现在我和她爸爸都不知道她人在哪里。” “她不是住二楼吗?!”梁牧之不可置信。 “对,二楼下去,不知道有没有摔伤。”赵念巧还记得在医院时,这少爷是如何贬低她的女儿,她有心要出这口恶气,说:“她那种性子,能做出这种事来,可见是多排斥和你结婚。。”ъiqiku 梁牧之太震惊了,久久回不过神来。 赵念巧说:“所以你也不要想太多,以为我们栀子就多想倒贴你似的,我听说你爸妈还会给你相看别的姑娘,那正好,我们栀子可是要嫁给喜欢自己的男人呢。” 说完,赵念巧就走了。 梁牧之在原地愣神好一阵,才慢吞吞地回家。 很难形容自己是什么感觉,许栀居然连夜翻窗跳下二楼跑了…… 就这么嫌弃他? 嫌弃到不怕受伤? 第79章 他说:“我根本不在乎她能不能康复。” “没问题的,就是慢点儿。” 许栀说着,怕他不信,来回走了几步。 还是有些跛,但比昨天已经好很多,肿得也没有那么明显了,梁锦墨说:“那走吧。” 许栀换过衣服鞋子,两人下楼,一路无言。 梁锦墨面色发沉,眉心微蹙,周身气息也冷冽。 路上许栀问他:“她……得了什么病?” “确诊是双向情感障碍,比较严重,之前有的意图,”梁锦墨一边开车一边说:“你知道我家的情况吧?” 许栀点头,“大概听说过。” “我妈是被我爸抛弃的,我爸联姻后,我妈那段时间受的打击太大,骂我爸是当代陈世美……”他唇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其实她知道不是。” 和陈世美那种发迹之后微攀高枝对发妻始乱终弃的行径不同,从一开始,梁正国就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公子。 梁锦墨的生母名叫高莹,她从来没有得到过发妻这样的身份,梁正国当时去梁氏下面的厂子里认识了她,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根本没有考虑过结婚的事。 在梁锦墨眼里,高莹是非常标准的恋爱脑,爱情重于一切,重于世俗礼教,人伦道德。 她和梁正国交往的时候,梁正国确实单身,后来要结婚了,同她谈分手。 高莹不愿意放手,哪怕知道他要和付婉雯联姻了。 她觉得有了孩子一切都会不一样,她瞒着梁正国,生下梁锦墨,然后带着他去北城找梁正国,做着靠儿子嫁给梁正国的美梦。 结果自然是被扫地出门,梁正国平时道貌岸然,那天却也顾不上装了,直接问高莹要多少钱。筆趣庫 这段记忆对梁锦墨是有些模糊的,因为他当时太小了。 但又不能说不深刻,这天开始,高莹和梁正国展开了拉锯战,他的回忆里,他在小镇通往北城的大巴上无数次跟高莹一起颠簸。 高莹会泄愤一般,硬把他往梁正国面前推,一边说这是你的种,你不能不管,你看看他,他长得多像你。 梁正国根本不看,他给高莹递支票,她总是撕碎,后来他也没了耐心,将一大一小一起往出推搡。 梁锦墨那时候很小的一点,梁正国要推他,还得弯腰,所以梁正国只能抓着他的手臂,将人往出带。 有一次他在主屋门口,被拽得一个踉跄,摔倒趴在地上。 掌心擦破了,他觉得很痛,鼻尖酸涩,忍着眼泪喊妈妈。 没有人听他说话,高莹还在和梁正国吵,他只能自己撑着地面起身,拍拍身上的土。 从那时他就懵懂地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他无人可靠。 后来梁牧之出生,高莹想要靠儿子唤回男人心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起初她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不再带着梁锦墨去北城,她在镇子上的商场工作,那段时间浑浑噩噩,总会忘记自己还有个儿子,中午在外面吃过饭就回去上班,晚上和同事们去喝酒或者打牌,磨蹭到很晚才回去。 梁锦墨小时候,曾经被饿到昏倒,有时候邻居看他可怜,会拿吃的给他。 这些事他没有和其他人说过,多少还是会觉得有些丢脸。 但那不是最糟糕的时候。 只有爱情能盘活高莹破败不堪的人生,于是她又一次陷入热恋,男人是个麻将馆的老板。 梁锦墨已经在镇上上小学了,性格变得很不讨喜,自闭一样,很少说话。 每天回家,他会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没用,高莹的那间屋子是老旧的家属楼,空间太小了,一室一厅,缩在卧室角落写作业,也能听到客厅里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男人嫌这里有个小孩不方便,高莹就说:“那怎么办?这是个人,又不是别的,我已经生了,也塞不回去,这么大了,总不能扔了吧。” 男人说:“那我以后不来了。” 高莹就道:“你等我想想办法。” 她又动了将梁锦墨塞去梁家的心思,按理说这次难度应该不大,毕竟这次要去的只是梁锦墨。 而他是梁正国的亲儿子。biqikμnět 高莹带着梁锦墨,又去了北城梁家。 可能送孩子这事儿多少还是让她有些负罪感,路上她和梁锦墨说:“你看,梁家住的这可是别墅,你跟着他们,一定能享福,等下你别像柱子似的站在那里,你去抱你爸爸的腿,你喊他爸爸……” 高莹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别过脸擦泪,“跟着妈妈,你永远也住不上这样的大房子,妈妈一辈子都买不起……” 对于梁正国这个男人,高莹总归还是不甘心的。 这种不甘心,导致她在见到梁正国之后,狮子大开口,说儿子还你,给我五百万。 但这次不巧得很,付婉雯也在。 付婉雯给高莹的回应,是直接拿出手机报警。 高莹不明白,之前不是还说给钱的吗?这才过去多久,怎么现在钱都没了。 她看着梁锦墨,时常发愁,这孩子换不来钱,搁在家又很碍事。 麻将馆老板再次过来时,又看到梁锦墨。 他不喜欢梁锦墨,没人会喜欢这种看起来很阴沉的小孩,见面不喊叔叔,扭头就走,一点礼貌没有。 他正要抽烟,发现烟没了,使唤梁锦墨去买。 梁锦墨像一块石头,叫都叫不动。 他火气就上来了,巴掌直接挥过去。 梁锦墨不会求饶,不会服软,不会乞怜,挨了打也只是用凶狠的眼神盯着男人。 男人火气就更大,高莹冲过来,根本拦不住。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梁锦墨开始频繁挨打。 严重的时候,他晚上甚至没法睡觉,浑身都是笤帚抽打留下的青紫淤痕。 高莹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了,她想换不了钱就换不了钱吧,只要梁家愿意接纳这个孩子,再跟着她,她怕梁锦墨会被打死。 她什么办法都想了,唯独没有想过和那个男人分手。 一个负心汉的孩子,是没法和她新的爱情相比的。 这一次,经过谈判,梁锦墨终于被她成功塞去了梁家。 梁锦墨回梁家的路,就是这么一波三折。 “后来的事,你应该也大概清楚,我从到梁家之后,就几乎没再见过我妈。” 车子驶入康复中心的停车场,梁锦墨平静地讲述,许栀却觉心脏仿佛在不断下坠。 她很难想象,梁锦墨是怎么支撑过来的。 将车子停稳之后,梁锦墨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缓缓收紧,“我从美国回来之后,去镇上找她时,才知道她又被男人甩了,因为第二次打击,得了心理病,加上没钱,一直拖着,整个人状态都很糟糕,所以我就安排她来这边的康复中心。”biqikμnět 许栀不知道要说什么,她解开安全带,主动伸手过去,握了下男人的手,“以后会好的,她会康复的。” 梁锦墨没有看她,他直视前方,唇角慢慢浮起一抹堪称诡异的笑。 他说:“我根本不在乎她能不能康复。” 第80章 “锦墨哥哥,你能不能拉着我的手?” 两人下车,去往康复中心住院部。 许栀心底有种很怪异的感觉,或许是因为方才梁锦墨的话,又或许是因为那个笑。 她其实想问,既然不在乎,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将人带来北城安排进康复中心呢? 但是她没有问,梁锦墨身上的气息阴冷,仿佛充满沉魇一般的戾气。 他是有理由恨的,高莹带他来到这个不欢迎他的世界,想要利用他,却没能俘获男人的心,又想用他换钱,让他处于没人要的尴尬境地中,最后只盼着着将他塞出去。 比起她那个重男轻女的爸爸,这样的妈妈更可怕。 高莹住单人间,梁锦墨敲门,带着许栀一起进去。 里面这时有个护士,见他们来,和梁锦墨解释:“梁先生,您母亲早上起来又闹,我们刚刚给她打了一点镇静剂。” 许栀目光落在病床上。 这就是梁锦墨的母亲了,这个女人现在形容枯槁,骨瘦如柴,面色惨白,躺在病床上,就连呼吸好像也薄弱。 梁锦墨对护士说:“麻烦你们了。” “应该的,”护士又看了看高莹,“现在你们应该可以和她说说话,您等下方便过来医生办公室一趟吗?和杨医生沟通一下您母亲后续的治疗。” 梁锦墨微微颔首,算作应答。 许栀不知道别人见男朋友的母亲是怎么样的,但显然,她这样见家长的,还是独一份,她站在病床边,没敢贸然开口说话。 梁锦墨走到病床跟前,看向高莹,高莹目光呆滞。 他喊了一声“妈”。 高莹总算有反应,微微转过脸,看到他,眼神忽然亮了。 “锦墨,我的孩子,我的儿子……”她动了动手,想要去抓他的手。 然而,她没什么力气,就连这点动作仿佛也吃力。 梁锦墨没有动,垂眼睨着她,“你最好配合治疗,总这样闹,对你自己没好处。” “我没有疯,我不要住在这里……”高莹情绪有些悸动,“这里住的都是!我要出去,让我出去……锦墨,你是不是故意报复妈妈?你恨我……才会让我呆在这种地方……” 梁锦墨静静听着,并不解释什么,周身气息森冷。 高莹眼角有泪水滑落,“妈妈不也是没办法吗?妈妈怎么带你啊,你说怎么带?总不能看着你被打死吧?” 梁锦墨薄唇动了动,许栀觉得他似乎是想要说点什么的,但到了最后,还是一片静默。 高莹又说:“不是我的错,是梁正国……是他,都是他害了我,也害了你,你去报复他……对,你去梁氏,梁氏集团很大的,你去把梁氏抢过来,让梁正国后悔!还有那个付婉雯,你要让他们都后悔当初不要你,儿子,我的孩子……” 高莹语带哭腔,“你应该报复他们……你让妈妈出去吧,这里不是人住的地方,我受不了了……” 高莹一直在唱独角戏。 从头到尾,梁锦墨除却最初那句话,再也没有开过口。 许栀背脊发冷,明明房间地暖温度不低,她却遍体生寒。 整个病房的气氛,就像一座坟。 他们没有停留很久,高莹嘴里翻来覆去都是那些轱辘话,许栀甚至很难判断高莹是否清醒。 梁锦墨带着她离开病房,去了医生办公室。 高莹的主治医生和他们说高莹很抗拒治疗。 “口服药被她冲马桶里,输液的时候动不动就拔管子,”医生叹气,“还有谈话介入治疗,她总和医生说她没病,说是她儿子误会了她,要报复她,她怀疑医生开药是害她,有一定的被害妄想症症状,昨晚她甚至想要从九楼跳下去……这样下去,她的病情可能还会进一步恶化。” 梁锦墨安静听完,问:“那您的意见呢?” “如果继续在我们这里治疗,可能需要加派随身护理,24小时贴身监护,”医生说:“还有就是……她要是展现出攻击性,必要的情况,我们可能得采取非常手段,必须绑住她,避免她伤害自己和别人。” 梁锦墨微微垂眸,似在思考。 许栀问医生:“还有别的办法吗?” “也有,但……执行起来有难度,”医生解释:“你们或许可以接她出去,先解决她这种过强的防备心理,让她神经松弛一点,对恢复会有帮助。不过现在这个状 况,让她在外面,也得一直有人看护着,而且看护也难找,毕竟不是普通病人,所以最好是家里人看着。” 许栀也沉默了。 高莹现在跟个精神病人差别不大,接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没人能负责得起。 梁锦墨说:“那就还是按照您之前的方案,继续治疗吧。” 他和医生聊完,没有再去看高莹,直接带着许栀下楼。 走出住院部,许栀忍不住回头,望了望高莹病房的窗口。 自然什么也看不到,听护士说,高莹在药效作用下,已经睡着了。 她跟上梁锦墨的脚步,上车,离开了这个让人压抑的地方。 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言。 到市区,梁锦墨接了一通工作上的电话。 今天是周末,但他好像还是很忙,等挂断电话,他问许栀:“要不要吃过饭再回去?” 许栀其实没什么食欲,但是她想活跃气氛,便道:“吃火锅吧,我有些馋。” “你不能吃辣。” “没事,我吃菌汤之类的锅。” “行。” 梁锦墨用导航找了就近的火锅店,将车开过去。 下车后,许栀跛着脚,看到男人走在前面,她忽然出声:“锦墨哥哥。” 梁锦墨顿步,回头。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从见过高莹之后,他一直走得很快,不像之前那样配合她放慢速度。 许栀其实脚腕有点疼,她想问,你是不是很难过?人在急于将一切情绪抛之脑后的时候,总会走得很快,仿佛这样就能甩掉那些阴魂不散的情绪。 不过这是在马路边,人来人往,并不是谈话的好地方,她将心底的话咽下,小心翼翼问他:“你……能不能拉着我的手?” 这样,他或许会走得慢一点。 梁锦墨怔然,片刻后他意识到什么,折回来,站在她跟前,说:“抱歉,我忘了你的腿……” “没事的。”许栀努力笑了笑。 梁锦墨伸出手,“我们一起走。” “嗯。”她抬起手,将手放在他掌心,任男人牵住。 然而,这一次,来自他掌心的温度却没能叫她心安,她心底仍旧有些说不上来的凄凄惶惶,自己也不知是为何。 第81章 在她身边,他总能找到内心的宁静。 梁牧之给许栀发去的信息如同石沉大海。 他想许栀现在真是能耐了,都不回他信息了,为了逃婚翻窗跑,难道真想再也不回家? 许何平人再烂,也是她亲爹,更何况还有赵念巧呢,他是不相信她会和家里彻底决裂的。 大半天过去,他频频看手机,想许栀万一回了呢。 然而没有。 他气得将手机扔一边,为了转移注意力,拿起手柄玩游戏。 但是根本没有集中注意力,不到一个小时,他烦躁地扔掉手柄,又把手机拿回来,倒是多出几条微信,全都是来自于陈婧的。 这几天他被家里看得太严了,根本没有出去见陈婧的机会。 陈婧伤还没好,人在医院,好在有看护陪着,但毕竟时间久了,也有怨言。筆趣庫 陈婧: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啊,我都快要出院了。 陈婧:出院那天你可以来接我吗? 陈婧:不行就算了,难过jpg 陈婧:许栀跑了这件事,你还没告诉你爸妈吗?纸包不住火,你还是赶紧说了吧,好让他们死心,别再逼着你和她结婚。 陈婧:许栀都跑了,不然你也跑吧,现在搞得好像她看不上你似的。 梁牧之翻着信息,有点烦。 他有些后悔告诉陈婧许栀跑了的消息,有些事他和她说不清,现在许栀跑了,他爸妈指不定随便给他安排一个,那可能还不如许栀。 这都是因为陈婧特殊的身份,因为他爸妈要用订婚劝退她,她为什么偏偏是个的女儿呢?这话他没法直说。 他已经做起最坏的打算,最起码许栀和他对彼此很熟悉了,有希望和平共处,要来个厉害的,和他爸妈联合起来,那他以后都没好日子过了。 但许栀跑了,这就搞得他很被动,确实莫名有种被甩了的感觉,十分不爽。 他不回信息,陈婧又发来一条:你怎么不理我,你这样我心慌,难道你真的打算要订婚吗? 梁牧之眯眼看着一阵手机,才回复:这件事决定权现在不在我,我爷爷还在医院,我爸妈又强硬。 陈婧秒回:怎么就不在你了?你也可以像许栀一样,暂时从家里出来啊,等过一段时间,爷爷身体好一些了,你父母也没有那么生气了,你再回去和他们好好说。 梁牧之看着这条信息,忽然想,或许许栀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但他不能效仿,至少现在不能,他回复陈婧:你想气死我爷爷?难道我离家出走他会高兴吗? 发完,忍不住又加一句:而且我现在根本跑不了,有保镖跟着。 手机安静了好一阵,陈婧再次发来信息:牧之,我不接受不了你和别人订婚,如果……你真的要和别人订婚,我想,我只能离开你。 梁牧之看完,只想砸手机。 怎么所有人都在逼他,爷爷,父母……现在居然轮到陈婧了。 真是荒唐,过去二十多年,他自认一直活得比许栀自在多了,许栀跟个鹌鹑似的,可现在,同样是被逼婚,她从二楼跳窗跑了,他却要几头受气,还要接受自己被许栀嫌弃这件事…… 风水轮流转,报应果然不爽。 这是头一回,他忍不住地反感起陈婧说话的方式。 他没回复陈婧,而是退出微信,屏幕直接切到刚刚他看了无数次的短信界面,许栀那头还是死人一样安静。 他忽然有一种四面楚歌的凄怆感,以往他情绪最低落的时候,许栀总是会很温柔地安抚他,那时她对他好像有用不完的耐心,永远包容他。 在她身边,他也总能找到内心的宁静。 可现在,整个世界对他来说,都像战场。 许栀和梁锦墨回到酒店的这个下午,梁锦墨一直在书房里忙。https:ЪiqikuΠet 许栀本来今天想和他说租房子的事情的,但看他那么忙,她也不好去打扰。 她在微信里和杨雪问城中村的情况,杨雪那头很久才回复:我和程宇一起加班呢,等下我去酒店找你,我们细说哈~ 看得出杨雪很开心,只是和程宇一起加个班都这么高兴。 许栀忽然有点羡慕,这种感觉其实很像以前她羡慕梁牧之的时候,在爱里面成长起来的人,身上总是洋溢着这样阳光温暖的气息。 但她不是,梁锦墨也不是。 就算如此,她也没法真正做到完全对他的一切感同身受,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现在面对他的消沉低落,她完全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安慰他。 傍晚,杨雪果真来酒店找许栀。 害怕说话声打扰到梁锦墨,许栀将杨雪带进次卧并关上门。 杨雪这人咋呼,最先说起的还是她和程宇的事儿,一个平淡无奇的加班也能被她添油加醋。 梁锦墨结束工作,端着水杯到客厅的茶台接水,一眼瞥见次卧被关上的门。 杨雪嗓门大,从这里也隐约能听到一点。筆趣庫 他喝了口水,走过去,想问她们要不要叫上周赫一起吃饭,但在敲门之前,他听到了杨雪的话。 “我完了帮你问问我房东吧,看我住的那个院子里还有没有房子,我这边最起码房东全都配了空调,我们隔壁那院子,房东特别抠门,不但不给配空调,听说电表跑得还快!你知道吗,城中村电费对租客来说其实蛮贵,是普通民用电两倍!” 杨雪啧啧,“你现在从家里出来了,就算有点存款也要省着用,我其实不太赞成你跑城中村去租房子,那房子住着肯定没这里舒服,你还不如等工作什么的都确定了再和小梁总商量。” 许栀的声音就要小一些,他勉强听清,她说的是:“你帮我先问问吧,总在酒店住着也不是个事儿……” 他脚步顿在门口,握着水杯的手指收得越来越紧,关节泛白。 最后,他本来要去敲门的手垂下,转身折回了书房。 许栀和杨雪聊完,眼看已经过了晚上七点。 她们打算下楼吃饭,从次卧出去,许栀去找梁锦墨。 可能是因为长期独居,梁锦墨没有关门的习惯,书房门被扣响,他在书桌前抬眼,便对上许栀的目光。 四目相对的一瞬,许栀被他的目光刺了下。 男人面无表情,漆黑的瞳仁里郁色沉沉,像晦暗的寒潭,又透着一股子难以言明的戾气。 他的视线像有冰锥的实质,将她钉在原地。 第82章 她鼓起勇气伸出手,抱住了他。 许栀有些怔,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短短几秒,梁锦墨的目光稍平和了些,“有事?” “那个……”她反应略慢,语速也是,“要不要去吃饭?杨雪也来了,我们一起,还可以叫上周赫。” “我有工作,”他道:“你们去吧。” 许栀手攥了攥,心里有种很古怪的感觉,她希望梁锦墨可以更注重自己的身体而非工作,但,才刚刚在一起,她就对他的生活方式指手画脚,似乎不好。 她问:“那你吃什么?我给你点餐吧,或者我等下带上来。” “不用。” 许栀觉得他的态度有些说不出的冷淡,她心口微沉,“那我们下去了。” 梁锦墨:“嗯。” 许栀跟杨雪一起下楼后,杨雪这个爱热闹的,打电话将周赫给叫了过来,三人去附近一家中餐厅吃饭。 许栀有点儿蔫巴巴的,杨雪问她怎么了,“刚刚那会儿你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也不好说,早上去见梁锦墨母亲之后,他情绪就一直不对。 这属于他的家事,再说,没有人会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有个一样的母亲,这种事她没法告诉杨雪,所以只是摇头,“吃饭吧。” 周赫也问:“栀子妹妹,你~怎~么~不开心~” 杨雪嘲他:“滑板鞋都是多少年前的梗了,你还玩。” 周赫浑不在意,问许栀:“说说嘛,怎么回事,我们老大怎么没下来一起吃饭?就这两天的工作强度,他虽然忙,但也不至于没有吃饭时间。” 许栀看了一眼周赫,她不知道周赫知道多少,想了想,还是没说,转而问起周赫:“不如你说说你和锦墨哥哥在外面留学那时候的事情吧。” 周赫一愣,“你好奇?” 许栀点头。 “我和老大是一个学院,但不是一个班的,刚开始其实不熟,到第二年的时候吧……正好我导师手里有个商业项目,说带我实践,我去了导师的工作室,才知道老大也在里面,”周赫回想着,“不过那时候我觉得老大好凶,老是不说话,在角落的电脑上噼里啪啦写代码,有点阴沉。”https:ЪiqikuΠet “哪里沉?”杨雪花痴一般,“我第一次见到小梁总,只觉得帅。” 周赫翻了个白眼,“男人不能光看脸,你都不知道那时候,不怕死追老大的姑娘也有几个,就连热情外放的美国妞都融化不了他这块冰,有个金发碧眼的美国姑娘有段时间天天来我们工作室约老大,约不成就罢了,最后老大还觉得人家打扰了他工作,很不客气地赶人走。” “非常壮观,”周赫想起这茬,忍不住感叹,“那次我也见识了我们老大的英文水平,就一个脏字儿没有,还把人家姑娘说哭了,那姑娘反而词汇很贫瘠,都哭了也只会说you,最后是其他同学好人给人劝出去的,从此以后,那姑娘就在学院散布各种我们老大的谣言,其中包括他是同性恋,他那方面不行,他有艾滋等几个版本,后来追他的人就很少了。” 许栀:“……” 杨雪:“……” 许栀说:“你们的研究生生活……还挺丰富的。” 她想问的其实不是这些,但人的本性八卦,她也不能免俗。 周赫忽然看向许栀,“有些事本来我不好说,不过现在你和我们老大都在一起了,我觉得说了也无所谓,你知道吗?我们老大一直保存着你的照片。” 许栀微怔,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梁锦墨怎么会有她的照片。 “真的,就是你和一只流浪猫在一起,”周赫说:“好像是你在喂流浪猫吧,照片放在老大的钱包里,那时候国外移动支付还没做开,钱包他每天随身带着的。” “哇哦。”杨雪睇向许栀,“这是不是说明,其实小梁总早就对你有意思?” 许栀还是想不起来,“我是喂过流浪猫,但……我喂猫的时候也没见过他啊,他怎么会有照片?” 她时不时会喂流浪猫,次数很多了,但哪一次都没见过梁锦墨。https:ЪiqikuΠet “这我就不知道了。”周赫说,“对了,这事儿你别跟老大说啊,他那人的性子,你应该比我清楚,什么都闷在心里,他其实不太愿意和别人谈这些事的,有时候我觉得……” “他这人,有点不近人情,”周赫佯装无奈地叹气,“让我这个做兄弟的好心酸。” “咦,好恶心。”杨雪戳了周赫一下,“看你那的样子。” 周赫和杨雪插科打诨,许栀彻底忘了自己想要问什么,等饭吃完,她想起件事,总算抓住一个问题,问周赫:“锦墨哥哥喜欢吃什么?” 周赫:“你怎么做人女朋友的,这都不知道?” 许栀讪讪,杨雪说:“这不刚刚开始学习吗,不然你给培训一下?” “没什么好培训的,”周赫笑笑,“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他这人不挑食的,好像对食物都没有特别偏好。” 怎么会有人对食物没偏好呢?许栀不相信,看来只能靠她以后自己摸索了,她去打包了一份土豆炖牛肉盖饭,今天就试试这个吧。ъiqiku 周赫送杨雪回去了,许栀自己上楼,到了门口,她这才意识到,之前都是和梁锦墨一起过来,他开的门,这次她出去却忘了和他借房卡。 她只能伸手敲门。 里面的人很快就过来帮她开门,她进去之后,还有点不好意思:“没有打扰到你工作吧?” 梁锦墨:“没有。” “我给你带了盖浇饭,是土豆炖牛肉的,”许栀将饭拿给他,观察他神色,“这家菜还可以,你试试?” 梁锦墨盯着她手中的塑料袋,隔了几秒才接过去,“谢谢。” 许栀想说不用这么客气的,看他已经转身去餐厅了,她垂下眼,站了片刻才开始换鞋。 空气里有浓重的烟气,她蹙眉,望了一眼客厅茶几上的烟灰缸,果然,里面多了好几个烟蒂。 换过鞋,去洗了手,她再出来,梁锦墨在客厅,将手中一张卡递给她:“房卡,之前忘了给你。” 许栀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接过去了,没有房卡毕竟不方便,她说:“那我这段时间先借用一下。” 梁锦墨看着她,忽然问:“要不要买房子?” 许栀惊了下,觉得这问题很突然,“你想买房子吗?” 梁锦墨菲薄的唇动了下,他其实想问,酒店不可以,那他自己的房子呢? 酒店确实不像家,如果有房子,她是不是就不会搬走了。 但最终,他只是道:“没事,我心血来潮。” 许栀觉得他还是怪怪的,她脑中想起她下楼之前,他同她对视时的眼神,仿佛曾见过…… 见他转身,要去餐厅吃饭,她忽然出声:“锦墨哥哥。” 梁锦墨顿住脚步。 她走到他跟前,安静几秒,然后深吸口气,鼓起勇气伸出手,抱住了他。 第83章 他身上还带着水汽,上半身赤裸。 梁锦墨浅尝辄止,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但足够温柔。 许栀跟着他一路去了餐厅,他看她的眼神有些不解。 许栀解释:“我……我想陪着你吃饭。” 梁锦墨没拒绝,他拉开餐桌边的椅子坐下,打开饭盒。 许栀坐在对面,就看着他吃东西。 梁锦墨吃相很好,像个贵公子,她心情好了点,问他:“这菜你喜欢吃吗?” 梁锦墨:“还可以。” 许栀其实是想多了解一点他的喜好,她不相信会有人饮食没偏好,便问他:“那你有没有讨厌吃的东西?”biqikμnět 他想了想,“香菜。” “不过其实也不是吃不下去,”他又补充,“我和你说过,我小时候有段时间经常吃不上饭,所以食物对我来说很珍贵,无论喜不喜欢我都不会浪费。” 许栀实在很难想象梁锦墨小时候是怎么过的,在高莹那里受苦,到了梁家之后,更糟糕了。 而她,曾经也是欺负他那些人中的一员…… 她有些走神,后悔固然没用,但确确实实让人难受,她真恨不得穿越回过去,将小时候的自己从梁牧之那一行人中拉出来抽两耳光。 等梁锦墨吃完,正准备收拾,许栀忽然又开口:“锦墨哥哥……我,我是第一次谈恋爱。” 梁锦墨动作顿了下,身子往后,靠住椅背,睨着她说:“我也是。” 许栀心跳有点快,“我可能需要学习……有时候我要是做得不好,你要告诉我。” 梁锦墨注视着她,眼神讳莫如深。 她紧张到咽了咽喉咙,“我……我想以后一直陪着你。” 梁锦墨终于忍不住开口:“不是想搬走?” 许栀一愣。 梁锦墨意识到自己嘴快了,这件事许栀并没有和他说,是他在门外听到的。 这种类似于偷听得来的消息,他不该问的。 许栀是想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听到我和杨雪说的话了?” 他垂眸不语。 “我想搬走,不是想跟你分开,就是……”许栀蹙眉,在想怎么解释,“我、我从家里一出来,就一直住你这里,什么都是靠你……我觉得自己这样很没用,好像菟丝花一样,我希望自己能独立一点。” 梁锦墨听见自己内心的声音,他并不希望她独立。 甚至做菟丝花也不错,他想,这样就不会离开了。 他知道这种想法有问题,许栀说得很对,他们都是第一次谈恋爱,在亲密关系里应该怎么样相处,对他们来说都是新课题。 良久,他道:“我并不觉得你没用,你在这里……就很好了。”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就算身处人群中也时常感到孤独,最亲的人总留给他无情的背影,对他来说,不抛弃,不放弃,就已经难能可贵。 许栀的心口像是被撞了下,猝不及防地就软了。 这些天,她被许何平那些话困扰着,许何平说她是废物,没有用,她就很想做个有用的人。 但梁锦墨不是许何平,原来真正对她好的人,其实也并不需要她多么有用。 梁锦墨见她不语,却想到了别处。 或许那都是借口,就像高莹,嘴里说送他去梁家享福,其实只是嫌弃他碍事。httpδ:Ъiqikunēt 至于真实的理由……刚刚,她和杨雪出去吃饭的时候,他一边抽烟一边思考过。 “我早晨确实粗心了,你的腿有伤,我当时心情不太好,没有照顾到你,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他抬眼,同她对视,“搬出去的事,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许栀愣了愣,这和刚刚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他是误会了。 她对这种误会其实并不陌生,作为一个讨好型人格,她花费不少时间去揣摩别人心意,别人一沉下脸,她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得罪了人。 她知道梁锦墨其实和她不同,他并不讨好别人,但…… 很显然,高莹给他造成的创伤,导致他在亲密关系里也有这种自我谴责的思维模式。 她好像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呆怔之后,眼圈迅速地红了起来。 他们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这么多年了…… 她忽然后悔,为什么没能早点靠近他,了解他。 梁锦墨见她久久不语,还一副快哭了的样子,他蹙眉,“如果你执意……” “我……我不搬了。”许栀终于出声,她望着他,“我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吗?” 梁锦墨微怔,片刻后,眼神逐渐柔软,“我们可以看看房子,等买好房子,就不用再住酒店。” 许栀点了点头,又忍不住,泪笑了。 或许以后,他们会一起有个家的,她想。https:ЪiqikuΠet 晚上许栀接到一通来自赵念巧的电话。 电话一通,赵念巧先问她是否平安。 许栀说:“妈,我没事,我就是……不想和梁牧之订婚。” 赵念巧叹气,“我知道你的想法,但你是不是也该和妈说一声?你就这么走了,我多少还是有些着急,那你现在住哪里,有朋友帮忙吗?” “有的,”许栀赶紧道:“我的朋友人都很好,妈你不用担心。” 赵念巧默了几秒,“这个家,别说你不爱回,我都不爱回,你爸现在成天发疯……他非要我找到你,今晚他和我说,如果再找不到人,他就报警。” 许栀拧眉,“明明是他一再逼我,我才出来的。” “他哪里管那么多,”赵念巧说:“你安全就好,但如果你确实想要躲过订婚这事儿,不是光跑出去就行的,你得想想之后怎么办,看你爸这个样子,他迟早会找到学校里,再去找你那些同学。” 许何平阴魂不散,许栀挂断电话后,打开通讯录黑名单。 她已经将许何平的号码拉到了这里,这两天有一些陌生号码打过来的电话,她一个也没接。 她为什么会消失,许何平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还报警。 不得不承认,报警两个字对她是有点儿震慑力的,她一直活得中规中矩,自己成为被人报警的对象这种事,太夸张了,她已经脑补出自己被警察找到并如同押送犯人一般带回去的景象。 完了,万一许何平将事情闹大,警察找去学校,那她下半学期怎么活啊。 她忍不住去找梁锦墨。 主卧是有独立卫浴的,梁锦墨刚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 他身上还带着水汽,只穿着家居裤,上半身赤裸。 门没关,许栀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这一幕。 男人侧身站着,有未干的水痕,从他胸口紧实的肌理滑过,坠在腰间,将家居裤晕出一片湿迹。 第84章 她仰起脸,沉浸在他带来的浪潮里。 许栀猝不及防,脸一下子烧起来。 平日里杨雪偶尔看一些擦边男的短视频,还会同她分享,她是不爱看的,她觉得自己并不喜欢肌肉男。 但梁锦墨不一样,他穿衣显瘦有肉,肌肉不像那些男人那么夸张,但看着很结实,他的肤色也没有刻意晒,整体还是偏冷白。 只是看一眼,那种雄性荷尔蒙,就密密实实倾轧过来。 许栀脑子宕机,直到男人转身看过来,她赶紧转过身背对他。 “你、你……你先穿衣服吧。” 梁锦墨晚饭后心情稍有平复,这阵子起了逗她的心思,“怎么结巴了?” 许栀耳根都烧起来,“你赶紧穿衣服!我有话和你说。” 她是可以一直住这里没错,但是万一许何平真的报警,那警察会不会找来酒店,到时候他也会彻底暴露……两个人一起住这么久,到时候天下大乱的不止许家,还有梁家,她会连累他…… 她脑中混乱地想着,她是想要来说这些很严肃的事的,可是现在,乱糟糟的一堆事儿里面,掺进一个画面。 是那滴坠下来的水珠,是男人身体充满力量感的线条…… 要疯了。 许栀你这脑子怎么就不能正经点!她在心底暗斥。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一阵响,似乎是男人在穿衣服。 “好了。”他来到她身后,“你要说什么?” 许栀松口气,转过去,然后僵在原地。 梁锦墨哄她,他还是没穿上衣! 而且这次,距离很近,近到她一呼一吸,都是他身上的气息,有点潮湿的木质香,带着浓郁的雄性气息,将她彻底笼罩。 “你……你……”她视线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大脑停摆了,两秒后,转身想跑。 然而,男人长臂一伸,轻轻松松将她细腰环住。 他侧了下身子,从后将她压在门板上,低下头,单手拨开她的长发,薄唇烙在她后颈,嗓音微哑:“我什么?” “你怎么……骗我,你怎么,”许栀身子抖了下,“那么坏啊……” 她是想骂人来着,但是她找不到合适的,骂人的话。 男人贴着她后颈,似乎轻笑了一声。 她背脊紧贴他胸膛,感觉到那种微幅的震颤,好像她的心,又被他轻易地撩拨出涟漪。 “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你知不知道,”他语速很慢,低着头轻吮她后颈逐渐泛红的肌肤,“每次看到你脸红,我就想……” 他微微抬头,咬了下她粉嫩的耳垂,又抚慰似的轻吮,而后说了三个字。 许栀脑子瞬间被抽空了,整个人都像是被这三个字给点燃。 理智被炸得片甲不留,她怎么也想不到,这种话是能这么露骨说出来的吗…… 她身上穿的还是他的白衬衣,下摆宽大,男人的手很轻易地探进去。 许栀像一滩水,快要滑下去,他便一只手箍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往上。 她忍不住,轻呼一声,抬手去撑门板,呼吸彻底凌乱。 衬衣胸口被撑起,她也才洗完澡不久,里面毫无阻隔,被男人一揉,她彻底忘了想说什么。 被困在男人和门板之间这方寸之地,她觉得氧气都稀薄,侧过脸深吸气,又被他凑过来吻住。 她尝到了他舌尖一丝淡淡的烟草味,是有些糙的涩意。 空气逐渐升温,细软的女声有些呜咽,不知道什么时候,衬衣扣子开了几颗,雪白的肩头露出,又被男人烙上一枚一枚红印。 他安抚似的揉她的腰腹,但很快,大掌又往下游走。 许栀心跳陡然更快,慌乱地去按他的手。 梁锦墨的手停在一个不能再往下的位置,其实她这会儿手上哪里还有什么抵抗他的力气,不过他没有再往下。 他看着她水盈盈的眸子,心口也潮湿而柔软,亲她汗湿的鬓角,嗓音哑得不成样子:“别怕……你不喜欢,我不会进去。” 许栀不是很相信,他的蓄势待发,就烙铁一样抵在她后腰。 那种力度和热度,令她难以忽视,她喘息着,小声说:“我……我没准备好。” “嗯,”他贴着她侧脸,“只亲亲你。” 他也出了汗,体温很高,但说话的时候,嗓音沙哑又温柔,她根本没法抵抗这样的他。 只是亲亲吗……那就随他吧……她脑中混沌,原来想要满足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她被他抱起,放在旁边的立柜上,和他面对面,却高出他一些。 衬衣还扣着的扣子没剩几颗了,她衣襟敞着,刚意识到想要低头遮掩,他埋头下去。 许栀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很快,化成一声不知道是痛苦还是快乐的轻吟。 她生出种错觉,仿佛快要被含化了,血液却又在沸腾,忍不住去抱他,手无意识地抓到男人粗硬而短的头发。 她仰起脸,呼吸短促,沉浸在他带来的浪潮里。 不知道过去多久,此起彼伏的呼吸,节律渐渐变慢。 许栀身体还是很软,任男人给她一颗一颗系好扣子,又抱着她,放到了床上。 到了床上反而平静了,他抱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她的额头,鼻尖,脸蛋。 许栀伸出手,触到男人胸口,薄汗微微粘腻,但她一点嫌恶的感觉也没有,反而更深地拱进他怀里。 然后她动作卡了下,又默默地,将腰以下轻挪,离他远了点。 他好像还没冷静下来。 她正这么想,就听见他问:“不相信我?” “不是……”她咬了咬唇,隔了几秒,忍不住问:“你这样……会难受吗?” “会有一点,”他搂着她,“别看乱七八糟的小说,男人如果真想管它,不可能管不住。” 许栀忍不住好奇,往下看了一眼。 却被他抓包,他挑眉:“看来你不想停。” 许栀赶紧捂住脸,“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他笑了声,手轻轻摩挲她红得像要滴血的耳垂,“你刚刚想说什么?” 许栀好不容易想起了正事,“我妈给我打电话,说我爸找不到我,可能会报警。” 梁锦墨并不意外,“你家公司现在没多少出路,你是他最后的希望,他不会轻易放弃。” “那怎么办?”许栀说:“万一他们找到这里来,到时候你也要被拖下水。” 可以想象,到时候会有多少责难和谩骂,他在梁家的处境本就不好,她真的不忍心再让他承受这些。 他垂眸,盯着她双眼,“你怕吗?” 她愣了下,“我怕拖累你……” “我不怕,”他攥住她的手,贴在唇边亲吻,“我死过一次,很清楚什么对我来说最重要,他们要来就来吧。” 第85章 他托着她,想将人揉进自己身体里。 翌日早,许栀是在男人怀里醒过来的。 昨晚他们聊着聊着,就这样睡着了,她没有回次卧。 她睁眼时还有些困顿,不过很快就清醒过来——梁锦墨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就这样静静看着她,也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早。”他说。 “早……”许栀声音很小,有点不好意思,“你怎么不喊我啊。” 梁锦墨单手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还早。” 冬天的周末,温暖的被窝,还有她……他开始理解为什么有的人会赖床。 许栀也不大想起床,但…… 梁锦墨还没穿上衣,这样贴在一起,她脑子不自觉地就会回忆昨晚的事,想得自己口干舌燥,不敢再呆下去。httpδ:Ъiqikunēt 她起床去次卧,换衣服时,看到自己胸口深深浅浅的红印,忍不住用手指碰了下,又红了脸。 如果不搬走,这样下去……有些事,迟早会发生。 不过想到对象是他,她觉得这件事也没有那么可怕,他所有的强势和温柔,对她来说都恰到好处,她也很喜欢和他亲密无间的感觉。 这种感情和她以前对梁牧之是不一样的,她会渴望梁锦墨的触碰,心底甚至有隐秘的期待。 忽然之间,她竟生出个想法: 她真的得感谢梁牧之的不娶之恩,要不然,以她以前的眼界,一定会错过梁锦墨。 许栀本想在早饭时间和梁锦墨聊聊以后。 虽然不惧怕许何平找上门,但也必须做好准备,两家的家长一定会全力施压,要他们分开。 然而,整个早饭期间,梁锦墨都在接工作电话。 听内容,好像是新上线的什么软件出现bug了。 今天不是周日吗?许栀有些混乱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工作会这么忙。 梁锦墨就连早饭都吃得有些敷衍,他挂断电话之后,对许栀说:“我今天得去公司加班。” 许栀问:“你一直都这么忙吗?” “这段时间会比较忙,因为除了之前我自己手里计划的项目以外,现在还要统筹互联网事业部所有正在运营的项目,我爸半个月前把网络渠道和终端这部分也划到我们部门了。”他解释,“我做总监时间不长,需要适应。” 许栀睁大眼,“你已经晋升总监了?” “只是产品部总监而已。” 许栀:“……” 她说:“我觉得你在凡尔赛。” 他年龄也没有大她很多,她认识的一些已经就业的学长学姐,也没几个晋升这么快的,而且还是在梁氏这样的大平台。 梁锦墨:“什么是凡尔赛?” 他问得认真,许栀咬咬牛奶吸管,忽然觉得他这样,有点反差萌。 可爱死了。 她偏不告诉他,说:“用你的2g网赶紧查查吧。” 梁锦墨:“我用的是5g。” 许栀笑得停不下来,梁锦墨莫名其妙。 饭后,梁锦墨换了衣服,出门去加班。 许栀依依不舍,送他到门口,以前她不懂为什么宿舍里有个舍友谈了恋爱之后,每天晚上在楼下和男友你侬我侬能长达一个小时,磨磨蹭蹭不上楼,现在她理解了。 社畜男友要去加班,还没出门,她已经开始想他了。 梁锦墨换过鞋,看许栀小媳妇一样站在门口望着他,他心头一软。 以前她在梁牧之身边,也是这样,看着乖巧又温顺,他总觉得不顺眼,甚至有时会觉得她很装。 原来,换在他身边这样,就很顺眼了。 他走过来,搂住她,低头吻下去。 许栀情不自禁地抬起手,环住男人的脖子,乖顺地启唇,由着他深吻。 一亲就不想走了,他将怀里的人抵在墙壁上,手握着她细腰,又从后往下滑去,托着她,想将人揉进自己身体里。ъiqiku 不知过去多久,两人气喘吁吁,额头贴着额头,许栀说:“不能在这里加班吗……” “得去检查服务器,总机在公司。”他又在她唇上啄了下,手指摩挲上去,她的唇濡湿红肿,他心猿意马,勉强拉回理智,“我尽量快点回来。” 梁锦墨走后,许栀无事可做,便拿着手机刷招聘软件。 她得找工作,但进梁锦墨的团队是万万不行的,那毕竟是梁氏,她现在和梁牧之闹成这样,还逃跑了,梁正国看她也不会顺眼。 梁锦墨都已经是产品部总监了,她有点发愁,男朋友太优秀了,也会有点压力,她想起了许何平。 那个老古板,到现在还拿背景血缘说事,明明梁锦墨这么好,比只会玩的梁牧之强多了。 快刷到中午,手机里蹦出新短信。 未保存的一串号码,但对话框是熟悉的,又是梁牧之。 她蹙眉点开。 梁牧之:许阿姨受伤了,现在在医院。 许栀心口被揪紧,脑子彻底空了。 赵念巧怎么会受伤?而且梁牧之这信息发的,北城那么多医院,他连哪家都没说清楚。 她直接将电话拨了过去。 那头彩铃响了好一阵才接。 电话一通,许栀什么也顾不得了,赶紧问:“我妈怎么会受伤的?严重吗?在哪家医院哪个科室?她身边现在有人照顾吗?” 那头没声响。 许栀更着急了:“梁牧之,你说话,你给我发这种信息,不就是想我给你回电话吗?” 梁牧之站在病房门外,往屋内瞥了一眼,然后转身走到楼道尽头,这才咬牙切齿开口:“许栀,你好样的,昨天不回我信息,那刚刚这条怎么就看到了?” 许栀那头安静几秒,“梁牧之,你该不会……是哄我的吧,为了让我和你联系,你拿这种事骗我?” “谁骗你了,”梁牧之唇角轻扯,眉心也蹙起,“我现在就在医院,在病房外面,阿姨在输液呢。” 许栀握着手机的手一下子攥紧,“怎么还要输液,很严重吗?” 梁牧之:“听医生说,是被打的,怀疑家暴导致,脸上肿了,身上多处瘀血,手上也有伤口,可能是感染发炎了,有点发烧。”筆趣庫 许栀不可置信,难道许何平对赵念巧动手了吗?她也顾不上别的了,说:“医院和科室发我,我马上过去。” 梁牧之:“把我从黑名单拉出来,我微信发你。” 许栀拧眉,总觉得他这是趁机提条件,但是她现在也顾不上了,利落应了声:“好。” 第86章 她哪怕受伤,也不肯和他订婚。 赵念巧住的是市二院,因为这是距离别墅区最近的三甲医院。 许何平昨晚回到家,醉醺醺的,赵念巧想将人安顿去睡觉,但是醉鬼难缠,许何平指着她鼻尖,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出冒。 先是老一套,说她生不出儿子,看她没反应,气急败坏,说她是不会下蛋的鸡。 赵念巧火气上来,顶了一句,说谁是鸡? 许何平正是一腔怨气无处发泄的时候,直接道:“说你是鸡都抬举你了,鸡还能出去卖,你现在人老珠黄,要你去给行长都不够格。” 赵念巧震惊了。 她没想到许何平狗急跳墙到了这种程度,除了卖女儿,还想卖老婆,哪个正常男人能干出这事儿来。 她索性也不再给他留脸,“许何平,你把公司弄成这样难道不是活该的吗?你不让我去公司,不让手那些项目,我在的时候明明做得挺好的,我相信如果换成是我管理,公司不会走到这步,说白了就是你没本事!没本事管理公司,你敲定的那些项目都是!就算你卖了女儿,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你这么没用,早晚这公司还是会被你搞黄……” 她话没说完,许何平的巴掌就抡过来了。 “啪”的一声,赵念巧被打得耳朵嗡嗡地响。 许何平下手很重,或许是因为自己男人的尊严和能力遭到挑衅,他怒不可遏,“你们女人知道什么!我只是时运不济!你要不是成天想着往公司跑,也不至于生出个死胎!那是我儿子,都是被你害死的!你配当妈吗?女儿被你教成这副样子,好好的亲事不乐意,非要跟梁家那个下的私生子扯不清,儿子被你害死,赵念巧,你说我没用,你呢,你作为一个女人,不觉得自己很失败?!” 那个死胎是许家所有人埋藏最深的伤口,大多数时候,他们都避而不谈。 但许何平将这个伤口撕开了。 最痛的人还是赵念巧,当爸的人哪里有什么实感,在病床上流血的人是她,曾经感受到胎动的人是她,最后被医生判定很难再生育的人也是她。httpδ:Ъiqikunēt 她崩溃了,扑上去不管不顾地就要去打许何平。 许何平还真挨了一下,虽然是擦着脸过去,却刮出一道指甲留下的血痕。 赵念巧眼泪涌出来,还不依不饶,“许何平你有没有良心,那是你儿子,就不是我的孩子吗?痛的人是我!你们男人知道什么!你瞧不起女人,到头来你不是什么都要靠女人!你也有脸说……” 她一边吼,一边还要伸手打他。许何平觉得她像是疯了,盛怒之下,他一把将人重重推开。 赵念巧没站稳,身子趔趄几下,最后摔下去,重重地撞到屋子一角的大花瓶。 花瓶应声碎裂,她摔在残渣里,身体被碎瓷片磕得很痛,手还被划破了。 许何平只看了一眼,没有去扶她,直接转身去了卧室,嘴里还念叨:“真是疯子……一点用没有!” 客厅安静下来,赵念巧躺在地上,身子微微一动,瓷片残渣作响。 眼泪又涌出来,她绝望地闭上眼。 她在客厅躺了大半夜,后来起身去找医药箱,包扎手上的伤口,去浴室看了一眼,身上全是深深浅浅的淤伤。 她和许何平已经分房很久了,回到自己的卧室躺下,一夜没能成眠,到了凌晨,就开始发烧。 最后她只能自己一个人去附近的医院。 遇到梁牧之是个意外,医院门诊还没上班,她是在夜间值班药房遇到他,才想起来,梁老爷子也住这家医院,梁牧之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稀奇。https:ЪiqikuΠet 梁牧之认人很准,哪怕赵念巧戴着口罩,他问:“许阿姨,您怎么来医院了,身体不舒服吗?” 相比较而言,他对赵念巧的尊重比许何平多,因为许何平对许栀太恶劣了。 不过赵念巧最近不太给他好脸就是了。 赵念巧语气淡淡的:“没事,感冒。” 她话音鼻音太重,梁牧之忍不住多看她两眼,发现她手上包着纱布,心生疑窦。 赵念巧拿了药就走,梁牧之多了个心眼,一路跟了过去。 他看到赵念巧在急诊科的临时病房摘下口罩,脸是肿的。 赵念巧躺在病床上开始输液了,还是浑身疼,目光有些涣散地看着药瓶子,耳边传来脚步声,她侧过脸,看到梁牧之,脸瞬间就黑了。 “你不是照顾你爷爷来的吗,跟着我干什么?” 她语气很呛,梁牧之也不在意,说:“许阿姨,我没别的意思,许栀现在跑了,许叔叔又不在,我看看您这边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我叫了您二十多年阿姨了,您有事我总不能当做看不到吧。” 赵念巧没好气,目光扫到病房门口的黑衣人,拧眉,“你还带着人来?” “那是保镖,不是我想带的,是我爸安排的,”梁牧之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我现在一直被监视着呢,许栀还能跑,我跑都跑不了。” 赵念巧看着梁牧之,忽然说:“你以前都叫她小栀子。” 梁牧之愣了愣。 赵念巧移开视线,过去这么多年,许栀是梁牧之的小跟班,她总乱发脾气,许栀和她都不亲,就和梁家这小少爷亲。 她知道许栀其实是很依赖梁牧之的,毕竟她成长的环境里,也没有其他人可以给她依靠。 对自己的女儿,现在她心底总有几分歉疚,也不知道梁牧之交女朋友的时候,许栀伤心了没有,许栀从来没有和她说过。筆趣庫 母女之间,总是有一道看不见的隔阂。 梁牧之摸摸头,“我……我和许栀现在,确实有些矛盾。” 赵念巧闭上眼,“你当着两家人的面说不要栀子,说她没一点个性,你还让她帮你女朋友背黑锅……有矛盾是正常的,就算只是朋友,你也不能这样伤害她。” 梁牧之心口像是被撕扯了下,一时失语。 他静静坐了一阵,很艰难地说:“对不起,我有时候做事确实欠考虑,但我没想伤害她。” 赵念巧不说话了。 梁牧之有些丧气,起身出去,找到急诊科值班医生,问了问赵念巧的情况。 医生结合全身的伤判断应该是被打的,再结合经验,说大概是家暴导致,这种伤者很多。 梁牧之心底震惊,不过很快想到许何平如今的丧心病狂,似乎又确实能解释得通。 在给许栀发信息之前,他自己纠结了一阵子。 许栀知道这消息,肯定会来的,但是……赵念巧刚刚那话,又让他有点迟来的良心发现,不发现还好,一发现,居然觉得很难面对许栀。 他们最近已经疏远了,他现在就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这种感觉很糟糕,像是生活中已经固定的一部分忽然消失,他想起她,心底时常空落落。 早晨他回了一趟爷爷的病房,再下楼,又给赵念巧买了早餐送过来。 赵念巧没有睡着,但是他说什么,她都根本不理他,更别说吃他送来的饭了。 不吃饭可不行,他长达几个小时的纠结只能暂时放一边,给许栀发了短信。 通过电话,他又试着给许栀微信发医院和科室,这次果然发过去了。 许栀来得很快,梁牧之在楼道看到她。 如今见面,居然生出一股子物是人非的恍惚感来,他的心很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她走得着急,但脚步一跛一跛,很明显,她的腿受过伤。 他不由得皱紧眉头,“你的腿……” 话没说完,他就想起,她是从二楼跳下去逃跑的,这很可能是那时候受的伤。 比起他只会口嗨的不要她,她嫌弃他的想法表现得更直白——哪怕受伤,也不肯和他订婚。 那种被人嫌弃的感觉,又一次笼罩着他,让他的心口不断下沉。 第87章 许栀猝不及防,撞到了他身上。 许栀这会儿满脑子都是赶紧去看赵念巧,直接问梁牧之:“哪个病房?” 梁牧之过去二十多年做焦点做惯了,自己问话被忽视,心底不大舒服,不过看她着急,也没计较,指给她病房。 “我给阿姨买了早饭,但是她不肯吃,你劝劝她。” 许栀转身就去了病房。 梁牧之目送她进去,他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挪了几步,最后靠在墙边。 心底像是在漏风。 许栀对他……挺冷漠的。 他知道她在担心赵念巧,但她对他这种显而易见的忽视,还是让他很不习惯。 许栀进了临时病房,顺手关上门,赵念巧闻声望过来,看到她,就愣住了。 许栀一眼瞥见赵念巧红肿的半边脸,她鼻尖酸涩,“妈……” 赵念巧没想到许栀会来,她立刻就想坐起身,许栀连忙过来按住她,“您躺着吧。” “没多严重,”赵念巧解释,“都是皮外伤,可能有点感染,就发烧了。” 许栀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眼泪已经掉下来了。 赵念巧叹气,“哭什么?” 许栀用手背胡乱擦了一把脸,“这是……我爸打的?” 赵念巧沉默几秒,才点头。 “是不是因为我?是我连累了您……”Ъiqikunět 她早该想到的,许何平找不到她,很可能将无处发泄的怒气撒在赵念巧身上。 赵念巧说:“你别操心这些了,你现在住在哪?” 家庭环境使然,许栀从小就很怕给别人添麻烦,没想到这次害得赵念巧挨了打,还这么严重,她实在没法接受,仿佛没听到赵念巧的问话,还很想不通地说:“我爸怎么能打你啊……他以前不会这样的,这是家暴啊。” 赵念巧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头一回挨打,脑子里也很乱。 她道:“或许你爸就是狗急跳墙吧,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拿你和牧之订婚这事儿当救命稻草,现在眼看抓不住了,心底就慌,昨天好像还喝酒了……” 许栀低着头,眼泪又涌出眼眶。 内疚像巨石,令她难以喘息。Ъiqikunět 赵念巧忽然轻轻笑了一声,“这个家……现在这个样子,别说你,我都想跑。” 许栀想起什么,抬头看赵念巧,“妈,不然……你和我爸离婚吧。” 以前她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的,但现在,这个家对她而言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意义。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赵念巧苦笑,“公司的负债是我们婚姻续存期间产生的,我和他离婚,现在共同财产不足以偿还债务,我会被上千万的负债压死。” 许栀咬着唇,遍体生寒。 “无论离不离婚……我都已经完了,我和你爸……”赵念巧的语气透着一股子堪称诡异的平静,“这辈子,都完了,我跟他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处对象的时候我觉得他只是大男子主义,后来才知道,他那是瞧不起女人……我已经没希望了,栀子,我希望你能过好,总不能我们一家三口都烂在这泥潭里吧。” 许栀感觉自己的心仿佛正在坠入不见底的深渊。 “我其实知道……”赵念巧说着,眼圈微红,“你小时候,我对你不好,别的小孩粘妈妈,你都不会,你怕我骂你……” 许栀攥紧双拳,“妈……别说了。” “我有时候也在想,人生啊,真是一步错步步错,我选了你爸爸,害的不光是我,还有你……我知道我生不出儿子不是你的问题,但是,我不知道我该去怪谁,我生出个死胎,我也很难过啊……你爸只会骂我,我却不知道还能骂谁……” 赵念巧闭眼,一行清泪滑落脸颊。 许栀忍不住又哭了。 赵念巧很少对她说这些话,过去的回忆被勾起,她太难受了,为自己,也为赵念巧。 许久,赵念巧睁开眼,已经不再流泪,眼神有种死灰一般的空寂,“我的人生,已经完了,我的女儿不能再和我一样,嫁个不爱自己,不尊重自己的男人。” 许栀哭得停不下来,“妈,不会的,我们再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httpδ:Ъiqikunēt 话是这样说,但还能想到什么办法呢?她也不知道。 赵念巧从情绪中抽身极快,看向许栀,语气沉了些,“别哭了,你爸和我说,你跟梁锦墨扯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许栀还在流泪,她这会儿脑子转得很慢,一时想不到怎么接这话。 她不愿意对赵念巧撒谎,可是她能想象,赵念巧大概也不会赞成她和梁锦墨在一起。 和同父异母的兄弟两人纠缠不清,那是坏了她自己的名声。 见她不语,赵念巧心底已经有答案,重重叹息,“我希望你脱离这个家,是想要你自由,找到幸福,但你和梁锦墨……你觉得有未来吗?” 许栀着急了,“妈,他人很好,我不想……因为顾忌周围人的眼光,错过他。” “你还是太天真了,”赵念巧蹙眉,“我听了些传闻,说是梁锦墨为报复那个抛弃自己的生母,把人送进精神病院里受折磨,你想啊,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那个妈对他来说明明可有可无,他完全可以不管的,干嘛多此一举?” 许栀闻言,一下子怔住了。 第88章 他说有她在就很好,这也是假的吗? 有关于高莹的事情,许栀其实一直并未深思过,因为当时她只顾着心疼梁锦墨了。biqikμnět 赵念巧却在这个时候同她认真分析起来。 “梁锦墨那孩子,无论在生母那里,还是到了梁家,一直在受苦,这种环境里成长起来的人,你觉得他心思能单纯吗?”赵念巧说:“当初他回北城发展就挺奇怪的,谁会愿意回到一个充满糟糕回忆的地方?而且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自己创业开公司,但他不但没有,还进了梁氏,时不时得去面对他那个从来没有关心过他的父亲,你换位思考,这合理吗?” 许栀的手越攥越紧,指甲嵌进掌心里,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她脑中很乱,赵念巧这话分明有深意。 一股冷意顺着背脊往上蔓延。 “他这人,城府一定很深,”赵念巧下了定论,“我不否认他是个可怜的孩子,也确实很优秀,但……我不认为他接近你的目的单纯,你和牧之的婚约,这个圈子里不少人也知道,他跟你在一起,对梁家来说不亚于一桩丑闻。” 许栀眼泪已经止住,脸色却隐隐发白。 “在梁家,你梁阿姨,牧之,是曾经伤害过他的人,你梁叔叔和梁爷爷,是忽视他,纵容一切伤害发生的人,难道你觉得梁锦墨这样一个人,会很宽容,慷慨原谅所有伤害他的人?”赵念巧观察她神色,有些不忍,但还是继续道:“他在想什么,别人是看不出的,但我认为,他不会无缘无故进梁氏,对你,也一样。” 许栀仓皇低头,她猛然想起,有些事赵念巧是不知道的。 她却清楚,小时候梁牧之欺负梁锦墨,她做过帮凶,更多时候是隔岸观火的旁观者,她自己都数不清有多少回。 她将发着烧,回不了家,无处可去的他从自己家赶出去过。 那时候他明明很无助,他没有退烧,走路都不是很稳,她甚至不知道他会不会晕倒在路上,但她还是将他赶走了。 这样的伤害,真的能弥补得了吗? 更何况,过去她给他的所有弥补,都不过是在能自保的情况下,给出的一点施舍似的关注,她得承认,那时候她觉得他很可怜。 但每当周围有人时,她就连这点儿怜悯心也敛起,根本不看他一眼,更不会和他说一个字,只想离得再远一点。 赵念巧以为伤害他的只有梁家人,但不是的,她也曾经站在他的对立面,撕掉他的试卷。 她终于想起,那天在酒店,她和杨雪出去吃饭之前,她去敲书房的门,梁锦墨抬眼时的那个眼神。 对……难怪那目光森冷,却又仿佛在哪里见过,她撕掉他试卷的时候,他就是那样看着她。 他说他不在乎高莹是否能康复,既然不在乎,为什么还要送进精神病院? 许栀如坠冰窖,或许因为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自己也是麻烦缠身,所以很多很多细节,从前她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但现在串联起来,她不得不重新审视梁锦墨这个人。 赵念巧唤她一声:“栀子。” 许栀僵硬地抬头。 “牧之是个被惯坏了的少爷,并非你的良人,但他最大的毛病无非就是不爱你,不尊重你的感受,他对你能造成的伤害,是可预知的,梁锦墨……他比牧之更可怕,”赵念巧语气沉沉,“他成长的环境里,从来没有人爱过他,这样一个人,不仇视这个世界就不错了,你觉得,他会爱别人吗?” 许栀脑海空白,眼神无措,“我、我不知道……” 她觉得梁锦墨人很好,会帮助她,会陪伴她,会安慰她,但…… 如果这一切都是有目的的。 那他说有她在就很好,这也是假的吗? 她不敢去想他的目的会是什么。 赵念巧忽然伸出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触到她冰凉的指尖,语重心长说:“妈现在就连这个家都不想保了,只想保住你,但是你跟着梁锦墨,除了面对梁家的反对以外,还有数不清的流言蜚语,谣言往往对女人比男人更苛刻,你会名声尽毁,可这是梁家人内部的事,你是无辜的,不应该遭这个罪,你明白吗?”筆趣庫 许栀一张小脸像是被抽尽血色,她并不无辜,赵念巧这一番话,给她敲了一记警钟。 她很艰难地道:“妈,我……我知道了,我……” 她停下话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要和梁锦墨分开吗?她发现自己居然还是舍不得。 或许这一切不过是捕风捉影,或许是赵念巧多心呢…… 赵念巧看出她心底纠结,说:“你都还没毕业,无论什么决定,都别急着做,再想想,或许以后你能遇到更好的人,最好是家庭正常的男孩子,阳光开朗一点的,不求大富大贵,对你好就行。” 许栀心口压抑,很迷茫,努力收敛所有混乱的思绪,说:“妈,您别操心我,赶紧养好伤。” 赵念巧有些凄凉地笑了笑,“我呀,还死不了……或许我和你爸要彼此折腾到死,我现在只盼着你能过得平平稳稳的,我这辈子,就你一个孩子,过去没照顾好你,现在能为你做点事,我死也安心了。” “妈……”许栀很难受,“您别说这种话,您会长命百岁的。” 赵念巧笑着摇头,“几十年我都嫌长,还长命百岁呢。” 她眼底的绝望太过明显,这段婚姻带给她的磨难,终于还是击垮了她的精神。 许栀很不放心赵念巧,却又不知道要怎样安慰,她有种深深的负罪感——其实,只要她对许何平退步,或许这个家还有一线希望。 但那意味着她要去和梁牧之订婚,她要和梁锦墨分开,且…… 再无可能。 她不甘心,就算心底有所动摇,有所疑虑,却也还想要抓住点什么。 二十多年了,在梁锦墨身边,她头一次觉得,自己是被爱的。 在许栀的劝说下,赵念巧勉强吃了一点东西。 快到中午,输液也结束了,两人一起离开病房。 赵念巧这时候注意到她的腿,问:“是不是从二楼翻窗下去摔的?” 许栀有点窘迫,还是如实回答:“是,不过伤得不严重,拍了片,医生说休养几天就好了。” “厉害了,能翻窗了。”赵念巧笑说。 两人走出病房,意外发现梁牧之还站在外面。 赵念巧笑立刻收了,“你不去你爷爷病房,一直在这里做什么?” 梁牧之看了看赵念巧,又看向许栀,解释说:“我去过我爷爷那了,也是刚刚又下来的。” 方才母女俩的话,他都听见了。 果然,许栀翻窗受伤了。 他心底恨恨的,怎么没摔断她的腿! 但更多是憋屈,他有那么差劲吗?这家世这样貌,多少女生追着他,许栀什么眼神啊。筆趣庫 他目光回到赵念巧脸上,语气略低,显得诚恳许多,“阿姨,能不能让我和许栀单独说几句话?” 第89章 她就那么喜欢那个男人吗? 许栀现在其实挺烦梁牧之的,她事儿够多了,也不知道这少爷又犯的什么病。 但考虑到之前她已经答应梁牧之要谈谈,她还是将赵念巧先送出了医院。 赵念巧来时是打车,许栀跟梁牧之一起,将人送上出租车,这才一前一后,走到马路边的绿化带树下。 许栀心情很低落,赵念巧生病了,她都不能送赵念巧回家,怕被许何平又关在家里,作为女儿,她多少还是觉得有些歉疚。 梁牧之瞥她一眼,看她眼睛微微红肿,他开口:“又哭了?” 许栀偏开脸,“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梁牧之有些心累,“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许栀:“人都会变。” 梁牧之有些无力,他本来憋了一大堆话想说,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但许栀这个态度,他已然没了兴致。 索性直接切入正题,“阿姨和叔叔起争执,应该还是因为你逃婚的事吧?” 许栀:“这是我的家事。” 梁牧之声音硬了几分:“我是那个被你逃婚的对象,名义上来说,我算是你未婚夫。” 许栀:“……” 她以看智障的眼神盯着他,“未婚夫?你怎么说得出的?你忘了你早就有女朋友了?” 梁牧之拧眉,“你以为我愿意!你知不知道,我爸妈真的已经联系人筹办订婚仪式了,还要办得很隆重,不是你也会有别人。” 许栀本想说,那就让别人来吧。 但她迟疑了。 她想起了赵念巧身上的伤,她不知道赵念巧回去之后会不会再挨打…… 该怎么办,她不知道了,本来已经决定好了不会回头的,但是赵念巧受伤,她真的做不到坐视不理。 梁牧之窥着她脸色,“咱们心平气和谈谈这桩婚事吧,现在咱俩都是被迫,你跑了,阿姨受罪,你家公司要完蛋,我这边,爷爷都还没出院,我就连和他们吵架都怕再给他气出个好歹,而且……” 他视线往后面不远处一个黑衣人指了指,“我爸要保镖24小时盯着我,我想跑都没门路。”ъiqiku 许栀看了一眼那保镖,她有些无语,但也不算意外。 梁牧之这人,疯起来什么都干,她都能跑,他被逼急了只会跑得更快更远。 她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梁牧之沉默几秒,深吸口气,“不然……先把订婚这事儿给他们敷衍过去,再做打算?” 许栀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你别急,”他道:“听我说,这只是订婚,不是结婚对吧,然后你爸的目的达到了,不会为难你妈,我爸妈这边,至少也能撤了对我的监视,爷爷也能安心好身体,你看,这是互利共赢。” 许栀很震惊:“那陈婧呢?她乐意?” “她怎么可能乐意……”梁牧之提起陈婧,就有点烦,“她说要分手,不过我可以和她解释,这算是假订婚。” 许栀脑子转了好一阵,这操作她不可谓不熟,和他上学的时候去网吧玩游戏带着她,说跟她去图书馆来糊弄他爸妈,何其相似。 但这是订婚,依梁父梁母的意思,要大办,她会被彻底打上梁牧之未婚妻的标签,那就算以后退婚了,她想要和梁锦墨在一起就更难了。 很快她又想起陈婧那疯子在滑雪场所做的一切,本能地觉得这计划对她来说风险太大,立刻摇头,“不行,陈婧不会放过我。” 梁牧之一愣,“你想多了吧。”httpδ:Ъiqikunēt 许栀深深看他一眼,他那么相信陈婧的人品,她不想再白费口舌解释,说:“就算陈婧无所谓,我也没法接受,我告诉过你我有喜欢的人,他接受不了的。” 梁牧之怔了怔,脑子有点空,“什么意思,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许栀心很乱,不知道要不要留个后路,含混道:“反正假订婚,我不接受。” 她在逃避问题,他意识到了。 他睨着她,跟在他身边二十多年的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属于她自己的秘密,对他含糊其辞,为了那个男人,她全力逃避和他的婚约,就算受伤也奋不顾身,她就那么喜欢那个男人吗? 他心口窒闷,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良久,他又开口:“假订婚你不同意,真订婚你要跑,那你什么打算,就看着阿姨和叔叔闹矛盾,看着你家公司倒闭?阿姨都挨打受伤了,你真就看得下去?我记得你说过,阿姨虽然没有很爱你,但还是会关心你的,你就这样回报她?” 这下子,许栀没话说了。 她面色灰败,在一片混沌的思绪里,怎么也找不到出路。 该怎么办,她真的想不到。 梁牧之语气有些凉,“我也是被逼到这份上了,如果我被家里人随便安排个未婚妻订婚了,你爸想要的一切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许栀,这件事关系的不光是你和我两个人,你想清楚,失去这个机会,你比我损失更大。”https:ЪiqikuΠet 许栀咬唇,低声说:“你别逼我……” 梁牧之心想,到底谁逼谁? 有个问题一直盘踞在脑海,他实在忍不住,问:“你逃出去……该不是和你一直心心念念的男人在一起吧?” 许栀说:“这和你没关系。” “我也懒得管,”他冷哼一声,“女孩子,如果太早将自己交付出去,对方不会珍惜的,我就是看不惯你这恋爱脑,一副很不值钱的样子。” 许栀觉得莫名其妙,“有事儿吗你?我和谁做什么,是我的自由。” 她将话题拉回正轨,“订婚的事……你让我再想想。” 她实在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什么决定。 至少……至少要再和梁锦墨谈谈吧,她想,现在她不是一个人了,她的决定也会影响到他。 梁牧之不屑地扯扯唇角,“随你,反正我大不了换个未婚妻,至少我不会害我的亲人受罪。” 这话很扎心,许栀垂在身侧的双拳攥紧,“我走了。” 她说完,就真的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梁牧之盯着那个纤瘦的背影,暗暗磨牙。 视线逐渐变味,扫过她的身体,哪怕她穿羽绒服,他也能在脑中描摹她轮廓。 许栀身材娇小纤细,但该有的都有,青春期时他也有过好奇,会用余光扫她逐渐隆起的胸前,男生都这样,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留意到她腰还特别细。 许栀生得白白净净,一双漂亮的杏眼,加上这样的身材,其实很招人,不过过去很多年,他和她成天在一起,别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对,他也不否认,那些觊觎她的男生也只能知难而退,他觉得这样对她是一种保护。 他想不出她有男朋友是什么样,但想着想着,又觉得,好像该是从前在自己身边那样,乖巧,温柔,听话…… 所以,现在的她,是将这一切都给了那个男人吗?面对他,就只剩下尖锐的棱角? 那她……会不会和那男人亲密?这几天,如果他们都在一起,会不会已经发生了什么? 他管不住自己的大脑,曾经幻想过得糜烂场景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拳头无意识地攥紧,他莫名有种感觉,曾经属于自己,很重要的东西,仿佛在他不知不觉间,被别人夺走了。 第90章 他是真的想要捞她,还是将她彻底推下去? 许栀回到酒店,房间里空荡荡,梁锦墨还没有回来。 她躺在次卧的床上发怔,脑中还是一团乱麻,赵念巧受伤打乱了她所有计划。 还有赵念巧的那些话…… 其实以前因为梁牧之的话,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但那感觉和现在不同,她有些惊恐地意识到,现在的她,已经非常依赖梁锦墨了。 原本她胆小,瞻前顾后想很多,可现在,因为喜欢他,她甚至已经做好承受所有骂名的准备。 她是真的要很努力才能克服内心的怯懦,不顾自己声誉,和他在一起的。 她的勇气来源,是对他的信任,是因为相信他是真的喜欢她。 但她这样一个人,过去懦弱地随大流欺负他,也曾无数次对他的困境视而不见,只为卑劣地保全自己,真的会有人喜欢她吗? 她爸妈不喜欢她,哪怕她一直温顺懂事都不喜欢她,她自己也不喜欢她自己,被她伤害过的梁锦墨,又怎么会喜欢她? 她从来不是个多自信的人,此刻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和厌恶之中,越来越觉得赵念巧说得很有道理。 她的心很慌,也不知道要怎么和梁锦墨说,可以直接问吗?问他是不是恨她…… 她没有方向,不知道要怎么救赵念巧,他有办法吗? 但,真要报复的人,又怎么会坦白,会帮助她,骗子只会给她更多谎言。 如果全都是谎言,是假的,那么她还是一个人,从来没人喜欢她。 她快要被这些混乱的思绪击溃了,蜷缩起身体抱紧自己。 手机一震,是梁锦墨发来微信,他还在忙,问要不要帮她点餐送到房间。 很难想象,从前他那样冷清寡言,可现在会操心她的一日三餐。 但这都是真的吗? 她毫无食欲,回复他:我等会儿下去吃,你什么时候回来? 梁锦墨:快的话三点就回去了,我叫杨雪过去陪你? 许栀:不用,我下楼走走。 梁锦墨:走路小心点腿,别走太远。 许栀:好。 她拿着手机,将她和他之间为数不多的微信聊天记录翻了个遍。 最后定格在那天,他发给她的那句“这次我捞你”那里。 最初的悸动,就从这里开始,当时她觉得没人能救他,但他给她的这句话,让她从那种无助的孤独感中抽身。 可,他是真的想要捞她,还是将她彻底推下去? 她闭上眼,眼底一片干涸,忽然有些绝望地意识到,继梁牧之之后,她又一次陷入了一段她无法掌控的关系里,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 许栀没吃饭,浑浑噩噩地在床上躺了一阵,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她听见了门卡打门的提示音。 她正想起身,却先听见了周赫的声音:“栀子妹妹回来没有?” 跟着才是梁锦墨的声音:“不知道。” “你这么冷漠,妹子会跑掉的,”周赫一副过来人口气,“你得查岗,不光查岗,你还要和她汇报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跟着又喊了声:“栀子妹妹?” 许栀没出声,她眼睛有点红肿,现在状态也不好,并不是很想见外人。 她有点后悔没有关上次卧的门,现在关门肯定会被看到,她干脆小心地将薄被拉过,将缩成一团的自己彻底盖住了。 周赫再怎么社牛,总不至于过来掀被子吧。 周赫也确实没掀被子,站在次卧门外往里面囫囵望了一眼,看得并不仔细,就觉得许栀这床和他的床差不多,搞得乱糟糟。 没见着人,他直接和梁锦墨说:“看来还没回来。” 许栀也不知道这人什么眼神,不过这样也好,就当她不在吧。 因为门敞着,外面的声音还是挺清晰的,周赫在和梁锦墨聊工作,大多数时候是周赫说,梁锦墨在听。 她已经觉得有点闷了。 “我看梁正国这老东西也没安好心,以前不算产品部的业务都划过来,是想累死你吗?”周赫打抱不平,“搞得我们成天加班,再这样下去,原来招的人也不够用。” 梁锦墨坐在沙发上点了支烟,没发表意见。 “说实话……”周赫迟疑了下,“老大,你怎么想的?还真给梁家这帮东西干活?同样是梁家的儿子,你在公司拼命干活,梁牧之那家伙就安安稳稳做少爷,凭什么?” 梁锦墨这时出声:“梁正国不是不想让他进公司,是叫不过来。” 梁正国最想栽培的自然是梁牧之,但梁牧之是真的被惯坏了,根本不听父母的话,到了这个年纪,想要扭转过来也很困难。 周赫说:“那要这么着,你干活多,到时候老东西死了,梁氏也应该是你的,梁牧之靠边站,这才对。” 梁锦墨:“你以为付婉雯死了吗?” 周赫郁闷:“那老巫婆又不在公司里干活……要我说,不然老大你也试试和梁正国打打感情牌,你能力强,现在他也算器重你,你手里拿了几个重要渠道呢,加上你们毕竟是亲父子,你看能不能让他给遗嘱改改,最少梁氏大头也得留给你,或者早点扶你做执行总监。” 梁锦墨沉默几秒,才道:“不可能,他们认定的继承人是梁牧之,再说……我不可能和他打感情牌。” “你以为我在梁家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梁锦墨黑沉的眼眸微眯,似乎在回想,“不是有血缘关系就算是父亲,梁正国对我来说,和付婉雯那些人,没有差别。” 周赫有些颓了,“我就是不想咱们给梁牧之那败家废物做嫁衣,咱们都带团队来梁氏这么久了,梁正国那老贼给你升职还抠抠搜搜,明显对你还有防备,要不是内部竞聘你表现出色,到现在也未必能升上去,他们是既想你干活,又不给你好处,凭什么?欺负人也要有个头,再这样下去,你干不干不说,我都不想干了。” “梁氏这样的大平台,不是小作坊,正常情况下晋升都是三年起步,你不能太着急,”梁锦墨弹了弹烟灰,“日子还长,账是要慢慢算的。” 周赫来了点精神,“你不是在画饼吧,到时候能把付婉雯那老巫婆和梁牧之一起算了吗?” 梁锦墨斜他一眼,“你怎么比我还急?” 周赫说:“我想看我兄弟的爽文啊。” 梁锦墨唇角浅浅勾了下,“放心,一个都不会漏掉,他们每个名字,我都记得很清楚。” 许栀躺在次卧的床上,已经感觉不到闷了。 她心脏的血液像是被冻结了,冷意蔓延到四肢百骸,四肢都是僵硬的。 第91章 第一次有人帮她擦头发。 后面梁锦墨和周赫说了些什么,许栀听得就不太专心了。 她脑子很空,却又仿佛塞了很多杂乱的东西,完全没法正常思考。 被赵念巧说中了,梁锦墨进梁氏,果然是有目的的,他要和梁家人算账。 那他将高莹送进精神病院,会不会也是为了报复? 他说,他记得每个人,其中包括她吗? 梁正国、高莹和他都是有血缘关系的,他对他们尚且不留情面,对她又会如何? 她想不出,但就在这一瞬,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之前她觉得两个人能在一起,是他一直在付出,是他默默地帮助她,守护着她,但她却没有计较过她将要承受的骂名,以及…… 她和他在一起,必然会放弃和梁牧之的婚约,等同于放弃了救自家公司的机会。 梁牧之说她恋爱脑,她现在惊觉,还真是。 这几天,许何平的逼迫让她不堪重负,梁锦墨这个时候在她身边,她能抓住的只有他。 她像是兜头被泼了一盆冷水,疑虑一旦产生,就很难消除,她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搞清楚他心底想法。 直接问肯定不是什么好方法,但还有别的办法吗? 客厅里,周赫看了看挂钟,“给栀子妹妹打个电话吧,晚上一起吃个饭。” 梁锦墨正有此意。 许栀腿受了伤,他有些担心她走太久会影响恢复,拿起手机拨了微信电话。 意外的是,电话铃声在次卧响起。 被窝里的许栀有些慌,赶忙探出头,去拿自己的手机。 来不及了,梁锦墨已经闻声走过来。 她只得装作睡眼惺忪的样子,摸到手机拿过来。 梁锦墨刚好挂断,他睨着她,“你在睡觉?” 许栀打了个哈欠,“嗯……几点了?” “快五点,”梁锦墨走过来,问她:“进来没见你,不舒服吗?睡到这会儿。” 他看到她的眼睛,微微红肿,不由地蹙眉。 许栀揉了揉眼睛,佯装很困,“刚刚那阵子出去了一趟,有些累,就睡迟了。” 周赫站在门口,有些咋呼,“栀子妹妹,你在啊,在怎么没声儿呢?我刚刚看了一眼,也没看到你,我们在客厅说半天话,就没吵醒你?” 梁锦墨瞳仁漆黑,盯着许栀的眼神讳莫如深。 许栀对上他视线,心口一颤,努力维持镇定,回答周赫:“没有……我睡得太沉了。” 梁锦墨:“要不要下楼一起吃饭?” 许栀说:“我脚踝有些疼,不下去了,你们去吧。” 梁锦墨扯开薄被,手去碰她的腿,“是不是今天走太多路了?” 许栀条件反射地,就躲了一下。 梁锦墨的手停在半空。 周赫咳嗽一声,“老大,我先去楼下餐饮部,你一会儿下来了给我打电话。” 说完,他转身离开,将空间留给两人。 外面传来“嘀”的一声响,门被带上了。 许栀身体还是僵硬,她窥着梁锦墨神色,小声说:“没事……可能是走多了点,但影响不大,多躺一会儿就好了。” 梁锦墨垂眸,不过两秒,还是强硬地握住了她的腿。 他动手拨开她裤脚,这几天他每天为她擦药油按摩,肿已经消了大半,但还有些红。 他将她裤脚整理好,“没事就行,你吃什么?” “随便吧。”许栀中午就没吃,此刻还是没食欲,答得敷衍。 梁锦墨拿着手机去客厅,打了两个电话。 一个打给周赫,告诉周赫他不下去了。 另一个打给酒店餐饮部,让那边送饭过来。 他折回次卧门口,许栀还坐在床上。 刚刚的电话她自然也都听到了,抬眼看到他,心底五味杂陈,“你不去,周赫会不会生气?” “不会。”梁锦墨又走过来,在床边坐下,睨着她的眼,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许栀抿唇,低下头,“因为我逃婚,我爸把气撒在我妈身上,对我妈家暴……” 梁锦墨皱紧眉头,“你妈受伤了?” “嗯,”许栀很沮丧,“还感染发烧了,今天输了液,不知道会不会好一点。” 梁锦墨默了几秒,再开口,问题很尖锐:“后悔了?” 许栀愣了愣,抬眼睇他,“我不是这个意思……” 梁锦墨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出门之前,很想快点回来见到她,可才不过短短几个小时,两个人之间,就仿佛又有了隔阂。 他问她:“你妈就没考虑过离婚?” “我家公司负债太多了,如果离婚,我妈也要承担一部分,她现在等于跟我爸绑在一起。”她说着说着,鼻尖就发涩。 面对这样的事实,赵念巧并没有要求她回去和梁牧之订婚,这一回,赵念巧是真的有在为她着想。 “只要她愿意离,她最多承担一半,”梁锦墨说:“我来想办法。” 许栀闻言,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 “那可不是小数目,得几千万了!” 梁锦墨注视着她,嗓音沉稳,“我敢说,就有办法拿出这笔钱。” 许栀根本不信,“你怎么拿?” 几千万这样的数目,就算是梁牧之也未必能一下子拿得出,梁家固然有钱,但也不可能随便拿出这么多现钱填补别人的窟窿,更别说是梁锦墨这个私生子了。 “其实我在国外有认识财力雄厚的朋友,可以借到,我再慢慢还给他。”他解释。 许栀还是不能相信,私人关系怎么一下借到几千万,而且…… 对普通人来说,这是个天文数字,就算借到了,要还到什么时候? 这数目就由不得她相信他。 梁锦墨一眼看穿,“你不相信我。” 许栀垂下眼,慢慢摇头,“不……就算你能借到几千万,我……这我承受不起。” 梁锦墨没接话,沉默弥散开来。 没多久,送餐的服务生敲门,梁锦墨去开门取餐,然后叫许栀吃饭。 这顿饭气氛也沉闷,许栀食欲不佳,只吃了一点就起身回了次卧。 她慢吞吞地洗了个澡,站在花洒下思考。 梁锦墨刚刚说的话,反而让她更怀疑了。 那是几千万啊,对很多人来说,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她无论如何也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可以让一个男人为了她,赔上一辈子。 说白了,她对自己并没有信心。 从浴室出去,她依然心乱如麻,瞥见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人,愣了愣。 梁锦墨见她出来,说:“你过来一下。” 许栀就走过去了。 茶几上摆了一些文件,她有些懵,梁锦墨先探手摸她头发,“怎么没吹干?” 经他提醒,她才意识到自己忘记吹干头发,也没好好擦,发烧还在滴水。 她这会儿一直神不守舍,注意力也涣散,小声说:“忘了。” 梁锦墨用毛巾帮她擦头发上的水,许栀无意识缩了缩脖子。 还没人帮她擦过头发呢,她心跳不受控地快了几分。 第92章 他的手指碰到她嘴唇,轻轻揉按。 为方便动作,梁锦墨靠近了点,手隔着毛巾摩挲湿发。 耳边声响窸窸窣窣,许栀微微低头,垂着眼,脸颊有点热。 怀疑归怀疑,喜欢这种事……还是没法控制的,每当他靠近,她心底的悸动就难以压抑。 梁锦墨帮她将头发擦得差不多,说:“等会吹一下,不然会受凉。” 许栀“嗯”了一声。 毛巾还盖在她头发上,梁锦墨觉得她这个样子,确实好像鹌鹑。 他将茶几上的文件拿过来,放她面前。 “其实几千万没有你想的那么困难,我在学校期间有些存款,”他沉声开口:“我手里也有几个软件专利,本来是放在海外一些公司让代理运营的,现在可以直接出让,我算过,这些能有六千多万,要是还不够,借的钱我未来几年也能还上。” 许栀怔住了。 面前摊开的文件,有专利权证书,代理运营合同,还有银行卡。 梁锦墨语气郑重了些:“债务我会一力承担,不会让你过苦日子。” 许栀感觉,今天从早上到现在,她不断地在遭受到各种冲击。 梁锦墨才大她三岁而已…… 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本来,我是想说服你爸,换营销渠道,或许还能走正常路径拯救你家公司,但……”梁锦墨蹙眉,“现在看来,难度太大,花费的时间也长,既然你爸固执己见,你妈想要自保,或许离婚是最好的选择。”https:ЪiqikuΠet “可是……”许栀想说什么,但脑中空空。 梁锦墨侧过脸,睨着她,“没什么承受不起的,这笔钱对我来说,没有那么重要。” 许栀咬唇,望向他,眼眸里都是无措,总觉得自己不配。 她没有为他做过很多事,现在自己家的烂摊子,要掏空他的积蓄,还要透支他的未来,这怎么都不合理,他为什么会对她这样? 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她,好像为她付出什么都可以。 “别咬了……”梁锦墨手抬起,手指碰到她嘴唇,轻轻揉按。 “现在你的事,也是我的事,出钱就能解决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他唇又动了动,有些话,却没有出口。 许栀总会选择别人。 她会偷偷拿给他手电筒,但再次见面,她跟在梁牧之身边,看也不看他一眼。 她给了发烧的他药和水,但梁牧之一通电话过来,她就要赶他走。 时至今日,他已经想不起那一天,自己是如何走出别墅区的,只记得盘踞在脑海里的念头——既然要赶他走,又为什么要给他药? 她总是这样,或许心底对他有歉疚,可永远更在意旁人眼光。 长久以来,他经历得太多了,高莹也是这样。 他从来没有被人坚定地选择过。 现在赵念巧有难,他知道她又动摇了。 如果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那他只需要解决钱的问题,有钱就能留下她。 有钱,就能让她不这么心烦意乱。 他倾身靠近,低头,轻轻一个吻落在她光洁的前额。 许栀思绪繁杂,一时没反应,被亲到才猝然抬眼,撞进男人深黑瞳仁里。 她的心七上八下,眼神也闪烁。ъiqiku “你听到了,对不对。”他说。 许栀怔然,“什么?” “我和周赫的话。” 许栀沉默下来。 “我本来也没打算一直瞒着你,”他道:“我进梁氏,确实有其他目的,并不打算一直为梁正国打工。” 以前,他在她面前,至少管梁正国称一声“我爸”,现在成了直呼其名。 这中间的差距太明显了。 许栀有些慌,他是要坦白吗?可这坦白,真的不是因为她碰巧听到那些话吗? 梁锦墨又道:“我知道你过去和梁正国,付婉雯还有爷爷关系都可以,和梁牧之更是两小无猜,但这次,我希望你选我,梁家可以为你做的,我也会想办法。” 许栀心口像是被撞了下,其实他也明白,这件事只要她知道,就有可能去提醒梁家人,更提防他一点。 毕竟论交情,她和梁家那些人相处的时间要久得多。 她的位置其实真的很尴尬。 为什么总是要她选呢,她根本不知道如何选择,这一天下来,她一直在想,想得头都痛了,还是没有结果。 许何平和赵念巧要她选,梁锦墨和梁家人也要她选。 她快要承受不住了。 她仓皇别开脸,“我……我不知道,我没想好。” 如果不回去和梁牧之订婚,那她注定会得罪梁家人,也不可能去提醒他们什么,但如果她为了赵念巧回去,她将会成为梁家的准儿媳。 立场的转换,其实就在一念之间。 梁锦墨没有再勉强她,这一晚,两个人是分房各自睡的。 许栀失眠了。 梁锦墨这个人,多数时候是很内敛的,他直白地表示希望她选他,其实很难得了。https:ЪiqikuΠet 但这或许是因为,他不想被她泄露了他的计划。 所以他会倾尽所有,留她。 许栀觉得自己好像那个怀疑邻居偷了自己斧子的人,现在她总会不断揣摩梁锦墨所有话语和举动,然后得出他另有所图的结论。 但……归根到底,她对他的不信任,来源于她自己的心虚。 如果她不曾伤害过他,那她就不用恐惧,可讽刺的是,如果她没有做过那些缺德事,他真的还会接近她吗? 这真是个无解的问题,她太迷茫了,摸到手机给杨雪发微信。 许栀:问你个事。 杨雪:啥事? 许栀:我有个朋友……就是她上小学的时候,欺负过别人,你觉得,被欺负的人会原谅她吗? 杨雪:我刚想说你怎么无中生友,但既然是霸凌别人啊,那你肯定没那胆子,怎么你还有这号朋友,小学就是太妹吗?还是你朋友?别在堆里捡朋友行吗? 许栀像是被刺到了,盯着最后一句,眼睛有些疼。 杨雪:原谅个屁,有的人从小就是人渣,这种人长大了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被欺负的人做错什么了,被欺负了还要来谈原谅这一套,要我说,老死不见面已经算不错了,谁要是敢欺负我,我是一定要还回去的,叉腰jpg 许栀动手打字,想说这个朋友当时也有苦衷,但打了一大段,最后又全都删了。 确实是无中生友,她就是那个堆里的朋友。 而且她对梁锦墨做过的过分事儿,还不止这一件。 现在想为自己洗白,可洗得白吗?她的怯懦就是原罪。 她将手机倒扣在枕头边,不想再看了。 她也觉得,自己好像。 第93章 她真想给梁牧之重新拉黑。 直到隔天,许栀也没想出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 她不可能拿梁锦墨那么多钱来填补自家的窟窿,但又没法对赵念巧坐视不理。 这期间,她频频问赵念巧家里的情况。 赵念巧回信息给她,都说没事。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很心慌。 这天到下午,梁牧之发来微信:你想好了没? 许栀看到了,但是没心思回。 梁牧之开始连番微信轰炸。 梁牧之:我爸妈玩很大,今天设计师来量尺寸给我订做衣服了,你说订婚为什么还要专门订做西装? 梁牧之:我就没见过北城谁订婚搞这么大阵势,又不是结婚,烦死了。 梁牧之:对了,我妈说明天就去找你,看你喜欢哪个设计师,请来为你订做礼裙,还要订配套首饰,我妈看来还是挺中意你的。 梁牧之:她要是找不到你,可能会换人,我不是催你啊,反正我大不了换人订婚,不像你,你不订这个婚,你家可能会破产,你妈说不定还要挨打。 许栀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回他:你这不是催是什么? 梁牧之秒回:计划的订婚日期在过年之前,时间不多了,你怎么这么磨蹭,需要想那么久? 许栀攥着手机,实在很烦,她这两天够焦虑的了,梁牧之还在这给她施压。 梁牧之:假订婚,你又不吃亏,完了我们想办法再退婚就行了,先把眼前难关过了,我真的受不了,这个保镖就差没跟着我进厕所,我现在像个犯人。 许栀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 梁牧之:想想你妈。 她真想给梁牧之重新拉黑,但手指顿在那里,过了一阵,又发:你这两天有没有见过我妈?她怎么样? 梁牧之:没见过。 许栀:你帮我看看她行吗?她说没事,但是我有些担心。 梁牧之:你自己没长腿? 她还没来得及回,他就又发一条:哦,你长腿只会翻窗。 她有些无语,忽略他的阴阳怪气,又发:不愿意就算了。 她也没指望这少爷真能帮忙,她心底焦灼,考虑要不要再和赵念巧约在外面见面。 在做出最终决定之前,她是绝对不能回家去看赵念巧的,许何平现在估计打死她的心都有了。 手机又一震。 梁牧之:你态度好点,我考虑一下。 许栀翻了翻杨雪给她的表情包,找出一个,发了过去。 是一条小博美犬,双腿站立,前腿作揖,眼神带着恳求,配字:“大佬行行好”。 梁牧之:等着,一会儿给你一手消息。 许栀想,梁牧之这人,还是一样幼稚。 梁牧之收起手机换衣服,唇角上扬。 他已经好久没这样的好心情了,最近生活中大都是糟心事,被父母逼婚,然后本来是乖乖女的未婚妻嫌弃他,奋不顾身连夜翻窗跑,再然后,陈婧也添乱,用分手对他施压。 但,和许栀这样聊着天,以前的感觉就又回来了,他们以前几乎每天都这样聊天。 他换过衣服,正要出门,陈婧发来微信:你说的假订婚根本不现实,北城所有人都会知道你订婚了,到时候我算什么?小三吗? 他看了一眼,将手机塞回衣兜里,没立刻回。 如果陈婧现在跟他分手,那他爸目的就达到了,他们就是想要陈婧自己受不了见不得光的身份,离开他。 可于他而言,除了假订婚,目前已经找不出更好的法子,他想摆脱身后跟着的保镖,只能先假意顺从父母。 陈婧注定要因此受些委屈,但他日后会补偿她,可现在她非要否决他的计划,同他闹分手。 他这人是不受威胁的,对她也就没了从前的耐心。 手机又在衣兜里头震,他看也没看,径直下楼。 保镖又默不作声地跟了过来。 去许家的路,保镖不会拦,梁牧之很快到了门外,伸手按门铃。 没人应,他皱眉,又连着按。 反正他现在能去的地方有限,也挺无聊,今天天气不错,他干脆站在许家门外,一边晒太阳一边等。 门铃响过五遍,他以为里面没人,几乎要放弃之际,门禁却传出声音,“牧之?” 说话的是许何平,他愣了愣,反应过来,看一眼摄像头,“许叔叔,我能进去吗?” “当然,我给你开门。” 门打开,梁牧之和保镖一前一后进去。 保镖在院子里等,他往主屋走,却在门口遇到许何平。 许何平在门口冲他笑,神色不大自然,呼吸也有些急促,“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栀子这会儿在睡觉呢。” 梁牧之眼角抽了抽,许栀跑了的消息他是从赵念巧这里知道的,许何平显然不清楚,还想着粉饰太平。 许何平和赵念巧这两口子之间,沟通明显已经出现很大的问题。 他也没拆穿,礼貌笑了笑,“我也没什么事儿,那天在医院碰见许阿姨输液,不知道她好点没有,就过来看看。” 许何平脸上肌肉都是僵硬的,他根本不知道赵念巧去医院输液这事儿。 他说:“没什么事,你有心了。” 梁牧之安静几秒,忽然问:“我能进去吗?” 许何平手慢慢攥住,“栀子在睡觉,你进来也见不到她。” 梁牧之心底疑窦丛生,以往他来,就算许栀真的在睡觉,许何平也会毫不设防地让他上楼直接去许栀房间,但现在,许何平一直将他拦在门口。 他有心探个究竟,可这毕竟是别人地盘。 许何平说:“等栀子醒来,我让她联系你吧。” 梁牧之默了几秒,最后点头,“行。” 他带着保镖回家后,直接给许栀拨去电话。 许栀很快就接起来了,“你去了吗,见到我妈没有?” 梁牧之如实说:“可能不太好,你爸不让我进门,看起来很紧张,我怀疑……他会不会又打阿姨了。” 许栀心口一紧,握着手机的手指无意识收紧。 梁牧之语气也有几分难得的凝重,“许栀,你可能会觉得我说这话是为我自己,但我真的觉得你应该回家看看,家暴这种事有一就有二,阿姨是为了保护你才会挨打的,你们应该商量一下,不行就先报警,虽然说警察很难解决家暴问题吧,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你虽然跑了,可现在你能在外面能呆得安心么?” 要是能安心,就不会让他帮忙去看赵念巧了。 许栀感觉自己的心脏在不断下坠。 她没有回答梁牧之的问题,挂断了电话。 不多时,手机一震,赵念巧发来一条微信: 栀子,你晚上能回家里一趟吗?帮我带点消炎药。 她握着手机,指尖冰凉。 又来一条。 赵念巧:放心,你爸晚上得出去应酬。 她闭了闭眼,片刻后,回复:好。 第94章 “我答应你,我和梁牧之订婚。” 不到晚上,许栀就离开了酒店。 她在楼下的绿化带长椅上静静地坐了好一阵,努力让混沌的思绪沉淀。 许何平不会放过她的,除非她能拿出钱,但那是个天文数字,她绝对不可能用梁锦墨的钱,无论他是否真心,她亏欠他的都已经太多了。 自己的问题,必须自己面对,自己去解决。 她在附近药店买了消炎药,拦了一辆出租车去别墅区。 此时外面天色渐暗,梁锦墨发来微信,问她怎么不在酒店。 她看着信息,视线有些模糊,好一阵,才回复:我在楼下走走,你别管我,先吃饭。 这两天,其实他们之间的话不是很多,她知道他在等她的答案。 所有人都想让她做选择,可她有的选吗? 她的选择权,早在当年站在那群人里撕碎他的试卷时,就被她自己丢弃掉了。 许栀回到家,进门主屋客厅漆黑一片,她开了灯,刚往前走了几步,脚步声传来。 许何平从侧面走廊过来,盯着她的眼底泛红,“你还知道回来!” 许栀看到他,并没有很意外,问:“你拿了我手机,是吗?” 许何平没回答,“我以为你不管你亲爹亲妈死活了。” 许栀攥紧双拳,依然忍不住有些颤抖,“我妈呢……你又打她了?” 许何平视线往客厅一侧的储物间指了指,“你们母女两个现在本事了,明明一直有联系,就让我一个人着急,怎么这个家不是你们的家?这公司没养你们?怎么就养出你们这样的白眼狼!” 许栀顾不得听他说话,快步走到储物间门口,打开门。 储物间里摆放很多杂物,赵念巧靠着墙壁坐在地上,头低着,像睡着一般。 许栀赶紧凑过去,半跪在地上喊:“妈!” 赵念巧精神不济,眼神涣散,缓缓抬头,看到她,低声喊“栀子”。 许栀心慌得厉害,将赵念巧上下打量,看有没有受伤。 许何平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她没事,不过是发烧。” 下午赵念巧就在发烧,正准备去医院,在客厅碰上许何平。 许何平要夺她的手机联系许栀,她不愿意,许何平给了她一巴掌。 赵念巧这两天或许是因为受伤,身体太虚,居然晕了过去。 许何平起初也吓一跳,总不至于一巴掌给人打出个好歹吧。 梁牧之就是那个时候来的,他慌慌张张检查,发现赵念巧只是发烧,便将人先就近拖到储物间,把门关了,去应付梁牧之。 等梁牧之走了,他考虑过后,拿着赵念巧的手机给许栀发了信息。 至于储物间的赵念巧,只是发烧,一时半会儿又不会死人,他有心给她点教训,便没理会。 许栀摸到赵念巧滚烫的额头,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完全是被气的。 她扭头,冲着许何平吼:“你为什么不送她去医院!” 许何平愣了愣,许栀还从来没有这个态度和他说过话。 再怎么说,他也是她老子,他语气很硬,“她和你有联系却没让你赶紧回家,她这是活该!” 许栀用手背擦了把泪,吃力地扶着赵念巧,“妈,走,我们去医院,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赵念巧温度太高了,额头滚烫,也不知道一个人被关在这里多久了,她觉得许何平真的已经丧心病狂了,就不怕搞出人命来吗? 她扶得吃力,许何平拦在门口,“你以为你回来了,还能轻易走出去?” “你是不是疯了,”许栀咬牙切齿道:“我妈在发高烧,她是你老婆!” 许何平目光狠厉,“我不需要拖后腿的老婆,你知不知道,我都准备要报警找你了,她一直知道你在哪却不说,你们耍得我团团转,现在还给我来道德绑架这一套,我告诉你,想送她去医院,除非你乖乖和牧之订婚!” 许栀死盯着许何平,贝齿用力咬唇,眼神倔强。 “栀子……”赵念巧声音含混,好像是清醒了一点,“你怎么……你不该回来的……” 许栀眼泪又快要夺眶而出。 她没有见过这么虚弱的赵念巧,几乎所有重量都靠在她身上,她快要撑不住了。 但,这是她必须背负的重量,她不能因为自己,让赵念巧再受这样的苦。 她深深吸气,对许何平说:“好。” 许何平愣了下。 “我答应你,我和梁牧之订婚,”许栀表情平静,泪水从眼角滑落,“这样够不够还你所谓的养育之恩?” 许何平只抓关键词,“你真的同意了?不会再跑了?” “我既然答应就不会再逃,”许栀说:“但你也要答应我的条件,不准再打我妈,听到没有?” 她话音冷而凉,“你再敢伤害我妈,我就和你拼了,逼急了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这哪里还像是和自己父亲说话的语气,完全就是威胁。 许何平却已经顾不得计较,“你们两个不给我没事找事,我自然不会动手。” “现在让开,”许栀说:“我要送我妈去医院。” 许何平:“我和你们一起去。” 许栀知道他并不是关心赵念巧,单纯是怕她又跑了。 但现在送人就医重要,其他都无所谓了。 许何平开车去了最近的医院,医生给赵念巧做检查,判断发烧还是感染导致的。 “怎么都烧到四十度一了才送过来?”医生脸色不好,“发烧度数太高也会出人命的。” 许何平和许栀都没说话。 医生没好气,“赶紧打退烧针,不能再拖了,家属出去买退烧贴还有冰袋物理降温,然后输液,现在要尽快把温度降下来。” 许栀很快买来东西,赵念巧已经在输液了,人还是半昏迷的状态。 她给赵念巧贴好退烧贴,放好冰袋,就守在旁边。 许何平也没走,在病房门外的长椅上坐着。 许栀看着病床上憔悴的赵念巧发怔,手机在衣兜里震动。 她拿出来,看到梁锦墨的微信:你的腿不能走太多路,很晚了,我去接你? 许栀本来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可是看到消息,眼泪就又在眼眶里打转。 第95章 他问: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病房里很安静,许栀盯着手机屏幕,直到眼睛酸困,她忍不住眨眼。 眼泪流下去,她抬起手擦了擦,这才给梁锦墨回复:我不过去了,我已经回家了。 那边过了很久,又发来一条: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回家意味着什么,他们都很清楚,许栀忍着眼泪,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发: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你和周赫说的话,就当我没有听到。 那头安静下来,没有再回复。 她将手机收起,眼神呆滞地盯着输液的药瓶,看液体一滴一滴落下,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像是被困在噩梦里。 她努力过,挣扎过,以为一切都会不一样,最后却还是回到原点,她好像从来都没有进步过。 赵念巧退烧,已经是半夜的事儿。 许何平在临时病房的陪护床上休息,许栀也一直没有合眼。 到了凌晨,赵念巧醒过来,人也清醒了,看到许栀,有些茫然。 许栀解释:“您又发烧了,我和爸一起送您来医院的。” 赵念巧想起昨晚的事,立刻蹙眉,“你怎么回来了?” 许栀朝着她使眼色,她顺着看过去,这才看到旁边陪护床上的许何平。 许何平大约是因为心底大石落下,此刻倒是睡得很沉。 赵念巧压低声:“那你现在赶紧走,赶你爸醒来之前。” 许栀摇头,“我不走了。” 赵念巧一愣。 “我已经答应我爸,和梁牧之订婚,”许栀平淡陈述:“我想好了,如果和梁牧之订婚可以挽救咱家公司,是值得的,再说这么多年,我吃穿上学是公司供养,现在我出点力也是应该的。” 赵念巧拧眉,“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许栀说:“没事,就是想通了,妈,您好好休息,养好身体重要,别再为心了。” 赵念巧:“是不是因为我?” 许栀摇头,“不全是,您别多想了,我和梁牧之不是娃娃亲吗?我对这件事,也不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我就是觉得这样对大家都好。” 赵念巧脸色严肃,“栀子,牧之那孩子被惯坏了,一点不在乎你的感受,那天在医院里那样说你……你怎么能和这种男人在一起?” 许栀不想就这个问题再谈下去,她帮赵念巧掖了掖被子,“您刚退烧,别说太多话了,再睡一会儿吧。”筆趣庫 她并不想再被别人的话扰乱心神,她不能再动摇了。 天亮后,三人离开医院回了家。 赵念巧仍然很虚弱,在卧室里休息,许栀也躺在旁边睡了一阵,不多时,又被许何平敲门唤醒。 梁牧之和付婉雯来了。 如梁牧之头天所说,付婉雯来,主要是确定许栀的想法,然后确定礼裙设计师。 梁牧之看到许栀出现,并没有太过惊讶。 其实这才像许栀,逆来顺受。 以前的许栀根本不会闹,什么都听父母安排,这次她闹了,但结果显而易见。 赵念巧是她的软肋,由不得她不管不顾。 付婉雯问许栀:“栀子,你想好了吗?” 许栀点头,“我听我爸安排。” 付婉雯很满意,她想要的也正是一个好拿捏的儿媳妇,不然性子要是像梁牧之一样,那岂不是要更头痛。 付婉雯:“好,你有没有喜欢的礼裙设计师?时间比较赶,最好是国内的。” 许栀说:“没有,我不关注这些,您安排吧,我没有意见的。” 梁牧之看了一眼许栀,忽然生出几分恍惚。httpδ:Ъiqikunēt 从前的许栀好像回来了,但很莫名地,他又有种感觉,从前的许栀再也回不来了。 她看起来乖巧顺从,但她的眼底不是从前那份恬淡安宁,而是一片晦暗灰败。 她好像…… 变得成熟了。 付婉雯谈完正事,打算走,梁牧之说:“妈你先走吧,我和栀子聊聊。” 付婉雯看他一眼,欲言又止,好一阵,说:“你对栀子好点,她现在是你未婚妻,以后会是你的妻子。” “知道了。”梁牧之又没耐心了,他很烦别人说教,哪怕这个人是。 许何平今天精神状态倒是不错,送付婉雯到门口,折回来又招呼梁牧之:“那你们聊,栀子你给牧之把茶添上。” 梁牧之说:“不用了,我和栀子去她房间吧。” 许栀也没拒绝,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 到许栀房间,她身体疲惫,坐到沙发上,靠住靠枕,问梁牧之:“你要说什么?” 梁牧之先走到窗口,往下面看了一眼,“行啊你,以前胆子屁大一点,现在二楼都往下跳。” 他承认自己非常记仇,不阴阳怪气两句就不舒服。 许栀了解这少爷的秉性,她垂着眼,“二楼也死不了,再说死了更好。” 梁牧之像是被刺了下,回头望着她,“你至于?我有那么差劲?” 许栀也看着他,“你是不是忘了,你在滑雪场说看着我觉得恶心。” 梁牧之确实忘了,他那会儿在气头上,话是怎么难听怎么说的,他现在回想也觉得挺过分,默了默,“那不还是因为你非要气我,和那个私生子一起……” 许栀打断他,“他有名字的,叫梁锦墨。” 梁牧之:“你又要因为他和我吵架吗?” 许栀偏过脸,沉默下来。 她还是不想听见别人强调梁锦墨私生子这个身份,不想听见别人说他的任何不好。 她想,就算他真的想要报复,她也不会因此否定他这个人,是这个世界对不起他。 梁牧之勉强妥协,“行,不提他了,反正也是无关紧要的人,那你现在是决定接受订婚了,是吧?” 许栀低下头,“你知道我没得选。” 梁牧之点头,“没事,我其实也不愿意,但不是没办法么,先把这茬对付过去,你能不能帮我和我爸妈求情,给我把保镖撤了?” 他往窗外指了指,保镖就在楼下站着,“我真是受够了,我和他们说我不跑,他们又不信,现在咱俩都接受订婚了,你帮我解决一下这个问题。” 许栀说:“我可以试着说说。” 梁牧之松了口气,“你开口他们肯定会听。” 尘埃落定,梁牧之感觉很微妙,他和许栀要订婚了,虽然是假的。 他注视着许栀,而许栀正垂眸失神。 她的思绪好像飘到了别处,身上透出的气息是忧郁的。 这样的许栀很陌生,他沉默片刻,忽然问:“你和那个男的,怎么样了?”httpδ:Ъiqikunēt 许栀回神,“谁?” “你喜欢的那男人。” 许栀怔了几秒,才说:“结束了。” 梁锦墨没有再发微信过来,她想也是,他绝对不是那种会黏黏糊糊的性子。 他一向清冷寡言,她只是得以在过去的几天里,短暂地窥见他不为外人所知的那一面。 梁牧之很不甘心,问:“他到底是谁?让你那么惦记。” 许栀不说话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较什么劲,忍不住又问:“他那么好吗?” 这下,许栀有了反应,她点头,“嗯,我没见过比他好的人。” 梁牧之心口堵着一口气,“你瞎?这儿还站着个人呢。” 许栀看了他一眼,“你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第96章 “玩我是吧?”他开口,嗓音有些嘶哑。 梁牧之气呼呼地回家了。 什么鬼,许栀那人怎么那么幼稚,还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她拿那男人当宝贝,倒也不必这么贬低他吧。 他心口更堵了,回到家还是烦躁,许栀那句话,在脑中阴魂不散。 明明他和她先认识的,他们一起长大,这么多年了……她怎么就喜欢上别的男人了呢?筆趣庫 很诡异地,他开始反思这个问题。 刚进自己房间,陈婧发来微信:你要假订婚,也可以,但是对象不能是许栀。 梁牧之正烦,回:你和我爸妈我爷爷说去。 陈婧当然不可能和这些人说,她委屈巴巴地将电话打了过来,问他:“牧之,你是不是忘了,在滑雪场,是她害得我受伤的?如果她成了你的未婚妻,你觉得她会怎么对我?就算我不想分手,她也一定会让我和你分手。” “她没那本事,要不然就不会认怂,乖乖回来订婚,”梁牧之没好气,“以后你俩别接触就不会有事。” 陈婧默了几秒,“所以,你是已经决定,要我做你见不得光的情人,是吗?” 梁牧之:“只是暂时的,我会再想办法,但不能在这个关头和我家里人对着干。” 陈婧语气透着失望,“我知道了。” 梁牧之没心思哄她,只说:“你听话一点,别胡思乱想,要是伤好点了就去逛街购物吧,你不是喜欢买东西吗?我等下打钱给你。” 陈婧安静片刻,说:“好。” 挂断电话,他给陈婧转了钱,将手机扔一边,站在窗口望向隔壁方向。 这个角度,看不到许栀房间,但可以看到许家后院的花房。 那里好像很久没人打理,已经有些破败,小时候许栀经常在那里玩,他陪着她,一起在那里孵化过几只蝴蝶。 这都是很久远的事了,他想起那些无忧无虑的好时光,他和许栀一直在一起,他以为他们一辈子都会是最好的朋友。 可是朋友有了喜欢的人,他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许家和梁家的亲事,就这么敲定了,两家的家长都很重视,紧锣密鼓地开始筹备。 除了赵念巧,她这次感染有些严重,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期间,许栀一直在旁边照顾着。 杨雪发来微信问她和梁锦墨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杨雪:小梁总这两天气压很低,他心情糟糕,我连话都不敢多说。 许栀忍不住,问:他……怎么样? 杨雪:拼命加班,就连酒店那边都不去了,就住在办公室里,亏他办公室还有个带卫浴的休息室,不然恐怕要臭在公司里,你俩到底怎么了?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许栀想了想,如实发:分开了,我回家了。 杨雪:为什么!!!你回去难道要和梁牧之订婚吗! 许栀:我爸用我妈威胁我,我妈已经受伤了,我不能不管她。 杨雪:那你就不管小梁总了吗?! 许栀攥着手机,手指僵硬。 对,她又一次不管梁锦墨了,她甚至已经无心去探究所谓的真相,她害怕。biqikμnět 很久,她回杨雪:他会遇到更合适他的人。 她答应和梁牧之订婚,会彻底绝了她和梁锦墨之间的所有后路。 可是他那么好,一定会遇到别的姑娘,至少是个从来没有伤害过他,欺负过他的姑娘,他们的关系可以很纯粹,没有任何猜忌和怀疑。 肯定比她好。 但…… 只是想到这个可能,她的心口已经隐隐抽痛。 她有所舍,却没有所得,失去他,她好像失去了一切,行尸走肉一般混沌度日。 这天晚上,许何平带她去梁家见婚庆策划公司的人。 梁家今天人很多,付婉雯和一堆人在一楼客厅开小会,梁牧之觉得烦,窝在楼上打游戏,又发微信给许栀,让她赶紧解决保镖的事儿。 许栀便和付婉雯提了。 这几天梁牧之装乖有成效,付婉雯眼看亲事定下,心情不错,立刻就答应撤掉保镖。 许栀完成任务,百无聊赖,她对订婚策划也没什么兴致,和付婉雯说了一声,便上楼,打算去找梁牧之。 去梁牧之的房间,要先经过梁锦墨的房间。 鬼使神差地,她停步在梁锦墨的房间门口。 他应该不在,他现在很少回梁家的,她盯着房门,想见他的渴望被压抑着,却又这样深切地折磨着她。 毫无预兆,门忽然被从里面拉开。 她看到了梁锦墨。 四目相对,她有些错愕。 梁锦墨盯着她,两人安静对视,彼此无言。 楼下的声音隐隐传来,许栀心头一慌,慌不择路地转身要走。筆趣庫 只是才迈步,手腕被人用力抓住。 梁锦墨直接将她拽进了自己房间,并立刻关门落锁。 许栀心跳剧烈,却不敢出声,她快要和梁牧之订婚了,这时候被人发现她和梁锦墨拉拉扯扯,大家都会陷入麻烦。 房间里没开灯,窗口倾泻进一片惨白月光,整个空间都是昏暗的。 她被抵在门口书桌上,后腰硌到桌沿,回神之后压低声:“你疯了吗?快放开我!” 梁锦墨不语,在逆光的暗影里注视她。 许栀感觉到了男人的目光,像刀子一般冷厉,寸寸剐过她的脸。 “玩我是吧?”他开口,嗓音居然有些嘶哑。 许栀心尖像是被刺了下,挣扎的力气都弱了下来。 “你总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梁锦墨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我……宁可你没来过。” 许栀咬紧嘴唇,视线已然模糊。 第97章 我现在要了你,你觉得你还能和梁牧之订婚么 许栀不是没想过,用一条微信结束一段关系有多草率。 她也曾设想过当面谈,但…… 就如同此刻,在面对他的时候,她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若无其事说出分手的话来,泪珠不受控地滑落脸颊。 梁锦墨深黑的瞳仁像要同暗夜融为一体,他抬起手,粗粝的指腹触及她脸颊的湿意,忽然轻笑了一声。 “你还委屈上了。” 许栀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是没发出声音。 “我已经给美国那边公司打过电话,准备出让那几个软件的专利权,”他指尖在她面颊轻轻摩挲,“我想做好准备,万一这次你选我呢……” 许栀喉咙哽咽,脑中混乱,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俯身,头更低,嘴唇扫过她耳廓,“今天,梁正国告诉我,你和梁牧之都已经同意,马上要订婚。” 许栀想要躲避他的触碰,试图别开脸,才一动,下巴就被捏住。 他扳着她下巴,迫使她看着他,语气沉缓,“从小他就什么都有,就连你也是他的……凭什么?” 这么多年,梁牧之唾手可得的一切,对他来说却可望而不可即,他本来以为这次会不一样的。 他以为自己看到转机了,所以他倾尽所有。 许栀很难过,她脑中混乱地想着,不然告诉他吧,她和梁牧之这订婚,是形势所迫,或许会退婚,然而,说了又怎么样呢? 她成了梁牧之的未婚妻,哪怕以后真的退婚了,和他也很难在一起了,不然整个北城都会将他们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抬起手,抓住他手腕,睨着他双眼,很艰难才吐出一句:“我不能不管我妈,我也不能拿你的钱……就当我对不起你,锦墨哥哥,你会遇到更好的……” 她话没说完,唇就被堵住。 他不想听她说话,手扣着她脑后,肆意攻城略地。 许栀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一张无法挣脱的网,她试图扭头挣扎,他就捏着她下巴迫使她转回来。 下巴疼,嘴唇也是,他咬了她一下,贴着她的唇,嗓音黯哑:“你还是别说话了。” 她上身往后仰,却难逃他禁锢,他又一次吻过来,血腥味弥散于纠缠在一起的唇舌之间。 许栀无处可躲,被动地承受,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他们就在门口,一旦门外有人经过,听见什么动静就完了。 呼吸尽数被掠夺,他这次的吻,带着肆虐的情绪,吮咬居多,她连舌根都发麻,却逐渐放弃再挣扎的念头。 或许是最后一次了,她这样想着,闭上了眼睛,她想要铭记这个吻。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离开她的唇,凝视她双眼,忽然说:“不如一起下地狱。” 许栀还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腰间一凉。 进主屋后她就将厚重的外套脱掉了,此时身上的浅紫色针织衫被掀起,男人的手直接碰到她腰间皮肤。 她脑中警铃大作,一把按住他的手,压低的声音里带了明显的慌乱,“你想做什么……这是梁家!” “你不想被他们发现?”他眼神犀利,仿佛已经看穿她,“可我想让所有人都看到,包括梁牧之。” 这样她就不可能和梁牧之订婚了。 他应该冷静的,在梁家的这么多年,他经历的不公平遭遇不计其数,但他一直默默承受,甚至没有过反抗。 唯有这一次,他想毁了梁牧之的婚事,他被这个疯狂的念头驱使,不顾她的挣扎,手往下探去。 许栀慌了神,却不敢出声,她试图将他的手拿出来,但是没用,她的力气根本无法和他抗衡。 衣料悉悉索索地摩擦,沉默的对抗里,她忽然浑身紧绷,抓着他手腕的手也发抖,忍不住闷哼一声。 她蹙眉,呼吸急促,仍不敢大声,“出去……求你了。” 他垂眼睨着她,他的手指陷入一片温暖潮湿中,但他并不沉浸其中,他身上的气息甚至有些冷冽,菲薄的唇轻启,“如果我现在要了你,你觉得你还能和梁牧之订婚么?” 说话间,他手腕一动,手指勾捻。 许栀快要崩溃了,禁区第一次被触碰,可她没有动情。 这像是一种轻佻的亵玩,虽不粗暴,却让她很难受。 她的身体在他指尖战栗,满心惊惧,忍不住哀声求他:“疼……锦墨哥哥,我疼……” 手指的动作停住了。 过了几秒,退了出去。 空气都是安静的,唯余两个人交缠在一起的呼吸。 梁锦墨放开许栀,缓缓站直了身。 指尖沾染着水迹,他捻了下手指,仿佛才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如果不是她说疼…… 他可能根本停不下来。 他喉结滚了下,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失控不是刚刚发生的,从这个下午,听到梁正国说许栀要和梁牧之订婚开始,他的自控力就已经脱缰。 不然,就不会借口要拿东西回来这趟,想看能不能在别墅区遇到她。 到底还是不甘心,他距离那束光,本来已经那么近了,他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对他这么残忍。 也不明白,为什么她都这样对他了,他还是看不得她疼。 良久,他才再度开口:“给我个理由,别说你妈,你事情我已经给你解决办法了。” 许栀心乱如麻,赵念巧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除此之外,当然还有别的,她无法完全信任他,退一步说,就算她愿意信他,她也没脸拿他的钱…… 她觉得脑子快要爆炸了,但在纷乱的思绪里,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她既然已经做出决定,就必须快刀斩乱麻。 她抿唇,隔了几秒,才开口,声音已经平静许多,“我想清楚了……我明明可以和梁家的正统继承人结婚,做真正的梁家少奶奶的,和私生子纠缠不清,只会败坏自己名声,你知道对女孩子来说,名声有多重要吗?” 梁锦墨没有接话,他静静地看着她,眸底澎湃的情绪也渐渐归于沉寂。 许栀没有说真话,他也并不想再问了。 从他到北城梁家至今,无数人用“那个私生子”来代指他,这个耻辱的,非他所愿的烙印几乎伴随他迄今为止的所有人生,现在,她也用了这三个字。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说她。 只是话从她口中说出,杀伤力好像就翻出千百倍。 和他不同,她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他疼不疼。 他往后退了两步,拉开同她的距离。 许栀迅速整理自己的衣服,然后转身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他没有阻拦,门被她带上了。 整个房间陷入死寂,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个黑漆漆的阁楼。 可是那时不同,那时,有人给了他一束光。 第98章 吻她。 许栀已经忘了自己上楼是要做什么,她下楼之后,客厅里的人还相谈甚欢,她趁着无人注意,跑去一楼卫生间里。 镜子里,她看到自己微微红肿的嘴唇,还破了个小口。 她的脸色却是惨白的,眼眶也泛红。 她掬起冷水洗脸,好让自己清醒一些,告诉自己,她没有做错。 可…… 她当着梁锦墨的面,称他为私生子。 她甚至听不得别人说他是私生子,现在她自己却这样说了。 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她闭着眼,忍了忍,好一阵才平复情绪。 出去之后她就找了个借口,和付婉雯说身体不适要回家。 付婉雯看她脸色不好,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怎么嘴也破了?” 许栀咬了咬唇,“我刚刚肚子疼……没留意,自己咬破了。” 付婉雯猜她是生理痛,说:“让牧之送你回去吧?” 许栀摇头,“没事,我自己就可以。” 付婉雯说:“那具体的安排我就先和你爸爸决定了,等明天你好点了看一下流程,有想法再提出来。” 许栀只想着离开,点点头就走了。 回到家里,她脑中还是梁锦墨在黑暗里的身影。 她觉得这辈子她再也忘不掉了,她从来不想伤害任何人,但唯独伤他最深。 这一次,他不会再原谅她了,他会恨她的,她怎么可以那样说他。 她想着,眼泪又涌了出来。 她没有擦,没有压抑,在黑暗里想着他,哭出了声。 撤了保镖之后,梁牧之整个人都像是复活了,精神抖擞,第二天拿着婚庆公司发来的流程,来找许栀。 许栀昨晚没睡好,整个人精神恹恹,眼睛还是肿着的。 梁牧之看到她,先吓了一跳,继而拧眉,“你又哭了?” 许栀将他让进房间里,随后回到床边坐下,顺着昨晚的借口随口道:“肚子疼,没多大事。” 梁牧之说:“我听我妈说了,可你日子我记得也不是这几天啊……” 许栀拧眉看他,“你怎么什么都记!” 梁牧之脸色有点不自然,高中时许栀有段时间确实有痛经的毛病,他甚至还帮她买过布洛芬,那时候就记住了。 至于为什么记到现在,他自己也说不清,人在急于摆脱窘迫的时候,总会先发制人转移话题,他语气生硬:“我妈还说你昨晚上楼找我了,我就没见你,你躲清净躲到哪里去了?” 许栀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 她肯定不能说自己在梁锦墨的房间里,“我本来要找你,上楼之后肚子不舒服,就靠着墙站了一阵,还是难受,就下楼了。” “难受你不会找我?”他没好气,“还不如以前,你以前还喊我帮忙买过药呢……” 说话间,他走过来,从衣兜里拿出个盒子,递给她,“我也不知道你家有没有药,给你又买了一盒,你放着吧,以后总用得着。” 许栀看了一眼,是一盒布洛芬。 她心底五味杂陈,不过还是给了他这个面子,伸手去接,“谢谢。” 梁牧之却没松手。 许栀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说要给她药,现在又不放手,两人手在药盒两端僵持着。 “栀子,”他忽然出声,停了几秒,又唤她:“小栀子。” 许栀有些怔,梁牧之已经有段日子没有这样叫过她了。 梁牧之窥着她脸色,语气软下来,“咱们……和好吧?” 这段日子,他们之间经历了最严重的争吵,冷战……两个人之间,已经有了显而易见的隔阂。 他很不适应,在他成长的过程里,许栀占据的比重太大了,她好像一直在他身边,不会离开,会永远温柔包容他的一切。 而现在,无论真假,她已经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他们又被绑定在一起,无论出于理智还是情感,他都很想和她回到从前那种相处模式。 许栀顿了几秒,松开药盒,垂下眼睫,“是你在和我闹脾气,你觉得是我害得陈婧受伤,我解释过了,只是你不相信我。” 现在他又来求和,她其实知道,对他这样的少爷来说,能主动低头,已经很不容易了,但她心底的那口郁气无处安放,她忘不了,在滑雪场,他赶她走的时候,一点情面不留。 滑雪场的事情,是他们之间关系的一道分水岭,梁牧之也清楚,但真相太难考究,他只想解决问题,说:“我当时说话太过分了,无论真相如何,陈婧自己也受伤了,这件事就让它过去行吗?” 许栀想,梁牧之其实一点没变。 他不在乎真相,不在乎她有没有被冤枉,或许因为另一边站着的,是他喜欢的姑娘。 她还是觉得委屈,但也逐渐面对现实,他以后会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她家公司还需要梁家照拂,最终,她点了点头,“好吧。” 这是权衡之后的答案,她还是只能做那个逆来顺受的许栀。 梁牧之将药重新给她,她接了过去,问他:“陈婧那边,你怎么说?” 梁牧之感觉解决了个盘踞在心口的大问题,神经松懈许多,呼吸都顺畅了,他说:“我已经和她解释清楚了,订婚是应付我爸,她也接受了。” 许栀想,梁正国和付婉雯真是白忙活了,陈婧居然愿意做见不得光的情人。 她忽然怀疑,她的未来会不会真的如同许何平曾经设想的那样,做一个有名无实的梁家少奶奶,看着自己的丈夫在外面彩旗飘飘。 梁牧之终于想儿正事,将那份流程策划拿了过来,“对了,我来和你对一下流程,这是我妈、你爸和策划公司昨晚搞出来的,我给你复印了一份……” 许栀接过来,随手翻了翻。 梁家是铁了心要大办,光流程策划就好几页,会场的布置也是极尽奢华。 “我看看。”梁牧之说着,也在旁边坐下,翻开自己那份,一目十行地扫,但很快,他的目光就顿住了。 许栀看他脸色不对,往他手上那页看了一眼。 这一看,她也愣住了。 居然还有个环节,要他在会场台上,司仪的引导下,吻她。 第99章 许栀显然不想被他亲。 房间安静,两个人面面相觑。 “这怎么搞得跟结婚典礼似的……”梁牧之有点尴尬,抬眼的时候,不知怎的,目光就落在许栀的嘴唇上。 主要是,她唇瓣上还有个伤口,结了痂,他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过去。 许栀察觉到男人的视线,抿唇不自在地别开脸。 气氛忽然就有些微妙了,梁牧之心跳有些快,立刻收回目光,又看向手中的流程,脑子却有点乱。 许栀出声:“这里完了和他们商量一下吧,把这个环节去掉。” 梁牧之隔了几秒才“嗯”了一声。 许栀显然不想被他亲,他思路不受控地天马行空,那她和她喜欢的那个男人呢?接过吻吗?有过其他亲密行为吗…… 许栀不知他所想,她打起精神仔细看了看流程,这个流程…… 确实像婚礼。 什么回忆恋情,看他们合照做的幻灯片,甚至还有交换情侣戒指。 她合上流程,叹了口气,看向梁牧之,“我觉得这么一办,婚礼都省了,不然全都是一样的事儿。” 梁牧之勉强敛了思绪,又翻了两页,也是两眼黑。 “我妈真的是……你爸呢,你爸昨晚不是在吗?也不提点意见。” 许栀:“你觉得我爸会在乎这个?他昨晚会去是因为他不敢让我妈去。” 赵念巧至今对许栀要和梁牧之订婚这事儿还是持不赞成态度,所以许何平都不让她插手订婚筹备的事儿。 梁牧之烦躁地将流程扔到了一边,忽然问她:“想不想出去走走?” 许栀如实说:“我想睡觉。” 她昨晚哭了半宿,根本没睡好,现在精神恹恹的,只想补觉。 “睡什么睡,起来嗨。”梁牧之说:“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吧,你记得猴子吗?我那个车友,他自己组了个队,这两天在城东的场子里玩业余赛。” 许栀知道,梁牧之手又痒了,他已经有段时间没飙车了。 她不想去,直接往床上倒,“我困,你去吧。” “我说来找你,我妈才利索放我出来的,你懂的……”梁牧之央她,“我妈万一发现我去飙车,肯定又要训我。” 他又来老一套,用她当幌子出去玩,她有点烦,但不想在这个时候再跟他闹什么不愉快,以免节外生枝,她是背弃了梁锦墨才换来的这个订婚仪式,她不想一切努力打水漂,于是说:“你去楼下等我吧,我换衣服。” 梁牧之心满意足下楼了。 两人出门,梁牧之开车直接往城东去,许栀在后座上补觉,一路都没睁眼。 到了赛车场,许栀迷迷糊糊转醒,梁牧之解开安全带,回头看着她,说:“对了,刚刚陈婧给我打电话,我就让她也过来了。” 许栀才睁眼就听到这么个消息,一时间有些懵,等缓冲过来,她脸色不大好看。 经过滑雪场的事,她现在对陈婧已经不只是没好感了,可以说是相当排斥。 她说:“你去玩吧,我在车里睡觉。” 梁牧之看出她不高兴,解释说:“我和她很久没见面了。” 许栀躺了回去,“嗯,那你们去见吧。” 梁牧之有些无奈,倒也没再勉强她,下了车。 陈婧还没到,他先去找猴子。 猴子自然是绰号,人是他玩赛车不久就认识的,两人关系还不错,见面寒暄,猴子听到许栀也来了,笑说:“以前你赛车,她都提心吊胆在赛场边等着,小脸发白,一副生怕你磕着碰着的样子,她是真担心你,怎么这次心这么大,在车里睡起觉来了?” 梁牧之愣了愣。 他想起来了,以前许栀确实是每次都在场边等候,所以那次他受伤,她也是第一时间冲到他身边。 现在她好像确实并不关心他会不会受伤,就连从前惯例的那句“你开车小心点”都没有了。 他心底的感觉有些异样,恰好这时候手机响起,打断了对话。 陈婧来了。 他想先去飙两圈的计划暂时搁置,和陈婧在赛场外的椅子上坐下。 经历过这么多,两人终于再见面,但考虑到场合,都很克制。 没有拥抱和亲吻,气氛甚至有些沉闷,陈婧望着他,“既然没有保镖了,不如我们跑吧,就现在。” 私奔听起来很浪漫,但…… 梁牧之说:“我爷爷都还没出院,我怕他受不了。” 陈婧觉得他在找借口。 她不愿意屈居别人之下,更何况那个人是许栀,她必须阻止这个订婚仪式,梁牧之毕竟是梁家的继承人,就算现在跑了,再回来梁氏也还是他的掌中之物。 她打着自己的算盘,要和梁父梁母这样的人拉锯战,梁牧之就是她的牌,只要梁牧之足够坚定,就不愁拿不下梁家其他人。 但显而易见,现在梁牧之也不受她操控,他只会用钱来堵住她的嘴,她是想要钱,但人都是贪心的,如果能成为梁家的少奶奶,钱这东西可以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且还有光明正大的身份。 陈婧低下头,“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我怎么办?真的做见不得光的情人吗?万一被人发现,我还会被当成小三,可明明是我先和你在一起的啊。” 梁牧之沉默良久,才开口:“我会想办法退婚,但不是现在,至少等我爷爷身体状况完全稳定下来再说,陈婧……” 他顿了顿,“以后的事,我现在没法给你承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你要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你爸的身份,我们不会受到这么多阻挠,我爸妈也不至于非要我立刻订婚。” 这话戳到陈婧痛处,她面色惨白,“你在怪我?” “没有,我只是陈述事实,现在的困局不是我一个人造成的,所以你也要懂得适当妥协。” 梁牧之没心思哄她,他觉得自己这个恋爱谈得很累,最初和她在一起的新鲜和刺激,好像都在这段时间消磨掉了,他开始觉得有点乏味。 陈婧受到极大打击,她隐约感觉到,梁牧之开始觉得她麻烦了。 这是很自然的,这少爷只是爱玩,她陪着他疯,他觉得刺激好玩,可最近发生的事情并不好玩,被保镖跟着监视这种事他根本受不了。 她心底有些慌,也有些难受,一时想不出办法,要怎么抓住他?她不知道。 他和许栀关系以前就那么好,她好不容易挑拨出一点成效,现在这两个人却要成为未婚夫妻,成为别人眼中的一对了。 她很不放心,问他:“你和许栀订婚,以后她就不再是你的发小,而是你未婚妻了……你会不会喜欢上她?” 这个问题来得很突然,梁牧之怔住了。 第100章 周赫问:“你该不会还没对她死心吧?” 这个问题,放在以前问,梁牧之会坚决回答不可能。 许栀的性子对他而言太乏味了。 但现在,他居然迟疑了,隔了好几秒,才说:“不会。” 这话并不能让陈婧安心,她发觉梁牧之有些动摇。 其实从以前她就觉得梁牧之对许栀太好了,超出一般的发小,所以她才会将许栀视为潜在情敌,在滑雪场她不惜以身犯险,就是为了斩断梁牧之和许栀之间这点情谊。 没想到这伤她算是白受了,现在他们居然要订婚了。 她心底不安,梁牧之对她来说太重要了,她绝对不要回到从前那种捉襟见肘的生活里去。 她犹豫片刻,问梁牧之:“那我们以后,还能经常见面吗?” 梁牧之说:“这段时间比较敏感,我可能没空找你,等订婚仪式结束,我爸妈应该就不会再刁难我,到时候和以前一样……” 顿了顿,“许栀这人其实挺好的,她这会儿就在车里头睡觉,虽然她不喜欢你,也不会拦着我见你,要是我妈真给我换了别的姑娘,今天我们都见不了面。” 他居然夸起许栀来了,陈婧心底有些嫉妒,她忍不住说:“你……能不能亲我一下?” 梁牧之扭头看着她。 “我害怕,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陈婧其实很少会露出这种表情,似乎很忐忑。 梁牧之心就有点软,他和她以前在外面是没有什么亲密举动的,但这次,他遂了她的意,倾身过去,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语气也软了点,“好了,别胡思乱想给我添乱,不开心就去购物,你不是很喜欢去香港扫货吗?等订婚仪式那天,你再去那边扫货吧,可以带上你的小姐妹,你们的花销我全报销。” 陈婧很勉强地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许栀又睡了一阵,觉得车里有些闷,凑窗口降下车窗玻璃,远远地看到赛场侧门外的长椅上,那一双人影。 梁牧之在亲陈婧。 她收回目光,发觉自己好像已经没有什么感觉。 可能是经历过滑雪场的洗礼,现在她对这些真的麻木了,她只希望订婚这件事不要让陈婧再将她当成眼中钉。 今天没有正规赛事,梁牧之和几个车友玩了几把。 陈婧陪着他,全程坐在他车里。 猴子看到,摸不准关系,等梁牧之快要走的时候,问他:“你女朋友不是栀子吗?” 梁牧之现在很难解释,他快和许栀订婚了,但他女朋友是陈婧,他说:“别问了。” 猴子啧啧,“渣男,不过这女的可以啊,坐在赛车里不害怕,要是栀子,会被吓死吧。” “我不会让小栀子上赛车的,”梁牧之正换衣服,慢吞吞说:“怕吓到她,再说万一真磕着碰着也不好。” 猴子问:“那这女的磕着碰着就没事?” 梁牧之一怔,这他还真没想过,陈婧就是那种会陪着他冒险的姑娘,今天跑这几圈,有她陪着,他其实也挺开心。 但是…… 他想了想说:“不一样,今天这姑娘可以陪我坐在赛车里,万一出事,我和她一起,我会尽量保证她不受伤,但是小栀子一定要在绝对安全的地方,我可以受伤但她不能。” 猴子笑说:“你这人怎么做到又渣又深情的?” 梁牧之感觉自己像是被敲了下。 渣是对谁,深情又是对谁呢?他居然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考虑到自己车里还有许栀,梁牧之让陈婧自己打车走了。 他回到车上,许栀大约是补足了觉,这会儿精神了些。 她在低头看手机,似乎和人聊微信,他挂挡开车,不时从内视镜看她。 她在和谁聊天呢……好像不太高兴,眼睫低垂着,唇瓣紧抿。 许栀没注意到自己被人观察,她正在回复周赫的微信。 刚刚那阵子,周赫忽然发来微信,语气不善:我听说你要和梁牧之订婚? 周赫以前都和她嬉皮笑脸,叫她栀子妹妹,这口气,可以看得出他是质问她来了。 她给他回复:是。 周赫:你有病吧,你要和梁牧之订婚,早干嘛去了,为什么要来招惹我们老大?! 周赫:我真是一点没看出来,你看着乖乖的,却还是个爱玩的,你玩谁不好,我们老大过去过的什么日子,我不信你这个邻居会一点不知道,你对他这样,你有良心吗?! 周赫:你知不知道老大身边就没有过女人,你是第一个,他那人本身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只有对你不一样,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周赫:我真是看错你了,许栀,你这人没有心,但我和你说,你玩错人了,我就等着看你跟着那个梁牧之,能有什么好下场!!! 看得出周赫很气愤,立场也鲜明,他是坚决站在梁锦墨那边的。 这是当然的,他们是好兄弟。 许栀握着手机,手指僵硬,很明显,周赫对于她和梁锦墨的过去并不清楚。 如果周赫知道她是小学时就曾经霸凌梁锦墨的人,还会希望她和梁锦墨在一起吗? 周赫还在持续不断地输出,骂她渣女,骂她玩弄别人感情会有报应。 许栀想说点什么的,但是手指在屏幕敲了一阵,最后又全都删除了。 她其实很想问问周赫,梁锦墨还好吗? 但这一句也显得很虚伪,她只能沉默着接受周赫的谩骂。 周赫这会儿才刚刚陪着梁锦墨从医院回到酒店。 昨晚梁锦墨从梁家离开就去了酒吧,他喝多了,但体质使然,他喝多了也不会醉,反倒是胃先开始痛。 梁锦墨的胃病是老毛病,小时候饥一顿饱一顿,胃就不好,来到梁家后,付婉雯不让他上桌吃饭,佣人时常给他的都是已经冷掉的饭菜,这样长大,胃怎么可能好。 在美国时周赫就发现他胃不好,倒是他自己,不是很在意,只在熬不过去时吃止痛片。 昨晚周赫从杨雪那里听说许栀要和梁牧之订婚的消息,打电话过去时,他正在酒吧喝闷酒,等周赫过去,就已经犯病了。 周赫将梁锦墨送到医院,医生做过检查,开处方输液治疗,一边语重心长说胃是要养的,他的胃已经很糟糕了,现在是还年轻,等上了年纪,想养都来不及了。 周赫也有点恨铁不成钢,真想给梁锦墨两拳。 他憋了一肚子火,这会儿全在微信里冲着许栀发泄了,也不知道那头看没看,就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梁锦墨接了一杯吃药用的水,在沙发一边坐下,周赫放下手机扭头看他,“我把许栀骂了一顿,舒服多了。” 梁锦墨拧眉,看向他,“你有病?” “她要不是个女的,我就过去揍她了!”周赫说:“我不像你这么沉得住气,在梁家被人欺负忍着,现在就连邻居都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 梁锦墨沉声:“别骚扰她。” 周赫不可置信,“你还为她着想呢?” 梁锦墨没说话。 周赫问:“你该不会还没对她死心吧?” 第101章 订婚这天,梁牧之又一次狠狠地打了她的脸。 梁锦墨眼底都是红血丝,眼睑下一片青黑,昨晚被胃痛折腾得太久了。 他合着水将药片吞下,才开口:“从出生到现在,我生命里没有任何东西是轻易得来的。” 周赫愣了愣,没明白过来。 梁锦墨继续道:“如果我那么轻易放弃,我没命活到现在。” 周赫好像有点懂了,他试图劝说梁锦墨,“但女人不一样啊,女人多的是,何必要找个给自己添堵的?再说许栀现在成了梁牧之的未婚妻,她不是等于站在咱们对立面了吗?” 梁锦墨从烟盒里取了一支烟,点燃之后深吸一口,才说:“未必,梁牧之不会因为订婚就安分,他们之间还有个陈婧。” 周赫很想不通,“我要是你,早换人了,又不是没姑娘追你,许栀到底好在哪里?” 在周赫眼中,许栀长相身材不错,但这个条件也不是找不到别的,梁锦墨以前看起来对女人完全没兴趣,就这么忽然栽在了许栀身上,他不理解。 梁锦墨说:“她没什么好的,胆子很小,畏首畏尾,想太多。” 周赫觉得这是认知偏差,他道:“我没觉得,我现在觉得她只是看着乖而已,看看她做的这缺德事,既然要订婚,还从家里跑出来到你这里,真是渣。” 梁锦墨沉默地抽着烟,没有接话。 周赫不了解许栀,但是他很清楚她是怎么想的,她就是会这样做的人。 就像她自己说的,她还是会怯懦,会后退,并且显而易见,她并不那么相信他。 她或许没什么好,但这世上只有一个她,她在黑暗里给过他一束光,她将他从冰冷的人工湖里捞了起来,她身上也有其他人窥不到的勇气和力量。 已经释放过的力量,不会被永久禁锢,他不相信她真的能接受被许何平安排好的人生。 但,她又一次选择别人,轻易放弃他的态度,还是刺伤了他,他对她而言到底算是什么? 为了摆脱他,她还刻意强调他私生子的身份…… 梁锦墨眸色渐沉,胃部还是火烧火燎地疼,他狠狠吸了一口烟,尼古丁也无法缓解的戾气在蔓延,无数次翻涌在脑海的念头又来了,真想摧毁这个世界。 “喂,少抽点吧……”周赫也感受到了他身上沉郁的气息,“不是酒就是烟,想死吗你,胃都还没好,我给你点个粥吧。” 周赫拿出手机点外卖,又看梁锦墨一眼,瞥见他下巴青色胡茬,说:“刮刮胡子吧,我都看不下去了。” 梁锦墨抽完手里的烟,才起身去卫生间。 周赫暗暗松了口气,说实话…… 梁锦墨心情不好的时候,挺吓人的,他都不太受得了那种强大的压迫感。 梁牧之将许栀送到家门口,看她准备下车,他又出声叫住她。 许栀刚刚被周赫骂过,这会儿像是霜打的茄子,蔫巴巴。 梁牧之却以为她还是在因为自己不经由她同意去见陈婧的事情而生气,他迟疑了下,说:“以后如果要见陈婧,我提前和你说,你别不高兴了。” 许栀没明白这话怎么来的,正蹙眉,就听见他又开口。 “小栀子,我一直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现在我还是这么想的……”他盯着她的眼睛,“你呢?”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改变了,对于这种变化,他心底隐隐不安,总想抓住点什么。 许栀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说这些,她考虑了一下,才回答:“如果你不那么重色轻友,我们就还是好朋友。” 梁牧之脑子转得极快,“重色轻友我可比不上你,你说我比不上你喜欢那男的一根头发丝,亏你也说得出,你知不知道我在学校一直是校草级别的?你别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错把丑男当成宝。” 许栀真受不了,“少臭美了你,还有他真的很帅!比你帅!” 这话她说得认真,他极其不爽,“那改天拉出来遛遛。” “不给你看,”许栀气呼呼的,“我和你不一样,就算是假订婚,我也有职业操守,不会再去见他,我不像你,刚刚撤了保镖,就迫不及待要去见陈婧,还光天化日之下接吻。” 原来被看到了,梁牧之心底咯噔一下,很不舒服,被许栀看到他和陈婧亲密,这让他有种怪异的感觉,好像有些羞耻,又好像有什么说不清楚的东西碎了。 “反正是假订婚,你也可以……” 他开口想反击,但话到这里就卡顿了。 可以什么呢? 他本来是想说,她要是想,也可以去见那个她喜欢的男人,但他居然说不出口。 他不想她再去见那男人,天知道那个神秘的男人到底是好是坏,反正自从许栀喜欢上那男人,就没有过好事。 许栀问:“可以什么?” 他噎了噎,“没什么,大不了退婚之前我少见陈婧,我和她也已经说了最近少见面,你满意了吗?” 许栀内心并不在乎他见不见陈婧,但…… 面子还是要的,她可不想到时候梁牧之和陈婧搞出各种花边小新闻,这样她脸上没光,她说:“假订婚是你提的,你最好有点儿契约精神,在想到好的退婚办法之前都安分一点,乖乖订婚,配合我应付长辈。” “遵命!”梁牧之抬手敬了个礼,“你现在怎么像个领导。” 明明以前她是最没主见的那个,总会被别人牵着跑的。 许栀的回应是下车直接关上了车门。 回到家,赵念巧在客厅沙发坐着,将她喊了过去,问:“和牧之出去了?” 许栀在赵念巧旁边坐下,“嗯”了一声。 赵念巧看着她,如有所思,隔了一阵才说:“真决定了要订婚?” 许栀点头,“他们都开始准备请柬了,到时候北城商圈不少人会来,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赵念巧眼圈红了,“是妈妈害了你……” 许栀表现得很平静,语气也淡,“没事的妈,我已经接受了。” 赵念巧觉得,许栀是真的变了,但她还有顾虑,“梁家那少爷,真的会配合吗?” 许栀说:“他都已经答应了,再说这件事不光关乎于我们一家人,也关乎梁家的面子。” 假订婚毕竟是梁牧之的主意,她看他态度也还算真诚,料想应该不会再出岔子。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到了订婚这天,梁牧之又一次狠狠地打了她的脸。 第102章 订婚当天。 梁牧之和许栀要订婚了,圈内多数人并不意外,毕竟对两人的娃娃亲早就有所耳闻,加上许栀以前成天和梁牧之在一起,大家都觉得这门婚事像童话。 青梅竹马,终成正果,梁牧之这样混不吝的性子,也只有对着许栀,百炼钢都化成绕指柔。 知道内情的人则是另一回事,杨雪起初几天一直劝许栀再想想,但许栀的困局显而易见,她不能不管赵念巧,杨雪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到了后来,杨雪只剩下惋惜,在电话里说:“太可惜了,小梁总对你真的很好,不像梁牧之那个渣男,只会伤你的心。” 许栀觉得梁牧之现在不太容易伤到她的心,因为她已经不喜欢他了。 他只要不要再作妖,伤她面子就好,她现在对于生活的期盼已经变得很低很低,只求一切平平顺顺。 订婚典礼倒数第三天,大部分人已经收到请柬,梁老爷子也出院了。 老爷子身体恢复得很不错,医生都说比预想的状况要好,大约是因为病人心情很好且积极配合。 老爷子精神许多,回应医生:“我能不配合吗,我孙子和孙媳妇要订婚了,我得去参加订婚仪式呢,对了杨医生,你没事到时候也来吃饭吧……” 不管别人怎么想,老爷子显然是很高兴的,甚至大手一挥,决定在订婚当天给梁氏几千员工都派发随机红包。 于是消息就传得更快了,不限于上层圈子,街头巷尾也有人热议,有人艳羡眼红,也有人不屑,说有钱人就是爱炫富,一个订婚搞这么大。 许何平乐得合不拢嘴,订婚仪式越盛大,在外人眼中许栀就越受梁家重视,他这个梁家少爷的准岳父也跟着沾光,最近他去银行,那些人态度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许栀脑子却非常清楚,梁家这样造势并非是多中意她,而是为了给陈婧施压。 陈婧也确实有些吃不消梁家这种造势,就连她的朋友都来同她讲,说听说许栀那枚订婚戒指都是用梁老爷子托人从南非带来的天然粉钻原石打造的,礼裙也是独家定制,说许栀怎么这么有福气。 这一切本来应该是属于她的,在她眼中,许栀就像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入侵者,她快恨死许栀了。 订婚前夜,她给梁牧之发微信问:你和许栀订婚典礼搞这么盛大,北城上流圈子的人都要去,到时候真的还能退婚吗? 梁牧之这会儿刚刚从楼下逃上来,家里一大堆人,还在确认明天的细节,他只觉得脑仁疼,这时看到陈婧的微信,知道她是心慌了,但他却没心思安慰她,回她:我会想办法退婚,但我也和你说过了,有些事不在我的掌握之中,我也不知道订婚这点事都搞这么大。 他起初只知道家里人要大办,但确实没想到,办这么大。 搞得跟娱乐圈那些炒cp的夫妻档娱乐明星似的,这让他很不舒服,压力也确实更大了,他甚至怀疑,父母把订婚搞成这样,就是要让他不好意思退婚。 许栀也不是多高调的人,她往常不喜欢张扬,但面对这样的订婚安排却一直显得很平静,一点意见也没有。 其实她以前面对父母的安排也是这样顺从,但这次明显不同了,她仿佛已经看淡一切,他觉得她有时候看起来跟遁入空门差不多,佛得有点过分。 好一阵,陈婧又发来消息:牧之,我好害怕。 梁牧之躺在沙发上,看着手机,眉心紧拧,他现在自顾不暇,自己提的假订婚,这个时候取消显然不可能,但…… 如果以后退婚,这场隆重的订婚典礼必然会被人拿来说事。 他快烦死了。 陈婧不知道还要怎么样才能说服他,尝试感情牌:我真的很想你,我们都快半个月没见面了,等你订了婚,我们真的还能再见面吗?我不想偷偷摸摸和做贼一样,我好想每天和你在一起,爷爷都已经出院了,你不是说医生说他情况很稳定,只要吃药就行了吗?不如我们走吧。 陈婧:我们离开北城,不是要你和家里断绝关系,等你父母接受了现实,消了气我们就回来,快的话或许不到一年就能回来了,毕竟你妈妈那么疼你,不会让你一直在外面漂泊的。 陈婧:你知道你身上最吸引我的是什么吗?就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底气,我一直觉得你活得那么恣意,跟你在一起,我好像也获得了自由,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做自己,但是现在,我们到底在做什么啊? 梁牧之握着手机的手指逐渐收紧。 陈婧其他的话他没太大感觉,但最后这几句,确实戳到他心里了。 他这辈子还没有过这么憋屈的时候,由着别人摆弄,他自己的订婚仪式,他居然没多少话语权,他想办低调一点都不行。 很久,他打字回复陈婧:明天你去香港玩吧,我给你开支付软件的共享额度,看上什么就买。 他将手机扔在一边,回头看向下午送过来的那套穿手工定制西装,这是明天他要穿的衣服。 来不及了,他想,明天就要订婚,他已经没有退路,如果说许栀跑的时候梁正国和付婉雯还能换人,那他现在跑,就是将两家人都推入火坑。 他父母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他不用担心,但爷爷到底身体不好了,而且…… 许栀怎么办。 他和她已经说好了,不能在这个时候撇下她,不然她将沦为整个北城的笑柄。 自由固然重要,但他也不得不面对自己身上的担子,他不能失信于她。 翌日。 订婚典礼定在北城顶级的七星级温泉酒店,位于南郊。 一大早,梁牧之按照流程,先去接许栀。 许何平和赵念巧也着装正式,正在楼下等待,许何平看到他,脸笑得皱成一团,“牧之,你坐一下,栀子马上就下来了。” 赵念巧只瞥他一眼,目光就移去了楼梯上。 梁牧之跟着看去,立刻就愣住了,就连呼吸都顿了两秒。 之前试礼裙那天,他本来陪着她去,但中途被猴子叫去赛车场玩了,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穿成这样。 许栀身上的礼裙是很梦幻的粉白相间,抹胸收腰款,很凸显身材,纤腰不盈一握,裙摆曳地,造型师给她做了头发和妆容,将她长发盘起,别了漂亮的发髻。 因她平日里总素颜,此刻反差巨大,一瞬间,梁牧之竟有种惊为天人的感觉。 太惊艳了,根本不像是他认识的那个小栀子。 他居然看呆了。 第103章 现在他可是她的未婚夫。 许栀拎着略长的裙摆走下来,看到梁牧之,只轻微点点头,就朝着赵念巧走过去。 梁牧之还呆呆看着她,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等回神,心跳剧烈,他忍不住又去看她背影。 她在和赵念巧说话,从他这个角度,看得到她漂亮的蝴蝶骨,修长白皙的天鹅颈。 他收回目光,心跳还是很快,真是邪门了。 明明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赵念巧看着许栀,有些难受,她的女儿在她甚至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出落得这样亭亭玉立,然而小姑娘这样盛装,却是要去和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订婚。 勉强扯出个笑,她将手里拿着的一件小皮草给许栀披在身上,“等到了酒店再脱外套,别着凉了。” 许栀点头,见赵念巧眼眶微红,抓住她的手握了握,“妈,您和我坐一辆车吧。” 赵念巧没推拒。 梁牧之带着她们一起出门,司机就候在门外。 上车后,梁牧之坐在副驾驶,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付婉雯很早就去酒店了,梁正国和许何平坐了后面那辆车,还有几辆车上坐着的是梁家一些比较来往比较多的亲戚。 车子驶出别墅区,汇入车流,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往内视镜里去。 许栀和赵念巧安坐在后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赵念巧居然开始抹眼泪。 “妈,”许栀忍不住,从前座中间的抽纸盒里抽纸巾拿给赵念巧,“您哭什么呀,我真的没事。” 赵念巧其实不是个情绪很丰富的人,但这会儿心里确实难受,稳了稳情绪才开口:“明明是订婚,搞得像结婚……别人都说梁家对你好,但牧之那么嫌弃你,我怎么放心啊……” 被点名的梁牧之背脊一紧,无法继续保持沉默,“阿姨,我没嫌弃小栀子。” 赵念巧抬头看他,“那天你在医院还说不要她,说她没个性。” 梁牧之看一眼许栀,眼神微微闪烁了下,“我那天……不是话赶话吗,我一着急就……我也不是故意那么说的。” 赵念巧说:“那你在外面那个……” 车里还有司机,梁牧之赶紧打断了她的话,“都结束了,我现在都决定和小栀子订婚了,肯定会对她好的。” 这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梁牧之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又看一眼许栀。 假订婚这事儿,内情只有他们两人知道,他这谎言是哄赵念巧的,但许栀心里一定有数。 许栀面容很平静,并不看他,而是安慰赵念巧,“好了妈,您就别操心了,以后的日子我自己有考量。” 梁牧之听着心里不大舒服,许栀现在主意很正,自己都有考量了,以前他觉得她没个性,现在他才发现,她那脑瓜子里想法多得很,她考量什么,就不能都听他的吗? 现在他可是她的未婚夫。 不过很快他就想起,是假的…… 莫名的,还有点儿可惜,如果他没有女朋友,可能会追许栀,他很肤浅地想。 男人真的是视觉动物,他在内视镜里又看了看许栀,看到陈婧也没有这种感觉,今天的许栀美得实在很有冲击力,让他情不自禁就想多看她几眼。 车队抵达酒店后,许栀在梁牧之陪同下,先去了宴会厅走廊的化妆间。 赵念巧去宴会厅忙了,整个化妆间里,就他们两个人。 许栀脱掉外套,在沙发上坐下,拿起婚庆公司行政放在这边的流程,想再过一遍。 梁牧之在她旁边坐下,看她低头安静看流程,她光裸的肩头圆润莹白,脖子上戴了铂金项链,月亮形状的吊坠落在精致的锁骨处,下面的肌肤如凝脂,他在视线继续往下之前,制止了自己。 忍不住开口问她:“你以前怎么不化妆?” 许栀没抬头,“不想化。” “懒的是吧,”梁牧之打量着她,“果真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 许栀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陈婧勤快就行了,我丑碍着你了?” 现在的许栀像个小辣椒,三不五时要呛他一下,不过他并不排斥,她在外人面前总是很乖的样子,他发觉,他甚至有点受用她对他说话时的犀利和直白。 他正欲再说点什么,手机在衣兜里震动。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真是邪门,才提到陈婧,她电话就打过来了。 他迟疑几秒,最后挂断了。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去香港,今天这个场合,他得专心一点,实在没精力分给她。 只是还不等他将手机放回去,手机就又接连响了几下。 是微信消息,许栀忍不住看他一眼,“是陈婧?” 梁牧之脸色有点挂不住,“她可能是有点小情绪……” 说话间,他低头看手机。 陈婧发来几张照片,他点开就愣住了。 许栀眼睁睁看着他的面色骤变,问:“怎么了?” 梁牧之握紧手机,抬头时眼底神色有些紧张,“我……我去给她打个电话。” 许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想陈婧此刻有的应该不只是小情绪。 陈婧那个性子,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最好别跑来酒店闹事,许栀看梁牧之起身要出去,并未阻拦,只是叮嘱他:“你安抚好她,快点回来,我和你再对一遍流程,一会儿司仪要过来。” 梁牧之紧握着手机往出走,闻言回头看她。 许栀坐在那里,秀眉微蹙,这个表情真的很像以前的她,会担心他,叮嘱他许多事,像个小媳妇儿。 可她这样明艳动人,又和从前不同,他微微恍惚了下,应了声:“好,我马上回来。” 他推开门出去,并拨通了陈婧的电话。 陈婧应该是去香港了,她刚刚发来的那几张照片里的景色,他见过。 正是之前他们去香港那一回住的房间,酒店三十六楼的套房,从窗口可以俯瞰城市的繁华。 照片角度是俯拍,陈婧一双腿出了镜,他一眼判断出,她开了窗,就坐在窗口。 第104章 梁锦墨今天为什么会来呢? 电话很快被接起,在听到陈婧的声音之前,梁牧之听见了风声。 他心口一紧,开口问:“陈婧?” 陈婧终于说话了:“牧之……我好难受,我没法眼睁睁看着你和别人订婚,我知道你很烦我这样,但……以后你不用再烦了,我想我再也没有机会烦你了……” 梁牧之攥紧手机,走到走廊尽头,推开安全出口的门走进楼梯间,脑中混乱,先安抚陈婧说:“你冷静一点,你还在窗口吗?先回到屋子里,把窗户关上行不行?” 那头安静几秒,传来哭声,“不行,我觉得好累,我真的活不下去了,你知道我爸入狱之后,我看过多少冷脸吗?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指望了,直到我遇到你,是你救了我,但你现在却要和别人订婚了,你让我怎么活啊?” 风声更大了,梁牧之心跳很快,脑子都快被抽空了,他现在如果在跟前,还能试着将陈婧拉回房间,但距离这么远,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劝她。 “你先冷静点,别做傻事好吗?”他语气很软,努力哄她,“订婚这事儿我都和你说了不是真的,回头我想办法退婚,到时候我们还能在一起的。” 他本来是没底气给出承诺的,但这个时候,除了这样说,他想不到别的办法。 “你在骗我……”陈婧呜咽着,“连你都骗我,我还能信什么?你们订婚典礼这么隆重,几乎整个北城都知道了,到时候怎么退婚啊?!你爸妈那么注重脸面,接受不了我这个的女儿,难道就能接受你到时候退婚吗!我不是!” 梁牧之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头都开始痛了,“陈婧,我们可以再想办法,但是你先从窗口离开行吗?我受不了你这样……我真的……” 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他甚至没法思考,万一陈婧坐不稳掉下去……后果他不敢想。 “你得珍惜自己的生命,你也不是一无所有,不然这样吧,”他有些慌不择路,“我送你一套房子,你自己选地方,对了,你之前不是说过想要开美容院吗?我给你开,到时候你会有自己的事业,你想想,你自己做老板,没有人会再瞧不起你的……” 陈婧不语,只是哭。 风声还在呼啸,梁牧之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种巨大的压力击垮了,他声音也弱了几分:“求求你,陈婧……回到屋子里,有什么事我们好好商量,行吗?” 那是一条生命,更何况,那是自己的女朋友,他脑子嗡嗡地响,身体有些无力地靠着墙壁,闭上眼,脑中仿佛已经有陈婧从三十六楼摔下去,血肉横飞的画面。 “我不想你订婚……”陈婧哽咽道:“我接受不了,我告诉过你的……你为什么不能和我一起离开北城?去一个没有人可以强迫我们分开的地方……” 梁牧之攥紧拳,内心万分挣扎,他要怎么做,他不知道了。 “等我跳下去就不会再痛苦了,”陈婧深深吸气,“你可以去订你的婚,我不在乎了,牧之,你是我爸爸入狱之后,对我最好的人,我想让你记着我,又怕你想起我会难受,所以你还是忘了我吧……” “陈婧!”他听不得这种仿佛告别一样的话,脑中那根弦,好像彻底断掉了,他打断了她的话,“你……你等等我,我去香港找你,我现在就去,我现在就去……你回房间里等着我好吗?” 陈婧诡异地轻笑了声,“你又骗我。” 梁牧之确实有打算,挂断电话之后打给香港那边的朋友,让对方先过去看看陈婧的情况,但现在他不能直说,他道:“没有,我真的马上就会过去,我现在去机场,你等我。” “你又骗我!”陈婧激动地喊:“为什么连你都要骗我!你都要订婚了,怎么可能来见我!这次你救不了我了,谁也救不了我。” “我不订婚了。”他听见自己艰涩的声音,他曾经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但原来也会被恐惧压垮,他承担不起一条生命,他说:“我打视频电话给你,你可以看着我去机场,这样你相信了吗?” 陈婧那头安静了几秒,很小声问:“真的吗?” “真的,现在挂断,我马上打过去。” 陈婧又默了默,“那,我等你两分钟。” 两分钟……这个时间,他甚至没法去和许栀还有父母说一声。 他正想说话,那头已经挂断电话。 许栀还在化妆间里看流程,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对,之前梁牧之已经和策划商量过,去掉那个要他吻她的环节,但现在她手上这份流程里面还是有。 她正想去找梁牧之问问,手机震动,杨雪打来电话问她在哪里。 她给杨雪发了电子请柬,但其实没有指望杨雪能来,毕竟杨雪现在是梁锦墨的下属。 不过听到杨雪已经来了酒店,她心底还是有些温暖,让杨雪直接来二楼化妆室找她。 没几分钟,杨雪就来了,进了化妆室看到许栀,不由得赞叹,“栀子,你今天好美。” 许栀有些不好意思,拉着杨雪坐下,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杨雪叹口气,“我也纠结了好久到底要不要来,不过现在我看开了,毕竟这是你的订婚典礼呢,我怎么能缺席啊。” 许栀握住杨雪的手,没说话,鼻尖发涩。 “对了,你见没见小梁总?”杨雪又问。 许栀一怔,“没有……他来了?” “嗯,我们几个都来了,包括周赫,”杨雪解释:“其实我本来在宴会厅那边,我们都没见着小梁总,周赫就让我过来看看小梁总是不是来找你了。” 许栀感觉心脏像是被攫紧了,梁锦墨今天为什么会来呢?她并不想在今天这样的场合里见到他。 杨雪又道:“周赫说,小梁总是被梁总故意叫过来的,说是弟弟订婚,小梁总这个当哥哥的总不能不出席,但我听说,他们兄弟俩之间关系其实很恶劣的……” 许栀有些失神,现在每当想起梁锦墨,她心底总会微微刺痛,只是提到他的名字也会牵动她敏感的神经。 之前梁正国已经敲打过她,现在会叫梁锦墨过来参加订婚典礼,意图大概也差不多。 这些人好像都特别害怕她和梁锦墨在一起。 化妆室的门又被敲响,外面听起来闹哄哄的,许栀过去开了门,婚庆公司的团队鱼贯而入,包括化妆师,司仪,行政助理…… 一伙人乌泱泱进来,杨雪就有点坐不住了,和许栀打过招呼便离开。 司仪过来和许栀最后确认流程,许栀问:“这个接吻的环节之前不是取消了吗?” 司仪解释:“之前确实取消了,不过梁夫人后来说是加回去,而且还要拍照录像特别注意这里,她说好像留下素材有什么用。” 原来是付婉雯。 这就难办了,付婉雯八成还是想用这个吻刺激陈婧,许栀一阵头痛,正思忖要不要找付婉雯说说,那头助理又过来问她梁牧之在哪里。 “他在楼道打电话,你们没见到吗?”许栀问。 行政助理小跑着出去,没几分钟从楼道里回来,说:“没有啊,梁少去哪里了?还要补妆呢,这马上都要上台了。” 许栀拧眉,拿出手机打电话给梁牧之,占线。 “我去找找吧。”她也顾不得别的了,拎着裙摆出去。 楼道里果然没有梁牧之身影,她一路走到尽头,最后推开安全出口的门,在楼梯间里上下找。 助理跟着她跑了过来,忍不住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喊了一声:“梁少!” 回声明晰,却无人应答。 许栀攥着裙摆的手指越收越紧,心底隐隐有不妙的预感。 第105章 梁牧之消失了。 梁牧之消失了。 就在距离订婚仪式正式开始仅剩不到一个小时的时候。 他的手机一直占线,电话怎么也打不进去,许栀试过,后来付婉雯和梁正国也都试过,结果是徒劳无功。 婚庆公司的人,梁正国的秘书还有助理全都在找梁牧之。 许栀坐在化妆间的沙发上,像一尊石雕,腮红已经掩不住她惨白的面色。 梁正国在发火,对着电话那头的助理咆哮,让助理尽快去调取酒店监控。 而付婉雯几乎要慌了,梁牧之要是还在酒店还好,万一离开了酒店,就算将人找回来,也很可能会错过订婚仪式原定的时间。 接到消息的许何平和赵念巧这时也赶了过来。 赵念巧一看到许栀,赶紧过去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妈……”许栀嗓音嘶哑,才开口,眼泪险些涌出来。 她仰起脸深深吸气,将眼泪拼命忍住,如果晕了妆,等下会更丢人。 她怎么也没想到,梁牧之会在这个时候跑。 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以为他不会跑了,她也一样,假订婚的主意是他出的,她和他都说得好好的。 他走的时候就没想过吗?梁家人要怎么办,她又要怎么办,眼下这个烂摊子,她根本无力承担。 要是办得低调就不说了,现在因为梁家之前的造势,这场订婚可以说是北城瞩目,来的不只有北城上流圈的人,甚至还有几家媒体。 而她被梁牧之抛在这里,脑中空空,不知道要怎么办。 赵念巧看到许栀这样,也猜出七八分,“他是不是和那女的跑了?” “我……”许栀顿了顿,“我只知道他说要给陈婧打电话,然后就拿着手机出去了,然后……就没再回来,等我们去找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今天酒店里人太多也太杂,想要找一个人并不容易,梁正国已经让人去看酒店的监控,但可以想象,如果梁牧之铁了心要跑,就算他们能找到他,订婚仪式可能也无法如期举行。 他就是想逃避这个订婚吧,许栀绝望地想,可是为什么呢?他明明可以换一种方式的,可以提前和她说,再想想办法的,现在他走了,在这个未婚夫跑了的订婚仪式上,她会沦为整个北城的笑柄。 她明明没有要求太多,他说假订婚她接受了,他要去见陈婧她也没有阻拦,还要她怎么样呢…… 口口声声说要和好的人是他,到头来先离开的人也是他,他甚至没有给她选择权,在这个紧要关头,他要让她颜面扫地。 旁边的付婉雯闻言,走过来不由分说就开口:“你怎么能让他去和陈婧通电话!这都什么时候了,马上仪式要开始了,你是牧之的未婚妻,你现在是要管着他的,你懂不懂?陈婧肯定会想方设法破坏你们的订婚典礼,你怎么就不懂得提防着点!” 付婉雯也是着急了,语气很冲。 许何平拧眉,也看向许栀,“你怎么搞的,牧之要去打电话给陈婧你就放任他?你是不是缺心眼!现在外面宾客都坐满了,人跑了,这责任你承担得起吗?!” 许栀有些呆怔,仿佛没听懂,微微仰着脸,看着面前的付婉雯和许何平。 为什么都在怪她? 梁正国挂断电话,瞥一眼这边,也开口,语气很严肃:“我早说不该撤了保镖的,就应该让保镖一直跟着他,直到订婚结束为止。” 付婉雯:“我不也是看他前几天好像是定了心,加上栀子劝我,我才撤了保镖的吗?” 许何平闻言,瞪着许栀,“是你让你阿姨把保镖撤了的?” “我……” 许栀还没来得及解释,许何平就厉声道:“你脑子有病是不是?撤掉保镖现在出了事,你让我们怎么办,这是两家人的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许何平紧握着拳头,压抑着怒火,声音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拔高。 化妆间里除了他们几人,还有婚庆公司的几个人,都朝着这边看过来。 许栀想,如果不是在这个场合,或许许何平又要打她了,但就算没有动手,她此刻脸也火辣辣地疼,在这些目光的注视下,她窘迫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所有人都在怪她。 赵念巧忍不住出声:“栀子也没想到,你们怪她,可她现在就好受吗?丢脸的不只是你们,她脸皮薄,牧之这样跑了,让她以后在北城怎么抬得起头啊?” 许何平冲她吼了一声:“你闭嘴吧!看看你把她教育成什么无脑的样子!要是保镖没撤掉,她能拦着牧之去和那女的通电话,这种事也不会发生,现在梁家和我们家的颜面都快保不住了,谁还管她!” “别吵了,”梁正国算是几人之中最镇定的,拧眉看了许栀一眼,说:“现在找到牧之才是要紧事,不然今天我们两家人就要在整个北城面前丢人现眼了。” 梁家这样的家族,最重脸面,化妆室里还有外人,梁正国觉得这场面实在难看,他让付婉雯去外面照顾还被蒙在鼓里的梁老爷子,然后让许何平和赵念巧也帮忙找梁牧之。 一片混乱中,许栀呆呆愣愣地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周遭闹哄哄的,她脑中混沌,仿佛塞进很多东西,又好像一片白茫茫。 她想哭,但眼眶干涸。 她拿着手机,低头又给梁牧之打了一通电话,仍是占线,他或许还在和陈婧通话,他是不是已经彻底忘了她这个人? 过了一阵,她从沙发上站起身,往化妆室外面走。 所有人都在忙,没人注意她,她走到楼道里,却不知道要去哪里,本想从酒店出去,但刚刚走过拐角,就望见富丽堂皇的宴会厅,那里全都是人。 她面色煞白,脚步顿了顿,转身,顺着走廊最后来到电梯间。 她快要喘不过气了,她想要出去透口气,按下电梯键,她直接去了顶层。 从电梯出来,又上台阶,她终于推开了天台的门。 这里安静多了,但也好冷。 许栀没有穿外套,光裸的肩背被寒风一吹,身体忍不住发抖。 但她不想回去,她没办法回去,她想藏起来,想从这个世界消失,她害怕见到任何人。 那些人只会指责她,将所有错误归咎在她身上,他们甚至都不会听她说话。 她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但到头来,换来的还是这样的结局,梁牧之就这样跑了,而她像个被抛下的弃妇,等着承受众人的指摘。 她不敢想象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她还能在北城呆得下去吗? 思绪浮浮沉沉,不知何时,她已经走到了天台边。 不如跳下去吧,结束这一切,她就不用再恐惧了,别人的指责也好,奚落也好,她都听不见了…… 她拎着裙摆,视线忽然就变得朦胧,她想起了一个人。 哪怕到了绝境,想要草率地一了百了,却也还想要再见一面的那个人。 就在这时,冷风里传来仿佛幻觉一般的男声: “喂。” 哪怕只是个单音节,这声音也已经无比熟悉,许栀背脊僵了下,缓慢地扭头循声望去。 梁锦墨今天穿着也很正式,西装革履,只是,领带结松松垮垮,衬衣领口开了两颗扣子,嘴里咬着一支烟,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鲜见的落拓和散漫。 那双夜一样暗沉的眼眸,正静静注视着她。 第106章 “这是一辈子的事,你想清楚了吗?” 冷风吹过,许栀仿佛从一个噩梦里被惊醒,她睁大双眼,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胸臆里,数不清的委屈在翻涌,她的脚下意识往前一步,想要扑进他怀里,又生生忍住。 梁锦墨无声地打量她,今天的她,堪称惊艳,只是这样的美人现在衣着单薄,在天台的寒风里发着抖,眼神里都是绝望。 他咬着烟蒂,原本插在裤袋的手忍不住一动,想要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但又停住了,转而将烟拿下,淡声问她:“发生什么事?” 许栀嗓音干涩:“梁牧之……可能和陈婧一起私奔了。” 她没有隐瞒,也瞒不住,他很快就会知道的,或许他会在心底嘲讽她的选择,她混乱地想着,他会和那些宾客一样,将她当成小丑看待吗? 梁锦墨面无表情,眸色沉沉,“所以你来这里,是觉得跳楼可以解决问题?” 许栀被戳中心思,眼神闪烁,低头别开脸。 沉默蔓延,她快要被冻僵,忍不住瑟缩,手臂抱住自己。 梁锦墨薄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却没发出声音,他咬住烟,最终还是将身上的外套脱下,走过去,披在她身上。 肩头一沉,带着男人体温和独特木质香的外套隔绝了冷风,许栀鼻尖发涩,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你不会跳下去的。”低沉的男声在头顶响起。 许栀抬头看向他。 “你不会甘心跳下去,”他注视着她双眼,语气笃定,“你没有那么弱。”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许栀心口是莫名的情绪澎湃,像地震。 混沌的脑子,也像是被他一句话荡清。 梁锦墨为她拢了拢西装衣襟,“这里太冷,下去吧。” 他说完,要收回手时候,却被她一把抓住手腕。 许栀脑中有个疯狂的念头,瞬息之间破土而出。 那些人都不想让她和梁锦墨在一起,梁正国,付婉雯,梁老爷子,许何平,还有…… 梁牧之。 过去她处处考虑那些人的感受,总是小心翼翼,瞻前顾后,可是真心没能换来真心,梁牧之背叛她,其他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她,他们没有人在乎她。 可现在,她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 “锦墨哥哥……”她心一横,心底的念头就这样脱口而出:“你愿意和我订婚吗?” 梁锦墨似乎是愣住了。 隔了几秒,他蹙眉,似乎不太能理解她这个问题。 许栀心底忐忑,却不后悔问出这个问题,人这辈子,总要为自己争取一次的,她想要与之在一起的那个人,本来就是他。 但她也知道,之前她那样对他,他大概很难原谅她。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许栀的心在慢慢下沉,她放开了手,“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她有点难受,但安慰着自己,至少她努力过了。 这样的问题,换做以前她是无论如何问不出口的,她所受的教育,女孩子要矜持自重,怎么能主动又迫切地拉着男人的手,问对方愿不愿意和自己订婚。 不过,被拒绝还是很难过的,她垂下眼,正想下楼,才迈出一步,梁锦墨忽然开口:“许栀。” 她脚步顿住,有些难堪,不愿意抬头看他。 男人的声音不疾不徐:“我这个人有些老派,从订婚到结婚,到死,不换人。” 她微怔,旋即侧过脸看向他。 他问她,“这是一辈子的事,你想清楚了吗?” 男人眼眸深邃,紧紧锁定她,带着极大威压。 一辈子……能这么仓促地交出去么? 可对上他的目光,她又释然了。 如果要交付一生,除了他,不会有别的对象,这一次就算是被报复,就算要踏进陷阱里,她也认了。 她回答他:“我没想清楚就不会问,这一次,我不会再回头了。” 楼下还是一团乱。 酒店查监控,发现梁牧之从楼梯间下了楼,然后人是从侧门外出去的,应该没有去停车场取车。 他脚步很快,还跑了几步,显得非常着急,但却一直拿着手机,偶尔会举起来,很显然,他在和人通视频电话。 最终他的身影消失在酒店的监控里,婚庆公司的助理已经顺着他离开的方向去找人,但一无所获。 如果是打车,或者外面有人接应的话,这个时候,人都不知道跑哪里了。 梁正国打电话联系交管所的熟人,想利用道路交通监控继续查。 付婉雯六神无主,距离原定仪式开始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按理说,这个时候梁牧之和许栀应该站在后场上台的地方,等司仪说完话就要上台了。 她不知道就算将人找回来,会不会引起宾客们的流言蜚语,毕竟谁家这样阵势浩大的订婚仪式,主角还能迟到的。 “这可怎么办啊……”她刚想和赵念巧说话,外面的音乐声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 化妆室里的几个人都愣住了,因为紧接着,他们就听到了司仪的声音,开场致辞已经开始了。 是梁牧之回来了吗? 一众人都往外走,想去宴会厅看个究竟。 台子后场门外,梁锦墨和许栀并肩而立,他直视着前方,问她:“确定不和他们商量?” 他们是直接过来的,甚至没有进化妆室,许栀只和司仪说了几句话,仪式就要开始了。 许栀知道,商量了就完了,那些人不会让他上台,而她也会成为北城几乎家喻户晓的弃妇。 她要让所有人看到,她不是没有梁牧之就没人要了。 她深吸口气,忽然侧过身,抬起手,为他扣好扣子,整理好领带,抬眼同他四目相对,她朱唇轻启,话却狠厉:“让他们吧。” 第107章 她仰着脸,往他唇上吻去。 当梁锦墨牵着许栀的手走上台子,司仪都抹了一把汗。 他听见底下宾客席的唏嘘声,虽然有刻意压低,但还是挺明显的。 几分钟之前,许栀告诉他,仪式可以开始了,但是要去掉那个大屏播放幻灯片回忆恋情的环节。 能不去吗,幻灯片素材全都是许栀和梁牧之以前的合影,还有几张前几天装模作样补拍的,到时候大屏上是梁牧之的脸,台子上却是另一个男人,这情景不要太精彩。 倒是称呼随意,还是“梁少”。 宴会厅一侧,刚刚从化妆室里走出来的几人,都震惊地站在原地。 许何平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再看,台子上还是梁锦墨。 是那个私生子! 赵念巧也彻底愣住,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许栀为什么会这样做。 临时换人,虽然也会引起巨大争议,但至少许栀不会停留在那个被抛弃的角色里,这下别人不会说她是被梁牧之抛弃的可怜姑娘了,可能会说她是个周旋在梁家兄弟两人之间的女人。 付婉雯简直要晕过去了,她现在很庆幸刚刚她让人先将梁老爷子带去了楼上的休息室,不然老爷子看到这一幕,八成要疯。 梁正国眉心紧蹙,盯着台子上的两个人,一言不发。 “这可怎么办……” 付婉雯脑子都是空的,想要迈步去台上阻拦,梁正国拦住了她。 “你现在上去干什么?把他们拉下来吗?”梁正国说:“底下这么多宾客,到时候就真成了被人看热闹了。” “可这个时候换人怎么行呢?!”付婉雯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我们发出去的请柬写得清清楚楚,是牧之和栀子,栀子是牧之的未婚妻,现在和那个私……和梁锦墨订婚,这会被别人笑话的!” 梁正国也很清楚,今天这个订婚典礼,无论如何都是一场笑话,但…… “我们现在叫停仪式,会更丢脸。”他问付婉雯:“你想好你上了台子要说什么吗?” 付婉雯有些茫然,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赵念巧连忙扶了一把。 许何平攥紧拳,“我上去说,不能由着他们这么胡闹!” 梁正国脸色难看,“老许,今天还有媒体在,你上去了会被拍下来。” 许何平一时间也迟疑了,半晌问:“那怎么办?”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 台子上的声音,清晰地通过音响,传到耳边,司仪是按照原定流程走的,付婉雯跟了策划全程,最清楚不过,她有些腿软,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对梁家来说,这注定会成为一桩丑闻。 几人看了一阵,梁正国忽然又开口:“丢人也有轻重,现在他们已经上台,我们不能拦,拦了今天就彻底成了笑话了。” 付婉雯忍不住道:“那牧之怎么办?全城的人都会觉得他被梁锦墨抢了未婚妻!” 梁正国瞥她一眼,“他走的时候就没想过我们梁家的脸面,他丢人也是活该!现在我还要想怎么和我爸交代,你知道他给我带来多少麻烦吗?” 梁正国语气很重,付婉雯一时噤声,夫妻多年,她都没怎么见过梁正国这么愤怒的样子,只是修养使然,他会压抑怒火。 “这次他让我太失望了,”梁正国又道:“我知道他被惯坏了,但没想到他能自私到这种程度,如果我们梁家的颜面对他来说这么无足轻重,那我看这个家他也不用再回来了。” 付婉雯闻言,心口一沉,“正国……你这话什么意思?” 梁正国没回答她,转身走了。 这场闹剧一样的订婚仪式还远远没结束。 司仪按照流程,在台上询问许栀和梁锦墨一些问题,比如最初对对方的印象和想法。 梁锦墨拿着麦,定定看了许栀几秒,给出答案:“不乖。” 他都不记得什么时候是初次见面,只记得头一回有印象,就是她撕掉了他的试卷。 许栀脑中想的也是那时候,她握着麦的手紧了紧,小声道:“觉得对不起他。” 这些内容和之前安排的好的自然不一样,许栀和梁牧之的相处,哪有这么惊心动魄。 司仪毕竟见过大风大浪,巧舌如簧:“这就是所谓的‘爱是常觉亏欠’是吗?” 台下有人笑起来,已经过了最初懵逼唏嘘的那阵子,这笑声倒是没有什么恶意。 许栀脸有些烧,忍不住去窥梁锦墨神色。 他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不过,他周身的气息是很平和的,虽然是被她临时拉过来的未婚夫,但她觉得他还算配合,没有冷着一张脸,让她下不来台。 赵念巧看着许栀,作为一个母亲,她对自己的女儿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许栀那个眼神,绝对是对梁锦墨存了心思的,或许之前许栀根本就没能彻底了断那点念想。 她本来也很气,但忽然之间,又气不起来了。 许栀不会不明白选择梁锦墨来顶替梁牧之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她既然这么选,就说明她为了和梁锦墨在一起,愿意承受这些,是什么样的感情能让她这么一个胆小怯懦的姑娘这样奋不顾身?许何平牙齿都快咬碎了,他真想冲上台将许栀直接拉下来,但梁正国都发话了,他不能这个时候和梁正国对着干,也确实还要顾及自己这张老脸。 这个订婚典礼是他好不容易盼来的,现在全都搞砸了,他不知道以后会怎样,许栀和一个私生子订了婚,这意味着她以后和梁牧之断然没有可能了,梁家绝对不可能再让她和梁牧之扯上关系。 他的计划全都落空了,他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台子上的仪式,因为跳过播放幻灯片回忆恋情的环节,已经进入后半段,司仪让两人交换戒指。 花童拿来戒指,许栀尴尬得想遁地,这个环节之前她也建议取消的,但是没人听她的,付婉雯特意将仪式搞得像结婚一样,是为了刺激陈婧,但现在却让她有些无措,怕梁锦墨会不配合,毕竟这对戒里的男戒还是为梁牧之订做的。 不过他没有,还好他没有。 两人顺利交换戒指,许栀心跳如鼓,真的好像结婚啊。 她甚至生出个念头,如果真的是结婚,就好了。 司仪这会儿完全进入工作状态,从善如流笑说:“那我们的准新人也换过戒指了,接下来是我最喜欢的部分,亲一个!亲一个!” 许栀瞬间石化,刚刚太慌,她都把这茬给忘了。 台子下面,人分两拨,一部分人还在嘀嘀咕咕,不知道梁家和许家这事儿今天到底是怎么搞的,真是丢人,许家这姑娘怎么就跟私生子扯一块儿去了…… 另一部分人看着台上的俊男美女,觉得这新cp也不是不能接受,这时人群里有人已经跟着司仪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于是气氛被带动,多半人都跟着喊了起来。 杨雪是带头喊得最大声的,她旁边的程宇想捂耳朵,太吵了。 周赫一脸懵逼,问杨雪:“不是,你起什么哄?这怎么回事他俩就订婚了?” 杨雪说:“我也不知道,但这不是好事吗?跟着喊就完了。” 好事吗?周赫没觉得,在他眼里,许栀就是个欺骗梁锦墨感情的渣女。 他看向台上,周遭人声鼎沸,梁锦墨站在那里,却没有动。 这种事,肯定得男人主动的,大家心知肚明。 但梁锦墨好像没有主动的意思。 这就尴尬了…… 许栀也感觉到了,周围“亲一个”的呼声有减弱的势头,她没想到梁锦墨会在这个时候给她出难题。 她咬咬牙,拼了。 踮起脚,她抬手扯住男人衣领,就仰着脸,往他唇上吻去。 第108章 她强吻梁锦墨…… 这个吻大概很像是强吻,而且还是她强吻梁锦墨…… 许栀心里清楚,但是她顾不得了,只要将流程走完就好,她现在完全是走一步算一步。 她刚碰到男人的嘴唇,毫无预兆,后腰一只手忽然揽住她,然后,男人低头俯身,反客为主地攫紧她的唇,并深入进去。 这动作一气呵成,她没反应过来,惊愕地睁大眼。 司仪还有宾客们也没反应过来。 待大家缓冲过来,场面瞬时沸腾。 这种情况下的吻一般都是礼节性的,没有人会这么亲,依台下人的视角,许栀娇小的身体被男人紧紧扣在怀里,吻得缠绵又激烈。 梁锦墨在外也有名声,有人说他阴沉,有人说他冷淡,有人说他像冰山,有人说他不好接触……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男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肆无忌惮地抱着一个女人深吻。 年纪大点儿的宾客都已经受不了了,觉得有伤风化,但年轻人却极其兴奋,尤其一些年轻的姑娘,看着台上这一幕一边觉得脸热,一边又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素来冷漠的男人在亲热这种事上的强势,真是要人命,而且还是在这种场合,仿佛是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宣示主权,在许栀身上打下自己的烙印,让所有人相信,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对。 杨雪激动地站起身,恨不得打口哨,但她不会,她扯扯周赫,“帮我打个口哨。” 周赫尚处于震惊之中没回神,梁锦墨真是个疯子。 这个吻,让在座所有人连请柬上本来写的是梁牧之的名字都忘了,梁锦墨对许栀的那种占有欲,根本不像是假的。 许何平早就被气得扭头就走,付婉雯也看不下去离开了,只有赵念巧还站在宴会厅侧门外,静静地看着台上。 尖叫声,口哨声,起哄声中,梁锦墨慢慢离开许栀的唇。 她口红都花了,眼底还有些懵懂,她觉得腿软,身体不受控往下滑,但他搂着她的腰,带着她站好。 他侧过脸看向司仪,甚至还很平静地问了一句:“这样可以了吗?” 这话问的…… 这真是太可以了,司仪从业多年,也没见过几个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亲的。 仪式流程到这里基本结束,后面的内容不多,主要是司仪说话,许栀根本没听到都说了些什么,她是被梁锦墨这么搂着带下台的。 她脸红得不敢抬头,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等从候场区出去,她忍不住看向身旁的男人,“你怎么……突然就……” 这个男人,真的不按理出牌,在她以为他记恨她,想要给她难堪的时候,他又那样亲她,她目光定格在他唇上,脸更热了,顾不上再问,说:“你……你先擦擦嘴吧。” 他的唇上沾染了一些她的口红。 梁锦墨从旁边桌上纸巾盒里抽纸,这才开口:“以后别涂那么多口红。” 许栀一愣。 他看了她一眼,“不好下嘴。” 许栀整个人都要炸了,她慌慌张张拎着裙摆,“我……我得先去化妆室了……” 梁锦墨将纸巾揉成了一团,没来得及再说话,许栀已经跑了。 刚刚要强吻他的时候,明明气势还挺足的,他望着她汇入人群里的背影,过了几秒,唇角不易察觉地弯了下。 随着宴席开始,闲言碎语也茁壮起来,不少人窃窃私语,说梁牧之哪里去了,请柬上不是梁牧之的名字么?这是两兄弟抢一个女人,梁牧之这个正统继承人输了吗? 杨雪本就自来熟,很快就像个移动大喇叭,开始宣传许栀和梁锦墨才是一对,之前都是大家误会。 有了杨雪掺和,到宴席结束,关于这段三角恋,有了扑朔迷离的好几个版本。 许栀回到化妆室,许何平巴掌已经扬起来,又被赵念巧生生拦住了。 许何平指着许栀鼻尖,“你知不知道,老爷子被你气得犯病,刚刚喝过药,这会儿又送医院了!” 许栀自然不知道。 梁老爷子本来是被付婉雯安排的人带到楼上的,但这举动就很诡异,老爷子心有所感,坚持要下楼,然后就看到梁锦墨和许栀在台上交换戒指。 老爷子当时就不好了,吞了助理递过来的药片,被付婉雯搀扶着去休息室,又问梁正国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梁牧之在仪式开始之前跑了,老爷子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话没说几句,头晕得厉害。 梁正国不敢声张,安排助理从酒店侧门将人立刻送去医院。 许栀听完,面色晦暗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对老爷子,她确实有几分内疚,但仔细想想,这也不能怪她,是梁牧之先跑了的。 她已经打定主意,她宁可做众人眼中游走在兄弟两人之间的渣女,也不愿意做弃妇。 哪怕做丑闻的主角,她也不要做那个柔弱可欺的。 接下来,无论许何平用多难听的话骂她,她始终无动于衷。 这个闹剧一样的订婚典礼,到午后终于彻底落下帷幕。 等送走了宾客,梁正国将梁锦墨叫到了一间休息室里。 关上门,梁正国没顾忌旁边还有自己的秘书,扬起手就给了梁锦墨一个耳光。 第109章 “我来接我未婚妻。” “啪”的一声响,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秘书恨不得就地挖坑把自己埋了,跟在梁正国身边也有几年了,从来没见过梁正国这么大火气。 梁正国这一耳光用了十足的力气,打完之后,自己手掌都是麻的,他面色沉郁,盯着梁锦墨的眼神像刀子,问:“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梁锦墨被打得偏过了脸。 脸颊火烧一般,他定格几秒,转回来,看向梁正国。 “我不知道就不会去做。” 他语气平静,梁正国看到他这态度,更加怒不可遏,“混账!栀子是你弟弟的未婚妻!” 梁锦墨:“是梁牧之离开在先,他走的时候就没想过许栀的死活。” 重点根本就不在许栀身上,梁正国厉声道:“那我们梁家的颜面呢?!请柬上写的是牧之的名字,你知不知道今天过后别人会怎么看你,怎么看栀子,又怎么看牧之!” 梁锦墨是冷白皮,此时脸颊已经红肿起来,疼痛也缓缓袭来,他脸上却依然没有表情,眼眸古井无波,说:“我从出生起就被别人说是没人要的私生子,从来不知道名声是什么,你和我谈名声?” 梁正国的怒容,有了一丝裂痕。 他当然知道,无论是梁家,还是他这个父亲,都亏欠梁锦墨太多。 要梁锦墨为梁家,或者是梁牧之的脸面考虑,显然太过厚脸皮。 但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心软或是示弱,他依然板着脸,“你要是真对栀子有心,也不能做出这种事,她是女孩子,要承担的流言蜚语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梁锦墨默了片刻,才又开口:“我知道,所以我不会像梁牧之一样抛下她。” 梁正国被气得说不出话,他攥着拳,强忍着再给梁锦墨一巴掌的冲动。 他要说的是这个吗?话题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被梁锦墨带偏了。 梁锦墨看着他,又道:“我知道梁家不欢迎我,我被送过来非我所愿,这么多年,无论他们怎么对我,我都没有和你要求过什么,但这一次……” 他顿了顿,“我不会让步。” 梁正国拳头攥得更紧了,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什么性子,确实,这些年,梁锦墨受了不少苦,但对他就连抱怨都没有过一句。 他一直觉得,梁锦墨这性子,只会默默承受。 没想到在这儿等着他,他这个做父亲的过去没有为这个儿子做过什么事,一旦提起过去,就连继续责骂都缺乏底气。 但他仍怒火难消,好半天,咬牙切齿吐出一个字:“滚!” 梁锦墨就真的滚了,从休息室出去,他直接下楼从酒店侧门往停车场方向走去。 周赫在侧门外喊住他,一眼就看到他红肿的半边脸。 “挨打了?”周赫其实也不太意外,“看样子就一巴掌,比我想的轻。” 梁锦墨说:“挨打不算什么,真正的麻烦在后面。” 两人并肩,去停车场,上了梁锦墨的车,周赫才又开口:“你这不是废话?梁正国大概都快被你气死了,以后你在公司怎么混?之前还说要和梁家人算账,现在好了,还没搞出名堂,人家指不定就给你开除了……” 周赫忿忿不平,“你到底图什么?世上又不是没女人了,偏偏是许栀,偏偏是梁牧之的未婚妻,我真是服了,你在想什么?想过以后没有?” 梁锦墨挂挡开车,回答周赫:“以后的事,以后再想。” 周赫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还是个恋爱脑,许栀有什么好?她要是真把你放心上,就不会回去和梁牧之订婚!为这么个女人提前得罪了梁正国,你觉得值?” 梁锦墨不说话了,沉默开车。 周赫发泄过,这才想起问:“到底怎么回事,我在宴会厅找不到你,再看到你就光荣上台了,梁牧之人呢?” 梁锦墨言简意赅:“跑了。” “你看,”周赫抓住重点,“要不是梁牧之跑了,今天都没你的份儿,是不是许栀找你救场?我和你说,你就不该管她,让她一个人上台!” 梁锦墨菲薄的唇抿成一道线,又不做声了。 周赫往车窗外看了一眼,“咱们去哪?” 梁锦墨:“许家。” 周赫拧眉,“去许家干什么?” “许何平不会放过许栀,”梁锦墨直视着前方道:“在酒店他也不方便发作,等回到家,许栀很可能会挨打。” “她爹打她你还能拦着吗?!”周赫拧眉,“那是他们家事!” 梁锦墨:“现在我是她未婚夫。” “怎么着你还挺骄傲是不是,”周赫快气死了,“我拜托你先照照镜子大哥,你已经挨打了!你不觉得脸疼吗?都肿了!” 他真是被梁锦墨气到自闭,接下来的路上,一句话也没再说。 按照原本的计划,订婚典礼结束,应该是两家人一起和乐融融地回家的。 但现在闹成这样…… 梁正国和付婉雯从酒店侧门低调离开,先去了医院看梁老爷子的情况,秘书和助理负责酒店这边后续的一些工作。 而许栀和赵念巧,被摸不清状况的许何平带着,从酒店正门去停车场,途中居然还遇到个狗仔,拿着单反相机对他们猛拍。 梁家的造势果然见成效,明明不是娱乐圈的人,现在也有狗仔跟拍了,可以想象今天这场订婚未来一段时间必定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订婚典礼上临时换未婚夫这种事,别说豪门了,搁在普通人家也是一件令人遐想连篇的事。 许何平简直想打人,他努力忍着,脚步极快地上了车。 驾驶座坐着他的助理,许栀和赵念巧跟着上车,赵念巧存了个心眼,没让许栀坐中间,她坐在了中间,这样许栀就不用挨着许何平坐。 车内气氛像结了冰,令人难以呼吸。 车子驶动,许何平侧过脸看向许栀,“你没什么要说的?” 许栀:“没有。” 车内太安静,许何平拳头攥得很紧,骨节咔咔作响,声音非常清晰。 赵念巧蹙眉,看他一眼,“是牧之毁约在先,你要栀子怎么办,难道就等着做被人笑话的弃妇?” 许何平扭头,车内空间狭小,不然他已经动手了,他语气很激动:“你们这些女人懂什么!这么多人看着,现在她和那个私生子订了婚,以后还怎么嫁给牧之!” “你居然还能做那种梦啊,”许栀忽然出声,并轻笑了一声,“我和梁锦墨在这么多人的见证下订婚,以后我就是梁牧之的准嫂子了,在和梁牧之再有牵扯,那叫。” “你!”许何平被气得脸色铁青,“你还知不知道廉耻!” 抬手指着许栀鼻尖,赵念巧忙挡了挡,“好了!什么都等回家再说吧,这还在路上呢!” 许何平被气得头疼,扭头看向车窗外,心想,等回到家,一定要好好教训许栀。 然而糟心事一桩接着一桩,车子驶入别墅区,拐进自家门前,就看到门口已经停着一辆车。 车边靠着的人,赫然是梁锦墨。 许何平怒意冲顶,推开车门就下去了。 许栀看到梁锦墨,也忍不住推门下车。 梁锦墨站直身走过来,许何平冲到他面前,很不客气地开了口:“你来做什么?” 梁锦墨望了一眼许何平身后跟着过来的许栀,语气从容疏淡:“我来接我未婚妻。” 第110章 他们现在是未婚夫妻了。 许栀听到这句,愣了愣,心底的感觉实在微妙。 对啊,他们现在是未婚夫妻了。 她望向梁锦墨,他也正注视着她,她看到他微肿的半边脸颊,心口一紧。 许何平闻言,怒声道:“什么未婚妻,我承认了吗?!” 盛怒之下,许何平嗓门拔高,赵念巧追过来,忍不住出声:“你喊什么喊?这里是小区马路,你声音再大点,让所有人都出来看吗?” 经由她提醒,许何平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然而他又不愿输了阵势,恶狠狠地盯着梁锦墨,“别以为今天牧之不在,你就能胡作非为,许栀是我的女儿,我说了算!” 站在她身后的许栀在这时出声:“我的事,我说了算。” 许何平不可置信,扭头看她,“你什么意思,难道要跟他走?” 她对许何平说:“我既然做了决定和他订婚,以后肯定是要和他在一起的,正好你一直不想要我这个女儿,我今天就走。” 许何平恨得咬牙,“你有没有脑子,真打算和这个私生子在一起?你想毁了你自己吗?!” “他是我的未婚夫,”许栀表情平静,“我毁了我自己和你也没有关系。” 许何平目眦欲裂,“我是你老子!要不是我,你怎么长这么大的,现在你本事了,和外面人合起来坏我的事!你这个不孝女!” 赵念巧听不下去了,“你对栀子好过吗,你就要求她孝顺你?多大的脸。” “你来添什么乱!”许何平气急败坏,手扬起,眼看就要打赵念巧。 只是这一巴掌没能挥下来,梁锦墨挡住了他手腕。 许何平拧眉看过去,余光里瞥见,道路另一头有几个人正走过来,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梁锦墨开口:“许叔叔,我声名狼藉,不怕丢脸,你确定要在这里继续闹下去?” 许何平快被气晕过去了,“你算老几,你在教我做事?” 梁锦墨也好说话,放下手,“那就不教了。” 说完,他往侧面走了两步,直接看向许栀,对着她伸出手,“栀子,过来。” “你……你们……”许何平瞠目结舌,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许栀直接绕过他,走去了梁锦墨身边,并顺从地将手放进梁锦墨掌心。 赵念巧旁观,看许何平被气成这样,心底生出几分难得的畅快。 她也清楚,许栀现在不能回家,许何平筹谋这么久的订婚今天毁于一旦,满腔怒火正无处发泄,许栀要是回家,这次大概不但要挨打,还会比从前都严重。 其他的事以后可以再做打算,今天至少先逃过这一劫,梁锦墨在这个时候出现,要带许栀走,不能不说,正合她意。 她看向梁锦墨,这个她以前其实没怎么关注过的孩子,他半边脸肿着,大概在梁正国那里也已经受训挨了打,但是他还是尽快赶到这里,等着许栀。 忽然之间,她心底就松懈下来,觉得好像没有必要太过于担心,她对梁锦墨笑了下,说:“那栀子暂时就拜托你照顾了。” 梁锦墨握紧许栀的手,对赵念巧道:“阿姨,我准备了婚房,现在带许栀过去,您方便过来一起看看吗?” 赵念巧一愣,实属意外。 许栀也忍不住仰头看梁锦墨。 他一定是想到了,如果她走了,赵念巧又会被许何平拿来发泄怒意,所以才想带赵念巧一起走。 许何平听不下去了,梁锦墨不但要带许栀走,还想连他用来威胁许栀的赵念巧也带走! 他彻底被愤怒冲昏头,走了几步伸手就要去抓许栀的手。 “你得回家,我还是你老子,我没同意,你不能跟人跑!还是跟个男人,你还要不要脸!” 梁锦墨一侧身,将许栀拦在身后。 许何平并不算矮,但是梁锦墨太高,两人对峙,许何平纵有怒他意,可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他抓狂到极点,喊起来:“我要报警!你不能这样带走我女儿!” 周赫本来很气,不想帮梁锦墨的,但这个时候也忍不住跑了过来,冲许何平说:“你要报就赶紧报!你看看你老婆你女儿有没有一个站在你那边的,这么大年龄了,做人做成这样你失不失败!” 论吵架,周赫这嘴巴肯定是比梁锦墨利索的,许何平莫名其妙被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说,气得身子趔趄,快要站不稳。 他一个人,显然真要动手,也打不过面前两个年轻男人。 他拿出手机,手指都气得哆嗦,“你、你……你们给我等着,我这就报警!” 这时,周围已经聚了三两路人,都看着这边,窃窃私语。 许栀感觉自己对于丢人这事儿已经免疫了,她喊赵念巧:“妈,您和我们一起走好吗?” 赵念巧也想尽快摆脱这场面,没再犹豫,直接往梁锦墨车上去。 许何平伸手去抓,“你往哪走!” 赵念巧躲开他的手,“你说呢?难道我要回去等着挨打?就是警察来了我也有话说,我和你说,我上次留了验伤报告的,我早就受不了你了,你快报警,我等不及了。” 许何平手抖,手机没拿稳,掉落在地上,狼狈透顶。 他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气得腿也软,感觉自己都快晕过去了,他不得不扶住自己的车,稳住身体,“你们还……还讲不讲理了……” “我们走。”梁锦墨攥紧许栀的手,带着她上车。 周赫和赵念巧也没理会许何平,转身上车。 就这样,许何平一个人被抛在家门口,眼睁睁看着梁锦墨的车,载着许栀和赵念巧,扬长而去。 围观后四散的人虽不多,但也足够他颜面扫地。 他僵硬地转身,颤颤巍巍地,刚走几步,眼前就彻底被黑暗笼罩,失去了知觉。 第111章 他真的愿意原谅她吗? 周赫负责开车,车子驶出别墅区,他问梁锦墨:“回酒店?” 梁锦墨报了个地址,是二环新开的盘,主要做大平层。 周赫:“去那儿干什么,你买房了?” 梁锦墨淡淡地“嗯”了一声。 周赫震惊,“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往内视镜看,和后座的梁锦墨在镜子里对上视线。 梁锦墨:“好好开车。” 周赫深吸气,语气哀怨:“你都没和我说。” 梁锦墨:“说了你只会骂我。” 周赫想了想,还真是。 梁锦墨之前一个人在酒店里住惯了,如今买房,一定是因为许栀,既然是因为许栀,那他高低是得骂几句的。 恋爱真的会让人降智,以前梁锦墨好像对女人不来电,他觉得梁锦墨不正常,就有点担心,现在梁锦墨跟许栀搅合在一起,他更担心了。 瞧瞧梁锦墨做的这些荒唐事。 后座三人,许栀和赵念巧自然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赵念巧问梁锦墨:“你买房,是对以后有计划了?” 对着赵念巧,梁锦墨说话就礼貌客气很多:“是,我本来打算买来做婚房,不过现在您和许栀不能再留在许家,需要住处,就先住那边吧。” “婚房”两个字,让赵念巧愣了愣。 她看了一眼坐在中间的许栀,“怎么婚房都准备上了?早有预谋?” 许栀想起了之前和梁锦墨在酒店里的对话,他说等买好房子,就不用再住酒店。 原来他已经有行动了,他这人,好像一直是这样,说得少,但做得很多。 她和赵念巧解释说:“没有,我……我也才知道的。” 赵念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充满怀疑,许栀觉得冤枉,“妈……我真的不知道,我今天也是因为梁牧之突然跑了,才会……” 她顿了顿,没说下去。 周赫立刻就抓住她话柄,“梁牧之要是不跑,你现在就是他的未婚妻了,哪里还记得我们老大。” 许栀欲言又止,有口难辩,她忍不住用余光扫梁锦墨。 这段时间,周赫大概和他说了不少这样的话,她也不知道现在他是怎么想的,虽然已经订婚,但…… 他真的愿意原谅她吗?不断地伤害对方,还想要求得原谅,这想法其实挺厚脸皮的,她为自己感到有些羞愧。 车子抵达小区进入停车场,几人上楼。 这个小区的房子全都是精装修交付,梁锦墨买的是现房,接近两百平的大平层,装修是后现代简约风。 赵念巧带着许栀转了一圈,回到客厅,对梁锦墨说:“屋子太大了,冷清,这装修看着也冷清。” 梁锦墨:“这边装修比较简单,很好改,你们需要的话我明天安排设计师过来。” 许栀忍不住,在旁边扯扯赵念巧衣角,“妈……您怎么还挑上了?有地方住已经很好了。” 他们今天出来得很仓促,一切都和原计划不一样,现在有个安稳的落脚点,许栀已经很感激了。 赵念巧瞥她一眼,想说什么,半响却只是幽幽叹口气。 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风风光光众人艳羡的准新娘子,才过去这几个小时的时间,就成了无家可归需要别人帮忙的小可怜,她这个当,还是忍不住为许栀的未来担忧。 大半天折腾过去了,这会儿大家的精神都松懈下来,周赫拿出手机说:“先吃饭吧,我点外卖。” 今天那个婚宴,他们没几个人能吃得下去。 许栀坐在沙发上,也拿出手机。 刚刚那阵子,杨雪给她发了不少微信,她都没顾上看。 意料之中,杨雪果然是问订婚典礼换人的事,她盯着手机看了会儿,还是如实回了:梁牧之说给陈婧打电话,然后就跑了。 杨雪:!!!他在搞什么!有没有想过你怎么办! 许栀觉得这个问题没意义,很显然梁牧之没想过。 杨雪:不过这件事也不能说全都是坏事,你和小梁总现在订婚了,也算因祸得福。 许栀心绪复杂,她忍不住抬眼,偷偷去看梁锦墨。 他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坐着,正和周赫说话,好像察觉到她视线,忽然望过来。 许栀心跳急促,赶紧低头假装看手机。 因祸得福……吗?事发至今,她还没有好好和梁锦墨谈过,今天的一切都太仓促了,对于订婚这件事,他到底怎么想的呢? 他说他这人很老派,到结婚,到死都不 换人,那是代表他确实已经接受她了吗? 婚是订了,但许栀心神不定,有些事情,没搞清楚就会成为心结。 外卖送来之后,几人一起在餐厅吃饭。 赵念巧不动声色观察着梁锦墨,梁锦墨餐桌礼仪很好,只是…… 她忽然开口:“梁锦墨,你和我们栀子吃饭一直都这样吗?” 梁锦墨一怔,没明白赵念巧什么意思。 许栀也有点懵。 赵念巧:“你都不给栀子夹菜,对了,栀子喜欢吃虾,但你看,她的虾都是自己剥的,你也不知道给她剥。” 梁锦墨沉默了,他本来和人一起吃饭就不多,上桌都是埋头各自干饭,头一回听到还有这种要求。 周赫扯扯唇角,“阿姨,您不了解我们老大,他不干这种肉麻事儿的,给我都没剥过……” 他话没说完,就看到梁锦墨戴上手套,拿了一只虾开始动手剥。 周赫:“……” 脸好痛。 他问梁锦墨:“你这人还有没有点原则!” 梁锦墨没理他,将剥好的虾仁放进许栀碗里。 许栀都是愣的,她扭头和赵念巧小声嘀咕:“妈……咱家也没这讲究啊,你都没给我剥过虾,也没夹过菜……” 赵念巧瞪了她一眼,“那能一样吗?他现在是你未婚夫,以后不出意外就是你老公,是得疼你一辈子的男人,我不得提前培训一下?我找男人没找上疼人的,还不兴我挑女婿了?” 许栀有些悻悻的,总觉得这是歪理,她感觉赵念巧在没事找事。 赵念巧似痛心疾首,叹气道:“你啊你,就是太傻才会之前被梁牧之哄了,现在还没嫁过去,心就已经飘男人那边去了,真是女大不中留……” 周赫深有同感,也重重叹息,看着梁锦墨:“你啊你,就是太傻之前才会被人哄了,我现在看着你,就觉得儿大不由娘……” 梁锦墨黑了脸,“再说我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赵念巧被周赫逗笑了。 但许栀却笑不出来,她知道周赫口中那个哄了梁锦墨的人,正是她。 饭后,赵念巧接到一通电话,是来自许何平助理的。 助理在电话里语气紧张:“太太,不好了,先生晕倒了!” 第112章 她得追他。 赵念巧拧眉,拿着手机走到了阳台落地窗跟前,问助理:“送医院了吗,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可能是脑部血管收缩,导致脑组织出现缺血和血氧……”助理顿了顿,“就是……情绪太激动,交感神经兴奋导致的。” 说白了,就是给气得晕过去了。 赵念巧松口气,“那就是没事了。” “太太,”助理问:“您不来医院吗?” 赵念巧说:“等他死的时候再通知我吧。” 挂断电话回头,她发现许栀已经过来了。 许栀问她怎么回事,她也没隐瞒,一五一十说了,末了道:“你爸要是现在真出事了,还是我头疼,那么多的债呢,真是想都不敢想。” 许栀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她是想起梁锦墨之前说的话,说如果赵念巧和许何平离婚,他可以出钱帮赵念巧摆脱沉重的债务负担。 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再去和梁锦墨借这笔钱,未免太不要脸,这种事她做不出。 几千万,就算她现在没日没夜地工作,这辈子也未必能还上。 两人回到客厅,这时已经下午六点了,梁锦墨和周赫准备离开。 梁锦墨将一张卡放在了茶几上,“你们需要添置东西,可以用这张卡,密码是许栀生日。” 许栀怔了下,赶忙说:“不用了,我有带手机。” 赵念巧却直接将卡拿了,“那我就随便刷了。” “妈——”许栀有些无奈,她感觉赵念巧现在真像个刁钻难缠的丈母娘。 赵念巧斜她一眼,“密码还是你生日呢。” 许栀脸一热,见梁锦墨和周赫迈步要走,她忍不住去看梁锦墨。 不过他没有看她,而是和赵念巧告别:“那今天先这样,我们走了。” 赵念巧说:“嗯,不送。” 梁锦墨就直接转身走,许栀望着那个背影,人都出去了,她还呆呆的。 赵念巧瞥她一样,“想送就赶紧去!” 许栀抿唇,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到底忍不住,拎着裙摆赶紧追出去了。 她脚上还踩着高跟鞋,脚步声明晰,响在电梯间里。 梁锦墨和周赫正在等电梯,见她出来,周赫说:“那我先下去?” 梁锦墨默了几秒,才出声:“我等下去停车场找你。” 电梯来了,周赫就先下楼了,临走时,还不忘瞪许栀一眼。 电梯间安静下来,许栀站在梁锦墨面前,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问他:“你要回酒店吗?” 梁锦墨:“嗯。” 他好冷淡。 许栀心底有些失落,梁锦墨今天在外人面前,包括在她妈面前的所有举动都无可指摘,给足她面子,但两人独处,他好像又恢复到以前那样沉默寡言的样子。 仿佛并不想和她说话。 她抬眼看他,“你的脸……” 梁锦墨不语。 她不得不问:“是梁叔叔对你动手了吗?” 梁锦墨点头。 “都肿了……”她有些心疼,忍不住抬起手,想要去触碰,“疼不疼啊?” 只是,还不等她指尖碰到他面颊,他就后退了一步。 躲开了她的触碰。 许栀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 梁锦墨说:“不疼。” 她手臂也是硬的,慢慢地垂下来,回到身侧,又缓缓攥紧,“哦……那就好。” 气氛有些尴尬,她似乎想要挤出个笑,但是没能成功,隔了几秒,她说:“那你去找周赫吧。” 梁锦墨就真的下楼了,临走之前,没有再见。 许栀一个人在电梯间发了一会儿愣,才回屋子里。 怎么可能不疼呢,都肿了……她想着,她记得那一回她的脸被许何平打得肿了,他还用鸡蛋帮她滚了滚,她刚刚其实是想说这件事的,但是因为他躲避的那个动作,她全都忘了。 赵念巧见她回来时情绪低落,问:“怎么?人才刚走,你就这副模样。” 许栀低着头看自己脚尖,脑子里很乱,也不知道怎么和赵念巧说她跟梁锦墨之间的事,干脆另起话题,“妈,您干嘛为难他啊?” 先挑剔房子,饭桌上又是说夹菜剥虾的,跟着还毫不留情地收了梁锦墨给的卡。 赵念巧说:“心疼了?” “不是……”许栀讷讷道:“我就觉得挺对不起他的……今天这件事,其实性质算是他帮我的忙,梁牧之跑了,我没办法……就临时拉他一起上台,因为这个,他还挨梁叔叔训了。” 赵念巧说:“我先问问你,你就说,你们这订婚到底算什么,是打算临时对付一下宾客,完了退婚,还是打算完了结婚?” 许栀迟疑了会儿,“这事也不由我啊……” 她当然想和梁锦墨在一起,但是她摸不准他的态度,说不换人那话的也是他,但对她冷漠的也是他。 他那样,真的让她心里有点难受。 “怎么不由你?”赵念巧说:“这件事其实很简单,你不喜欢他,回头就找机会和他商量退婚的事,完了各不相干,你要是喜欢他,那就去争取啊,你大学都没毕业,才二十多的年纪,怎么这么颓废,想要什么,就该努力去拿,对爱情也是一样,这才是年轻人呢。” 许栀怔住了。 如同醍醐灌顶,她忽然想,对啊。 从拉着梁锦墨订婚开始,她心底其实已经有决定了,不再顾忌别人的看法和感受,而是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在她心里,梁锦墨就是她想要的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以此推理,她当然得追他。 她眼睛亮起来,攥了攥拳,“妈,谢谢您,我会努力的!” 赵念巧的话,让她不再那么迷茫。 赵念巧看她精神起来,心情也不错,扬了扬手中的卡,“看来你是要追他,那卡我就收下,也就不客气了,我花我未来女婿的钱,天经地义。” 钱就是另一回事了,许栀伸手想要抢,“不行,我带手机了,我还有点存款,您先花我的。” 赵念巧手收回去,不给她卡,“你是不是傻啊,梁锦墨给的钱,你以为真是给我的?” 许栀眨眨眼,没懂。 “我和他这些年说过几句话?”赵念巧失笑,“他拿出卡,还给我们安排住处,这不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一切都是给你的啊。因为你,他会拿我当未来岳母看待,你别觉得我在刁难他,我也是想看看,为了你,他能忍我到什么地步。” 许栀心头一暖,不过…… 她说:“但他那个人,真的不善言辞,也不会和有些男的一样装模作样,您说的那些……太为难他了。” “哟哟哟,”赵念巧揶揄她,“我怎么觉得,不善言辞到你这里也成了褒义词呢,句句都在护着他。” 许栀耳根都烧起来了,赶紧转移话题,“我们还是先买东西吧,洗漱用具好像都还没有……” 她和赵念巧在手机上下单了一些生活用品,等到了晚上,她躺在床上,神经却还不由自主地亢奋。 说是要追,但是怎么追呢? 她还没追过男生呢,杨雪一直在追程宇,但是好像杨雪越追,程宇越烦…… 算了,杨雪是个反面例子,还是不要学了。 至少要聊聊微信吧,她忍不住拿起手机,给梁锦墨发了条消息:睡了吗? 第113章 压着她亲了好久好久。 好一阵,那边才回复:没 很简短的一个字,许栀就有点儿泄气了,梁锦墨对她真的好冷淡。 她倒是想和他聊聊,但她这个态度,她实在聊不下去,想了一阵,干脆将手机关机睡觉了。 算了,今天这么累,明天再追吧。 这一天对她来说实在太漫长了,发生了太多事,她身心俱疲,初时还混混沌沌地想以后怎么办,但后来困了,很快也就睡着了。 翌日。 许栀早晨起来,发现昨天夜里,梁牧之给她发了微信。 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她盯着看了片刻,最后选择不回复。 梁牧之将最难处理的局面留给了她,她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他就真能顺利和陈婧在一起,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了。 在关掉手机屏之前,她还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昨晚梁锦墨没有再发过来微信。 她有点沮丧,但强打精神,先去洗漱。 必须为以后做打算了,母女两人在早餐的餐桌上商量起来。 赵念巧一脸烦躁,“早上你爸助理又给我打电话,你爸是没什么大事,但是被气得上火,人也有些虚,助理喊我赶紧回家。” “不能回,”许栀赶紧说:“我爸肯定还会对你动手的。” 赵念巧:“但拖着也没用,有些事不是拖着就能解决的。” 许栀想了想,说:“不然,你还是先和我爸离婚吧,至于负债……” 钱是很现实的问题,她垂着眼,咬咬牙,“我们再想办法。” 赵念巧:“我们能想出什么办法?那是几千万,又不是几千块。” 许栀说:“我今天就投简历,找工作,妈你以前不也是在公司做过业务的吗?” 赵念巧确实做过业务,但是时间太久了,流产之后许何平不准她再去公司上班,也不让她出去找工作。 “就算我们都工作,几千万也不是靠着打工能赚来的,”赵念巧唉声叹气,“我不想拖累你,我昨晚想了半宿,没办法我就只能当老赖,这钱明明就不是我欠的,却要我承担……我名下现在也没什么财产了,你爸就连房子都抵押出去了,到时候要是被银行收了,我也没其他财产可供银行执行,到时候就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赵念巧很消极,毕竟因为别人的错误背上几千万负债这种事,搁在谁身上谁都会垮。 许栀心里有些难受,“我会再想想办法的,要不……你就先和我爸分居,现在这个情况,住一起肯定出事。” “也没别的办法了,你说得对,我要找找工作,”赵念巧眼底微微亮了亮,“你妈我以前在职场也是女强人的。” 许栀笑了,“那我得向你学习。” “不过到年底了,这会儿工作找起来可能会难一点,”赵念巧说:“咱们都先找着看看吧。” 许栀点点头。 赵念巧又问她:“梁锦墨这房子,我们能住多久?” 这问题许栀没问过,她说:“我今天问问吧,没事,我存款足够我们租几个月房子的,杨雪住的那个城中村很便宜的。” 赵念巧忽然笑了:“我想起来了,昨天梁锦墨说这里本来是要用作婚房的,要搬走也是我搬走,给你们腾地方。” “妈……”许栀脸又红了。 赵念巧说:“你呀,脸皮太薄,在社会上不好混,还有我和你说,你要追梁锦墨,得脸皮厚,我一看他那人就不好搞。” 许栀红着脸低下头咬面包,忽然就想起之前在酒店套房里,她害羞脸红,梁锦墨倒是好像很受用,压着她亲了好久好久。 那时候真好,她忽然想回到那时候,但显然没那么容易,梁锦墨还在生她的气。 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哄好…… 她感觉自己的生活忽然好充实,要追梁锦墨,还要找工作赶紧赚钱。 只是她还什么都没干,麻烦就先来了。 付婉雯打来电话,问她:“栀子,今天方便出来见个面吗?我听你爸说,昨天你和你妈跟着梁锦墨走了。” 许栀心口发沉,她现在是不想面对付婉雯,但…… 躲是躲不过去的,有些事,迟早要面对面说清楚。 她答应下来。 和付婉雯约的地方是别墅区附近一家高端咖啡厅的包间,赵念巧不放心,就陪着许栀一起过去了。 进了包厢,才看到梁正国也在。 赵念巧头皮发麻,女人和女人之间说话是一回事,加上个梁正国,就不一样了,气氛也因为这个气场强大的男人的存在,而更加压抑。 许栀和赵念巧落座后,服务生端来咖啡。 咖啡根本没人理会,哪怕香气馥郁,没人有心思喝。 付婉雯今天也冷着一张脸,没和赵念巧客气打招呼,直接问许栀:“栀子,昨天临时换梁锦墨上台这事,是你的主意,还是他的主意?” 许栀没迟疑:“是我拉他陪我上台的。” 付婉雯蹙眉,“说实话,栀子,你一直很乖,我不认为你能做出这种离经叛道的事。” 又来了,许栀觉得,付婉雯就是要引导她,将所有责任推在梁锦墨身上,这么多年,付婉雯总是不厌其烦地要将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抛给梁锦墨。 她放在膝上的双手攥成拳,语气平静,坚持道:“这件事就是我出的主意,锦墨哥哥只是配合我,你们应该责怪的人是我,但是……” 她顿了顿,“我也要说,我是被梁牧之逼的,如果不是他临阵脱逃,我也不会做出这种选择。” “砰”的一声,梁正国直接拍了桌子,“就事论事,牧之逃跑,不代表你可以自己做主,在订婚仪式上换人!” 梁正国声音很大,惊得赵念巧心口一抽,但很快,火气也就窜起来,她忍不住插话:“梁总,你的意思是,就准你家那位少爷把栀子扔下,不准我家栀子为自己想办法?昨天那么多人看着,要是取消仪式,你知道以后北城人会怎么说栀子吗?会说牧之因为嫌弃她跑了,会说她没人要!” 付婉雯拧眉,语气也激动起来,“事到如今,我就直说了吧,我其实也没多看上栀子,就是图她乖,老爷子指定要她做孙媳妇,我和正国才优先考虑的她,为了这门婚事,你们家那个破烂公司我们都打算要注资了……这婚事是你们占便宜!但你看看她做的这是什么事!就算牧之跑了,有事我们大家可以坐在一起商量,她直接拉着梁锦墨上台是什么意思?打我们梁家的脸吗?” “是梁牧之先打我的脸的!”许栀忍不住,吼出了声。 她平日里性子太过内敛怯懦,说话一直都是轻声细语,以至于梁正国和付婉雯一时间都愣住了。 第114章 她扑到了他怀里,一把抱住他 许栀眼圈微微泛红,语气坚定:“我没有占到你们梁家一分便宜,注资的事目前还不确定,但梁牧之已经在众人面前抛下了我,这是不是事实?!我许栀有拿到你们一分钱吗?” 她有种咄咄逼人的意味,梁正国和付婉雯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许栀咬牙,继续道:“梁牧之都跑了,订婚典礼就是个笑话,难道你们还会那么好心,给我家公司注资吗?我不这么认为,和你们商量,你告诉我能商量出什么?你们只在乎你们梁家的脸面,你们会为我考虑吗?” 整个包厢安静得落针可闻。 “没有人为我考虑,所以我只为我自己考虑,”许栀深吸气,目光定格在梁正国脸上,毫无畏惧地和这个北城商界举足轻重的人物对视,“你们或许会让司仪宣布仪式因为各种缘故取消,然后我会变成众人口中的弃妇,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是我不要梁牧之了,我选的人是梁锦墨,而且我为我的选择骄傲。” 梁正国对上她的双眼,居然被这样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气势震慑住了。 包厢气氛凝滞,好久,付婉雯气愤道:“你这是要和我们梁家为敌吗?你知不知道,你家现在公司快要垮掉了,非要站在我们的对立面,我们可以让你在北城无法生活下去!” 许栀看向她,“梁阿姨,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在排挤锦墨哥哥,但是你成功了吗?” 付婉雯瞪大眼,“你……你……” 她居然被许栀一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 “你没有,因为锦墨哥哥很坚强,很勇敢,也有韧性,不会对你认输,”她挺胸抬头,似乎与有荣焉,“我也一样,不会认输。”biqikμnět 付婉雯的手颤颤巍巍抬起,隔着桌子,指着许栀鼻尖,气急败坏道:“你……许栀,你怎么变成这样子!” 许栀根本没理会她,而是又看向梁正国,“梁牧之不学无术,但锦墨哥哥在梁氏却是有贡献的,梁叔叔,我尊敬喊你一声叔叔,梁牧之是你的儿子,锦墨哥哥就不是吗?你眼睁睁看他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如果真如梁阿姨所说,你们仅仅因为我选择和锦墨哥哥在一起,就要让我在北城无立锥之地,你觉得这是一个当父亲能做得出的事吗?” 梁正国面色沉肃,眉心紧拧,却没有说话。 昨天他已经和梁锦墨谈过,梁锦墨态度坚决,不会让步,现在显而易见,许栀也一样。 他是真没想到,许栀身上有这样的勇气,敢和整个梁家叫板。 她看起来,完全不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时常跟在梁牧之身后的小姑娘了。 赵念巧也很震惊,许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付婉雯本来觉着许栀好拿捏,现在觉得自己真是看走了眼,她愤怒地拔高嗓音,显得有些尖利刺耳:“你一个小辈,难不成还想教你叔叔怎么做事吗?!你算什么东西!” 许栀平静地看她一眼,说:“做事分对错,你们的所作所为,都是错的,我只是指出来,你就恼羞成怒,既然这么敏感,为什么梁牧之养得这么废你却不觉得惭愧?” 付婉雯被气得脑海空白,以前她从来没发现许栀居然这么伶牙俐齿,她说一句,许栀顶回来十句,可怕的是她还想不出反驳的话,最后只能目眦欲裂吼:“还好牧之和你没有订婚!我看你这种人,就干脆和那个私生子锁死算了!你们真是天生一对,都是种!” 这次轮到赵念巧拍桌子了,“你怎么说话的?没理就开始乱骂人是吧?!亏你平时还装什么名门太太端庄典雅的风范呢,就这个素质!” 眼看场面又要发展为混战,梁正国厉声喝:“够了!” 包厢又安静下来,付婉雯气得胸口起伏,呼吸急促。 赵念巧瞪了她一眼。 梁正国沉默片刻,盯着许栀说:“所以,你和锦墨,是铁了心要在一起?” 许栀其实没有什么底气,现在梁锦墨的态度很模糊,但她努力挺直腰杆,说:“对。” 梁正国说:“知道了,你们先走吧。”筆趣庫 这场谈话,终究是不欢而散。 待许栀和赵念巧离开包厢,好一阵没人说话,付婉雯许久才恨恨道:“没想到这姑娘现在变成这样,幸好牧之走了,不然这种姑娘进门,岂不是还要祸害我们!” 梁正国抬眼看她,目光森寒:“婉雯,我和你说过,锦墨也是我的孩子,不要用私生子称呼他。” 付婉雯一愣。 她很快想起,其实刚开始她是记得的,一直说的是梁锦墨的名字,但后来被许栀激怒,失去理智,才说了那个私生子。 而且,她情急之下还说了更过分的话…… “你应该照照镜子,看看你刚刚骂人是什么嘴脸,”梁正国眼底透出嫌恶,“种这种话,你用在我儿子身上,你当我死了吗?” 付婉雯心底一紧,慌忙找补:“我……我是被气的,才会说出那种话……” 梁正国冷着脸,道:“牧之到现在没找到,一通电话或者信息也没给家里,等到时间他还不回来,我直接报警立案。有些话许栀说得没错,你将儿子养成废物,是该自省一下,过去这些年……” 他顿了顿,“你如何对锦墨,我都看在眼里,现在锦墨在公司做我左膀右臂,他对我来说更有用,以后我不准你再干涉他和许栀的生活,既然他们已经订婚,事情就成定局。” 付婉雯惊愕地愣在原地,心慌得厉害,“正国……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现在反而要站在他们那边了吗……牧之呢,牧之怎么办?你不管他了?”筆趣庫 梁正国站起身,冷笑了一声,“你这儿子,可不想被我管,你再教不好他,我只能考虑换个继承人。” 说完,他迈步,推门出去。 许栀和赵念巧从咖啡厅出去之后,在门外遇到了匆匆赶来的梁锦墨。 梁锦墨蹙着眉,见她们出来,问:“我爸和你们说什么了?” 他也是刚刚才知道梁正国今天约了许栀,又问过梁正国的司机,才得知地点赶过来。 许栀像个小绵羊,脸皮又薄,面对梁正国那种人,他不知道她会不会又被训到哭。 不过现在看,她只是眼圈微红。 许栀刚刚和人吵完架,亢奋的劲头还没下去,神经都在突突地跳,这时看到梁锦墨,心底激动,她没忍住,直接快走几步,扑到了他怀里,一把抱住他。 第115章 等她毕业,我们就结婚。 这个举动放在其他人身上倒也不算什么,但对许栀来说,堪称大胆。 地点还是人来人往的马路边。 梁锦墨显然也没想到,一时没反应过来。 赵念巧重重咳嗽。 许栀才回神,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赶紧收回手后退,“我……我……”Ъiqikunět 她小脸涨红,脑子里一团混乱,想不到理由为自己找补。 她就是太激动了,这么多年,她没有像刚刚那么畅快过,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以前她总是察言观色,但刚刚,梁正国脸都黑了,付婉雯更是被气得破口大骂,她仍不管不顾一顿疯狂输出。 原来发疯真的很爽,她有一种打了胜仗一般的爽感,就忍不住一激动,抱了他。 她甚至还想同他分享,她是怎么赢的这场仗,她有指责梁正国这个父亲的不称职,她有很努力地为他说话。 不过现在恢复清醒,她已经羞耻得想遁地了,在光天化日下的马路边不管不顾地抱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她很冒失…… 她小心翼翼抬眼窥面前的男人。 梁锦墨表情微微紧绷,她心里就更没底。 赵念巧见气氛僵硬,走过来笑着回答梁锦墨刚刚的问题:“别担心,今天我们栀子厉害得很,你爸都被她说懵了。” 许栀脸更烧了,“妈——” 这一声软绵绵的,是小姑娘特有的撒娇,她想制止赵念巧再说下去。 梁锦墨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他其实没怎么见过她这样,有点儿娇气,却很可爱。 赵念巧笑呵呵对许栀说:“我可没胡说啊,我这个亲妈刚刚都被你吓一跳,你看我半天没说话,那都是没缓冲过来,你太厉害了。” 许栀心底是有点小骄傲的,但很收敛,她赶紧转移话题,问梁锦墨:“你怎么来了?” 梁锦墨迟疑了下,才道:“我在公司听到我爸助理说他要找你,就过来看看,万一你应付不了……” 他话没说下去。 许栀说:“不用担心,我自己能应付。” 她可太能应付了,她觉得现在的她强得可怕,再来几个她也能打。 梁锦墨深深看她一眼,说:“我车在路对面的停车场,你们先过去。” 许栀一愣,“你还有事?” “我和我爸说几句话,很快就来。” 他将手中的车钥匙直接给了她。 许栀皱眉,有些担心,赵念巧却在旁边拉了拉她,说:“走吧。” 许栀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和赵念巧一起先走了。 走出一段路,赵念巧同她低语,“那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事,你现在介入太多也不太好。” 许栀有些颓,“我知道,但是……梁叔叔对锦墨哥哥,真的很差劲。” 赵念巧没说话,这点她当然也清楚。 她也是忽然意识到,为什么这两个孩子会走到一起去,或许就是因为相似的处境,才让他们更能理解彼此。 这一刻,她好像也有点儿心疼梁锦墨了,因为他和自己的女儿是一样的。 他们都没有做错什么事,却在成长过程里经受了那么多的磨难。 梁正国从咖啡厅出去时,梁锦墨拿出手机,正要打给他。 看到他,梁锦墨收起手机。 梁正国走过去,多少也猜测出他的来意,问:“担心许栀?” 梁锦墨说:“订婚的事情是我的主意,我会一力承担,你没必要找她,你知道她没什么主见,她只是顺从我。” 梁正国:“……” 两个儿子没一个省心的,一个无法无天敢在订婚当天跑路,剩下这个什么时候开始睁眼说瞎话了,许栀简直不要太有主见。https:ЪiqikuΠet 许栀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揽,现在梁锦墨也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这两个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形成的这种默契。 看来想搞清楚真相很难,梁正国脑仁疼,见梁锦墨还站在面前岿然不动,一副想要包揽所有责任的架势,他冷着脸开口:“你承担?你承担得起吗?我们梁家因为这场订婚,注定会遭人非议,还有你爷爷……” 梁老爷子昨天送医及时,虽然并无生命危险,但抢救过程中也饱受折磨,如今还在医院输液治疗,医生说不排除后续会引起其他并发症的可能。 且这件事直接将老爷子击垮了,今天人虽然短暂睁眼,精神状态却浑浑噩噩,毕竟年龄摆在那里,就连医生都说,老爷子再经不起更多刺激了。 梁正国其实也并非看不清,这件事追根溯源,最大的问题在梁牧之身上,没有梁牧之跑路,后面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但现在梁锦墨显然也有些脱离他掌控,他不得不立威,语气沉冷:“你说说,这些责任你怎么承担?” 梁锦墨沉默几秒,才开口:“我可以带栀子离开北城,以后不再回来。” “你……”梁正国气结,梁锦墨这点倒是和许栀不同,说离开说得非常利索。 但现在离开?那不是开玩笑吗,运营部门的好几个重点项目都是他在做,重点的渠道也是他把控着,梁氏从传统实体转型到新的移动终端这个过程里,大多都是依赖他的团队。 梁正国沉着脸道:“你怎么还不如许栀一个小姑娘,出了事就会跑。” 梁锦墨:“我以为你会希望我们走。” 梁正国拧眉,“走不能解决问题。” 梁锦墨点头,“那我只能等栀子毕业后,立刻和她结婚,堵住悠悠众口。” 梁正国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否则,再来什么退婚之类乌七八糟的事,会更丢人。 “我不管你和许栀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这丑闻到此为止,她以前和牧之关系很好,你知道吧?” 梁锦墨默了默,才点头。 “叫她以后不准和牧之再有任何来往,”梁正国严肃道:“你是我的儿子,她现在也是梁家的准儿媳了,只要她安分守己地跟着你,我们梁家也不会亏待她,等你们顺利结婚,我也会考虑再帮帮她家公司,还有……” 他深深看梁锦墨一眼,“等到你爷爷身体恢复好一些,你们得亲自去看望他,把事情说清楚,再道歉。” 梁锦墨应下来。 其实这个结果,对他和许栀很宽容,但他很清楚这不是因为梁正国对他们有多好。 梁正国是个老狐狸,很会审时度势,现在梁牧之跑了,且他在梁氏把控不少渠道,梁正国必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放任他离开。 他说要走,不过以退为进试探一下。 和梁正国告别时,他瞥见了从咖啡厅出来的付婉雯。 付婉雯明显憔悴许多,看到他,眼神里透出怨毒。 他早已习惯,淡漠地扫过一眼,直接转身走了。 到停车场上车,梁锦墨听见许栀的手机在响。 许栀和赵念巧就坐在后座,她有些尴尬地拿出手机,给挂断了。 赵念巧:“谁啊?你都挂三次了。” 许栀看了梁锦墨一眼,才小声回答:“是梁牧之,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我不想接。” ъiqiku 第116章 梁家小少爷被同父异母的哥哥给绿了。 此时,梁牧之正在香港那家酒店里。 他已经砸了一个手机,现在拿在手里的这个,是刚刚打电话让手机店送来的,换上卡他就开始给许栀打电话,连续打了九次,没一次接通。 刚开始的四次被挂断,后来几次,那头直接没反应,他被那磨人的彩铃声快要折磨疯了。 许栀可能设置了静音之类,他攥紧手机,又想砸东西了。 昨天从订婚宴现场离开后,他直接去了机场,下飞机就直奔这里。 他在出租车上给许栀发了道歉的微信,她没有回。 他没法想象,他离开后,许栀会怎样,梁正国那人处变不惊,应该会想办法取消仪式,但许栀必然会因此遭人非议。 到酒店已经是深夜,陈婧就眼巴巴地在房间里等,他安抚好久,她才终于肯休息。 睡觉时也黏着他,抓着他的手不肯放。 他的耐心有限,到了今早,已经有点儿烦躁,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陈婧是这种会要死要活的性子,他不该沾她的。 他正考虑如何委婉建议她去看看心理医生,不料她先说话了,开口就是要他和她一起出国。筆趣庫 那就真成了私奔了,他以没有办签证为由拒绝。 陈婧却说可以去免签的国家,等订婚这事儿风波过去,再回来。 他看着陈婧那双暗含期待的眼神,背脊发冷,他意识到自己陷入一个困局,他甚至不敢和陈婧吵架,怕刺激到她,而他又不是甘于被别人操纵的性子。 关于出国的讨论没出结果,不过经由陈婧提醒,他倒是想起赶紧拿手机看看北城的一些新闻论坛。 昨天有媒体到场,订婚仪式结果如何应该能找到消息。 他也确实找到了。 论坛里,不但有文字叙述,还有照片和视频。 他将那些内容反复看了好几遍,都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许栀和梁锦墨一起走上台子,完成了他缺席的那个订婚仪式。 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某个八卦小号发的视频上。 画面里,梁锦墨将许栀抱得极紧,两人有身高差,他深深低头吻她。 这个吻长达三分多钟,梁牧之看到许栀惊愕睁大的双眼,在后来忍不住紧抓着梁锦墨衣服的手指…… 底下的评论不堪入目: 肯定伸舌头了,坏笑jpg 要命!怎么亲得这么色气啊啊啊,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男人! 这个吻看着太撩人了,让我这个母单都想谈恋爱了。 不是,楼上的,你们都在想什么?重点难道不应该是本来的准新郎换了人吗?梁家那个小少爷这是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给绿了? 我觉得,有点绿,又有点黄……怎么只是接吻都这么刺激,这身高差,这颜值,这身材,还有这一个强势一个无法抗拒的剧情,他们就是妥妥一对好吗?哪里有什么梁家小少爷的空间啊…… 梁牧之看到这里就没有再看下去了,他将手机给砸了。 陈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本来在卧室,听见声音跑到客厅里,就见梁牧之面色铁青,手机已经在地上四分五裂。 足见他用了多大力气。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陈婧问。 梁牧之气得连话都不想说。 许栀在想什么?她是不是又被梁锦墨忽悠了,怎么能干这种蠢事!他扭头就往门口走,血液都往头顶冲,恨不得现在就回到北城,去揍梁锦墨,找许栀问个清楚。 陈婧见他这样,慌慌张张跑过去拦他,“你说清楚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要回北城。”他咬牙切齿,挤出这么几个字。 陈婧一愣,旋即心底更慌了。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如果梁牧之这会儿回去,虽然不至于被逼着再订婚,但这私奔如同儿戏,怎么能震慑梁父梁母。筆趣庫 她想要的,是梁牧之跟她一起离开,走得远一点,时间长一点,直到他父母愿意为了儿子而妥协,这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他在一起。 “你现在回去,你爸妈,还有爷爷都正在气头上,”她劝他,“你至少等他们气消了再回去吧,不然你想好怎么面对他们,怎么解释了吗?” 梁牧之闻言,脚步顿了顿,好像也清醒了一点。 这不合理,梁锦墨拉着许栀上台订婚,没理由梁正国还有付婉雯这些旁观者都无动于衷,还有爷爷,许何平,他们不应该眼睁睁看着这场荒唐的订婚发生。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这个订婚变成这么一出闹剧,梁正国那人最在乎脸面名声,因为梁锦墨这个举动,梁家这下子真的成个笑话了。 他用陈婧的手机下单,不多时,新手机送来,他立刻装上卡,第一个电话就打给许栀。 那头挂断了。 也不能算是意外,她一定很生气。 他又打过去,还是被挂断,他锲而不舍,但到了后来,听着那头的踩铃声,他心口越来越沉。 许栀被梁锦墨亲吻的那个画面不断地在脑海往复,且整个过程里,最开始是许栀主动的。 她怎么会主动去亲梁锦墨?他想不通,心口窒息一样闷闷地痛,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很陌生,让他就连呼吸都变得压抑。 她不说有喜欢的人吗,对于和他订婚她一开始都是很抗拒的,怎么能这么轻易接受对象换成梁锦墨,而且那么配合? 太诡异了,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他宁愿相信她是被迫的,他只是想问个清楚,但是她不给他这个机会。 陈婧在梁牧之旁边坐着,在梁牧之打电话的这段时间里,她看了看手机里关于昨天那场订婚的消息。 许栀居然和梁锦墨订婚了。 她实在太意外了,在梁牧之口中,许栀和他一样,对梁锦墨这人是深恶痛绝的。 其实这对她来说本该是个好消息的,但现在,她高兴不起来,因为她很快就意识到,梁牧之之所以会这么愤怒,一定是因为这件事。 他在乎许栀。 她刚想到这,旁边的梁牧之毫无预兆地忽然站起身。 陈婧被惊了下,“怎么了?” “不管了,我要回北城。”梁牧之说话间,直接往门口走,“我得问清楚。” 陈婧赶紧追过去,一把拉住他的手,“你爸妈现在一定还在找你,你就不怕回去被他们训吗?而且事情闹这么大,他们还没消气,叔叔说不定还会打你!” “打就打!”梁牧之心底本就有火气无处发泄,他一把甩开了陈婧的手,再也没心思顾忌她的情绪,“我又不是没挨过打,就是北城下刀子我也得去,栀子一定是被迫的……一定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跳火坑,他们一定得退婚,梁锦墨那个人渣,不知道憋着什么坏主意,他会害了栀子。” 陈婧被他甩得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她扶着墙站稳,眼圈已经红了,崩溃地问:“你怎么还在想她,我才是你的女朋友!你有没有想过我,那我呢?我怎么办!没有你我会死的!”Ъiqikunět 梁牧之已经穿好外套,又低头换鞋。 在极端生气的时候,他其实一点都不想说话。 但等换过鞋,他最后看了陈婧一眼,还是开口了,语气凉薄:“如你所愿,我和许栀已经不可能订婚了,你还想怎么样?” 陈婧怔在原地。 她想要的很多,但是现在,面对梁牧之这样的态度,她说不出口。 梁牧之出去之后,直接摔上了门,“砰”的一声,她身子一抖,眼泪就这样顺着脸颊滚落下去,内心的嫉妒和愤恨无法抑制。 都是许栀害的! 第117章 她怎么感觉这男人是越追越远了呢…… 梁锦墨将许栀和赵念巧送了回去。 许栀心底七上八下的,刚刚她最后一次挂了梁牧之的电话后,就将手机设置了静音,但……筆趣庫 梁锦墨那时只是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去开车,对于梁牧之打电话给她这件事,他什么都没说,她却很担心会惹他不快。 她现在不怕许何平,甚至不怕付婉雯和梁正国,可……唯独对梁锦墨,她没法抱着那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 梁锦墨回她消息态度冷淡,她就会受到打击,她主动抱了他,他好像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就觉得有点儿丢脸,好像是她一头热。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哄好他啊…… 一路上,许栀都在心中纠结。 回到屋子里,已经快到晚饭时间,赵念巧热情招呼梁锦墨:“锦墨也留下吃饭吧,今天我来下厨。” 许栀出声提醒:“妈,这里没锅碗啊。” 今天母女俩一直吃的是外卖,昨晚也只是让同城跑腿买来必要的衣服和生活用品而已。 赵念巧瞥她一眼,“你和锦墨去楼下超市买锅碗还有菜。” 许栀觉得这个流程安排得很麻烦,“我给咱们点外卖吧。” 赵念巧被自己女儿蠢到了,“闭嘴吧,跟锦墨下楼去买东西,锦墨,东西可能比较多,你就帮她拿一下可以吗?” 话说到这一步,梁锦墨也不好推拒,点了点头。 两人出门,等电梯门一关,许栀神经就有些紧绷。 只有两个人的电梯,气氛显得过于安静,她忽然想,这或许是个说话的机会。 心跳有些快,她拿出自己的手机,给梁锦墨看屏幕,“梁牧之的电话,我一个都没有接哦。” 她看着他,眼睛亮亮的,一副很乖等夸奖的模样。 梁锦墨瞥她一眼,却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许栀扁了扁嘴,讪讪将手机装回自己包里,想了想又说:“以后都不接。” 梁锦墨不语。 许栀感觉自己快要被冻住了。 好在电梯抵达一楼,门开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去,梁锦墨在前,许栀跟在后面,心底有些哀怨。 不然去问问知乎或者百度吧,男人要怎么哄,怎么追啊?不是说女追男隔层纱吗?为什么她觉得她面前隔着的是一座山呢…… 还是一座冰山,能冻死人的那种。 许栀觉得,现在她已经学会在其他人面前厚脸皮了,但是在梁锦墨跟前,她还是做不到,他对她爱理不理的样子,她就很难觍着脸继续贴上去。biqikμnět 小区里就有很大的商场,两人进里面的地下超市去买东西,许栀索性也不再和梁锦墨搭话,她按照出门之前赵念巧给她列的购物清单,找到东西一一放进购物车。 很快,购物车就装得满满当当。 梁锦墨慢她几步,就看着她一个人推着被堆满的购物车,他唇线紧抿,半晌别开视线。 许栀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人在逛超市,结账时,她也很自然地拿出手机。 不过身后的人快于她,梁锦墨已经将自己的付款码贴了过去。 许栀愣了愣,没忍住看他一眼。 后面还有人配对结账,两人只能先出去,许栀和他说:“多少钱?我转给你吧。” 梁锦墨蹙眉,“没必要。” 许栀却不依,“我其实还有点存款的,暂时够对付我和我日常开销,怎么好意思用你的钱。” 梁锦墨睇向她,眼眸幽深,却一言不发。 许栀还举着手机,“你收款码呢?” 他直接从她手中推过购物车,沉默地往外走,压根没理会她。 许栀愣在原地,也不知道他怎么了,连她话都不接了。 她怎么感觉这男人是越追越远了呢…… 好一阵,她迈步赶紧追了出去。 买的东西确实很多,好在这里有工作人员可以将东西送上门,梁锦墨和工作人员报了地址,登记完,他转身就走。 许栀跟在后面,满腔沮丧,步子越来越慢。 看两人是一前一后回来的,赵念巧就知道不好。 让梁锦墨在客厅坐下,等超市的人送来东西,赵念巧将许栀拉去厨房,要她打下手。 赵念巧凑她跟前小声问:“你俩怎么了?” 她特意给两个年轻人制造机会,可怎么看着他们的氛围更糟糕了呢。ъiqiku 许栀抿唇,沮丧道:“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没做什么,他一直冷着张脸,从超市出来的时候他付了钱,我说要还钱,然后他就连话都不和我说了。” “你……”赵念巧忍不住,戳她脑门,“你可真是油盐不进啊。” 许栀摸着额头,蹙眉噘着嘴,“我做错什么了吗?” 赵念巧觉得闹心,她是听过钢铁直男,没想到自己这看着水灵灵的女儿,会是个钢铁直女,一点不懂男人心思。 她说:“你自己反省去吧,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小。” 许栀还是不懂,帮忙洗完菜,她坐在厨房角落拿着手机给杨雪发微信求助。 梁锦墨现在话都不跟她说了,她实在很慌。 杨雪听完,先给她发了个表情包:惊呆了jpg 紧跟着又来一个:哈哈哈哈大傻帽jpg 许栀都没来得及找到合适的表情包攻击回去,杨雪又发:你牛逼jpg 这情绪三层递进,但许栀一个都没看懂,有些崩溃:你不会打字吗?! 杨雪终于开始打字了:我看出来了,你确实不想和小梁总在一起,先是甩了他跑去和梁牧之订婚,梁牧之跑了你拉他充数,现在充完了数还要跟他划清界限,栀子,虽然我是你朋友,但我也要说,你这样过河拆桥,真的挺不厚道的。 许栀无语了:我怎么就过河拆桥了? 杨雪:超市购物这点钱,你也要和他算这么清,不就是还准备跑路吗? 许栀攥着手机,怔住了。 难道梁锦墨也是这么想的吗?他也因为他这个举动误会了,以为她还会离开他? 第118章 “可是许栀,没有人做备胎还会开心。” 杨雪:说实话栀子,我都有点看不懂你了,那几天你和小梁总在一起的时候,我看你好像也挺喜欢他的,但现在你的所作所为,又让我觉得,你好像在和他保持距离。 许栀安静片刻,才回复:我真的没有,我只是……我和我妈从家里出来,现在住的是他的房子,已经叨扰他很多了,我就觉得,再花他的钱,实在有些厚脸皮,他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啊。 杨雪:那你就错了,不喜欢你的男人,当然会嫌你麻烦,真心对你的男人,还恨不得你多麻烦他一点呢,我早说你这个讨好型人格得改改,别总担心别人喜不喜欢自己,搞得自己干什么都小心翼翼的。 许栀心想,她现在可以不在乎别人喜不喜欢她,但梁锦墨不是别人啊。 杨雪:而且,给自己喜欢的女人花钱,男人都很乐意的,倒是你,一点小钱也要算清楚,小梁总肯定伤心了。 许栀盯着这句反复看了几遍,想问杨雪真的觉得现在梁锦墨还喜欢她吗? 但又实在很难为情,她正纠结,赵念巧喊她,“栀子,你也做道菜吧。” 她将手机收起,就听见赵念巧又道:“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嘛,今天你露一手给他看。” 许栀其实觉得这句所谓的抓男人心得有pua女人的嫌疑,不过今天,她是乐意做的。 但问题来了,她根本不会做饭…… 以前家里条件好,有保姆做饭,她十指不沾阳春水,上了大学住校后更不可能做。 赵念巧是很擅长烹饪的,这些年比较闲,在家里时不时会做饭,这会儿已经做出卖相很好的红烧排骨和糖醋鱼,对许栀的要求也不高,说:“你炒个素菜就行,土豆丝或者油麦菜什么的,总不至于翻车吧。”ъiqiku 许栀暂时放下和杨雪的聊天,转而拿着手机搜索做菜步骤。 土豆丝是很简单的,她决定尝试这个。 保险起见,赵念巧就在旁边看着,但不过是一低头玩手机的功夫,再抬头,她发现锅里已经黑了。 “你放了什么?”赵念巧不可思议地问。 “酱油啊。”许栀也很懵,“我看网上都放酱油的,怎么我放一点就这么黑?” 和她平时吃的土豆丝完全不同,锅里现在只剩下酱油色。 赵念巧:“你放太多了。” 土豆丝出锅,黑乎乎的一堆,许栀像是霜打了的茄子,她尝了一口,好吧,满嘴的酱油味道。 饭菜上桌,那盘土豆丝黑得非常显眼。 见梁锦墨在餐桌对面坐下,许栀默默地将土豆端到了自己这边,还是她自己吃吧。 她这个厨艺,别说抓住男人的胃了,她能反男人的胃。 赵念巧坐下,却笑呵呵地直接和梁锦墨揭她短:“栀子想给你炒个菜来着,她以前没有做过,做成这样……” “妈!”许栀有点急躁,为自己挽尊,“我是第一次,以后肯定能做好的,再说,也不是不能吃,我自己吃还不行吗?” “我也是这意思,”赵念巧将排骨往梁锦墨跟前推了推,“别吃那倒胃口的东西了,锦墨,你吃这个。” 许栀好气,低着头不吭声了。 梁锦墨沉默几秒,拿起筷子,最后却抬手,夹了许栀盘子里的土豆丝。 他尝了尝,面色沉静,“其实还可以。” 许栀抬眼看他,他也看了她一眼,“第一次做不好很正常。” 许栀咬唇,心跳有些快,有些感动。 他怎么那么好啊。 虽然生她的气,但是从订婚那天到现在,他在其他人面前一直给足她面子,从不让她难堪。 赵念巧笑着说:“锦墨,你别太惯着她了……” 许栀低头,默默吃起饭来,心底却有一点点高兴。 本来在超市里备受打击的心,又满血复活了。 梁锦墨这个男人,就是有这种本事,让她得不到他就不甘心。https:ЪiqikuΠet 饭后,许栀主动请缨去洗碗。 梁锦墨和赵念巧坐在客厅沙发上,梁锦墨主动提起以后的事,问:“阿姨,您和栀子对以后有什么计划吗?” 赵念巧其实也正想说,“家里肯定是不能回了,栀子她爸你应该多少也知道,这次被气坏了,我们回去肯定还是挨打,我打算找工作,栀子也大四了,可以出去工作。” 梁锦墨迟疑几秒,又开口:“您……以后还会考虑回去和叔叔一起过吗?” 赵念巧愣了愣。 实在是梁锦墨这人平日里过于沉默寡言,会关心她这方面的事,让她有些意外。 梁锦墨解释:“我不是要给您什么建议,就是告诉您,如果您确实想离开那个家,我会尽全力支持您,之前栀子因为担心您而回去,我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再发生。” 话说到最后,语气已然有些沉。 赵念巧一眼洞悉,看来许栀回去和梁牧之订婚这件事,他肯定非常介意。 她想了想,问梁锦墨:“栀子回家订婚之前,是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 梁锦墨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赵念巧之前其实对梁锦墨和许栀之间的事了解得不算太多,可现在,她思路因为他这句话通畅起来,理出大概:筆趣庫 所以许栀之前从家里逃出去,就是去找梁锦墨,而后来,是因为她,抛下了梁锦墨,选择回家接受许何平的安排,和梁牧之订婚。 她沉默下来,心绪很复杂,又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她对许栀过去其实算不上好,漠视居多,也是这两年逐渐看透一些事,才开始学着做个称职的母亲,设身处地为许栀着想。 尽管如此,许栀却还是愿意为了她,放弃自己的爱情,回去和梁牧之那种不尊重自己的人结婚。 也难怪这两天许栀患得患失,她为了母亲抛下梁锦墨,又在订婚当天临时拉他来对付那个仪式,对他,她应该是很内疚的吧。 赵念巧若有所思,梁锦墨又出声:“阿姨,栀子真的很重视您,我希望……” 他顿了顿,“您也能一样重视她。” 赵念巧鼻尖有些涩,她居然被他这话说得有点难受了。 他应该是最懂许栀的吧,没有人会不想从母亲那里得到爱和关注,许栀却从小谨小慎微,不敢索取什么。 现在,他替她表达,替她索取,哪怕他自己都没能得到自己母亲的重视,哪怕许栀曾经因为自己的母亲而撇下他。 赵念巧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的。” 梁锦墨要离开时,这次赵念巧先出声喊了许栀,“栀子,你去把外套穿上,送锦墨下楼吧。” 许栀本来就想送他,闻言,很听话地应了下来。 两人下楼往停车场走,许栀一边计算着距离,一边开了口:“刚刚在超市,我说要还你的钱,是有原因的……” 梁锦墨脚步慢了一点,却没说话。 冬天的街灯下,光线有些昏黄,小区里这时很安静,他们走过绿化带,很快就要到停车场。 许栀一鼓作气道:“我主要是怕,我已经给你添了很多麻烦,现在还花你的钱,你会不高兴,会因为这个……讨厌我。” 他的脚步顿住了。 许栀也停下,侧过身,仰起脸望着他,很真诚也很坦白地说:“你知道我从小是这样,很怕惹别人不高兴……现在其他人开不开心我都无所谓了,但你不一样。” 她的眼眸很亮,梁锦墨静静地注视着,眼神讳莫如深,隔了几秒,他终于开口。 “可是许栀,没有人做备胎还会开心。” 第119章 他想要所有人都看到,她只能是他的。 许栀闻言,立刻蹙眉,“什么备胎……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从来没有拿你当备胎,不,我这种人,根本不可能有备胎的。” 感情的事她很较真,也不明白梁锦墨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她说:“我根本就没有和梁牧之在一起过,这你也清楚,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也确实打定主意不会再和他有纠缠,但后来的事你都清楚,因为我妈……” 她顿了顿,略过自己当初怀疑他的那部分,继续道:“梁牧之心里都是陈婧,梁叔叔他们说,我不和梁牧之订婚,也会另外找人,所以梁牧之就想和我假订婚,我没办法……” 其实直到现在,她也不不能确定他对她是否完全真心,但订婚典礼那天,在绝境下产生的想法没有变,哪怕他是真的要报复,这次她也只能认了。筆趣庫 她不想再迟疑犹豫。 梁锦墨睨着她,反问:“我说过我可以给你钱,用来帮助你妈离婚,你都忘了吗?” 许栀头垂下去,隔了几秒,小声道:“那是几千万啊……就算你真的有这笔钱,我凭什么掏空你所有家当?” 她觉得自己根本不配。 梁锦墨默了几秒,“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和我一直走下去?” 这个问题对许栀来说很难回答。 因为她确实没想那么多,这段日子她生活里发生的变故太多了,但仔细回想,她对梁牧之死心其实也没多久。 过去二十多年里,更多时候她是将梁牧之放在心里的,对梁锦墨不过是内疚和同情。 直到最近。 她和梁锦墨的每一步,不是按部就班的男女恋爱,虽然第一个捅破窗户纸的人是他,但她很清楚,自己也被他深深吸引。 这和她对梁牧之的感情截然不同,她只是被想要和他在一起这个念头驱使着,接受他,但以后的事,她是真的没想那么长远,毕竟她就连大学都还没毕业,未来的变数太多了。 良久等不到答案,梁锦墨心底了然,他其实一点都不意外。 他蓄谋已久,但她浑然不知,或许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一段恋爱,有没有结果都不那么重要,但对他来说却不一样。“我想过。”他平静地开口,唇角浮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为一个女人荡尽家产是不是很可笑?可是我不在乎别人笑,因为这是我仅有的了,如果付出所有能换来一个家,一个我能回去的地方,别说几千万,就是几亿,我也会想办法。” “但是我接受不了,永远做你退而求其次的那一个,如果以后再发生什么事,需要你再做选择,你是不是还会选别人?” 他的成长过程里,从来没有被人坚定地选择过,这种事他经历的实在太多了。 许栀看着他,有些怔,心底很难受,她心疼他,但又不知道要怎么样辩解才能让他相信,她说:“不是这样的……你相信,这次我一定会珍惜。” 他喉结轻滚了下,嗓音有几分艰涩:“如果梁牧之没有和陈婧在一起,如果他没有离开订婚宴,你会看我一眼吗?” 许栀垂在身侧的手一下子攥紧。 又是一个很尖锐的问题,她咬着唇,有些无措。 他垂眸,不再看她,“有时候我在想,对我,你会不会只是同情和内疚,所以才能每一次都走得这么干脆利落,倒是我……” 他唇线紧抿,“我好像还没你果断。” 订婚仪式那天,他未尝没有过迟疑,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告诉她,和他订婚就是一辈子,在台上,司仪要他亲吻她时,他也确实是在等她主动,然后在众人目睹下,那个深吻几乎在她身上打下他的烙印。 那个吻包愤怒和汹涌的占有欲,他想要所有人都看到,她只能是他的。biqikμnět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他甚至都很少说这么多的话,许栀心底酸涩,小声辩解:“不是这样的……” 但语言实在苍白无力。 过了一阵,梁锦墨轻声道:“外面冷,你上楼吧。” 说完,他转身朝着停车场走去。 许栀站在原地,愣愣地望着男人离开的方向,视线逐渐模糊。 上楼后,许栀看到赵念巧在阳台讲电话,她径直去了自己卧室,洗过澡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一阵,想起什么,拿起手机。 果然,晚饭那阵子和杨雪的对话被扔在那里,杨雪后来还发来一个问号。 她心口憋闷,忍不住发信息问杨雪:你和程宇最近有进展吗? 杨雪回复很快:怎么突然问这个? 许栀:要是有进展,就给我一点成功经验,锦墨哥哥现在对我意见很大,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哄好他。 杨雪:说实话,换我是小梁总,一定不会回头的你知道吗?你都选和梁牧之订婚了,简直就没把小梁总放心里。 许栀又翻了个身,好像全世界,包括梁锦墨自己都觉得,她不在乎他。ъiqiku 但不是这样的,她想要辩解,做出的事情又确确实实没法解释。 手机一震,杨雪又发:你这个就是追夫火葬场啊,伤人家心的时候干什么去了?不过我觉得也不是没希望,你这比我追程宇容易,因为你们都订婚了,你是他未婚妻,你就赖着他呗,二话不说,先和他住一起去!划重点,近水楼台先得月这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许栀想,对啊,她怎么就没想到。 之前每次她从家里跑出来去见他,总是住在那个酒店套房里的,两人又不是没有一起住过。 要追他,至少先要制造各种机会靠近他吧,能住一起就是个捷径。 看来杨雪也是能想到好主意的,她问杨雪:还有其他补充建议吗? 杨雪:有! 杨雪:就我上次借给你那个红色吊带睡裙,带蕾丝边那个,你还给我了,我再借给你一回,你就穿着去他跟前晃,等他化身为狼扑倒你,什么问题就都解决了! 许栀:…… 杨雪:你知不知道“床头打架床尾和”这话怎么来的?对男人来说,这件事真的很重要,会让他们开心,变得好说话一点,或许对你来说是个机会。而且我觉得这点对你来说尤其重要,这代表着你的态度和决心,是将自己完全交给他,而不是永远有所保留,给自己留足退路,好像随时要跑似的。 不得不说,杨雪前面很扯,但最后这一句,还是有些戳中了许栀的心。 梁锦墨就是怀疑她,她又无法自证,但主动献身这种事,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难了,而且这样真的就能让他相信她吗? 第120章 “你要和他同居?” 这一晚睡前,赵念巧过来找许栀。 大床很宽敞,赵念巧直接上了床,躺在许栀旁边,慨叹道:“这梁锦墨还真是,不声不响的,房子也买了,这里头东西都置办差不多了,要不是他,咱们母女估计要住酒店这些地方,现在没钱了,想到酒店一天几大百我都心疼。” 许栀深有同感,她的那点存款,租房子还可以,住酒店就太挥霍了。 赵念巧忽然说:“和我说说你和梁锦墨之间的事吧。” 许栀一愣,扭头看她,“怎么忽然问这个?” “好奇,就是想听,”赵念巧道:“你给我从头说说,你们怎么到一起去的,别说梁家那些人,就连我都想不通,你以前总跟梁牧之在一起,和梁锦墨话都没说过几句吧?怎么着就和他纠缠上了。” 许栀想了好一阵,才开口:“其实,最初是我对不起他,他转学来三小,比我们年级高,好像在班里和同学处得不是很好,梁牧之认识高年级的那些人,就伙同他们一起欺负他,我……” 她顿了顿,“我也在他们之中。” 这些事她其实没有和别人说过,毕竟她以前一直是人们眼中的乖乖女,她自己好像也有这种包袱,乖乖女是不会欺负高年级的同学的,她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是个错误。 但那个时候,一群人起哄,围着小小的梁锦墨,他势单力薄,甚至没有反抗。 或许他是知道,反抗也没有用。 而她随大流惯了,如果当时不撕掉梁锦墨的试卷,她不知道那些人会如何看待她。 这件事其实一直是她的心病,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都不能释怀,她对所有人明明都很和善的,唯独在他这里,她做了个坏人。 后来许多年,她偷偷摸摸地帮过他,但永远是在保全自己的条件下,这些事她不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梁牧之,付婉雯,她不愿意得罪他们。 一旦追溯起来,才发现,原来都过去这么久了,她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和梁牧之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仔细想想,梁锦墨也一直安静地存在着,就在她的生活里,却是她一直忽视的角落。 也难怪他会问,是不是如果梁牧之没有跑,她就不会看到他。 她有意地略过了梁锦墨跳 筆趣庫入人工湖那件事,将其他所有都告诉了赵念巧。 赵念巧听完,觉得不可思议,这两个孩子之间的开端太令她意外了。 “你怎么……”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梁牧之对他敌意很大,你怎么也跟着梁牧之胡闹,他那时候刚去梁家,处境已经够艰难的了……” 付婉雯怎么对待梁锦墨,她多少有所耳闻,因为付婉雯的虐待和梁正国的漠视,那时候就连梁家的用人都能踩梁锦墨一脚。 就一个小孩子来说,他确实承受得太多了。 许栀也很后悔,忍不住往赵念巧身边凑了凑,“妈,我真的好后悔啊,要不是我那么懦弱,没有主见,就不会欺负他,其实……这段时间,我不止一次想要和他谈谈这件事,但我就是觉得……我没脸说,也不敢问他会不会还记恨我。”筆趣庫 这件事不能算是什么大事,但霸凌这种事,在一个人的成长过程里,是会留下烙印的。 那时的梁锦墨还那么小,正是刚到梁家最痛苦的时候……她都不敢想,他每天从那个排斥他的家到学校,面对欺负他的人,他是怎么挺过来的。 赵念巧有些心软,“你呀,本来你也不是没有机会弥补他,可你和他在一起了,又因为我去和梁牧之订婚,现在我觉得我跟个罪人似的。” 许栀讪讪的,“我……我,我当时没得选。” 赵念巧看她一眼,“我本来其实不希望你和他在一起,他的成长经历太坎坷,我都怕他性格会很扭曲偏激,但……” 她想起了梁锦墨对她说的那些话。 或许他对许栀确实有心结,但他对许栀的好,也毋庸置疑,他是真的会设身处地为许栀着想的。 她继续对许栀道:“我觉得他对你是真心的,你要是真的喜欢,就一定要努力,你已经做过后悔的事了,不要让自己再后悔。” 许栀心口像是被撞了下。 是啊,她不想再后悔了,梁锦墨现在对她冷淡,如果她什么都不做,可以预见两个人的心会渐行渐远,她绝对不要。 她忍不住,抬眼窥赵念巧脸色,小心地问:“那……妈,如果我说,我想和锦墨哥哥住在一起,你会同意吗?” 赵念巧一愣,眼底有些错愕,“你要和他同居?”“同居”两个字听起来有点奇怪,许栀脸烧起来,“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以前不是也在他住的那个套房里住过吗?我就是想……住在一起,接触多一点,会不会就比较好追一点……”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在赵念巧跟前,她还是那个怕羞的小姑娘,现在谈论自己要去追一个男人这种话题,其实挺羞耻的。 “你这……你让我怎么说呢?”赵念巧想了想,叹了口气,“当好像不该教你这么不矜持,但你俩情况特殊,住一起倒是个法子。” 许栀眼底亮了起来。 赵念巧盯着她,“可是你怎么和他说?现在又不是当初你从家里跑出去的时候,人家给咱们安排了这么大的房子,你总得有个正当理由吧。” 许栀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扁了扁嘴,“我……我不管了,反正我现在是他未婚妻,他凭什么不让我和他住一起啊。” 她语气里有股子执拗的劲儿,赵念巧叹为观止,笑道:“出息了栀子,都会强词夺理了,希望你到他面前也能这么理直气壮。” 许栀想,不就是厚脸皮吗,她能做到的。 这一晚,母女俩聊了很多,到后半夜才在一张床上沉沉睡去。 许栀做了个梦,梦里她真的跑去酒店套房,穿着杨雪的睡裙勾引梁锦墨了。 只是他根本不看她…… 早晨起来,她有点烦,怎么会做这么个不吉利的梦。 手机里又有几个梁牧之的来电,她干脆直接拉黑了,但点进微信,发现他昨晚半夜发了好几条信息,她顺着看下去,越看越心惊。biqikμnět 梁牧之:你在哪?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我都和你说过梁锦墨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怎么能和他订婚! 梁牧之:梁锦墨你是不是拿了栀子的手机,你凭什么带她走,你算什么东西,你对她做了什么?你敢伤她一根毫毛,我绝对饶不了你! 梁牧之:你给我等着,我这就来找你,你不是住酒店吗,等着,我这就过去。 许栀懵了,再看看时间,这是昨天夜里三点多发的。 梁牧之真的去找梁锦墨了吗?她根本不敢想梁牧之那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会做出什么事,立刻打电话给梁锦墨。 第121章 以后我绝对不会容许梁牧之再欺负你。 直到彩铃响完,那头都没人接电话。 许栀彻底慌了,梁牧之那人疯疯癫癫的,她不知道他找到梁锦墨会说什么,做什么,她洗漱完立刻就换衣服,和赵念巧说了一声便出了门。 打车去酒店的途中,她又尝试三次给梁锦墨打电话。 还是没人接,她越来越心慌。 出租车停在酒店门口,许栀下车,几乎是小跑着往酒店里面冲。 到门口猝不及防,差点撞上人,她堪堪停下,“对不起……” 道歉的话还没说完,一抬头,她看到了梁锦墨。 他剑眉微蹙,目光凝在她脸上,“跑什么?” 许栀有些喘,这才看清,他旁边还有周赫。 周赫盯着她的眼神还是不太友好,不过她也顾不上了,问梁锦墨:“我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梁锦墨愣了下,“我和周赫下来吃饭的时候,忘记拿手机。” 许栀扶着腰,深深呼出一口气,“梁牧之找过你没有?” “没有,”他答,“他又骚扰你了?” 许栀闻言,总算松口气。 她也不知道梁牧之为什么没有来酒店,但她清楚他的尿性,他视梁锦墨为敌,面对梁锦墨,他总是有点儿受害妄想症,好像梁锦墨要害他,还要害他身边的人。 她也被他划在“身边的人”这个范畴里,所以他以为订婚的事她是被迫的,要找梁锦墨讨要说法。 只是他那急躁性子,打架都是常事,万幸,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找来。 许栀神经松懈下来,这才告诉梁锦墨:“昨晚半夜里他给我发微信,问我在哪里,可能因为我没回复,他就误以为你拿了我的手机,说要来酒店找你。”https:ЪiqikuΠet 周赫在旁边插话,和许栀说:“你看看你给我们老大招惹的这麻烦。” 许栀被这话刺了一下,瞬时脸色就有些发白。 梁锦墨斜了周赫一眼。 周赫撇撇嘴,“你就护着她吧,可她护着你没有?” “我……”许栀脑子一热,脱口而出:“我以后会保护他的。” 梁锦墨和周赫都怔住了。 许栀心跳很快,抬手攥了攥拳,仰着脸看梁锦墨,神情有种执拗的认真,“以后我绝对不会容许梁牧之再欺负你,一点点都不行。” 气氛安静得很微妙,梁锦墨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 最先忍不住的是周赫,他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许栀这个样子,实在很娇憨,还握着拳头,看起来蠢萌蠢萌的。 “哈哈哈哈!”周赫忍不住,笑得越来越大声,“可厉害死了你,如果梁牧之真来找麻烦,你能干嘛,用你这个小粉拳揍他吗?” 说话间,他还指了指许栀紧握着的拳头,显然很不以为然。 许栀脸都涨红了,“我……我会把他赶走的!” 周赫还在哈哈哈哈哈,梁锦墨又瞥了他一眼,“要么闭嘴,要么走远点。” 周赫:“……” 周赫:“你这见色忘义的样子我看着闹心,哼,我今天也有姑娘约,还是不会背刺我的那种,我去约会了,别太嫉妒我。” 周赫还真的走了。 他现在时不时就要刺许栀一下,许栀面色有些颓,问梁锦墨:“周赫是不是生气了?” 梁锦墨:“没有,他今天确实和人有约。” 许栀:“你们怎么这么早一起吃饭啊,我以为你们要一起出去。” 梁锦墨解释:“这段时间周赫都住在我这里。” “啊?”许栀不解,“为什么?” 周赫会住在这里,是因为前一段时间他很消沉,有些酗酒,周赫放心不下。 但现在,周赫显然住上瘾了,不走了。 他没有告诉她,转而问:“梁牧之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 许栀想了想,问他:“我能不能和他见个面说清楚?” 梁锦墨不说话,许栀又退一步:“或者打个电话……发微信也行,他现在对订婚的事情有些误会,好像以为是你的主意,我至少要让他搞清楚状况吧,这不是冤枉你吗……”ъiqiku 许栀话没说完,酒店有工作人员拉着一板车的货箱进门,梁锦墨一把握住许栀手腕,将人带到了酒店大厅内一侧的沙发旁。 许栀任他握着,恍惚了下。Ъiqikunět 她又闻见了他身上那种冷冽的木质香,忍不住不动声色地深深嗅,她觉得自己有些病态地喜欢这个味道,只是他们很久没有这么近了。 虽然订婚那天在台上还被他抱着吻了,但那会儿她脑海空白,又过分紧张,不同于此刻。 男人只是握住她手腕,都让她心跳加快,她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好像手腕处都在发热。 只是,梁锦墨很快就放开了她的手腕。 许栀无法抑制地感到有些失落。 他问她:“你是在征询我的意见吗?” 许栀抿唇,点点头,“我本来和你说我不会再接梁牧之电话的,但现在情况特殊,我怕他找你闹事,觉得有必要和他谈谈。” “我的意见是,他要闹,就让他来。”梁锦墨表情平静,语气也很稳。 许栀一怔。 他说:“我不怕。” 许栀本来心底七上八下的,怕他也像周赫一样觉得她麻烦,可,听到他这简单两句话,萦绕在心头的不安,好像都逐渐消散。 “我现在不是小时候了,”梁锦墨睨着她,“所以你不用害怕。” 许栀闻言,鼻尖莫名发涩。 明明是好事,他变得强大了,能掌控自己的命运了,但她就忍不住想起过去,他受了多少苦才变成现在这样啊。 “可是,梁牧之真的会打人的,”她平复过情绪,才又开口:“他那人很冲动,我不希望你因为我受到牵连,他迟早肯定会找你麻烦,不然这样好了……” 她有些紧张,紧攥着的掌心出了汗,将自己考虑了很久的话说出口:“我搬过来,和你住一起吧,这样他就算找过来,我也可以当面和他说清楚。” 梁锦墨不语,只一瞬不瞬看着她。 许栀虽然表情镇定,但她自己都没发觉,她的脸已经很红了。 见他不语,她死撑着说:“你别多想啊,我就是不想他找你麻烦。” 梁锦墨默了几秒,终于开口,语调拖得有点慢,有点磨人:“许栀……你脸红了,你知道吗?” 第122章 “那回到你房间就可以抱了吗?” 许栀愣了愣,旋即就有些无措,目光闪烁几秒,抬起手忽然给自己扇风,“我……我跑过来的,就、就是热……”ъiqiku 这个理由实在太蹩脚了,她自己也虚,脸实在挂不住,扇着扇着就用手挡住了脸。 真的没脸见人了,他会怎么想啊?会不会以为她是迫不及待要送上门? 但这想法好像也不能算错…… 她耳根都烧起来,就在这时,隐约听见一声轻笑。 她一怔,立刻拿开手,抬眼看他,“你笑了。” 梁锦墨面无表情:“没有。” “我听见了!”她好像抓住他什么把柄,眨了眨眼,又道:“你都笑了……就别再生我的气了,行吗?” 梁锦墨没动,也没说话。 许栀软着声,红着脸唤他:“锦墨哥哥……” 梁锦墨想,这可就有点儿犯规了。 他别开视线,抬起手,拳头抵着唇角,不太能正常思考。 许栀见状,乘胜追击,鼓起勇气去拉他的手。 她往前一步,两只手抓着他的手,甚至还轻轻摇了摇,“我错了,你不要不理我,你这样……我真的很难受。” 梁锦墨垂眸睇她,而她正眼含期盼,注视着他。 这是她头一次和他这样撒娇,他感觉心底有什么正在被瓦解。 她现在的眼里,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可这是真实的吗?又能持续多久? 他不知道。 但片刻后,他的语气还是柔和下来:“没有不理你。” 许栀整颗心都变得很柔软,她很想抱抱他。 不过这是在酒店大堂……可很快她就想算了,管他的,她才不要像以前一样畏畏缩缩,怕被人看到,怕被人指指点点。 现在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她往前一步,伸出手抱住他。 梁锦墨愣住了。 他低头看她,她紧贴着他胸膛,小声说:“我知道我让你受委屈了,以后都不会了。” 他心念微动,刚想伸出手抱她,余光里瞥见酒店前台的姑娘,正盯着这边。 这里是酒店大厅,他想起来了。 他在她之前没谈过恋爱,自然也没有体会过这种大庭广众之下的亲昵,多少有些不适应,嗓音压低了些,提醒她:“这里是酒店大厅。” 许栀:“……” 她又不是不知道…… 但男人这么一提醒,她脸挂不住,只得松开手,表面还是装得很镇定的,甚至还脱口而出问了一句:“那回到你房间就可以抱了吗?” 梁锦墨:“……” 许栀感觉自己嘴巴快于脑子,她也不知道怎么会问出这么个问题,估计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接,话都不说了……筆趣庫 她才想到这,就听见男人开口:“先回房间。” 说完,他转身就走。 她赶紧跟上去。 她有些懊恼自己刚刚的冲动,等进了电梯就剩下他们两个人,许栀忍不住用余光偷偷地瞟身边的男人,有了意外的新发现—— 因为不敢看他正脸,她的目光悄悄地掠过他侧颜,就看到男人的耳根,也是微红。 难道他也会害羞的吗? 她感觉自己发现了新大陆,收回视线,唇角就翘起,想要压都压不住,她赶紧扭过头,看电梯另一边的广告。 她感觉自己好像终于找到一点点门道,果然就如赵念巧所说,至少先得厚脸皮。 两人回到房间,一前一后进门。 对这地方,许栀已经很熟悉了,她打开鞋柜,看到自己那双拖鞋还在,就很高兴。 她还以为他会一气之下将她的东西都丢掉呢。 她坐在旁边换鞋,梁锦墨就站在门口,安静地看着她。 许栀提醒他:“换鞋啊。” 梁锦墨默了默,这才开始换鞋。 换过鞋,许栀又往客厅连接的卫生间走去。 梁锦墨已经换过鞋,他望着卫生间方向,听见水声,知道她是在洗手,他也跟了进去。 许栀洗完手,抽纸巾擦手,并让开洗手台前的位置。 梁锦墨看了她一眼,也低头洗手。 他的眼神有点复杂,许栀觉得好像暗含了什么意思,但她没懂。 她去了客厅,拿出手机坐在沙发上,翻到昨夜梁牧之发来的微信,对话框里没有新信息。 她也不知道梁牧之到底在搞什么。 那个少爷很少会空放狠话的,现在放了话却没有来,一定是有其他事。 现在的她并不喜欢这种被动等待的感觉,如果他一定要来,最好现在就来,她也能挡在梁锦墨前面。 梁锦墨从洗手间里出来,看着正坐在沙发上低头看手机的许栀,沉默了。 刚刚问他是不是回到房间就能抱的人是她,可现在…… 回到房间里,她却开始玩手机了。 手机那么好吗? 他一言不发地转身,去了书房。 许栀最终还是决定,至少要和梁牧之澄清一下,她手机没有被梁锦墨拿走。 梁牧之这架势,就好像她被梁锦墨绑架了似的,她有点受不了,回复梁牧之:我没事,我和锦墨哥哥订婚不是被迫的,是我自己提出来的,现在事情已成定局,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们的生活。 这条消息梁牧之没有第一时间看到,他此时正在自己房间里摔东西。 昨夜他半夜回到北城,直接去了许家。 也不管还是大半夜,不停地按门铃,直到有人来开门。 许何平和助理在家,听许何平说许栀和赵念巧都跟梁锦墨走了,他震惊了。biqikμnět 他不知道自己只是离开了两天而已,整个世界怎么会癫成这个样子。 他得找到许栀问个清楚,这个念头驱使着他回了家。 他印象里,有听付婉雯提过,梁锦墨从美国回来之后就没有在家里再住过,一直住酒店里。 付婉雯未必知道是哪家酒店,但梁正国可能知道。 凌晨三点多,他将梁正国和付婉雯的卧室房门敲得砰砰响。 他被气得晕了头,根本没想过回家会怎样,脑子里只剩下唯一一个念头:找到许栀。 付婉雯被这敲门声吓到了,是梁正国下床开的门。 夫妻俩就连有人入室抢劫都想到了,万万没想到是自己那跟人私奔的儿子回来了。 梁牧之看着梁正国,开门见山问:“爸,你知道梁锦墨住哪家酒店吗?” 深夜,四下非常安静,隔了几秒,“啪”的一声,响彻房间。 梁正国给了梁牧之狠狠的一巴掌,打得他手都麻了。 梁牧之被打得脸偏向一侧,他嘴里尝到了一丝血腥味,梁正国这次真的是下了重手。 隔了几秒,他舌头顶顶腮帮,回过头,还是问梁正国:“梁锦墨到底住哪家酒店?” 第123章 是许栀主动的。 梁正国怎么可能说。 他给梁牧之的回应,是又一记耳光。 付婉雯这时候反应过来了,赶紧冲过来拦梁正国。 “别打了……牧之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就知道打孩子,你和他好好说不行吗?!” 梁正国被气得浑身僵硬,“真是慈母多败儿!他不声不响地走,现在回来了就这个态度,你让我好好说话,我怎么好好说?外面多少人看我们梁家的热闹,那么大一场订婚,彻底变成笑话!” “那也是你们的问题!”梁牧之顶着已经红肿的脸怒声吼:“梁锦墨怎么和你们说的,你们怎么就让他跟栀子上台去了,你们不会拦着吗?!” 付婉雯赶忙又拉梁牧之,“牧之,你冷静点,好好和你爸爸说话。” 梁正国听到梁牧之的话,只觉得可笑。 他根本没有同意过梁锦墨和许栀订婚,但现在,面对梁牧之,他却不想解释了,他冷冷地盯着梁牧之:“你现在急什么?不是你不要栀子的吗?不是你把她,把我们所有人扔在酒店跑了的吗?” 梁牧之一怔,梁正国这话像一柄刀,刺进他心口,他忽然感受到彻骨的冷意,嘴巴张张合合,好一阵,声音才从喉咙里挤出:“是不是因为我走了……你们才让她和梁锦墨订婚的?是……因为我?” 付婉雯说:“不是的……” 梁正国却打断她的话,直白地告诉梁牧之:“别的不说,有一件事很肯定,只要你没走,那个台子就轮不到锦墨上去。” 楼道是黑的,卧室里只亮着床头的壁灯,映着梁牧之惨白的脸。 是他给了梁锦墨机会,给了梁锦墨上那个台子,在众人见证下成为许栀未婚夫,并拥抱亲吻许栀的机会。 他后退了一步,喃喃道:“我没有不要她……我只是、我只是必须得离开一下,我有事……” 梁正国是真的被气笑了。 “你说说看,是什么事?什么事非得你放弃订婚去办?” “我……” 梁牧之说不出口,是因为陈婧。 “不就是那个陈婧吗?”梁正国一针见血道:“你因为她,放弃了栀子,而且不顾我们所有人的颜面,不顾你爷爷的身体状况,你就这么走了。” 梁牧之心底如同被抽空,表情是茫然的。 这几天他过得实在太混乱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行走在一个噩梦之中,一切都不真实。 “你二十多岁了,是个成年人,到现在也没有学会承担责任,怎么,你以为你还可以像小时候一样无法无天?”梁正国继续往他心口捅刀子:“你以为你做什么事都不用付出代价?以前你和栀子的关系那么好,让我们所有人都误以为你会娶她,可你说不要就不要了,当众嫌弃她,转头又去找个 https:ЪiqikuΠet的女儿给我们惹是生非。” “订婚典礼我们办得那么隆重,就连媒体都来了,你说走就走,甚至没给我们一点时间做准备,你是不是觉得仪式取消就行?你想没想过,取消仪式意味着栀子被你抛弃了,别人会怎么说她?又会怎么看我们梁家?还有你爷爷,你想过他没有?你是真想气死他,现在栀子和锦墨订婚了,你爷爷又进医院了,你满意了吗?” 梁正国一边说,一边逼近梁牧之。 梁牧之忍不住后退,步伐踉跄,有些狼狈。 梁正国的语气,越来越平静:“现在你告诉我,你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脸,来问我有关这场订婚的事?” 梁牧之已经退到了楼道另一侧,背挨上墙面,他嘴唇有些哆嗦,似乎还想说什么。ъiqiku 但他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好一阵,才艰难地问:“爷爷……怎么样了?” 他走的时候太匆忙了,其实上飞机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但他记得医生说老爷子情况已经好很多才出院的……当时他脑中实在太混乱了,真的没法顾及所有人。 付婉雯看梁牧之这样子,有些心疼,赶紧说:“你爷爷确实受了些刺激,现在在住院治疗,会好起来的。” 这话明显是在为梁牧之宽心。 梁正国扭头,盯着付婉雯,“我算是明白了,他到底为什么会长成这样,你继续这么下去,他这辈子我看也就这样了。” 梁正国的言下之意很明显,就是说她把儿子养废了。 付婉雯有心反驳,儿子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但梁正国气势摄人,她忍了忍,试图劝和:“好了……你也消消气,有什么事都等明天再说吧……这大半夜的,孩子才刚回来,你们都冷静一下再说行吗?” 梁正国挺冷静的,冷静到已经没有再打梁牧之的冲动了,冷静到甚至想将这儿子给扔出去。 看着实在心烦。 他说:“那你带他回房间,没我允许,不准出门。” 梁牧之攥紧拳,气势已经不比刚来的时候,但仍坚持说:“不行……我得去找栀子,你告诉我梁锦墨住在哪里,我得去……我得问清楚……她不能就这样,就这样……” 就这样和梁锦墨在一起。 这句话,他没能说出口。 梁正国那些话,好像还在耳畔回响,他也是才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带来多少连锁反应,像蝴蝶效应,他自己的世界都被颠覆了,却到这一刻才恍然觉察。 付婉雯忍不住扯了一把梁牧之,“你还替她操心什么啊!许栀那丫头,心也不在你这里,她说是她主动拉着梁锦墨订婚的!” 梁牧之闻言,扭头看向付婉雯,“不可能。” “是真的,”梁正国也开口,他看着失态的梁牧之,说:“我觉得许栀挺聪明的,现在看锦墨比你有潜力,所以她就选了锦墨,她自己亲口告诉我们,说她为自己的选择而骄傲,她说要让所有人知道,是她不要你。” “不可能……这不可能。”梁牧之脑中空空,反复重复这句话,仿佛是要说服自己。 许栀怎么会选梁锦墨呢?在他看来,就算她真的是负气要随便拉一个人订婚,那可以是订婚宴现场的任何男人,也不能是梁锦墨。 她和梁锦墨过去才说过几句话?她根本不了解梁锦墨,怎么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来。 而且,那是订婚啊,是一个隆重的近乎离谱的订婚典礼,那样大张旗鼓地订婚,以后就连退婚也会成为落人口舌的一道坎。 他想起了他在视频里看到的那个吻,对了…… 是许栀主动的。 他的眼眸逐渐黯淡,真的是许栀选了梁锦墨吗?他好像也不确定了。 梁正国见他安静下来,冷哼一声,“我已经同意锦墨和栀子在一起,你不要去骚扰他们,现在订婚已经闹成这丢人现眼的样,他们这一对不能再折腾,等栀子毕业,我就安排他们结婚。” 说完,梁正国不再理会他,转身回了卧室里。 梁牧之仍呆立在原地。https:ЪiqikuΠet 为什么这个噩梦会这么长,仿佛没完没了。 他被付婉雯拉回了他的卧室。 付婉雯在他耳边说了很多话,关于许栀那天是怎么对着她和梁正国放狠话的,不仅如此,许栀还为梁锦墨说了很多话,对梁锦墨评价特别高,甚至为梁锦墨鸣不平,认为梁家人太过苛待梁锦墨…… 付婉雯得出结论:许栀和梁锦墨,一定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可他不信。 他知道自己判断失误了,不该回家问梁正国的,应该想想其他办法去找梁锦墨,但是他没法正常思考,他试图冷静,但整个后半宿,他脑中还是一片混沌。 到了第二天一早,之前的保镖早早就守在门口。 他彻底出不去了。 就连早饭,都是用人端上来的。 他无声抗议,将卧室里的东西乱砸一气,他曾经珍视的手办、限量版的摩托车头盔……甚至电脑,平板都未能幸免。 梁正国根本不理他,付婉雯进来劝了又劝。 东西都砸完了,整个房间一片狼藉,他坐在床上喘着气,很久很久才平复下来呼吸。 梁正国铁了心不让他出去,他得想别的办法,他将被摔得花了屏的手机拿起,发现还能用。 解锁之后手指滑动两下,他眼睛里瞬时亮起。 许栀回复微信了。 他心跳加速,立刻点开。 屏幕碎裂,他第一眼没能看清,头一回觉得一条信息也这么重要,小心地滑动屏幕到能看清的位置。 然后他终于看清了许栀发来的微信。 第124章 男人的手还在她腰间搂着,存在感十足。 酒店房间内。 许栀发完微信后,见梁牧之那头没反应,她先收起手机,这才想起找梁锦墨。 人呢? 她绕了一圈,最后在书房里看到他。 他坐在书桌后面,看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好像很专注。 许栀抬起手,在门板上叩了两下。 梁锦墨抬眼望过来。 许栀:“你要工作是吗?” 梁锦墨不答反问:“你二外修的是什么?” 英文专业的学生普遍需要修二外,且没有修够学分会影响到毕业,许栀当时选择的二外是西班牙语,她如实回答。 “正好,”梁锦墨说:“你过来帮我看看这个。” 许栀听话地走过去,电脑屏幕上是一封西语电子邮件,她先粗略扫了一眼,说:“这是哥伦比亚的客户主动找你寻求合作的啊。” 对方是哥伦比亚一家互联网运营公司,看情况是管理者经由旁人介绍找来的。 她留意到邮件的名字,问他:“你英文名叫nate?” 梁锦墨“嗯”了一声。 许栀说:“我英文名叫eily,大一的时候必须要报英文名,杨雪帮我起的,说这个名字代表的是娇小可爱,安静保守的女子。” 梁锦墨微微挑眉,杨雪倒是挺会挑名字。 许栀又道:“我感觉这个名字现在已经不太合适我了。” 梁锦墨:“想改?” “有这想法,等我想到好名字再说吧,大学的时候大家英文名字都是随便起一个,但是毕业了,如果在外企就业,名字还是要好好想想的,”她低着头,侧过脸睨他,“你的英文名是谁起的?”Ъiqikunět “我出国那年,办签证之前,从网上搜了几个名字,然后抓阄,抓中这个。” 许栀:“……” 这么敷衍的吗? 她说:“不过这个名字其实不错,我以前喜欢过一个美剧的男主角也叫nate,超级帅。” 梁锦墨蹙眉,就听见她又道:“就是太渣了,脚踩两条船。” “……”他问:“你喜欢那样的?” “不是,看到他脚踏两条船,我就不喜欢了……”她想起什么,又赶紧和他说:“我不喜欢那种人,我也绝对不会做那种事。” 梁锦墨:“……” 许栀现在不放弃任何一个表忠心的机会,只是,男人看起来无动于衷。 他说:“看邮件吧。” 许栀心底叹气,在酒店楼下那会儿,她还以为她已经将他哄好了呢,现在看来,果然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她俯身,仔细看邮件。 书桌这里空间有限,两个人挤在电脑跟前,许栀还有点近视,得凑屏幕跟前,姿势不免就有些别扭。 许栀余光里能看到男人的侧脸,距离很近,她有些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 梁牧之之前的话忽然掠过脑海,他说她情人眼里出西施,错把丑男当成宝。 她想他就是酸,梁锦墨就是比他帅。 距离这么近,她都挑不出梁锦墨这张脸的缺点,而且她发现,他不但是冷白皮,怎么皮肤还那么细腻啊,都没毛孔的吗……筆趣庫 梁锦墨盯着屏幕,平静发问:“看够了吗?” 许栀脸一热,生硬狡辩:“我没看你!我在看邮件。” 她注意力赶紧回到电脑屏幕上,被人发现,她耳根又悄悄红了,不敢再分心,专心地和他说起邮件内容。 对方指名道姓,就是要和他合作,而不是找梁氏或者团队,通篇翻译下来,许栀又有点儿颓。 她想起来了,她现在不能只顾着儿女情长,她还得找工作呢。 梁锦墨都这么厉害了,想要追上他的步伐好难。 梁锦墨也不知道就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许栀怎么就忽然蔫吧了。 她给他转述完邮件全部内容,直起身的时候,眼神都是失落的。 他正想说点什么,许栀的手机就先响起来。 她手机就随手塞在牛仔裤裤兜里,拿出来看了一眼,立刻皱眉,“是梁牧之。” 她同他解释:“我刚刚发信息告诉他订婚是我的主意,他可能是想要问清楚,我去接一下,可以吗?” 说话间,她已经转身,准备要走。 但还没迈步,视线也盯着他。 在梁牧之的事情上,她不想对梁锦墨有任何隐瞒,现在他们的关系本来就还不稳固,她不想再产生什么误会。筆趣庫 梁锦墨深黑眼眸锁在她脸上,开了口:“就在这里接。” 许栀:“啊?” 梁锦墨身子侧了下,大班椅往后滑出一截,他忽然抬手,长臂一伸,直接勾住她细腰,将人往自己这边带。 许栀猝不及防,就被他这个动作带得,一下子坐在了他腿上。 她惊呼一声,身子不稳,感觉自己快掉下去,他及时伸手,揽住她后腰。 等反应过来,许栀心有余悸,空着的手已经将他衬衣袖口的布料抓皱。 现在她就侧身坐在他腿上,只是微微一侧过脸,两人的目光就交汇在一起。 呼吸也是。 许栀心跳很快,有点紧张,放开他的衣袖,却又觉得自己被期待已久的木质香包围,男人的手还在她腰间搂着,存在感十足。 梁锦墨又说了一遍:“就在这里接。” 她印象里,好像没见过他这么霸道的样子,不过…… 毕竟对方是梁牧之,他可能还是在意的吧,她想着,没有拒绝他的要求,直接按了接听。 第125章 我错了,你能不能再原谅我一次? 电话接通,许栀习惯性地“喂”了一声。 那头却一片安静,她蹙眉先开口:“梁牧之?” 那边总算出声:“你那条消息,是什么意思?” 梁牧之的语气凉凉的,因而显得有些尖锐。 许栀说:“就是字面意思。” 梁牧之:“我不想和你吵架,栀子,我很累,昨晚半夜我才到北城,去你家找你没找到,想和我爸问问梁锦墨住哪家酒店,却被我爸教训一通,现在保镖又开始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许栀顿时了然,看来这少爷又被关起来,这才没能来酒店闹事。 她语气很淡:“这是你的事,没必要汇报一样告诉我。” 那头沉默几秒,又问:“你说的是认真的?真打算跟着那个私生子?” 许栀现在对“私生子”三个字很敏感,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梁锦墨。 这个距离下,电话里的声音他听得清清楚楚。 他脸上没表情,只是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她对电话那头的梁牧之说:“你不要这样说锦墨哥哥,他现在是我的未婚夫,你要是改不掉这种说话方式,我就挂了。”httpδ:Ъiqikunēt 又是沉默,片刻后,梁牧之咬牙切齿:“许栀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我承认订婚之前离开是我不对,但你有必要这样?为了和我置气,随随便便拉人订婚就罢了,还选梁锦墨,你真是清楚怎么气死我……” 许栀赶紧插话:“我选他,不是因为和你置气。” 梁锦墨本来就不相信她对他的感情,现在梁牧之说这话,误导性太强了,她对梁牧之说:“你不了解我和他之间的事,我选他是因为我想要和他在一起。” 梁牧之怒极反笑,“你和他之间有什么事?怎么着就想要在一起了……这么多年你和他说过几句话?我才是那个二十多年和你一起长大的人。哦对了,我想起来了……小学的时候我们一帮人教训他,你也跟我们一起,你撕了他的试卷还是课本来着,怎么,梁锦墨是吗?你觉得他会因为这个喜欢你?我说你该不会是个吧,是不是想找个好欺负的,毕竟除了他,到了其他人面前,你都缩头缩脑地像个鹌鹑,只有他可以任你碾。” 许栀攥着手机的手指收紧,面色有些僵硬。 她甚至没勇气再去窥梁锦墨的脸色,语气硬了些:“梁牧之,你适可而止,无论过去如何,现在我和锦墨哥哥在一起,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管。” 那头又不说话了。 许栀说:“说完了吗?说完了我就挂了,以后你别再……” “栀子……我对你来说,已经是外人了吗?”梁牧之再开口时,嗓音有些哑,语气也显出几分鲜见的脆弱和无奈,“本来我才是你的未婚夫……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但订婚那天情况特殊,陈婧差点跳楼,我当时心里很乱,也很慌……我不想担上一条人命,你懂吗?我实在没办法才走的。” 这次轮到许栀沉默,从滑雪场的事情之后,她就觉得陈婧是个疯子。 陈婧对梁牧之的独占欲那么强,能情绪平稳接受梁牧之和她订婚才奇怪,只是她确实没想到,陈婧采取的手段会这么极端。 她想到这,冷不防的,腰间那只大手忽然动了下。 男人的掌心隔着针织衫贴上她腰侧,她条件反射地缩了下,思绪也被拉扯回来。 她忍不住看了梁锦墨一眼。 他静静地盯着她,视线指了指她的手机。 她没读懂这个眼神,是要她快点挂电话吗? 她和梁牧之说:“这些是你和陈婧的事,与我无关,我只知道你失约了,你选了陈婧就应该想到后果。梁牧之,有些事你应该明白,你和我都不是当初的样子了,不可能还像小时候一样,而且……” 她顿了顿,“我也不会再和你维持表面的朋友关系,依你过去对锦墨哥哥的所作所为,我不骂你已经是给你面子了,希望这是我和你之间最后一次通话。”ъiqiku 梁牧之从这话里清楚地听出了了断的意思,他脑子都空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不懂,他只是离开了不到三天而已。 他和许栀认识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啊……一个人的一生,才有几个二十年? 许栀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也是他迄今为止的人生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总是很安静乖巧地呆在他身边,一点脾气没有,温柔地包容着他,这段日子两人之间有了矛盾,渐行渐远,他无法适应,是他主动要同他和好的。 他希望他们可以一直像小时候一样。 然而…… 许栀冰冷的声音又传来:“我挂了。” “栀子!” 他喊出声,不愿意承认自己心底居然是恐慌的,他害怕。 像是什么类似于氧气一样的东西,无比熟悉,却又要从身体中逐渐抽离,他攥紧手机,很久才艰涩地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错了,你能不能再原谅我一次?” 那声音居然是有些卑微的,这好像是他头一回这么低声下气和人服软。 许栀给他的回应,是挂断了电话。https:ЪiqikuΠet 梁牧之浑身冰凉,坐在床上,呆呆地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心口好像被剜了个洞,痛得很尖锐。 这次好像和从前不同,他有预感,许栀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原谅他了,她甚至不愿意听到他的声音,要和他划分楚河汉界。 她要和梁锦墨在一起,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她选择那个私生子做了她的未婚妻,现在梁正国还要他们结婚……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六神无主,不知道要怎么办。 在满屋的狼藉里,他低下头,瞥见刚刚被他摔在地上的相框。 里面还是他十六岁那年夏天,和许栀一起去参加海边夏令营时拍的合照。 许栀那会儿是齐刘海,看着更乖了,他们在海滩上并肩站着,被太阳晒得眯起眼笑,许栀站得拘谨,他大大咧咧随意比了个剪刀手。 他们看起来都很开心。 他半跪在地上,捡起相框。 玻璃已经碎了,划破手指,他感觉到了,却无心理会,只是怔怔地盯着那张照片。 这本来应该是属于他的,却被梁锦墨抢走了。 第126章 他是我的,谁也不能抢。 许栀挂断电话之后,惴惴看向梁锦墨。 她其实有点后悔,本来答应当着他的面接电话是为了让他安心,可是梁牧之哪壶不开提哪壶,句句都触雷点。 现在他安不安心她不知道,但她自己是没法安心了。 她小心翼翼窥他神色,但什么也看不出来,他还是没表情,深黑的瞳仁像不见底的寒潭。 两人对视,她先败下阵来,“梁牧之这人,说话就是难听,你就当没听见,行吗?” 梁锦墨不语,微微垂眸。 “我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跟他置气,真的,我……” 许栀觉得自己嘴拙,怎么就解释不清呢,她声音小了点:“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你相信我,原谅我……” 她有些无力,她也知道自己犯的错误太多,很难弥补。 换位思考,如果她是梁锦墨,大概都不一定能原谅对方,她对他的伤害不止于最初的霸凌,还有后来的一次又一次忽视和放弃。 曾经她对梁牧之也是有感情的,但是一次又一次被消磨光了,现在她对着梁牧之心如止水,那他呢…… 她有些害怕,怕自己也抓不住这个男人。 梁锦墨垂着眼,好一阵才出声:“很多事,不是靠嘴说的。” 许栀一怔。 “我很难相信任何人,”他道:“因为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但……” 他停了下,“如果等过十年,二十年……或许等我头发花白那天,你还在我身边,我就不用再担心你会走。” 许栀抿唇,眼底迅速湿润。 像他这样一个人,小时候就经历被母亲抛弃,被父亲嫌弃,又怎么可能会对一段感情有安全感。 这一瞬,她心底的悔恨简直要将她吞没,之前放弃他,是她做得最过分的一件事。 她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搂住他的脖子,紧紧抱住他。筆趣庫 “我不走……以后你赶我我都不走了,十年,二十年……一辈子都是,等你头发花白,我也是个老太婆了,我就守着你……”她喉头有些哽,“你不相信就等着看……我还要和你埋一起。” 梁锦墨没有说话,半晌,他微微低下头,鼻息间是她身上熟悉的馨香,他有些恍惚,搂着她细腰的手忍不住收紧。 她回来了,可这一切对他来说始终没有实感。 下午周赫回来了,没敲门,直接用房卡开的门,像回自己家。 许栀这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她还没有和梁锦墨将她住这里的事情敲定下来。 而且现在…… 她看着大摇大摆在沙发上葛优瘫,一副主人公模样的周赫,感觉眼前又拦着的山又加了一座。 她追男人的路怎么这么坎坷啊。 趁着梁锦墨去书房开视频会议的时候,许栀问周赫:“你怎么会住这里啊?” 周赫正玩游戏,闻言按了暂停,将手机扔一边,这才看她,“你说呢?” 许栀满脸问号,“我怎么知道?”筆趣庫 周赫哼了一声,显得非常傲慢,“前一段时间,我们老大酗酒,夜夜宿醉,我怕我不在这里,他哪天给自己喝得嗝屁了都没人知道。” 许栀默了几秒,“你太浮夸了。” 梁锦墨或许会消沉,但她觉得不至于酗酒到夜夜宿醉。 周赫心底承认自己夸张,但他就是不太想让许栀好过。 亏他当初还挺支持梁锦墨和许栀在一起的,甚至还做助攻,谁能想到这小姑娘看着像个温顺的小绵羊,耍起男人来一点不手软。 可梁锦墨情况特殊,这么多年除了她就没别人,周赫是知道梁锦墨这些年一直过得不好,真的很希望他能在感情上平顺一些,有个好结果。 许栀作为邻居,多少也知道梁锦墨的情况,还能做出那种甩了他和梁牧之订婚的决定…… 就连周赫都觉得,梁锦墨确实好像个备胎。 他打算和许栀好好说道说道,“我听杨雪说,订婚那天,是你决定临时换人的,是吧?” 许栀点点头。 “那你怎么不选别人呢?”周赫死死盯着她,“你不就是看我们老大好欺负?” 许栀拧眉,“我选他是因为想和他在一起。” “想和他在一起,你们早就在一起了,你又跑去和梁牧之订婚,你觉得这合理吗?” 许栀想起许何平的威胁,那堆糟心事儿她现在实在不想提,说:“我当时有苦衷的。” 周赫本来已经坐直了身,闻言又靠回沙发上去了,“我不管你什么苦衷,我们老大需要的,是一个满心满眼是他的姑娘,肯全心全意对他,不会伤害他也没那么多破事儿的,他父母的情况你也知道,他那个成长环境……我就是觉得,这世界欠着他的,总得弥补他一下吧?” 许栀放在双膝上的手慢慢攥了起来。httpδ:Ъiqikunēt 她也这样觉得。 周赫继续道:“但结果遇到你,这叫弥补?这是又一记重击。” 他想起什么,气呼呼道:“我打算再给他介绍个姑,我认识的美女也不少……” 许栀闻言,瞪大眼,“不行!” 她嗓音拔高了一点,又赶紧噤声,扭头小心地看了看书房方向。 还好,因为是视频会议,梁锦墨将门给关上了。 她回头看周赫,有点着急:“你怎么能给他介绍姑娘?” 周赫看她着急,反而慢条斯理:“我怎么就不能?” 许栀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他有我了!” 这种肉麻的话,说出来总有点羞耻感,且还是对着周赫这个外人,但是她顾不得了。 “我知道你是他兄弟,为他着想,你骂我我都受着了……”许栀脸色难看,“我知道我对不起他,所以我一句都不反驳,你想骂还可以继续骂,和我摆冷脸也没关系,但……但我不准你给他介绍姑娘,他是我的,谁也不能抢。” 周赫有些愣。 许栀这样,还挺凶的。 两人正僵持着,书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梁锦墨站在书房门口,蹙眉问:“你们吵什么?” 周赫没吭声。 许栀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什么,立刻开口,先发制人道:“我和周赫在商量,我要搬过来住了,他住这里会不会不太方便。” 这手段不太好,她也不想的,但这也是周赫逼她的,给梁锦墨介绍姑娘就等于是她的敌人,她得彻底绝了他这心思。 等她和梁锦墨同居了,看周赫还怎么给他介绍姑娘。 第127章 你要不要来次卧,和我一起睡? 周赫都惊了,他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瞪着许栀,“我刚刚跟你说的根本就不是这事儿……不是,你要搬过来?” 他算是反应过来了,“难怪你要问我为什么住这里。” 许栀面色微红,死撑着道:“你自己就不觉得你住这里不方便?” 梁锦墨已经走过来,周赫又大爷一样靠回沙发,“我觉得挺方便的。” 许栀:“……” 梁锦墨刚在沙发上坐下,她就很哀怨地看了他一眼。https:ЪiqikuΠet 梁锦墨觉得莫名其妙,问她怎么了。 许栀还没说话,周赫先哼哼一声,“老大,你这位新晋未婚妻,是想赶我走呢……” 许栀赶忙说:“我没有那个意思。” 她觉得周赫怎么就像个难缠的恶婆婆似的。 周赫有心给她添堵,“那太好了,你要搬过来就搬过来,我不介意,反正这里有两个卧室,我和老大睡一间就行。” 许栀:“……” 周赫这话说的,就像他是这里的主人似的。 她错了,以前她最怕那些严词说教的长辈,现在她发现像是周赫这种人,平日插科打诨好像很逗,真生起气来,更难对付。 梁锦墨看了周赫一眼,“我不想和你睡一间。” 周赫说:“那也没事,我睡沙发,你看这沙发多大,我可以横着躺,竖着躺,倒着躺……” 他一边说话一边换姿势展示,许栀真是没眼看了。 敌人脸皮比她厚的时候,厚脸皮这招好像就不奏效了,她心底已经竖起小白旗,但看了一眼梁锦墨,她又不甘心。 算了……别人都不重要,她问梁锦墨:“锦墨哥哥,我可以搬过来吗?万一梁牧之闹事,我也能把他赶走的。” 周赫这会儿给自己挂在大沙发的边儿上,闻言,视线立马投过来。 梁锦墨没看周赫,他语气很平,也听不出什么情绪:“随你。” 许栀心底松口气,感觉自己又可以了,她看向周赫,“那我今天就搬过来。” 周赫哼哼一声,“我可不帮你搬东西。” 许栀觉得他实在很幼稚。 她根本没多少东西要搬,毕竟才和赵念巧从家里出来不久。 不过她还是回了梁锦墨那套房子一趟,除了取一些生活必需品,也是要和赵念巧说一声。 这趟是梁锦墨送她去的,他们进门时,赵念巧正在阳台和人打电话。 许栀拉着梁锦墨先在沙发上坐下来等。 赵念巧这通电话讲了很久,听内容,好像是有朋友要给她介绍什么工作,但是工作地点在卞城。卞城是海滨城市,距离北城非常遥远,乘飞机过去也要五个多小时。 赵念巧最后说了句要先考虑考虑,就挂了电话。 她回到客厅,和梁锦墨还有许栀打招呼。 许栀问:“妈,你要去卞城吗?” 赵念巧:“还不确定,不过这个工作机会确实不错,不嫌我年龄大,也稳定,待遇各方面都很不错,是我大学同学开的公司,前景很好。”筆趣庫 许栀微微蹙眉,没说话。 按理说她是个成年人了,不该抓着妈妈不放,但她和赵念巧之间的母女关系特殊,是最近才稍微亲近起来的,她就有些不舍。 赵念巧也不是不清楚许栀的想法,她这个当多少也有点不舍,她说:“还说不准呢,我还没想好去不去,毕竟家里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先等等看你爸那边的情况再说吧。” 许栀闷闷地“嗯”了一声。 气氛略微凝滞,许栀旁边的梁锦墨垂眸几秒,忽然开口,抬头和赵念巧说:“阿姨,我和栀子刚刚商量过,让她先搬我那边去。” 赵念巧一怔。 梁锦墨态度诚恳:“可以吗?” 许栀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她还正在思忖这话要怎么说出口呢,不料他先开口了。 赵念巧扫许栀一眼,笑说:“你们是未婚夫妻,住一起天经地义,我这个当没什么好说的,锦墨,你好好对栀子就行。” 许栀去自己房间收拾东西,赵念巧跟着过去帮忙。 进门之后,赵念巧顺手将卧室房门给关上了,问许栀:“想好了?” 许栀愣了一下。 “你这次过去,可和以前不一样了,”赵念巧压低声说:“我是很支持你们在一起没错,但你以前欺负过锦墨,还抛弃过他,这事儿我是才知道,就算你们现在看着没什么问题,这些事也会成为他的心结,你想好怎么让他解开心结了吗?” 许栀没想好,她现在完全是走一步算一步。 她想了想才说:“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我至少得先呆在他身边,不然,总感觉我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 赵念巧还是有些担忧的:“如果他心底还在意以前那些事……” 许栀低下头,“我之前回家,答应我爸和梁牧之订婚,也有这个原因,我怕锦墨哥哥想报复我……不过这次我想清楚了,我不想后悔或者有遗憾,就算是冒险,我也愿意,万一……万一结果不好……” 她抬头,看着赵念巧,“那也是因为我曾经做错了,我不够好,没什么好怨别人的,我会自己承担,至少我努力过了。” 赵念巧走过来,摸摸她的头,“那就去吧。” 许栀所有的东西满打满算,才装了一个手提包,一个塑料袋。 从卧室出来,她闻见了空气里的烟味儿,扭头朝着客厅看过去。 梁锦墨将手中的烟在烟灰缸里按灭,这才站起身,朝着她走过来,帮她拎东西。 两人告别赵念巧下楼,许栀敏感察觉,梁锦墨身上的气息有些冷。 她其实没明白,他怎么就又不高兴了。 梁锦墨不高兴的时候,身上的气压很沉,身边的人也会有压力,许栀想问的,但是又有点怕。 回到酒店套房里,晚饭是三人一外卖。 饭后许栀发现一件事,她原来睡的次卧里,好像有人住。 她跑到客厅问,周赫说:“哦,你那个房间这几天是老大在住的。” 许栀有点不解,她住的是次卧,按理说周赫来住也应该是她这间次卧,结果梁锦墨反而是将他自己的卧室让给了周赫这个客人。 不过现在她来了,梁锦墨还是将她安排在次卧里。 至于周赫,到了临睡前,大摇大摆去了主卧,说:“老子怎么可能真的睡沙发。” 梁锦墨换过睡衣,也很淡然:“那我睡沙发。” 周赫一把将他拉回来了,“我和你说,许栀现在就虎视眈眈盯着你,你睡沙发多不安全啊,万一她对你做点儿什么,你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我不放心。” 梁锦墨:“……” 周赫还想说什么,他说:“闭嘴睡觉吧。” 但他没想到,周赫睡觉了,但是没闭嘴。 周赫不仅说梦话,还打呼。 十二点多,梁锦墨拿着被子去了客厅。 许栀一直就没睡着,听见客厅里细微的动静,她下床推开门走过去,在黑暗里发现沙发上多了个人。 她试探着问:“周赫?” 梁锦墨:“是我,你还没睡?” 许栀听到是他,有点高兴,她躺在床上一直在想他为什么和她取过东西回来就情绪低落,想得有点失眠。 暗夜里人大概会更容易打开心防,至少梁锦墨这会儿的语气听着比白天温和了许多。 “我睡不着,”她问他:“你呢,怎么出来了,不是和周赫一起睡吗?”筆趣庫 “周赫说梦话,还打呼噜。” 许栀站在沙发边,听到这句,有点想笑,他好像是有点恼的,但是又很无奈。 她迟疑了几秒,深吸口气,问:“那……你要不要来次卧,和我一起睡?” 第128章 他在吻她。 客厅里没开灯,只落地窗那边投来一片白月光,将整个空间笼在一片昏昧的光线里。 所以许栀也看不清男人的表情,没听到他说话,她心底已经七上八下:他会不会觉得她太不矜持? 她赶紧说:“我的意思是,我不说梦话,也不打呼噜的,不会打扰你睡觉。” 两个人之前也有过睡一张床过夜的经历,虽然时间上过去没多久,但中间经历过太多事,许栀觉得那一夜已经很久远了。 不过她记得那一晚,在他怀里的那种安心和满足。 梁锦墨仍是不语。 深夜,空间静谧到极点,许栀有些尴尬,想要为自己挽尊,“你别多想,别害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这下,男人倒是终于有了反应。 黑暗里,她确确实实地听见了一声轻笑。 她话头一顿,就听见他低沉的嗓音响起:“你能对我做什么?” 许栀心想,那可不一定,她现在厉害着呢。 不过总不能这个时候把人吓跑,她在黑暗里小心地看着他,“那……你来吗?” 梁锦墨的回答是随手折了被子起身。 许栀心口一松。 两人去了次卧,许栀不但关上门,还落了锁。 回到床上,许栀发觉,脑中的神经更加沸腾了,毕竟身边多了一个人。 不过…… 床有点大了,大到两人各盖一床被子也不会觉得拥挤。 梁锦墨是背对着她侧躺着的。 她不喜欢这样,在黑暗里盯着男人肩背看了一阵,她忍不住往他身边靠近,又很克制地停在那里,心底有些怅然。 他在想什么,她一点都不知道,就算这么近,但两人之间好像还是有一道鸿沟。 她小声问:“你今天心情不好是不是?” 梁锦墨说:“没有。” 她安静下来,梁锦墨这个人,如果他不想说,她是很难问出点什么的。 她正有些难受,就听见他又开了口:“如果阿姨去卞城……你有什么计划?” 许栀愣了愣,“我还没想过呢,再说我妈也没决定下来。” 梁锦墨在黑暗里睁着眼,忽然就想起那一年夏天,他过生日之前,擅自做主离开梁家,去小镇上找高莹。 他到得很晚,大概在九点多,不过他其实并没有如传闻所说,在外面站一夜,凌晨时分,高莹就开门让他进去了。ъiqiku 家里有个光膀子的男人,是高莹那个男友,正坐在卧室床头抽烟。 屋子太小,哪怕窗户开着,屋里一股怪味儿还是散不去,高莹好像刚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的,和他打商量:“明天你就回去吧,梁家多好啊,那么大的房子,还有用人伺候呢,住着一定很舒服吧?” 梁锦墨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青春期是他身上戾气最重的时候,他脑中有很多毁天灭地的想法,比如那一刻,他幻想着他去厨房操刀,去卧室杀了那个男人,再杀了高莹…… 不,还是不要杀高莹了,既然她没了男人会死,那他就看着她痛苦到死。 但是沉默过后,他只是喊了一声“妈”。 这个字他很久没有叫过了,他没机会叫。 高莹脸色有些僵硬,她自己好像也始终适应不了母亲这个角色,她努力假装慈爱:“你也看到了……妈这里这么小,让你上的也不是什么好学校,你脑子聪明,学习一直都是年级第一,呆在这小地方多可惜。”biqikμnět 梁锦墨心越来越凉,很久,他道:“那些用人不伺候我,他们故意把我的饭倒掉,我昨天一天都没吃饭。” 高莹一怔,整个空间再次陷入漫长的沉默。 天不知不觉就亮了。 高莹让梁锦墨洗漱,她自己去了厨房做饭。 她现在的男友喜欢吃馄饨,所以她学会了包馄饨,还包得很不错,她给梁锦墨下了一碗。 梁锦墨坐在餐桌边,他已经好久没有吃过热饭了,这顿饭他吃得很慢很慢。 高莹其实很少给他做饭的,她并不擅长烹饪,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包馄饨了。 很奇怪,坐在餐桌对面的这个人,是他的妈妈,他曾经在她的肚子里呆了十个月,他身上流着她的血,但他却越来越觉得她很陌生。 她像是他目所能及的整个世界,永远将他隔离在外。 他忽然觉得,他和这个世界之间仅存的一点点联系,也像是烟雾一般缥缈,仿佛就要消失了。 他的眼眶被热汤熏得发胀发热,视线也一片迷糊,他忽然觉得他自己也快要消失了。 他吃饭的空儿里,高莹接了一通电话,听起来应该是梁正国打过来的,高莹如实说了:“对,他在我这里,你要不派个人过来接一下……好了,我就那么一说,你不接就算了,干嘛说话那么难听……我一会儿送他去车站,让他自己回去。” 后来高莹带他去车站的时候,他非常平静。 高莹只买了一张票,递到他手里,她什么话也没再说,汽车快开走之前,她敲了敲车窗,递给他她刚刚买的饮料和一些零食。 梁锦墨其实觉得自己不该要,他应该很有出息地拒绝,但是没有。 他接过了塑料袋。 他什么都没有,只剩下这些了,袋子里有冰水和饼干,这好像就是高莹能给他的全部。 这一天是他的生日,高莹好像也根本不记得。 回到北城是下午,烈日炎炎,他拎着塑料袋,从别墅区侧门要进去的时候,遇到了许栀。 许栀从大门另一边看到他,四目相对,她第一反应是扭头往周围扫视,看周围有没有人。 天太热了,路上也没几个人。 她看到梁锦墨要走进大门,喊了一声:“喂!” 梁锦墨没理,她一路小跑过去,慌慌张张地将手里一小盒东西往他手里塞。 他都没看清是什么,就听见她小声说:“这个巧克力是我一个阿姨从国外带回来的,很好吃的,我也只有两盒,分你一盒,你别让别人看到啊。” 他没反应,甚至没有接。 许栀扯开他手里的塑料袋,直接塞进去了,然后又强调:“千万别让别人知道我给你这个啊!尤其是梁牧之!” 说完,她做贼似的,扭头赶紧朝着小区里走了。 梁锦墨低头,看清袋子里她塞进来的东西,确实是一盒巧克力,上面的也不是英文,是他看不懂的语言。 他拿着盒子看了很久,盒子被冷冻过,却也逐渐在烈日下,他手中升温。 从那个手电筒开始,她就一直是这样,时不时会塞给他一些小东西,但都是偷偷摸摸的,他总觉得她就像是一阵风,来得突然,去得也快。 但…… 很奇妙,这一天是他的生日,而她给了他一盒巧克力。 他并不爱吃甜食,不过后来很多年,他会回想那盒巧克力的味道。 其实很像许栀,苦和甜交织在一起,让人贪恋,又让人多了几分不确信。 他沉浸在回忆里,却忽然听到身后又有细小声响。 他忍不住翻身,“你不睡觉做什么……” 话没说完,他就在黑暗里,很近距离地和许栀大眼对小眼。 原来她已经挪到这么近的地方了,他愣了愣。 许栀有些不好意思,但反正很黑,他看不到她脸红。 黑夜会助长一些东西,她咬咬唇,鼓起勇气说:“就算我妈去卞城,我也不会去的,我……我想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 她其实也不确定梁锦墨是不是因为这个不高兴,但他刚刚都问了,就还是在意的吧? 她语气郑重了些:“我选你,锦墨哥哥,以后我不会再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放弃你。” 黑暗中,他轻轻地眨眼,喉结滚了滚。 空气安静得就连呼吸都清晰可闻,许栀犹豫几秒,又问他:“我……我能不能拉着你的手啊,就只拉着手行吗……” 她很想再靠近他一点,又怕他不愿意。 她正忐忑,眼前仅有的一点光线也毫无预兆地消失,暗色侵袭过来,唇瓣被温柔触碰。 她脑中空白,直至被他轻柔含吮,才意识到,他在吻她。 ъiqiku 第129章 “等我毕业,我们就结婚,好吗?” 深夜太过安静,所有感官被放大,每一丝细微的触碰都格外刺激。 许栀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还有……亲吻的声音。 实在羞耻,但又忍不住地想要迎合,情不自禁地同他纠缠在一起,被他勾缠着,撩拨着,呼吸急促,身体也在发热。 不过到最后也只是亲吻。 这是个很长的深吻,从轻缓到激烈,又回归温柔。 他的手轻捏着她下巴,细细地啄吻她的唇角,鼻尖,额头…… 许栀觉得心都要化了,莫名的就有点儿想流泪的冲动,她太激动了。 呼吸缓缓平复,梁锦墨欲收回手时,却被许栀一把抓住了。 她在黑暗里眨眨眼,“你就给我一只手吧。” 暗夜里,女声娇软,像在撒娇,不轻不重在他心头落下个软绵绵的钩子。 梁锦墨呼吸有些沉,几番忍耐,沉默过后他掀开了被子,嗓音黯哑:“过来。” 许栀高兴到根本想不起矜持,很顺从地就挪了过去,往男人怀里拱。 梁锦墨抱住她,又低头亲了亲她额角,“满意了?” 许栀脑袋埋在他胸口,点了点头。 “那睡觉?”他说。 她这次特别乖,仰起脸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晚安,锦墨哥哥。” 许栀似乎是安心了,很快呼吸就逐渐匀长。 梁锦墨却还睁着眼,在黑暗中听着怀中人的呼吸。 良久,他又在她发顶轻轻落下一个吻,抱着她的手臂又略微收紧了几分,这才阖上眼。筆趣庫 翌日。 周赫一大早上起来就开始咋呼了。 “老大,你怎么能这样?你知不知道早上我睁眼没见着你有多着急?” 梁锦墨在洗漱,周赫跟在后面,像一只蜜蜂,一直嗡嗡嗡。 “男人要学会矜持!矜持懂不懂!你不能这么送过去!” 梁锦墨不胜其扰,擦干脸上水珠,回头瞥他,“你对女人矜持过吗?” 周赫被这问题噎住了。 梁锦墨:“以前你追商学院的那个韩国女生,别人都说你是她的舔狗。” 周赫脸都涨红了:“那……那不一样!” 梁锦墨走到门口,说:“别挡道。” 周赫泄了气,一边让开路一边嘀咕:“为你好你还不听,我就算做舔狗,也不是非谁不可,追不上我就换一个,我比你潇洒多了。” 梁锦墨没理他,直接出去了。 今天是星期天,三人一起吃过早饭,许栀决定要干点儿正事,她向梁锦墨借了笔记本电脑,开始完善自己的简历,想争取今天到明天投出简历,看下周之内能不能参加面试。 梁锦墨照旧在书房里忙,周赫兀自郁闷一阵,接水的时候走到书房门外,他听见书房里的说话声。 过去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许栀也去书房了,抱着笔记本电脑,指着屏幕在问梁锦墨什么问题。 梁锦墨和她说话的时候会低头,表情平静,周身气息很温和,语气里也透着耐心。 原来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是这样的…… 其实还挺新鲜的,梁锦墨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无论对男人还是女人,通常他给所有生人的印象都是阴沉,难以接近。 周赫悄悄地看了一会儿,就若有所思地去接水了。 这天下午,梁锦墨和周赫要见客户,出去了一趟,杨雪趁着这个空儿过来找许栀。 杨雪没有平日里那么活泼,原因是,她失恋了。 程宇告诉杨雪,他之所以答应进梁氏,是为了一个女人,那女人已经在梁氏做了个基层管理,标准ol风的御姐。 许栀听完,立刻就想到她之前在商场见过的,那个和程宇在一起的女人。httpδ:Ъiqikunēt 杨雪垂头丧气:“原来他喜欢那种成熟的,唉,我是不是看起来真的很幼稚啊?他说我幼稚。” 许栀看了一眼杨雪。 确实幼稚…… 她安慰杨雪,“你别难受了,感情这种事,很难勉强的。” 杨雪悻悻的,“栀子,我好羡慕你,小梁总对你真好,就算你中途开小差去和别的男的订婚了,他还是愿意接纳你,你要搬过来,也顺利搬进来了,你说我对程宇都一心一意了快三年了,为什么他还是不肯看我一眼啊?” 许栀神色卡顿了下,“……不是在说你的事吗?” 杨雪说:“我就是有感而发嘛,两情相悦好难啊,程宇真是一块石头,小梁总看着比程宇高冷多了,但是私下里却很会疼人。” 许栀心底叹气,她也很难的好不好,现在虽然有了一丢丢进展,但她也知道,他们只是暂时关系缓和了,想要完全解开梁锦墨的心结,还差得远。 梁锦墨和周赫傍晚回来,看到杨雪一脸沮丧,听到她是失恋了,周赫大手一挥,很豪气地说要请大家喝酒,顺便让杨雪一醉解千愁。 杨雪积极响应,于是四个人就去了酒吧。 许栀不敢多喝,手边是梁锦墨点的一杯低度数果酒,她只浅浅抿了几口。 但杨雪是真的来买醉的,很快就喝得不省人事。 杨雪的酒风和许栀差不太多,现在失恋了,就更上一层楼,醉眼迷离地扯着周赫的衣领,问周赫她到底哪里不好。 最后没办法,周赫只能提出先送杨雪这个醉鬼回去。 梁锦墨和许栀站在酒吧门外,看着周赫扶着杨雪上出租车。 出租车离开后,许栀也有些怅然,说:“你知道吗?杨雪追了程宇快三年了呢。” 梁锦墨不知道,也不感兴趣,他对别人的事情一般很冷漠,这是骨子里的毛病。 许栀回头看了他一眼,提议说:“我们走回去吧。” 这里距离酒店,不过两个街区而已。 梁锦墨没有反对。 春节快要到了,街道边的商铺也挂上了喜庆的装饰,节日的氛围逐渐浓厚,因此就算有些愣,路上也有三三两两的行人。 两个人并肩走,途经一家酒店,许栀想起什么,和梁锦墨说:“你记不记得我们重逢那天?就是下雪那天,我没地方住,你收留了我一晚。” 梁锦墨轻轻地“嗯”了一声。 许栀将望着酒店的视线收回,“那天晚上,我本来在这家酒店,梁牧之为陈婧打了架,我去保释他,出来到这里,结果发现他们早就订了一间大床房,我也是那天才知道梁牧之交女朋友了。”biqikμnět 梁锦墨没有说话,他当然记得那一晚。 在安排她在次卧休息后,他在主卧里,辗转反侧大半夜,她的出现,好像在平静的湖面扔下一颗石子,荡起久久的涟漪。 她说她从来没有和梁牧之在一起过,他的神经因为这句话而亢奋不已。 他知道许栀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些。 许栀一边往前走,一边继续道:“我以前确实喜欢过梁牧之,也想过和他结婚……但,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被长辈念叨娃娃亲的次数太多了,这样潜移默化,好像已经为我安排好了未来,你也知道,以前我没有什么想法,全都听他们的。” “我现在可以很平静地和你说这些,因为我对梁牧之是真的完全没有感觉了,说出这些事也不会觉得难受,我觉得与其对过去这些事遮遮掩掩,不如正视,我已经将过去放下了,无论你和梁牧之之间有过多少矛盾,我不想让他这个人再成为我们之间的问题,现在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以后也一样。” “我和你在一起,确实没有想那么多,那是因为,遇到你,我才是真正的第一次谈恋爱啊,”她声音小了一点,往他身边走近了一点,“他们都告诉我你不好,说我不应该和你在一起,但这是头一回,我心里的声音压过了他们的声音,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自己设想过未来,不过……” 她顿了顿,“现在我有在想。” 梁锦墨脚步顿住,侧过脸睨着她。 许栀也停下脚步,两个人站在一个比起繁华大道略显清冷的街角。 许栀说:“我以前告诉过你,只要你愿意等,会遇到关心你的人,喜欢你的人,会结婚,甚至有孩子……” 她心跳很快,手在棉衣衣兜里,攥得很紧。 “我想做给你这一切的那个人,锦墨哥哥,”她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的双眼,“等我毕业,我们就结婚,好吗?” 第130章 锦墨哥哥,我是你的了。 冬天夜晚的户外,许栀放在衣兜的手攥成拳,掌心居然渗出汗来。 她真的说出来了。 这些话她从下午到晚上一直在斟酌,杨雪的话多少也有点儿刺激到她,她知道对梁锦墨来说,梁牧之这个名字有多敏感。 他从小就一直生活在梁牧之的阴影之下,在她和梁牧之将要订婚之前,他们在他房间的那次见面,他的话她一直都没忘记。 他问她:“从小他就什么都有,就连你也是他的……凭什么?” 他不知道那个时候,她有多心疼。 两情相悦确实来之不易,这一次她也并不想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主动求婚就是她的决心。 然而…… 时间过去半分多钟了吧,梁锦墨一言不发。 许栀心底忐忑,却不想收回自己所说的话,她是真的想和他结婚。 不是像订婚那时怕被人非议,所以临时拉他来帮忙的性质,这些话,都是她深思熟虑过后才说出的。 有行人经过,许栀觉得身体有些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心好像也凉了下来,她低下头,“没事……不用着急回答,你可以考虑一下的,我知道结婚这种决定很难做。” 她没说算了,只说让他考虑,虽然她急于得到答案,但却也只能将决定权和主动权都交给他。 她仰起脸,刚想说我们回去吧,梁锦墨却在这时终于开口:“你一定要在路上说这些?” 他深黑的眼眸盯着她,里面情绪难辨。 许栀一愣。 她没懂,“路上怎么了?” 梁锦墨别开视线,喉结滚了下,又回头睇向她,“外面冷,回去再说。”筆趣庫 许栀脑子就乱了。 如果要接受,完全可以直接答应的,为什么要回去再说?难道是要拒绝? 只有拒绝才需要长篇大论说明理由,接受就几个字,她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她感觉脑子都嗡嗡地响,很杂乱,只剩下一个想法:完了,梁锦墨要拒绝她的求婚。 这应该是她这辈子唯一的一次了,主动和男人求婚这种事,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现在居然做了,还要被拒绝。ъiqiku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拒绝,尤其是他的拒绝,她害怕。 她其实没有想过他会这么不客气,本能地就想逃,偏偏梁锦墨脚步还很快。 临到酒店楼下,她忽然开口:“我……我想去超市买东西。” 梁锦墨:“缺什么,等下打电话让酒店的人送过来。” 许栀还想找借口,男人手伸过来,不由分说地牵住了她的手,将她往酒店里带。 她脑海空空,被他就这样拉进电梯里,心底凄凄惶惶的,被拒绝之后她要说什么啊…… 尴尬丢脸就算了,还会难受的啊。 电梯停下来,她被他牵着手带出去,等走到房间门口,她还本能地抗拒。 进门之后,他一定就要说拒绝的话了。 梁锦墨放开她的手,用房卡开门进去,回头看着站在门外的许栀。 她双脚定在原地,没有要走进来的意思,头很低,整个人显得不太有精神,和刚刚求婚时截然不同。 她脑中天人交战,不知道要不要走进去,可是不进去又要找什么理由? 正迟疑着,手腕处一紧,她猝不及防地,就被男人拉了一把。 他将她直接拽进自己怀里,然后关上门。 许栀有些懵,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被他抵在门板上,他低头吻下来。 这个吻来势汹汹,许栀一时忘记呼吸,唇舌都被占据,她心跳杂乱无章,被困在男人坚硬的胸膛和门板之间,她忍不住伸手,紧抓住他风衣衣襟。 她有些腿软,他吻得太深入,翻天覆地地搅,她觉得眩晕,要攀附着他才不会滑下去。 男人像是洞悉一切,手臂紧揽在她腰间,给她支撑。 他短暂地离开她的嘴唇,两个人呼吸凌乱地交缠在一起。筆趣庫 许栀喘着气,唇瓣殷红而湿润,眼底雾蒙蒙,像是被欺负得狠了,她懵懂地望着他,“你怎么突然……” 他将她抱起,放在立柜的上面,哑声开口:“以后那种话……不要在路上说。” 许栀下意识地“啊”了一声,“什么?” “我忍不住。”他说完,就着这个她高他低的姿势,又吻了上去。 许栀被亲得晕晕乎乎,她明显感觉到他好像是有些激动的,微凉的手很快就伸进她衣服里。 她被冰了下,短暂回神,一把按住男人的手。 此时这只手不上不下,正卡在她胸口。 她红着脸喘息,“你……你这是答应的意思吗?” 她做什么事都较真,非要问个清楚。 他微微抬头,与她四目相对,眸底暗色涌动,却又无比专注。 对视间,许栀感觉自己仿佛要陷进那汪深不见底的黑潭。 男人的一只手举起,她感觉到他的掌心紧紧贴合着她的颈动脉,手指拢起,按在她咽喉位置。 “这次是你说的,我不会给你留后路,”他嗓音仍是黯哑:“如果你再失信……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 许栀抬起手,覆在他手背,丝毫不惧,她甚至往前,将细弱的仿佛一掐就断的脖子往他掌心贴得更加严丝合缝,“你不必给我留后路……我自己也不会给自己留后路,锦墨哥哥,我是你的了。” 第131章 锦墨哥哥,你怎么那么厉害啊。 后来,许栀是被梁锦墨抱进卧室里的。 具体细节对她来说因为混乱而有些模糊,只记得他们急切地缠吻在一起,她的外套是被他脱掉的。 倒在次卧的床上,男人覆上来,那股熟悉的木质香密密实实地倾轧过来,他捏着她的下巴同她深吻,舌尖的触碰反复点燃了一把火。 他喝的是啤酒,同她嘴里的果酒味儿混在一起弥散,涩意里带上甜香,酒精像是这个时候在身体里无休止地蒸腾,她有种缺氧的错觉,却又沉溺其中。 打底衫连同里面一件被一起推上来,腰腹到胸口立刻就感受到空气里的一丝凉意,不过下一瞬,又因为男人的亲吻和而升温。 两个人显然都有些失控,但没人想要控制。 许栀情难自抑地仰起脸深深吸气,卧室里没开灯,月光透进来,她眼底一片水雾,正想伸出手抱住他,忽然就听见了手机铃声。筆趣庫 是她的手机铃声,她循声扭头,声音从客厅传来,她想起,手机被放在她外套口袋里。 她身上的男人好像浑然不觉,亲吻她时也像工作一般专心致志,她低头时,冷不防瞥到冲击力极强的一幕。 向来被包裹严实的地方彻底袒露,任男人随意欺凌,白皙的肌肤上甚至留下很明显的红痕。 他的力道是有些重的,她不知道是不是在发泄什么,就算是发泄她也认了,但…… 手机铃声没有停,她手推在他肩头,“我……我的手机在响。” “别管。” 许栀也不想管的,可停了的铃声很快又响起。 梁锦墨的吻最终停在她腹部,他温热的呼吸扫过那片皮肤,她就忍不住地战栗。 他抬头起身时,脸很黑,“谁的电话?” “我哪知道?”她气息还是很乱,又觉得他这样,其实不太像他。 他应该是沉稳冷淡的,但原来在床上也会有急迫的时候,被打断也会不高兴。 但这种反差让他更真实了,她忍不住摸他脸颊,又讨好地亲他唇角,“接个电话就一会儿,我们还有整个晚上,还有明天,后天……还有后半辈子呢。” 许栀现在很会说话,无论是怼人还是说情话,都是信手拈来。 梁锦墨觉得,她这张嘴,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偏生他是吃这套的,他又重重地亲了她一下,然后帮她简单整理了下衣服。 等他起身,她立刻下床,跑到客厅去找自己的手机。 铃声已经是第三次响起了。 她翻出手机,一边按下接听,一边将刚刚没能完全复位的往下轻拽。 来电的是赵念巧,电话一接通,赵念巧就问她在做什么,“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许栀脸颊滚烫,总不好直说,便道:“刚刚从外面回来,没听见手机响。” 那头安静几秒,赵念巧说:“我话可得说在前头,虽然你们已经订婚了,但结婚之前可别搞出孩子来啊。” 许栀脸爆红,“妈!” 赵念巧语重心长,“我没开玩笑,这点很重要,虽然我很支持你们在一起,但这步骤不能乱。” 许栀支吾着,“知道了。” 她也有点冷静下来了,今晚确实冲动,最初她其实只是想要和梁锦墨好好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没想到会发展到这步。 赵念巧在那头又开口:“我打电话给你是有点儿事的,下午那阵子你爸给我打电话了。” “啊,”许栀立刻紧张起来,“他说什么了?你们又吵架了吗?” 赵念巧呵呵地笑,“你肯定想不到,他态度特别好,问我们现在住在哪里,生活习惯吗,还问你和锦墨怎么样了。” 许栀拧眉,充满疑惑,许何平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好心的。 赵念巧说:“你爸开始怀柔了,我觉得这事儿有蹊跷,打电话给他助理一问,果然……”biqikμnět 许何平态度之所以转换,确实有原因。 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个早上,他原本死活谈不下来的一个投资方主动来找他,态度还格外热情。 两人在办公室里寒暄过后,那人委婉提起梁锦墨,说是想要和梁锦墨合作,看许何平能不能牵个线。 许何平当时有些懵,脑子转得也慢,反复和对方确认了几回,对方确实是要找梁锦墨没错。 许何平很讶异地睁大眼,完全不能理解。 对方解释说,其实之前在国外曾经有幸和梁锦墨的导师合作过,美国那边it技术确实比国内更先进,他们现在试图摸索的全自动智能助理需要非常专业的团队,但放眼国内,顶尖的团队就那么几个,都被其他公司重金垄断,梁锦墨的团队他们之前也接触过,但梁锦墨在梁氏太忙了,就一直没能好好说上话。 “许总你不知道吗?你这个女婿,在国外的时候带的团队就炙手可热,我是真没想到他会回国来发展,他的团队来了之后,听说这个圈子就更卷了,他的导师是世界顶级的计算机语言架构师,带出来好多专业的顶尖大佬,他有这样的人脉,现在想做互联网渠道的,谁能不想和他合作啊。” 许何平都听愣了。 他思想守旧,以前做实体,后来转型自己做分销渠道,但大都是传统渠道,公司里不是没有互联网渠道部门,但是他并不太重视,觉得投入产出比不合理。 他没想到,原来梁锦墨在别人眼中,还是这样一个人才。 对方和他谈了很久,言辞中委婉表示,只要他能帮忙牵线,投资的事情就可以商量。 等助理送走人,许何平抽了支烟,怎么也没想通,那个他看不上眼,在梁家也不受待见的私生子,现在居然成了别人眼中的香饽饽。 私生子肯定是没法和梁牧之这样的正统继承人比的,但眼下的情况一目了然,许栀和梁锦墨在众人见证下已经订婚,她和梁牧之是断然没有可能了。 而梁锦墨,似乎还能用。 许何平多少生出些悔意来,他过去每每见到梁锦墨也是冷脸冷眼,又一直极力反对许栀和梁锦墨在一起,现在想拉下脸去缓和关系,显然不容易。 他只能打电话,先试探赵念巧的态度。 许栀听完,十分震惊。 赵念巧心情似乎很不错,继续道:“你都不知道他和我说话的时候,嘘寒问暖的那个虚伪劲儿,还说要是外面住不惯,还是回家吧,又问我你和锦墨怎么打算的,有没有商量过结婚的事……那个殷勤的嘴脸,都让我怀疑人生,我怎么嫁了这么个势利眼的男人。”biqikμnět 许栀心情也很复杂。 许何平势利眼这件事,她早就意识到了,因为他对着梁牧之态度总是很谄媚,但是她没想到,许何平还有这种见风使舵立马切换态度的技能。 “那妈……”许栀问:“你怎么回答他的?” “这个啊,”赵念巧又笑了,“我说我在外面住得很爽,你和锦墨也很恩爱,我们一家人过得挺好的,不劳他费心。” 许栀在心里给赵念巧点了个赞。 母女俩人聊得一高兴,这通电话时间就长了点儿。 这期间梁锦墨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已经冷静多了。 他出来在沙发这头坐下,安静等待。 等许栀挂断电话,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 她回头看到他,心底还忍不住激动,扔下手机就往他怀里钻,“锦墨哥哥,你怎么那么厉害啊……” 第132章 这样的夜晚,两个人都不愿分开。 梁锦墨刚刚一直在思考,并没有注意听许栀这通电话讲了什么,见她忽然这样,有点莫名其妙。 不过他还是抬起手,搂着她,将人抱到自己腿上坐着,这才问:“怎么了?” 许栀没隐瞒,“我爸助理说,有个投资方找我爸,说想要我爸牵线来和你达成合作,我爸现在凶不起来了,给我妈打电话试探呢。” 梁锦墨:“这样。” 他表情很疏淡,仿佛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 许栀忽然就想起了那封西语邮件,哥伦比亚的公司特地找他寻求合作,或许这种事他已经经历得很多了吧。 她双手搂着他脖子,靠在他胸口,说:“你太厉害了,让我有点自卑。” 她现在也逐渐学会直白地表现自己的想法,毕竟梁锦墨就是个闷葫芦,她要是再什么都不说,他们之间很容易因为沟通出现问题。 梁锦墨侧过头,轻轻地亲她的脸,“你也很厉害。” 许栀:“我们这是商业互吹吗?” “不是,”梁锦墨说:“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有点厉害。” 许栀:“比如?” 梁锦墨:“那次在人工湖,你跳下来拉我的时候。” 当时他被冻得四肢僵硬,他那个身高体重,居然能被娇小纤细的她一路拉着游到岸边并拖上去,实在很神奇。 许栀说:“当时我脑子是空的,上岸之后我感觉我都岔气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居然有那么大的力气。” 后来她不止是感冒,手臂肌肉酸痛长达三四天,她一度觉得那时候是情急之下被激发出的潜能。 “真是太幸运了,”她慨叹:“老天就给我一次那么大的力气,让我救了你,其实我平时力气也不大。”biqikμnět 梁锦墨:“所以你也很厉害。” 她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是,要她不必自卑。 这会儿赖在他怀里,她开始喜欢上这种和他闲话家常的感觉,说:“我做简历的时候,你怎么不问我去不去你团队?” 梁锦墨手将她纤腰搂紧,“现在你已经是我的未婚妻,来不来团队不重要,你想做什么工作,或者去哪里,都按你自己的意愿来。” 许栀默了几秒,迟疑着说:“那你当初让我去你团队……你一开始就对我有想法,是不是?” 问这话挺厚脸皮的,她问出来,自己脸先红了。 梁锦墨没说话,反而低头,去吻她嘴唇。 才碰一下,许栀躲开,她真的很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她动心的,哪怕厚着脸皮也想问,又想起什么,说:“周赫说你有我的照片,是真的吗?你怎么会有我照片啊……” 她喋喋不休,梁锦墨手捏着她下巴,正想堵上她的嘴,门“嘀嘀”两声,被从外面推开。 周赫拿着房卡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屋子里的两个人。 梁锦墨没动,许栀臊得慌,赶紧推开他的手,从他腿上下去,立正站好,面对周赫,结结巴巴说:“你……你把杨雪送回去了吗?” 周赫答非所问:“完了,我要长针眼了。” 许栀脸红得快滴血了,真是邪门,说曹操曹操到,如果她刚刚不提周赫是不是就没事?她不由自主地迷信起来,她刚刚好不容易和梁锦墨好好说会儿话呢。 梁锦墨表情很平静,“你要住这里,就得习惯长针眼。” “哼,”周赫一边往进走,一边说:“我本来就是要搬走的,你以为我喜欢和男人住吗?你都不知道外面多少姑娘排队要和我住呢!” 周赫进了主卧,许栀听见声音,好像真的在收拾东西,她顿时有点慌,问梁锦墨:“他不会真的要走吧?” 梁锦墨说:“今天去酒吧的路上,他已经和我说了要走的,他本来就是临时在这边住几天。”ъiqiku 原来如此。 许栀心底稍松,但还是觉得不太好意思,她跑去主卧,和周赫说:“这会儿都晚上了,要走也等明天吧?” 周赫是个糙男人,根本没有多少东西,塞了一个双肩包就完了,他拉上拉链,深深看她一眼。 “我走不是因为你,是为了我兄弟。” 许栀一愣。 “你要是对他不好,下次我可就不只是骂你几句。” 周赫打算走,是因为他看到梁锦墨和许栀在书房里的相处。 梁锦墨这个人其实戾气很重,但是在许栀身边,会有微妙的变化,变得柔和了。 他这个兄弟还能说什么呢,梁锦墨这个人厌世又消极,但是和许栀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整个人的气场都有所改变。 而且,梁锦墨定了主意的事,他哪儿能拦得住…… 他将包挎在一边肩头,看着许栀说:“你也别多想,我本来就是临时过来住几天而已,那几天老大确实心情不好喝多过,现在有你在,我就不用担心他没人照顾了,以后……” 他顿了顿,“老大就拜托你了。” “周赫……”许栀沉默片刻,忍不住说:“你怎么跟要嫁女儿似的。” 周赫翻了个白眼。 许栀:“不过你放心,这辈子你都没有机会再骂我。” 周赫走出卧室,才回味过来这话,他忍不住也笑了。 等周赫离开,之前暧昧的气氛已经彻底散了,屋子里的两人各自洗漱。 许栀洗澡的时候不太专心,她刚刚忘了问周赫关于照片的事情。 梁锦墨怎么可能会有她的照片呢?她从来没有给过他照片,倒是梁牧之那里,可能有很多她的照片。 不过梁锦墨很明显不想说…… 洗过澡出去,她穿上自己的睡衣。 这睡衣还是赵念巧前两天临时给她买的,一套粉色的法兰绒睡衣,毛茸茸的。 她吹干头发,在床边站了会儿,最后抱起枕头,想要去主卧,刚走出次卧的门,却遇到了梁锦墨。ъiqiku 两人面对面站着,都没说话。 这样的夜晚,两个人都不愿分开。 良久,男人牵起了她的手,带着她走向主卧。 第133章 她都还没毕业呢,可不想这么早生孩子。 第二天早上,许栀被触觉唤醒。 她被梁锦墨抱在怀里,是背对着他侧躺的姿势,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来的,此时他的唇正一点一点地描摹她后颈,手也在她睡衣下,撑起胸口那片布料。 她眼底仍有惺忪,半睡半醒,却因为男人的触碰,情不自禁地嘤咛一声。 梁锦墨动作停下,嗓音沙哑:“醒了?” 许栀猫儿一样地哼哼了声,算作回答。 蓝丝绒的窗帘缝隙里,投进外面的晨光,天亮了,她的神思缓慢回笼。 昨晚,他们是相拥而眠的,并没做更多的事,但是她还是很满足。 不过很显然,现在晨起的男人有些蠢蠢欲动。 他又开始亲她后颈,咬她耳朵。 许栀忍不住瑟缩,声音很小:“天都亮了……” 男人低头,高挺的鼻尖轻轻蹭过她脖颈,低笑了一声,他知道她又害羞了。 现在的许栀偶尔会很大胆,但表现并不稳定,不过,她这样红着脸,嗓音软软仿佛求饶一般,他也很受用,他说:“嗯,再抱一会儿。” 许栀果然就乖乖地不动了。 主要是,也不敢动,后腰被抵着,在她有点刻板的脑子里,大清早这个时间并不适合做更多。 且她被赵念巧提醒过,也想起来,真要发生点什么,至少得有措施吧。 她都还没毕业呢,可不想这么早生孩子。 两人还是在床上磨蹭了会儿,起床后,今天梁锦墨要去公司。 临出门前问她今天的安排。 许栀说:“投简历,今天一定要投简历!” 她握着拳,“我要赶紧找工作,然后出去赚钱。” 梁锦墨:“缺钱?我先给你一张副卡。” 许栀本来想拒绝的,但是想起了之前在超市买东西的事儿,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梁锦墨真的给了她副卡,她也接了过去,说:“这不一样的,你买了房子,我肯定要想办法还房贷啊。” 梁锦墨:“是全款买的,不用还贷。” 许栀愣了愣,心情复杂,他才大她三岁,就全款买大平层了。 她说:“那既然你出了房子,我肯定要攒结婚的钱吧,这毕竟是我们两个的事儿,也不能所有钱都你一个人出。” 梁锦墨微微蹙眉,看着她,欲言又止。 许栀问:“怎么了?” 他想了想才开口:“等你毕业就结婚,那就只剩下半年。”ъiqiku 许栀点点头。 他问:“你觉得半年你能存多少?” 许栀反应过来,觉得很没面子,脸都涨红了,有些恼,“好啊……你是不是嫌我没本事赚钱。” 梁锦墨唇角忍不住牵起,“我是不想你因为经济上的压力而仓促选择工作,毕业后第一份工作其实很重要,我希望你能规划一下未来的方向,思考一下自己到底想做什么,而不是为了钱,随随便便接到offer就去,至于钱……” 他顿了顿,“没必要那么计较谁出得多,一个你我还是养得起的。” 许栀心底暖暖的,忍不住地想,他怎么那么好啊。 和他相处越多,她就越觉得他好,她忍不住地走上前抱了他一下。 现在做这种动作,她也没以前那么别扭了,脸贴在男人胸膛,她不由得慨叹:“我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银河系才能遇到你啊。” 这个梗是老梗,梁锦墨听懂了,他的眼神逐渐柔软,抱着她微微低下头,在她发顶落下一个吻。 小时候没有人要他,所有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像是看着累赘或者,别人提起他,总是说“那个私生子”,言语里都是恶意和嫌弃。筆趣庫 但她是不一样的,她会胆怯地靠近,就算他不言不语不理会,她也一次又一次地闯入了他的世界,她是他漫长晦暗的二十多年时光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要是她能只看着他就好了,不是小心翼翼的眼神,而是像对梁牧之那样,充满依赖和信任,他无数次这样想。 原来夙愿得偿是这种感觉。 他早就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但当她因为和他在一起而满足,对他来说这就是最高级别的肯定,一切也都仿佛有了意义。 梁锦墨走了之后,许栀打开电脑,反复思考他说的话。 最后她还是投了简历,不过没有按照之前所想的那样海投,而是选择了自己比较喜欢的偏向文学性的翻译工作。 这种职位不多,所以投出的简历满打满算也不到十个。 投完简历,到了下午,她决定去找杨雪。 毕竟姐妹失恋了,她也不能不管。 杨雪昨晚宿醉严重,今天直接请假。 许栀来到城中村的小房子里,看到杨雪一脸憔悴,有些不忍,“你想开点吧,这样折磨自己,他也不会喜欢你啊。” 杨雪昨晚哭过,这会儿眼睛是肿着的,躺在床上,想起一件事,说:“别和我提程宇了,对了,今天早上梁牧之给我打电话了。” 许栀一愣。 “他问我你和小梁总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杨雪回忆通话内容,“我就说你俩很早关系就很好了,你要不是为了家里公司,也不会同意和他订婚的事儿,早就跟小梁总好上了。” 许栀现在并不在乎梁牧之怎么想,对这番说辞也没发表意见。 杨雪继续道:“你说这种渣男到底怎么想的?还在那自言自语说不可能,怎么他能找陈婧,你就不能另找了?” 许栀没心思管梁牧之,扫了一眼乱糟糟的小房子,想要给颓废的杨雪找点事做,说:“咱们一起收拾房子吧。” 说罢她就先动手。 杨雪躺不住了,只能起来,在衣柜里翻要穿的衣服,看到许栀还回来的酒红色吊带睡裙,她拿出来,扔给许栀。 “我上次借给你这件是新的,你是不是也没穿过?” 许栀拿着睡裙,说:“这我怎么穿得出来……” “这是品牌的呢,还是新的,我都没穿过,买这个是为了哪天有机会能勾引程宇,现在彻底用不上了,”杨雪面色苍白,眼底一片晦暗,“你拿去穿吧,至少你现在是有男人的人,能用得上。” 许栀觉得自己根本用不上,正想推拒,听到杨雪又开口。 “我现在看着这东西,刺得我心里难受,你说我多蠢啊,还以为我只要和他进一家公司就能有发展……” 杨雪眼眶更红了,许栀默了默,说:“那你别看了,我拿走了。” 她找了个手提袋,将睡裙装起,又帮着杨雪将房间收拾得差不多,正想带杨雪出去吃饭,手机响起来。 这个来电显示让她有些意外,电话是付婉雯打过来的。 按付婉雯那高傲的性子,她那天在咖啡厅说的那些难听话已经足够被永久拉黑了。 她迟疑片刻,最后还是接了起来。 付婉雯开门见山问:“栀子……你能不能和牧之见个面?” 许栀怔住了,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付婉雯的语气还挺软的,这让她更想不通。 “没必要吧,”她冷淡道:“现在这种情况,我和他需要避嫌。”Ъiqikunět 付婉雯默了几秒,再开口时,语调放得很低,带着点恳求的意味,“阿姨拜托你了,牧之他……他被他爸爸关着,这两天都没吃饭,就连水都没喝一口……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的啊,我劝他也不听,他就说想要和你见面谈谈,你帮阿姨劝劝他行吗?” 第134章 他想,要是和许栀订婚的人是他,就好了。 (); 付婉雯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梁正国这次也是铁了心要给梁牧之一点教训,从梁牧之回家到现在,就连一步都没能离开。 甚至为避免梁牧之效仿许栀之前那样翻窗逃跑,梁正国的助理安排了工人过来直接在梁牧之窗外焊了铁杆。 梁牧之自由惯了,根本受不了这种严厉管制,加上他从回来之后就一直憋着一股气,最后干脆闹起情绪来,将用人端上来的饭菜都打翻在地,一口也没动。 梁正国听见佣人汇报,毫无反应地又给梁牧之加一条罪名:“浪费粮食,既然不想吃那就别送了。” 接下来,他还真不让用人给梁牧之送吃的了。 付婉雯这个当哪儿受得了,夜里偷偷煮面端给梁牧之。 这下他倒是没有打掉饭碗,只是根本不肯吃。 这两天下来,从前那个看着意气风发肆意嚣张的少爷已经不见了,梁牧之整个人看起来不但容颜憔悴,且眼神都是阴鸷的。 付婉雯心疼儿子,劝他吃饭,他一直一言不发。 劝着劝着她也来了些火气,“你说你这是干什么?既然不愿意订婚,就早些说,妈给你换个姑娘,答应了要订婚,又跑了,你爷爷被气得到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呢,你是真的就不为咱们梁家这张脸想想啊……明明是你自己跑了,许栀和那私生子订婚你又发的什么脾气?” 她越想越心酸,“你知不知道,许栀早就和那个私生子勾搭上了,订婚换人那事儿,是她自己做的主,我看她早就迫不及待了,你因为她闹什么?值得么?我怀疑她以前听话懂事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你都不知道那天我和你爸去跟她谈,她那个牙尖嘴利的样子……居然还说我排挤那个私生子,一副帮那私生子打抱不平的模样……” “你因为她,和我们闹,甚至现在不吃饭来闹,她看也看不到,她满心满眼都是那个私生子,也根本不会在乎,你只是折腾我这个当……我就不知道你到底在闹什么,想要什么结果?先是不愿意放弃那个陈婧,现在许栀订婚你也不乐意,不然你告诉妈,你到底想怎么样,难不成两个都要娶?你就不能找个让我和你爸省心的姑娘……” “妈!” 梁牧之终于听不下去了,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付婉雯。 他眼底猩红,“我就是不想被你们控制,不行吗?我不能自己做选择吗?到底是谁把我逼到这一步的?你们要我订婚,陈婧就要,我才二十多,害死一个人这种事,我担不起,我只是去阻拦陈婧,回来栀子就和梁锦墨……”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话却没说下去。 这几天他想了很多,回忆和许栀之间的过去,想她和梁锦墨的关系,但他没能理清所有,情绪越来越混乱复杂。 他很生气,不知道许栀怎么能和梁锦墨在一起,他问过杨雪,杨雪也说他们很早关系就很好了,那在他面前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吗? 他回忆起了那一天,在别墅区门口,他看到梁锦墨和许栀说话,还如临大敌地冲过去,生怕梁锦墨找她麻烦,现在回想起来,他觉得自己像个。 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他想不通,许栀怎么能这样对他,在他看来,她和那个私生子在一起,就是背叛他。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他们愚弄了,因此而感到愤怒,但也不只是单纯的生气。 他还会难过。 二十多年了,许栀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他们是一起长大的,记忆里那个姑娘永远温柔乖顺,静静跟在他身后,他以为一辈子都会这样。 但现在他发现,她走了,早就不在那里了。 每当想到这里,心口有仿佛撕裂一样的痛,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很陌生,以前他最爱冒险,厌恶一成不变,而她就是这一成不变的一部分,现在她变了,他却发现自己接受不了。 他想回到从前,他想不要改变,想她还在那里,他或许可以回头,找到她,好好和她说说话,同她道歉,订婚仪式上他真的不是故意要丢下她。 想问她能不能不要生气了,或者就算生气,打他骂他都可以,不要和梁锦墨在一起,不要……和任何男人在一起。 他发觉,他不愿看到她和任何男人亲近,订婚仪式上她和梁锦墨的那个吻,让他受到极大的冲击。 别的男人怎么能那样碰她……一旦想到她跟着梁锦墨走了,两个人现在是未婚夫妻,说不定还会更亲密,甚至,他就觉得脑中那根弦快要崩坏,他想杀人。 但现在,无论他想说什么,都没机会了。 以前天天在眼前,天天打电话发消息的人,就这样,从他生活里抽离,就像空气或者水,从身体里迅速流失,留下的那种空虚和寂寞,就像蚂蚁在啃噬他的心。 他真的太难受了。 陈婧试图联系他,他没有回应过,他提不起兴致和她说话,甚至他内心是有些怨她的。 如果不是她闹着要跳楼,他不会慌不择路地离开订婚仪式,那样他至少可以遵守诺言和许栀订婚,只要他在,梁锦墨根本没机会上场。 要是和许栀订婚的人是他,就好了,这个念头一遍又一遍地在脑中重复。 对啊,如果他们订婚,所有人都会很高兴的,爷爷不会有事,而他……其实哪怕以后和她结婚,他觉得也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平心而论,她这人宜家宜室,和她在一起日子或许没有那么刺激,但安稳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有些东西,似乎逐渐明晰,但是他并不愿意去深想。 付婉雯问他是不是两个都想要,他觉得不是,可他自己也说不清,对于许栀跟别的男人在一起这件事,他为什么就这么难以接受,他只能告诉自己,因为那个人是梁锦墨。 梁锦墨就是不行,梁锦墨不会对她好的,而她也是因为和他生气才选梁锦墨,因为那个私生子是他最恶心的人。 付婉雯愣愣地盯着他,眼底有些错愕。 房间里气氛僵滞,好一阵,她语气恢复柔软:“牧之……你、你别哭,妈不说了。” “我没哭!”梁牧之很暴躁地揉了一把眼睛,“我只是几天没合眼了,眼睛不舒服。” 付婉雯心软得厉害,“你这样下去,身体真的会垮掉,你至少得正常吃饭睡觉吧?妈给你煲汤好不好?” 梁牧之又躺回床上去了,“妈,你别管我了,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付婉雯坐在沙发上,忧心忡忡,想起梁牧之回来的时候为了找许栀,半夜敲房门问梁正国梁锦墨住哪里,她试探着问他:“你有没有和许栀打个电话聊聊?” 梁牧之没动,语气充满绝望:“她不想和我说话。” 许栀挂断电话的时候,他有一种坠落深渊的不适感,他没有再打,那种感觉让他有些恐惧。 他慢慢地说:“如果能见面说就好了,我应该当面和她道歉的。” 电话或者信息,都不够诚恳,他真的很想去和她好好谈谈,可现在出都出不去。 付婉雯沉默了好一阵,最后离间带上门。 她考虑过很久,直到今天大半天过去,梁牧之还是滴水未进,她才拿着手机,硬着头皮拨通许栀的号码。 之前在咖啡厅,她已经撕破脸皮骂过许栀,按理说不该再主动联系许栀的,可…… 为了儿子,她也算是豁出这张老脸了,言辞恳切地请求许栀来见见梁牧之。 “哪怕只是劝劝他也行……现在或许你说话他还能听进去一点,再这样下去,我真怕他出什么问题……” 她没有这么低声下气和人说过话,而且还是她骂过的人,她说话的时候,隐隐觉得脸都有些烧,早知道那天就不骂那么难听了,现在要人帮忙也能底气足一点。 她觉得许栀无论如何都不该再拒绝,然而,许栀态度依然冰冷:“阿姨,我帮不了你,当初你不让锦墨哥哥上桌,不但让他挨饿,还让用人长期给他冷掉的饭菜,你也没担心过他出问题不是吗?梁牧之现在好饭好菜上桌,他自己甩脸不吃,怎么就能出问题?” 第135章 他捏着她的下巴,亲上去。 (); 付婉雯没想到,让许栀帮忙不成,这小姑娘还教训到自己身上来了。 许栀这话,明显就是为梁锦墨打抱不平。 付婉雯脸色难看到极点,握着手机的手指越来越紧,要不是为了儿子,她哪可能受这个气? 她说:“许栀,你现在放这些马后炮有什么意义?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你以前怎么不说,现在跟了那个私生子,就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来教训我?” 许栀这会儿从房间里走出来,在四合院的天井里,抬头望着天,她也很后悔,她坦白地告诉付婉雯:“我以前没有说,是因为没有勇气,总觉得要尊重长辈,但现在我明白了,不是所有的长辈都值得尊重。” “你……”付婉雯气得语塞,好半天才气急败坏道:“你以为我愿意给你打电话?我都是为了牧之!你和牧之是一起长大的,二十多年啊,就算是朋友,你也不能坐视不理吧?何况牧之对你那么好!” 许栀冷冷反问:“把我一个人丢在那么隆重的订婚典礼上,这叫对我好?” “你不能因为这一件事就否认他之前对你的好吧!”付婉雯很气愤,“再说这次他也是被那个陈婧忽悠了,陈婧说要,他才去的!” 许栀默了几秒,“阿姨,一个男人如果犯了错非要全推在别人身上,他永远长不大的。” 电话那头安静下来,没过几秒,付婉雯将电话挂了。 许栀收起手机,站在冬日的暖阳下,回想着付婉雯的话。 如果能早一点靠近梁锦墨就好了,她现在真的很后悔,那时候没能在他受到虐待的时候站出来为他说句话,哪怕没用,至少也能让他看到有人愿意为他说话。 她想起了那个夏日里,被她从家里赶出去,发着烧的少年。 内疚感又一次将她笼罩,过去的她,真是太差劲了。 这天晚上,梁锦墨回来很迟,并带来个消息。 他要出差。 明天早上六点就要起床赶航班,带团队几个人去外省。 许栀很担忧:“梁叔叔是不是对你有意见了?他是不是想从工作上下手震慑你?” 梁锦墨没有否认,“可能有这意思,他叫我带团队去参加一个带有比赛性质的展会,但展会是做智能家居的,这方面我以前涉足很少,缺乏经验,但是他说要我拿到名次回来。” 许栀震惊了:“他怎么能这样!这不是欺负人吗?” 两人坐在沙发上,梁锦墨看她气呼呼的样子,有些想笑,“他可能是想给我教训,不过也不用太担心,虽然这方面我没怎么做过,但我团队里有高手。” 许栀忽然想起,之前他和周赫也是特意跑去学校里挖程宇这个计算机大拿,她忍不住说:“你团队里的人都很厉害吧。” 提到这个,梁锦墨一点没谦虚,“在国内,我的团队算得上第一梯度的了,你别看周赫那人不着调,其实也是顶尖的技术人才。” 他厉害就罢了,怎么他身边的人也这么厉害,许栀作为一个小菜鸟,深深自卑。 那些年梁锦墨在苦难中不断磨砺并成长,而她顶着一颗恋爱脑,就知道跟在梁牧之身后。 她想起白天的事,说:“对了,今天梁阿姨给我打电话,她说梁牧之在闹绝食,她想要我去劝劝。” 梁锦墨面色未变,眸色却沉了几分,“你怎么回答?” “当然是拒绝了啊,”许栀看着他,“我去见他,你会不高兴。” 梁锦墨:“排除我这个因素,你想去吗?” 许栀很坚定道:“没法排除,会让你不高兴的事,我绝对不会做。” 梁锦墨不语,静静看着她。 四目相对,他的手伸出去,许栀从善如流,将手放进他掌心里。 她被拉过去,在他腿上坐下。 他拉着她的手,轻轻摩挲,“你要是不想一个人住,这几天就先过去和阿姨一起。” “我不,我要在家里等你回来。” 梁锦墨微怔,旋即唇角轻牵,“酒店不是家。” “不对,”许栀纠正他,“在哪里不重要,你和我在的地方就是家,就算幕天席地,有你和我也是家。” “你……” 梁锦墨想说什么,话头顿住几秒。 还是算了,他捏着她的下巴,亲上去。 许栀现在嘴很甜,各种意义上的,这张嘴以前也说过不少难听话,但她就是有这本事哄人,让他很难去一直计较那些事。 现在两个人接吻,很难单纯,许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男人压在了沙发上,身上的家居服一片凌乱,上衣下摆被推上去,男人的唇细细含吮过她细嫩的皮肤,引得她一阵战栗。 客厅太亮了,她不好意思地想要蜷缩起身体,弱弱喊他:“锦墨哥哥……” “嗯?” “太亮了……”她软软地提醒着他,“而且你明天还要早起呢。” 男人的动作停下来,隔了几秒,轻轻吐出一口气。 许栀忍不住又颤了下,她也觉得自己太敏感了,男人的呼吸拂过她被他吮过的地方,湿凉中带着一丝麻,她感觉自己的心尖也悬起,有种莫名的空虚感。 梁锦墨将她上衣拉好,打横抱着她进卧室,放在床上。 出差倒不是问题,问题是他今天真没顾上买套。 他要起身,但许栀的手还抓着他衣领。 回来之后他洗手之前只脱了外套,还没换衣服,此时白衬衣衣领被她葱白的手指抓得皱巴巴。 她还不肯放手,这个时候她甚至都不愿意他离得远点,想到他明天还要去出差几天,就很不舍,“你陪我躺一下吧。” 梁锦墨喉结轻滚,嗓音有些沉:“我去洗一下。” 许栀意识到什么,往下看。 梁锦墨抬手挡住她双眼,语气无奈:“怎么那么爱看?” 许栀知道他害羞了,她视线被遮挡,什么也看不到,小声嘟囔:“什么爱看,我只看你……不行吗?” 梁锦墨还是没放手。 卧室没开灯,客厅的光线投进来,他视线里,她被他吻得红肿湿润的唇,还在动。 “你说不知道我对你是不是同情和内疚,可……” 她仰着脸,试图贴近他一点。 她看不到,像是处在黑暗里,但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仿佛是精准标记她的信息素,她的手隔着衣料触碰他坚硬滚烫的胸膛,情不自禁地想要和他更亲近。 “就算不能做,我、我还是想让你在床上舒服一点……同情和内疚会这样吗?” 梁锦墨眸底墨色翻涌,不过几秒,他拿开手,低头又吻下来。 他吻得又深又激烈,许栀没法思考了,意识都是混沌的。 男人的手一路往下,毫无阻隔地碰到她,她的身体重重一抖。 “栀子,”他捻着湿润,轻轻地咬她耳垂:“可我更想让你舒服……” 第136章 他情不自禁又去亲吻她的脸。 (); 许栀浑身如同火烧。 房间安静,衣料摩擦间,悉悉索索的一点声响也被无限放大。 她秀气的眉心紧蹙,呼吸凌乱,手忍不住地去抓男人的手臂。 梁锦墨的衬衣衣袖挽起,小臂往下隐在她衣服里,看着她眼尾泛红,情难自抑的表情,他情不自禁又去亲吻她的脸。 许栀几番忍耐,还是没能压抑,唇角溢出低吟,身体不住战栗。 男人的手指在探寻,她忍不住羞耻得想要将脸埋进他胸膛,但他却不准,又开始和她接吻。 她晕晕乎乎,却不想被他牵着跑,也试探着去触碰。 只一下,男人的呼吸明显粗重。 接着她顾不上试探了,短促地叫出了声,脚尖紧绷起来,手指在床单上抓出一片褶皱,全身都在出汗,且不受控地,有些抽搐。 她差点喘不上气。 脑中白茫茫一片,像烟花盛放后的余韵,她眼神茫然,看着梁锦墨。 男人从床头柜上抽纸巾擦手。 呼吸还没有平复,他一边低头亲她脸颊,看她还有些哆嗦,他安抚地轻轻啄吻她的嘴唇,嗓音沙哑,“好了……别怕。” 许栀没有过这种经历,她看了一眼他的手指,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脸更烫了,立刻就翻身,背对着他。 梁锦墨擦干净手,又俯身低头,手指帮她撩开她耳边被汗水粘在脸上的发丝。 许栀将脸往床单里埋。 梁锦墨拿她没办法:“你是乌龟?” 许栀还是不说话,她要羞死了,刚刚她清楚听见了自己的叫声。 “不是你先招我的吗?”梁锦墨又道:“以后那种话,别随便说。” 说完,他翻身下床,去了浴室。 什么话?许栀在脑中混乱地思考一阵,终于想起之前她都说了些什么。 她说想让他舒服…… 脱离了当时那个情境,这话听着确实突破了她的下限,她越想越觉得没脸见他了,赶紧悄悄下床,跑到外面的浴室里去清洗自己。 到最后,她其实也没为他做什么,反而是他用手…… 她不敢再回想,洗完澡,就想悄悄回次卧去。 结果男人正在次卧等着她。 看到他的脸,回忆涌入脑海,她害羞得无法抬头和他对视。 看她像犯错的小学生一样低着头站在原地,梁锦墨觉得好笑,心口又不受控地发软。 他拉着她的手,带她一起,许栀还是不敢看他的脸,被他抱着,脸埋在他胸膛,像个小鹌鹑。 她真是太容易害羞了,偶尔的大胆发言,也不过是过过嘴瘾,不过他觉得这样很好。 这副红着脸缩在他怀里的样子,是他的独属,没有别人能看到。 她想要工作,想要变强大,独当一面,但…… 他却更希望她能做依附于他的菟丝花,这想法也许很,有时候他甚至会想要关起她,只属于他一个人就好了,再也不要离开。 这想法是错误的,他克制而隐忍,却又忍不住将她搂得更紧。 许栀被勒得有些喘不上气,终于没法继续做缩头乌龟,“锦墨哥哥……疼。” 梁锦墨恍然回神,松了力道。 许栀抬头,黑暗中,男人的神色不明,但她看到他的双眼,莫名地觉得他好像有心事。 她仰着脸亲了亲他的下巴,“我们睡觉吧,你明天还要出差呢。” 他默了几秒,末了轻轻地“嗯”了一声,说:“晚安。” 翌日,梁锦墨按照计划带团队出差了。 这次出差确实是刻意安排,梁正国有心挫挫梁锦墨的锐气。 站在他这个位置,就梁锦墨和许栀在订婚典礼上搞出的这事儿,他没有强硬地棒打鸳鸯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他也有自己的考量,梁锦墨连同手下的团队在国内炙手可热,有些竞品公司早就试图挖人,他不能让梁锦墨走,但同时也要让他服从管理。 之前订婚仪式上梁锦墨擅自做主,罚是肯定要罚的,这个智能家居展会比赛就是最佳机会,到时候梁锦墨大概率什么奖项也拿不到,等空手而归的时候,就知道人外有人,多少能收敛一下锋芒。 梁正国忙一天回家,再看到自己同样在受罚的小儿子,更心累。 今天梁牧之在自己房间晕倒了,理由也显而易见,已经几天没吃饭了。 水都没喝几口。 家庭医生过来看了看,说再这样下去,人会脱水的。 付婉雯红着眼来卧室,到梁正国跟前求情,“正国,他是你儿子啊,他这几天瘦了那么多……你看不到吗?” 梁正国沉着脸,“瘦了是瘦了,但认错了吗?” 付婉雯都快哭了,“你让他认什么错?都是那个陈婧害的,陈婧说要,才把他从订婚典礼上骗走的,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后悔,他还想和栀子当面道歉呢。” 梁正国说:“打住,现在他们是叔嫂,绝不能单独见面。” 付婉雯眼泪滑落面颊,“我看他心里还有栀子,也是真的后悔了……我知道他们肯定再也没办法在一起了,但死心也要死个明白吧,见个面把话说清楚,让栀子再劝劝他行吗?生活还是要继续的,我们做爸总不能真的看着他把自己折磨死吧?” 梁正国不语。 付婉雯擦了擦眼角的泪,“你要是不帮忙,我只能去找那个陈婧,看看她能不能说服牧之……” 梁正国拧眉,一记眼刀过来,“你是不是疯了?我们梁家人绝对不能和的女儿扯上任何关系。” 付婉雯望着他,“那你让我怎么办?牧之绝食,我这个当也不想活了……” 付婉雯对梁牧之一直如此,梁正国也指望不上她教育梁牧之了,想了想,他说:“要是牧之肯好好认错和反省,我也不是不能安排他和许栀见面,不过得是在我陪同下,单独见面绝不可能。” 卧室半掩着的门就在这个时候被从外面推开了。 梁正国和付婉雯都望过去,梁牧之站在门口。 几天而已,他那张脸形销骨立,确实瘦了不少,眼窝也下陷,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落拓。 他开口,嗓音干哑:“爸,我错了。” 他看着梁正国的眼神,有些哀求,“让我和栀子见个面吧,拜托您了。” 第137章 我答应你,我和陈婧分手。 (); 梁小少爷迄今为止二十多年的人生一直顺风顺水,活得嚣张恣意,没有受到过什么特别严重的打击。 但这一回,他感觉到他的脊梁骨都很难再直起来,因为对他而言整个世界好像都变了,一直围着他转的姑娘跟他最厌恶的人订婚了,而任他如何绝食威胁,他的父亲都好像根本不在乎他死活。 他从小就是人群中最瞩目的存在,已经习惯了所有人围着他转,现在他觉得自己仿佛忽然被边缘化了。 这几天他反复思考过,然后发现,一切的开端,是他和陈婧的交往。 从那时起,许栀就变了,而他的生活,也随之脱离掌控。 他想要重新掌握自己的生活,至少要再主动一点,积极一点。 认错而已……对自己的父亲认错低头,没什么丢脸的,他这样想着,垂在身侧的手却还是无意识地攥紧,他很少这样低声下气地说话。 见他态度还算诚恳,梁正国睨着他,没说话。 他又说了一遍:“爸,我真的知错了,我和栀子见面也是想把话说清楚……没别的意思。” 梁正国收回视线,“条件一,和陈婧彻底断了,二,去医院和你爷爷道歉,三,接受我的安排,要么去公司历练,要么去国外深造,你全都接受,我就安排你和你大嫂见面。” 梁牧之的拳头一下子攥得更紧。 梁正国是故意的,“大嫂”两个字就像刀子,刺进他心口。 他面色紧绷,语气也僵硬:“我没有哥。” 他从来不认梁锦墨这个哥哥,这点梁正国当然知道,但梁正国还是说:“你不认也没法改变事实。” 梁牧之指关节攥得咔咔作响。 梁正国说:“没想通就回去继续想。” 梁牧之:“第二第三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但是第一条……” 这些天,他不是没动过和陈婧分手的念头。 没有人会喜欢和一个情绪不稳定,动辄用跳楼来要挟自己的人在一起,更何况他这人生性就厌恶别人威胁他。 和陈婧在一起的新鲜感已经被连日来这些糟心事消磨殆尽,刺激是挺刺激的,陈婧用跳楼吓他,他那天所承受的心理压力真的很大,他不想背负一条人命,没有人会想要这样的刺激。 当上头的潮水退去,他看着手机里陈婧发来的信息,发觉自己甚至不想理她。 她还想见面,又不安地问他是不是不想要她了,她说她知道她有错,不该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又问他许栀对他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难道为了许栀他就不管她的死活了吗…… 他看到这些信息,只觉得烦。 两人沦落到这一步,陈婧身上原本吸引他的那些闪光点都黯淡下去,她如今只会像个怨妇一样,除了要死要活,就是没完没了的追问。 以前他每次情绪不好,无论是烦躁还是低落,他都会去找许栀,他们无话不谈,许栀身上有一种很独特的,宁静平和的力量,和她聊聊天,他就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变得轻松而平静。 可现在,见她一面都变成很困难的事。 等不到下文的梁正国态度也淡然:“舍不得就回去继续想,什么时候想通再说。” “我……”梁牧之抬头,看着梁正国,心一横,“可以,我和陈婧分手。” 付婉雯一愣,扭头看向梁牧之。 之前无论如何施压,梁牧之都不愿和陈婧断了,没有想到这次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她这个当都看不懂了,之前当着众人的面,他一副特别嫌弃许栀的样子,可现在为了已经和他再无可能的许栀,二话不说就答应和陈婧分手。 梁正国也觉得有些嘲讽,睇梁牧之一眼,“你在感情的事上太糊涂,伤人伤己,以后多把心思往正事儿上放吧,学学锦墨。” 这句话的杀伤力对梁牧之来说不亚于一记耳光。 让他学那个私生子?他抿唇一言不发,被深深的耻辱感笼罩。 以前许栀就曾经说过他不学无术,但他不以为然,平心而论,他在感情上花的心思也没有在玩上面多,但他是梁家少爷,别的人都是赶着拍马屁奉承,他从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反正家里有钱。 可现在,梁正国这么器重梁锦墨,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应该反驳的,换做以前他早就顶撞了,可现在,如果梁正国不肯松口,他就连这道门都出不去,更不可能见到许栀。 想见许栀的念头压过了一切,他默默地忍耐着。 付婉雯心疼儿子,赶紧说:“好了,牧之都认错了,你就别为难他了,你看你提的条件他全都答应了,你就让他和许栀见一面,把话说清楚吧。” 梁正国最后瞥了梁牧之一眼,“先去吃饭,明天去医院和你爷爷道歉,和陈婧说分手的事,许栀这边等我安排好了给你消息。” 梁牧之终于下楼来到餐厅。 他其实没有食欲,虽然这么久没吃饭了,但很诡异,一点不觉得饿,有时胃部像火烧一样难受,但他也没心思理会。 付婉雯赶紧喊用人将下午才给他做过的饭菜热好端上桌。 梁牧之有些麻木地往嘴里塞米饭和菜,品不出什么味道,味觉好像也失灵了,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忽然想起从前。 他和家里闹脾气,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时候,会用不吃饭来闹,除了付婉雯会第一时间来劝他吃饭,还有…… 许栀也会,她会哄他,告诉他应该珍惜自己的身体,她还会带一些她喜欢的小点心给他。 他其实并不爱吃那些东西,但只要是她拿来的,他都会给她面子吃掉。 她曾经也很关心他的,而他就那样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那份关心,以为她永远不会离开。 菜里面有辣椒,一时不防卡在喉咙处,他放下碗,脸扭到一边,剧烈地咳嗽起来。 付婉雯慌忙去给他端水,“来,喝口水就好了……” 她将水放他手边,又抬手给他顺气。 梁牧之还在咳,咳得仿佛心肺都要震出来,眼底通红一片,视线也模糊。 他有些绝望地想,再没有人会在他生闷气的时候带着小点心来温柔哄慰他了,再没有那个人了。 第138章 其实在滑雪场那天,许栀根本没有推过我。 (); 为了和许栀见面,梁牧之这次显得格外顺从,第二天真的就去医院见梁老爷子了。 梁老爷子躺在病床上,虽然现在病情还算稳定,但整个人的精神很萎靡,脸色又苍白,仿佛短短数日就老了不少。 梁牧之看到老爷子这样,心里也不好受。 他按照梁正国的意思和老爷子道歉,“爷爷,对不起,订婚那天……是我的错。” 梁老爷子靠坐在床头,看着他,好半天才开口:“现在我也打不动你了,我说什么,你不痛不痒的,我是真管不了你了……你把我们一大家,那么多宾客,还有栀子扔在那里……你想没想过这些人怎么办?” 梁牧之低着头,说不出话。 “你就是想气死我,”老爷子收回目光,看到他只觉得心烦,“现在我们梁家成了大家眼中的笑话了,你的未婚妻成了你的嫂子……” 梁牧之忍不住出声:“他们还没结婚呢,可以退婚的。” 老爷子拧眉,“还退婚?多少人看着订了这个婚,再退婚更丢人!” 梁牧之心口越来越凉了,“爷爷,难道您也想让栀子和梁锦墨结婚吗?您那么疼栀子,您舍得吗,您不是一直都希望我和栀子结婚的吗?” 长久以来,对他和许栀这门娃娃亲最坚持的人就是爷爷了,他没有想到现在就连爷爷也站到梁锦墨那边去了。 梁老爷子看他的眼神有些冷,“不是你不要她的吗?” 梁牧之面色惨白,一时语塞。 好一阵,他艰涩出声:“我……没有不要她,我只是……” 他没说下去,好像是到了这一刻,他才越来越清晰地感受到,失去许栀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不只是失去一个朋友那么简单。 他恳求着:“爷爷……您不能让他们结婚,梁锦墨不会对栀子好的,她跟着那男人会受委屈,您得帮帮她。” 梁老爷子摇摇头,深深叹息,“我连你都管不住,我凭什么管锦墨那孩子?我过去就没管过他,有什么脸面和他提要求?现在闹成这样……我也管不了了,我老了,再经不起折腾,我还活着的时候不想再看到梁家因为你们这些孩子陷入流言蜚语里,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爷爷,就别再折腾了,千万别和你名义上的嫂子扯不清,我这把年纪,真的丢不起这个脸……” 老爷子说了很多很多话,但后来梁牧之神思有些涣散,听得就很模糊了。 不过有一件事很明显,就连爷爷都改变了态度,现在没有人会再支持他和许栀在一起了。 他和许栀曾经是众人眼中的一对,他记得大学时还有朋友说羡慕他有这样一门娃娃亲,当时他非常不屑。 谁要听从父母安排结婚啊,那时他想。 现在没有人会再让他娶许栀了,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这个下午,梁牧之由保镖陪同着,去见了陈婧。 分手这事儿要想说清楚,还是得见面谈,更何况陈婧目前还住在他的房子里。 去的路上保镖开车,他在脑中快速盘算,那套大平层就给陈婧好了。 他们这个圈子里玩女人的纨绔不少,这路数很常见,分手时给钱,房子或者车,但有钱人也不是,都看女方什么条件,又付出了什么。 他和陈婧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关系,按理说给她一笔钱就够了,大平层算给多了,但他起初和她在一起并非玩玩的性质,多出一点也无所谓,只要她不要再闹,他不在乎这点。 可真到了谈的时候,事情进展还是没有那么顺利。 陈婧自然也早就回到北城,就住在大平层里,梁牧之去找她,进门之后,她看到他,一下子就冲上来抱住他。 “牧之,你终于来见我了……我好高兴,你都不知道,这几天我一直在等你……” 梁牧之很不自在,手推她肩膀,“先坐下,我有话和你说。” 陈婧身体一僵。 她不傻,经历过这些事,加上过去几天梁牧之的态度,她已经想到他要说什么。 但是她还能怎么做?她脑中混乱,想要思考对策,但是没法思考。 她是个的女儿,找上这样的富二代已经很不容易了,北城上流圈子不会有人愿意和她牵扯在一起,如果梁牧之不要她,那她就要回到之前的日子,继续做薪水微薄的工作,也不可能再勾搭上什么有钱男人。 她抱着梁牧之,不肯撒手,慌得六神无主。 “我……我陪你去赛车吧?你应该很久没玩了吧,或者我们去蹦极,你之前不是说过想去玩吗?”她想起,他不就是想要她陪着他玩吗,她可以的,“攀岩也可以,我们……” “陈婧!”梁牧之声音大了些,“都什么时候了,你觉得我还有心思玩?” 陈婧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梁牧之一把推开了她。 她猝不及防,后退时后腰撞在了柜子一角。 钻心的疼痛袭来,她眼泪更加汹涌。 梁牧之只是冷冷地睨着她,就连扶都没有扶一把。 他是天生的少爷,其实一直都不是什么会疼人的人,之前对她有耐心,是因为新鲜劲儿还在,然而现在…… 他看着梨花带雨的陈婧,忽然觉得,她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过是哭哭啼啼地想要求男人留下,根本没有他以为的那么潇洒利落。 他无法理解自己当初怎么会觉得她很独特,为了她,他还伤害过许栀,且不止一次。 “分手吧,陈婧,”他说:“我想过了,我是梁家的人,我身上有担子,没法和你在一起,因为订婚的事,我爷爷病情都加重了,你也知道外面现在怎么说那个订婚仪式的……都是因为我,整个家族蒙羞,我得承担这一切责任,我必须和你分开。” 陈婧泪眼模糊,手扶着自己后腰,看着他,“真的是因为这些吗?我早和你说过,跟我一起出国,等风头过了你回来也不用面对这些……可你有听过我的话吗?你为了许栀,那么着急地赶回来……” 她呜咽着,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什么办法都试了,却还是留不住这个男人,现在他要甩了她,居然还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梁牧之,你为什么这么虚伪,你明明就是为了许栀!你爱上她了是不是?!”她忍不住将心底所想吼了出来,“可惜她现在是你的嫂子!全北城的人都知道了,你这辈子也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不然就是……” 她话没说完,梁牧之一把扯住她衣襟,另一只手高高扬起。 “梁锦墨不是我哥,栀子也不会成我嫂子!”他目眦欲裂地瞪着她,“陈婧,你再说一句,别怪我不客气。” 陈婧看着他僵在半空,却极力克制的那只手,忽然之间,她心底凄凉,觉得很讽刺,仰着脸问:“你要打我吗?” 梁牧之的手紧攥成拳,松开她衣襟,“我不打女人,但你不能一再挑战我的底线,本来我打算将这房子留给你,现在看来不用了,你今天就搬走!” 刚刚他是真的想打人,陈婧要不是女人,他早动手了。 陈婧后退几步,背靠着墙,盯着他,心底还是不甘,留人没有希望了,可是她恨啊…… 梁牧之直接走到门边,二话不说就开启门锁的指纹识别面板,开始操作删除陈婧的指纹。 陈婧看着这一幕,气得身体都在发抖,片刻,她终于想到要如何反击,忽然开口:“梁牧之,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梁牧之没理会她,已经开始改门锁密码。 陈婧猛然开始笑,笑出声,“你一定想不到,其实在滑雪场那天,许栀根本没有推过我,是我自己摔下去的。” 梁牧之的手顿在半空,身体也彻底僵硬,隔了几秒,他抬头看向陈婧,眼眸圆睁,不可置信。 第139章 你早就喜欢上许栀了,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 陈婧本来并没打算将这件事说出来,哪怕和梁牧之分手,她也没这打算,毕竟得罪梁家少爷这种事,就她现在的身份地位而言,绝非什么明智之举。 但是她被梁牧之的道貌岸然恶心到了,而且他还要立刻赶她出去,她只想着如何反击,根本没想过以后。 话出口,她果然在梁牧之脸上看到错愕震惊的表情。 他终于没法维持镇定了。 她感到一丝的快意,泪水挂在眼角,笑的声音却越来越大,“你记得吗?那天你为了我,把她从酒店里直接赶出去了,哈哈哈……我想起来就觉得好笑,你做过这种事,不会以为现在回头找许栀,她还会原谅你吧?” 梁牧之面色铁青。 不用陈婧提醒,他也已经想起那天他是怎么对待许栀的。 她当时解释过,但是他不相信。 她后来哭了,离开了酒店,而他没有挽留,甚至没有说再见。 其实在那之前,他们之间虽然有些小矛盾,但总会重归于好,滑雪场的事是一道分水岭,在那之后,他们就算握手言和,也感觉变了味。 她不再像从前那样依赖他,更多时候,他觉得和她之间仿佛已经有一道无形的鸿沟。 后来她甚至没有再为这件事辩解过,也许是已经认了,也许……是对他不抱希望了。 一瞬间,他有些恍惚,想起那一天,在街道边,一向恬静的许栀再也顾不得得不得体,一边哭泣一边对他控诉,问他利用她做障眼法来和陈婧约会,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 他的手无力地垂下去,冷意蔓延到四肢百骸。 那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姑娘啊,曾经是他最亲近的人之一,而他都做了些什么? “哦对了,”陈婧还在说话,“其实也不止这一件事,之前你去学校接她那次,就因为我,把她半道扔在路上了,订婚那么大的事,你留她一个人在现场等着丢人,梁牧之,我也是个女人,没有女人能忘记这些事的,想要她原谅你,等下辈子吧……” “陈婧,”梁牧之打断她的话,盯着她,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到现在还没能从巨大的震惊里缓冲过来,说话的时候,语气有些诡异的平静,他问她:“为什么?” 陈婧一愣。 “我和你已经在一起了,为什么要冤枉栀子……你的目的是什么?” 陈婧看着他,敛了笑,眼神有些忧伤,她忽然觉得,她对这个男人也并非毫无感情,她是真的有些难过了,她不介意拉着他一起难过,缓缓开口:“你知道你在我面前提起许栀的频次有多高吗?” 梁牧之没说话。 “每天得有……不,应该说是每个小时,你总会把‘小栀子’三个字挂在嘴边,就连我看个包,你都要来一句‘小栀子就不喜欢这种包’,你自己可能没有注意到对吧?” 陈婧看着他的眼神,居然有些怜悯,“你和许栀之间的关系,早就超越了普通的朋友,你说把她当妹妹看,但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真的能做妹妹看吗?我不相信,我得把她从你身边赶走……梁牧之,现在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你……” 她顿了顿,“其实早就喜欢上许栀了,但是你自己不知道,你是喜欢冒险没有错,但是抛去这些短暂能刺激到你的东西,有的人她既平淡乏味得好像白开水,又不能带给你什么新鲜感,可你心里却放不下……不过现在你不放也得放,她已经是别人的了,而且那个人还是梁锦墨……” 她眼神里迸出怨毒的光,“如果是别的男人你或许还能抢一下,但对手是梁锦墨,你跟许栀这辈子都没可能了,梁牧之,我倒要看看你为她甩了我又能得到什么!” 梁牧之雕塑一般站在原地,他再次听见了陈婧神经质的笑声,这女人像疯了一样。 他攥紧双拳,喉结滚了滚,想说没有。 他不喜欢许栀,一直就当她是个妹妹,现在接受不了她订婚,也是因为那个对象是梁锦墨。 只是这样而已。 可…… 陈婧那句“你跟许栀这辈子都没可能了”就像刀子一样刺进心口,锥刺一般的疼痛让他脑海空白。 他在原地站着,足足过了几分钟,忽然就迈步,走到陈婧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卧室里带。 陈婧是懵的,男人手劲很大,她被一路拽到了卧室,他一把将她推着,撞到衣帽间的门。 “收拾你的东西,现在就滚!” 梁牧之怒喝了一声。 “你这根本就是无能狂怒,我……” 陈婧还试图反击,然而,男人的拳头,带着拳风直接就冲着她来了。 她睁大双眼,怔愣间,耳边一声重响。 梁牧之的拳头砸在她耳边,衣帽间的门是实木做的,很结实,她的耳膜被震得嗡嗡地响。 梁牧之眼神阴鸷,迫近她,“你是不是真觉得,我永远不会打你?” 陈婧没见过他这样,他身上戾气极重,压迫感强大,她的理智终于回笼,意识到自己方才都说了些什么。 她眼神有些恐惧,无措地抿唇。 梁牧之身子往后,拉开距离,他的手刚刚砸在衣帽间柜门上力道太重,擦破了,伤口往下滴着血。 他说:“别收拾了,多半东西都是我买的,你直接滚吧,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懂?” 陈婧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打转,“牧之,我是因为太爱你才会……” “滚!” 他冲她吼。 陈婧被惊得一个哆嗦,又过几秒,“我,我拿我的手机和证件……” 现在的梁牧之看起来要发狂,她激怒了他,可现在清醒过来却又有些后悔了,不该说滑雪场的事情的,软软地求他或许还能捞些东西……可现在,她一个字也不敢多说,等他消气了再说吧。 小心地绕过男人,她拿了自己必须的东西,便懊悔地离开了。 被扫地出门,她走出去又开始哭,不知道要去哪里。 房间内梁牧之站在原地,良久,一把将床头柜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 他气喘吁吁,心底的怒意无处发泄。 如果在滑雪场的时候没有相信陈婧就好了,如果他肯听许栀的话……就好了。 许栀和他就不会闹翻,他们还是很好的朋友,他能早一点看透陈婧的为人,就不会为了陈婧,将她一个人扔在订婚典礼现场…… 他好后悔,他真的好后悔…… 可是没有如果。 拳头又砸在柜门上,血顺着柜门流下去,他已经感觉不到了,身体有些无力,好半天,他蹲下去,抱住了头。 要怎么道歉?他完全想不到。 许栀不可能原谅他了,这一次,或许就连朋友也没得做了。 他被这个想法深深刺痛,疼得几乎难以呼吸。 第140章 想要抱抱他,安抚他。 (); 梁锦墨出差后的第三天,许栀接到了一个面试通知。 她很高兴,在电话里和梁锦墨说:“是一家综合性的出版社,很多名着都是他们引进的呢,那里面合作的,不少都是翻译圈的大佬……” 晚上梁锦墨在酒店洗过澡,就一直在套房卧室里接电话。 电话那头许栀絮絮叨叨,说了一些很琐碎的事,比如她没有面试穿的衣服,赵念巧说明天带她去买,比如她还在想要不要做做头发,对了,口红也得买…… 梁锦墨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听。 这种体验有些新鲜,他这人对于别人的事大多提不起兴趣,更何况是这些日常琐碎,不过听许栀说这些,感觉又不太一样,就莫名觉得她有点可爱。 一个面试,搞得好像是要上战场。 他想起一件事,问她:“你爸没有再骚扰你妈吧?” 提到这个,许栀明显有点兴奋,“他每天都给我妈打电话,除了嘘寒问暖,还问我妈什么时候回去,对了,他今天给我也打电话了。” 梁锦墨一愣,“他和你说什么?” 许栀:“不知道,我那会儿在外面,没有听到手机响,所以没接到,他估计要气死了。” 听起来她还有些得意。 他垂下眼,眸底带了笑,“如果你们对付不了,和我说一声,我虽然不在北城,但是可以找人帮忙。” 许栀说:“你放心,我听我妈意思,我爸现在是要巴结我们了,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不是骂人就是动手的。” 这都是因为梁锦墨,许栀想,这可真是打脸,许何平以前一点也瞧不起梁锦墨,现在却因为梁锦墨,对她和赵念巧放低了姿态。 梁锦墨:“你家公司那边,如果你希望我帮忙,我会帮。” 许栀握着手机躺在床上,闻言心里暖暖的,隔了几秒才问:“可是,我爸以前对你那样……你真的愿意帮忙吗?” 如果公司只是许何平一个人的事儿,她根本不会考虑和梁锦墨求助,但牵扯到赵念巧就是另一回事了,她没法眼睁睁看着赵念巧背负上巨额债务。 梁锦墨说:“我只是帮你。” 没有别人,他帮赵念巧,也是为了她。 他又补充:“而且你爸和我之间也谈不上什么矛盾。” 许何平和他仅有的几次接触,都发生在梁家,每次许何平看到他,不过是一脸嫌恶地别开脸赶快走掉而已。 他也不会不识趣地和许何平说话。 就他过去的经历来说,这种程度的恶意实在算不上什么。 许栀安静片刻,忽然说:“我好像都没有为你做过什么。” 以前就觉得对他有所亏欠,现在好像欠的越来越多了,她有点沮丧。 梁锦墨默了几秒,忽然开口说:“别走。” 许栀微怔,“什么?” “不要走,”他说:“对我来说就已经是为我做了很多了。” 她总是留给他背影,给他手电筒,离开,送他巧克力,离开……他看过的背影太多了,他都数不清。 许栀心头霎时软得一塌糊涂,“我说过我不会走了啊……” 她也不知道还要怎么说,才能让他相信,她这次是真的不会再离开。 他完全没有安全感,虽然现在她已经和他求婚了,但就连有血缘关系的亲生母亲都能不要他,婚姻这个保障,似乎也不那么稳固,而且还只是在计划之中。 梁锦墨沉默片刻,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觉得他还是不相信,很奇怪,他在外人眼中是有些孤僻冷淡的,但现在,他只是一个单音节,却传递给她一种难以描述的破碎感。 让她忍不住地生出念头,想要抱抱他,安抚他。 可是现在她做不到,等挂断电话之后,她脑子一热,将手机微信里的所有拥抱表情包一股脑给他全都发过去了。 然后她想起什么,从床头拿过纸袋,里面装着杨雪给她的那件吊带睡裙。 睡裙标签都还没摘掉,她摸了摸丝绸柔滑的面料。 这种睡衣她是绝对不可能买的,但既然杨雪给她了,她决定赋予这件睡裙一个使命:助力她睡到梁锦墨。 她想让他明白她的决心,虽然如今时代对男女之事态度已经开放多了,但对她来说,第一次还是很重要,很珍贵的,代表着她的态度。 面试安排在下周,许栀也不着急了,第二天先和赵念巧一起去商场买了需要的衣服和化妆品。 赵念巧抱怨起许何平,“你爸这几天要把我烦死了,天天打电话,假惺惺问我住哪里,说要给我送东西,你说我们又不是小年轻了,他怎么搞得和愣头青追姑娘一样?我又不是看不透他那点心思。” 许栀觉得好笑,不过她想起正事,说:“对了,锦墨哥哥说,他可以帮家里公司,妈,要不……回头还是让他和我爸见个面?谈一谈,看有没有可能挽救一下,至少不能让你欠那么多钱吧。” 赵念巧想了想道:“先别着急,总得磨磨你爸的,别让他太轻易得到帮助,我也有我的事儿,如果去卞城工作,我要在走之前把和你爸之间的事情解决了。” 赵念巧看来是有自己的考量,许栀便也不再多说。 离开许家,母女俩都在努力奔赴新生活,她觉得这样挺好的。 回酒店的路上,途经一家24小时营业的自动售卖用品店,许栀做贼一样,四下看看,跑进去买了东西。 虽然还不知道梁锦墨什么时候回来,不过这东西有备无患,她买时脸就红了,慌慌张张将小盒子塞到了装着化妆品的纸袋里,赶紧离开。 上楼后,她在走廊拿出房卡,还没到门跟前,被一个男人拦住了。 “许小姐你好,我是梁董的助理,”来人解释,“梁董找你有点事。” 许栀觉得莫名其妙,梁正国怎么会用这种方式找过来? 她很困惑,“梁叔叔找我什么事?” 助理说:“你跟我下楼吧,他们就在酒店六楼茶餐厅的包厢等你。” 许栀一头雾水,不过这里毕竟还是酒店,她也就跟着助理一起下了楼。 等助理推开包厢的门,她往里面看了一眼,立刻就愣住了。 梁牧之原本坐在沙发上,看到她,立刻站起身。 他心跳极快,紧张到手心出汗,这种近乡情怯一般的感觉前所未有。 第141章 “栀子,你喜欢我,是吗?” (); 许栀脚步顿在包厢门口,视线往旁边一扫,这才看到里面还有两个人。 梁正国和付婉雯都来了,坐在包厢的沙发上,而且梁正国看着好像还挺忙的,手上拿着平板电脑,看得很专心。 她已经本能地抗拒进这个包厢,上次她和梁家夫妇两人就是不欢而散的,当时她身边还有赵念巧,现在人家来了三个人,这种一对三的局面,她非常排斥。 数日不见,梁牧之瘦了很多,他看着她,表情露出几分鲜见的局促,声音也不高:“栀子……好,好久不见。” 居然结巴了,他在心底抽自己,为什么会结巴? 而且说什么好久不见……明明也没多长时间。 只是心境上,像是隔了沧海桑田。 不过短短数日,两个人的关系已经不同于从前,她订婚了……而且她的未婚夫,是梁锦墨。 许栀站在门口没动,“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付婉雯出了声,“牧之觉得有些话需要和你见面说清楚,但你们现在的关系,不方便单独见面,我和他爸爸就一起过来了。” 付婉雯看着许栀的眼神并不友好,她一点不想见许栀,但考虑到现在的许栀时常语出惊人,她怕梁牧之又受到刺激,这才陪着过来。 许栀拎着纸袋的手指收紧,睇向梁牧之,“那你说吧,我听着。” 梁牧之感觉自己已经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见到她,他本来很激动,但她的态度非常冷淡,虽然是意料之中,也让他很不适应。 默了几秒,他语气放软:“你要不先进来坐?” 他当然也不想在梁正国和付婉雯监视下和她谈话,但现在他没办法,梁正国根本不给他单独和她见面的机会,好在来之前,梁正国和付婉雯都已经答应他,不会干涉他和许栀的谈话。 许栀摇摇头,“你不说我就走了。” “别走!”他紧张起来,见她态度坚定不配合,他走到了她跟前去,顿住步子,又喊了一声:“栀子。” 许栀说:“别这样叫了吧,不合适。” 梁牧之被刺了下,他以前总是叫她“小栀子”,比周围的人还更亲昵几分,现在连叫一声“栀子”她都不乐意了。 他想笑一下的,但是脸部肌肉都是僵硬的,他微微低着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她的眼眸沉静淡然,看着他的眼神毫无情绪。 他脑中回响起陈婧说的话:你其实早就喜欢上许栀了,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他不敢再深想,勉力拉回思绪。 “我……”他开了口,又顿住,隔了几秒,“我想……和你道歉,订婚那天,我不该走,不该把你丢在那里。” 许栀表现得很平静:“你是不该走,不过你已经走了,现在道歉并没有意义。” 很显然,她不接受他的道歉。 这些他不是没有预想过,但真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很难接受,他长这么大没受过多少挫折,更别说是在女人身上。 他努力坚持着,道:“我知道你不会轻易原谅我,栀子,你可以骂我打我,你怎么惩罚我都行……但别和梁锦墨在一起好不好?” 明明来之前斟酌过措辞的,打过腹稿的,但话出口就变了,他听见自己的语气,像是在哀求。 许栀蹙眉盯着他,“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不是……”他有些无措,“我真的是为你好,梁锦墨不会对你好的,你想想他那个人,从小就阴沉,而且他一定是因为你是我的未婚妻,才想和你在一起,他是为了报复……你忘了吗,小时候你也是站在我这边的,他一定也恨你。” “既然你提起这件事,我也想说,”许栀开了口,“你也知道那时候我怯懦,都是随大流,我怕不跟你们一起欺负他,我会被孤立,后来这么多年,哪怕到了现在,我都很后悔,这件事是我对不起锦墨哥哥,不过我会弥补自己的错误,如果他是要报复,那也是我活该的。” 梁牧之愣住,有些错愕,“你不是也和我一样,一直很讨厌他吗?” 他一直觉得,许栀这样的乖乖女,会陪着他们一起折磨梁锦墨,就一定也是打从心底厌恶梁锦墨。 “最开始你成天和我说他是私生子,是小三的孩子,我信了,我那时候太小,不懂事,觉得私生子就不好,但出生难道是他自己选的吗?” 许栀陷入回忆,“后来我得知,妈根本不是第三者,你之所以那么厌恶他,无非是因为觉得他是你们家庭的入侵者,但你明明知道的,他也不是自愿,是妈不要他,才会将他送到梁家,他无家可归,这些你都清楚,可是你还是那样对他……” 她的情绪倒是有了变化,只是完全是心疼使然,她想起梁锦墨经历的那些过去,就忍不住,“梁牧之,我好想问问你,他明明没有伤害过你,你至于要那么欺负他吗?让他在家过不好,在学校里也不得安生,你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你真的觉得自己做得对吗?” 梁牧之没想到,她居然教训起他来了。 他有些怔,好一阵才拧眉反问:“那你觉得我对一个我家的入侵者应该怎么做,难道要举双手欢迎?” “你哪怕无视也好啊,锦墨哥哥又不会去打扰你!”许栀听不下去他的诡辩,情绪也激动起来。 梁锦墨在梁家那些年,一直在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不能上桌吃饭,大多数时候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他已经活得很小心了,可是梁牧之还是不肯放过他。 她居然在为梁锦墨翻旧账,数落他,他觉得荒唐可笑,他来道歉是为了她,而话题却被她扯到了梁锦墨身上,且她之前说到订婚都能平静无波,提到梁锦墨的过去反倒嗓门大起来。 就好像对她而言,梁锦墨在梁家遭受的那些比订婚这件事还严重似的。 她似乎真的站在梁锦墨那边了。 他试图同她讲道理,“因为他的到来,我爸妈那时候成天吵架,而且家里莫名其妙多个人,我不爽,这很难理解吗?” 许栀盯着他,安静几秒,忽然就冷笑,“是啊,你是大少爷,谁也不能让你不舒服,不然就要受到惩罚,管他是不是自己愿意去你家……梁牧之,我现在真的是……我想不通,以前我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你知道吗?” 她顿了顿,眼底透出浓重的失望,“我曾经,真的有想过,以后和你结婚。” 梁牧之愣住了。 心脏像是狠狠地被撞了一下,一时间,他就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她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这种话,他一直以为,她同他一样,将那门娃娃亲当做玩笑。 许栀垂下眼,轻轻叹了口气,原来有的时候,感情真的会蒙蔽双眼,她那时候只看梁牧之对她的好,至于他对梁锦墨的所作所为,她选择性地忽视掉了,因为那和她没有关系。 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喜欢的人,至少应该是善良的,”她闭了闭眼,“过去我太盲目了,客观来说,你这个人真的非常差劲,自私自利,只考虑你自己,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感受,这不光是对锦墨哥哥,对我,对你的家人也一样……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是锦墨哥哥,凭你对他所做的事,现在我不抽你几耳光已经是在忍耐了,所以你不要再来惹我,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说完,许栀转身,准备要走。 梁牧之脑子被抽空,一把抓住她手腕,“栀子……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是吗?” 许栀甩开了他的手,纠正道:“是喜欢过,不过现在很后悔,只觉得自己过去瞎,因为你根本不配。” 第142章 原来,她曾经是喜欢过他的。 包厢角落里,沙发上的付婉雯已经忍耐半天了。 许栀那些话她早就听不下去,想起身过去的时候,却被梁正国抬起手阻拦。 她回头,梁正国眼神很凉,压低声:“让他们自己解决。” 虽然来之前答应过梁牧之不干涉,可她真想过去痛骂许栀,她希望两个孩子见面,是想要许栀和梁牧之做个了断,但也能看在过去的情面上劝劝他好好生活,然而现在,许栀嘴里就没一句能听的话。 但她也不敢这个时候再和梁正国对着干,这几天他对她的意见已经很大了。 她强压着怒气又等了一阵,瞥见许栀说完最后一句已经转身走了,赶忙起身去梁牧之身边。 “牧之,她说话难听,你别往心里去,你都道歉了她还想怎么样呢……”她刚站在他旁边,话都还没说完,就见他忽然抬步,朝着许栀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梁牧之跑得很快,他心很慌,他还有好多话没说呢,还有滑雪场的事情,他都没来得及道歉,许栀怎么可以就这么走? 他才刚刚知道…… 原来,她曾经是喜欢过他的,她甚至还幻想过他们之间的未来,她想过要嫁给他。 他追到楼道拐角处,喊了一声:“栀子!” 许栀听到了,但是没回头,可堪堪要走进电梯间的时候,身后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紧跟着,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被拽住,不得已停步,扭头看向梁牧之,火气也终于压不住了,嗓音拔高,“你到底想怎么样?!” 梁牧之一怔,看她不耐烦的样子,他有些难受,心底却还存着点希望,死撑着不肯放手,“我……我和陈婧分手了,她告诉我滑雪场那件事的真相了,我知道我冤枉了你,你一定很委屈……我道歉,对不起栀子,都是我的错,是我瞎,我可以弥补的……我们和好好不好?以后我一定会对你好,我……不会再看别的女人一眼,我们……” 他的脑子其实非常混乱,只是本能地想要留住她,慌不择路地道:“我们在一起好不好?爷爷不是也希望我们在一起吗……我们有娃娃亲的,对了还有你爸,他不是也希望我们结婚吗?我们结婚,你家公司那边我们家一定会帮忙……” 许栀一愣,旋即就觉得他疯了,她扭动手腕挣扎,他这次却抓得很紧。 “够了梁牧之!”她忍无可忍地吼,“谁要和你在一起!我刚刚是哪里没说明白,我早就放弃你了,从你为陈婧打架,要我去保释的时候起,我就再也没有想过要和你在一起,改改你的少爷性子吧,你以为整个世界都是围着你转的吗?” “可你……”他眼底微红,仍坚持抓着她的手腕,“你喜欢过我,还想过要嫁给我……我现在也知道错了,我和陈婧已经分手了,我们可以在一起,像以前那样也可以,你不记得了吗,我们以前很好的……不过是一点矛盾而已,我们以前也会吵架,不都过去了吗……” 许栀挣扎得有些累了,心底烦躁,语气也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样,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和你解释了,我已经跟锦墨哥哥订婚,而且我们计划等我毕业就结婚,我对他承诺过,绝对不会再离开他,我和你不一样,感情的事我不开玩笑,我真的很喜欢他,永远不会放弃他,无论你是出于什么理由说出这些话,我都绝对不可能答应。” “我和你,别说回到从前,就连表面的朋友关系都没必要假惺惺地维持,因为我很厌恶你这种自私的人,也不会原谅你对锦墨哥哥所做过的事,梁牧之你听清楚了吗?我讨厌你,不想再见到你了!” 梁牧之不知道许栀有这样的本事。 她以前像没脾气的小绵羊,说话也软绵绵毫无攻击力,可现在,她的话仿佛刀子,一刀一刀地,凌迟他的心。 没有人能这样对他说话,他是梁家最骄傲的少爷,他低声下气地道歉,承诺会改过……这是他能给出的最低姿态。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见他沉默下来,许栀再次从他掌心挣扎出来,她松了口气,刚想走。 梁牧之的手却又伸过来,她立刻躲避,不料他拉不住她的手,就拉住了她拎着的手提袋。 他动作快且粗暴,纸袋被他用力一拽,当即撕扯开来。 里面的东西掉落在地板上,发出细碎的响声。 许栀气得脸都涨红了,弯身去捡东西,刚拿到眉笔,视线里已经瞥见一个蓝色小盒子。 她终于想起这个纸袋里都放了些什么东西,瞬时,整个人像是要炸了。 她仓皇地伸手去捡,然而另一只手快过她。 梁牧之将盒子拿在手里,只看了一眼,就分辨出这是什么东西。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像是在飘:“你为什么买这个……你们……做了?” 许栀那么乖,那么害羞的一个小姑娘,怎么会自己买这种东西,他想不通。 然而…… 他想不通的事,已经太多了,今天她所说的话,全都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只是他现在拿着这个盒子,有些事他仍不能接受。 手攥得越来越紧,盒子在他掌心里变形,四角硌在他手心里,可他感觉不到痛。 他抬头看向许栀。 她的脸很红,因为是俯身捡东西的姿势,脖子里系着的丝巾垂坠,从他这个角度,一眼看到了她白皙的皮肤上,一枚暗红色的痕迹。 他当然不会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他觉得不可能,他们只是订婚,只是订婚而已…… 她应该是保守的,不会轻易将自己交出去,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和梁锦墨。 他这样告诉自己,只是掌心里的盒子已经彻底变形,被他捏成了一团。 许栀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就这么倒霉,剩下的东西都是化妆品,她只觉得丢脸,索性也不捡了。 她彻底被惹恼,将手里破烂的纸袋往梁牧之身上砸,有些自暴自弃地说:“做了,做过很多次了,可以了吗?求你滚远点,别再来烦我!我真是受够你了,你怎么不啊!” 吼完,她气急败坏地拎着手中唯一一个还完好的纸袋转身,都顾不得等电梯了,直接走进了旁边安全出口的楼梯间。 她一句话也不想再和梁牧之说了,遇到他,她真是恶心透了。 这一回,梁牧之没有再追上去。 他这样的少爷,会这样卑微地追人,本来就是破天荒头一遭。 还没追到。 他手里还攥着那个变了形的盒子,愣愣站在原地。 付婉雯刚刚耐不住性子跟过来,走到他身旁问:“牧之,你没事吧?” 他的脸色惨白,仿佛被抽了魂魄一般,有些吓人,付婉雯很担忧,伸手碰他手臂。 梁牧之身子是僵硬的,很机械地动了一下,他的嘴唇开合几番,没能发出声音。 许栀的话好像还在耳边回响。 她问他怎么不。 许栀气得爬楼回了房间,气喘吁吁开门进去,将手中纸袋扔沙发上,躺下来,又坐起来。 真是绝了,又丢人,又气得要死,简直想打人,她后悔没有给梁牧之一耳光。 梁牧之怎么那么烦人?忽然发神经,还说想和她在一起。 这话要是放在以前,她听了或许会高兴,可现在,她唯一的感觉就是排斥,恶心。 手机在挎包里震动,她烦躁地拿出来,本来想挂断,看到是梁锦墨的来电,手指停住,最后选择接听。 第143章 “锦墨哥哥,我好想你。” 电话接通,许栀还没能从情绪中抽离,喊了一声“锦墨哥哥”,声音闷闷的。 梁锦墨那头似乎是愣住了,几秒后才问:“发生什么事了?”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她这会儿其实倾诉欲爆棚,很想吐槽一下今天的事,但是话到嘴边,她又犹豫了。 别的都还好说,但她最生气的点就在于最后,那个小盒子…… 她实在没脸告诉梁锦墨,她去买那东西,还被梁牧之看到了…… 好丢人啊。 已经在梁牧之跟前丢人就罢了,她努力开解自己,梁牧之不重要,但梁锦墨不一样,这么丢人的事儿,她不想让他知道,她有些混乱,迟疑过后,决定这事儿还是先放一放吧。 她是不愿意在梁锦墨不知道的情况下和梁牧之见面的,但这次纯属意外,是梁正国安排的,她脑子这会儿还是有点乱,肯定是要和梁锦墨说的,但就看怎么说。 她问他:“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展会结束到年跟前,”梁锦墨又问:“你怎么了,听着不高兴。” 许栀想,既然如此,还是她自己先考虑一下措辞,等见面了再和他细说吧,尤其是梁牧之帮她捡东西那部分…… 她一想起来,整个人都不好了,努力想要将那些事儿抛之脑后,回答梁锦墨:“没有,就……下周一不是面试吗,我有点紧张,我都没多少面试经验。” “大多数公司不会卡在年底这个时候招聘,除非是确实缺人,”梁锦墨道:“应该是需要在年后第一时间可以立刻到岗的人,除了专业素养,你最好能对这份工作表现出急于到岗的积极性,这样会更贴合他们的用人需求。” 许栀的注意力被转移了点,工作才是现在的头等大事,她问他:“你第一份工作面试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梁锦墨默了几秒,“我第一份工作面试是在西餐快餐店,高一的时候。” 许栀想起来了,那时候她确实有听梁牧之提过这事儿。 当时梁牧之挺不屑的,说梁锦墨大概是住校没钱了,跑快餐店那种地方丢人现眼。 用自己的劳力赚钱,哪里丢人了,当时她就觉得,梁牧之眼里这三六九等分得也太严重了。 许栀问:“你高中住校的时候,梁叔叔不给你钱吗?” “他们给的生活费有点紧张,而且我当时就已经有计划要出国念书,存点钱手里会宽裕一些。” 她没想到他那么早就开始计划出国念书的事了。 她想起了赵念巧说的话,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在国外发展得很好,但是他回来了,之前他也确实有和周赫提过,他进梁氏是另有目的的。 她有心想问他具体是怎么计划的,可想了想又没问。 无论他想要怎么对待梁家人,都是那家人活该的。 她现在还是更好奇他以前的生活,又问他:“那后来在美国,你有全职工作吧,第一份工作面试呢?” 梁锦墨:“没有面试,是公司的人直接找过来喊我去上班。” 许栀:“……” 她就多余问。 梁锦墨说:“常规性面试你主要准备自我介绍,包括学业经历,社会实践,针对岗位有什么优势,这些你应该都能做好,像是翻译这种专业属性强的岗位,应该会有对应性的测试之类……” 他和她细细讲了一些,她安静听完,感觉对于面试好像没有那么难捉摸了。 许栀觉得梁锦墨很神奇,他有的时候会给她一种反差萌的感觉,有时候让她有点怜爱,但也有这种时候,他又好像一个爹系男友,让她觉得非常沉稳可靠。 两人聊了很久,这通电话将要挂断的时候,她喊了他一声:“锦墨哥哥……” 见她欲言又止,梁锦墨沉声问:“怎么了?” 许栀怀疑自己中了蛊,为什么就连男人的声音都觉得好好听,她抿唇,几秒后,说:“我好想你。” 说完,她迅速挂断了电话。 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她想现在她真是厉害了,这种话就这么说出口了。 电话那头,梁锦墨正站在酒店套房的阳台上。 客厅里团队的一群人抱着电脑在忙,在这里还能听到讨论声,他手指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唇角缓缓扬起。 周赫正好走到阳台透气,扭头看他时,他还没来得及压下唇角。 周赫说:“你傻笑什么?” 梁锦墨抿唇,“没什么。” “不是说来抽烟吗?”周赫瞥一眼他手里火星都没一点的烟,再看一眼他另一只手里的手机,心底了然,撇撇嘴,“我和你说,你身上有味儿,熏死我了。” 梁锦墨蹙眉。 “恋爱的酸臭味,”周赫作势用手在鼻子跟前扇了扇,“你说,你都快二十六了,现在搞初恋那一套,算不算是老房子着火?我初恋可是幼儿园里。” “啊,老大谈恋爱了吗?这可真是铁树开花啊,”团队里另一个小伙正好也走过来,闻言立刻凑热闹,“我说那天开完会,他怎么对着微信聊天框笑得那么温柔呢,我扫了一眼里面一溜烟都是抱抱的表情包。” 梁锦墨:“谁笑了。” “狗!”周赫说:“狗笑了!” 梁锦墨:“……” 周赫总算高兴了,哈哈哈哈笑起来。 智能家居的展会比赛持续了一周多的时间,整个团队的人小年夜都还在加班。 他们的参赛任务是做软件,为一系列智能家居电器写程序,最终,靠着梁锦墨从国外临时叫来助阵的专业领域人才,他们居然也拿到了个二等奖。 梁氏本来在这个领域是玩票的,以前也没做出过成绩,这次的结果,令人大跌眼镜。 就连梁正国都没想到,他接到举办方的电话,对方在通话里不吝措辞地表示了对梁锦墨整个团队的赞许,并表示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合作。 梁正国挂了电话,半天没回神。 他派梁锦墨去,是为了挫挫他的锐气,不是为了让他去出风头的。 但…… 谁能不想自家公司拿奖,他不太满意,但又有点高兴,这情绪就实在复杂。 梁锦墨并非池中物,这点他早就看出来了,只是这个孩子远比他所想的更优秀,他以前对梁锦墨是有所提防的,可现在他也逐渐想通了,那毕竟也是他的儿子啊。 而且,比起不学无术的梁牧之,梁锦墨才是他想要的继承人。 想到这,他释然了些。 下班回到家,家里的气氛却压抑,一下子毁了他的好心情。 付婉雯坐在客厅里抹眼泪,他看到就心烦,猜到大抵是因为梁牧之的事,问也没问。 付婉雯却忍不住开口:“还不如不要跟许栀见面呢,我以为她至少会看在过去的面子上说点儿好话……现在牧之的情况更糟糕了,他今天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了,而且以前我还能用备用钥匙进去,现在他在里面把门都给堵了……” “正国,我有些害怕……”她啜泣道:“这都多久了?以前他还砸东西摔东西,现在他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声儿都没有,你说他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第144章 为什么一手好牌能被他打成这样? 梁牧之打从酒店回去之后,就彻底一蹶不振。 以前是梁正国要保镖守着他,不让他出去,现在他自己似乎也并不想出去了,日日颓废地赖在床上。 付婉雯端来饭,他被她说得烦了,才会勉强对付两口,这两天大概是为了杜绝这种麻烦,直接将门从房间里面给堵上了。 他就这样躺在床上,对着墙壁,时常在发怔。 习惯真是可怕,他太习惯有许栀了,他人生迄今为止的二十多年里,一直有她。 但是她现在不在了。 她不会再来哄他,她看着他的眼神是厌恶的,最可笑的是…… 她讨厌他,居然是因为梁锦墨。 她说她喜欢梁锦墨,她和梁锦墨承诺过不会分开,这些话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脑海中回响,到最后,总会归于那一句。 ——“求你滚远点,别再来烦我!我真是受够你了,你怎么不啊!” 心口好像被剜了个洞,那种鲜血淋漓的痛,往四肢百骸缓慢而绵长地蔓延着,仿佛没有尽头,讽刺的是,一切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她喜欢过他,这对他来说更残忍,为什么她从前不说呢?如果她说了的话…… 一切或许会不一样,至少他不会那样对她,不会让她为陈婧背锅,不会带着陈婧去接她又将她扔在半路上,不会在要和陈婧去滑雪场的时候非要带上她。 对了,那天在酒店里,他和陈婧亲密,她就在一门之隔。 她听到了吗?他不知道,他只是后悔,深深的悔恨将他彻底笼罩,很多事,以前做的时候毫无知觉,但是在知道她曾经喜欢过他的时候,好像成了一把尖刀,刺伤的是过去的许栀,却也是现在的他自己。 难怪她会放弃,没有人能容忍……他试图想象,不,其实不用想象,此刻,或许许栀就在梁锦墨的怀里。 他们是未婚夫妻,梁锦墨有权力拥抱亲吻她,甚至更深入地占有。 他想起了那个小盒子,还有她脖子上的那枚吻痕。 原来喜欢的那个人和别的人亲密,是这么残忍的一件事,他不想去想,却又不受控地会想到,原来他的小栀子,早就不是他的小栀子了。 她从心到身,完完整整地属于另一个男人,那个他最厌恶的男人。 但本来他是有机会的,明明他占据所有先机,他和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认识她更早,和她的接触更多,他和她还有娃娃亲,她先喜欢的也是他,为什么一手好牌能被他打成这样? 为什么到失去了,他才醒悟,她对自己来说有多重要。 他不想放手,可是他还能做什么? 连日来在愤怒,难过,迷茫中挣扎,他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自我厌恶感,提不起心劲做任何事,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说话,有时候躺在床上他会想,不如像她说的那样算了。 但他又不甘心,他真的有那么差劲吗?怎么会比不上梁锦墨呢,那男人一定是处心积虑接近她,他不相信那男人会真的对她好。 这个晚上,他发觉自己的状况变得更糟糕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期没有好好进食,胃痛加剧了,还有点儿泛酸恶心,起床的时候,手在无意识地发抖。 他挪开了挡门的柜子,费了很大力气,他现在有些虚,一动就喘气,好半天缓过来,才打开门往外走。 付婉雯好像是在他门口安了监控似的,立刻就推门也从卧室里出来了,赶紧走过来问:“牧之?你出来了,怎么了,你是不是饿啊?保姆给你温着饭呢……” 梁牧之还是不想说话,他打算去找医药箱拿胃药,径直往二楼的客厅走。 付婉雯就一路小心地跟着,不断劝:“你多少吃点儿东西吧,今天一天你就没吃过……” 话没说完,她话头顿住。 原因是,梁正国正在二楼的客厅沙发上坐着。 梁正国拿着平板电脑看工作上的内容,刚刚付婉雯的话他全都听到了,他瞥了梁牧之一眼,对付婉雯说:“他不吃就算了,也别折腾保姆了,把饭倒掉。” 他是铁了心要治治梁牧之的,收拾不了梁锦墨,难道还收拾不了这个废柴吗。 梁牧之也没什么反应,走过去在电视柜前面弯身,打开抽屉找药箱。 付婉雯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梁正国淡淡开口:“牧之。” 梁牧之一言不发。 “你之前答应过我三个条件,现在还有最后一个,”梁正国也不在意,继续道:“出国深造和去公司历练,你自己倾向哪个?” 梁牧之还是没说话。 他去见许栀,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他那么努力,才终于和她说上话,但得到的却是她的厌弃。 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梁正国盯着他背影,半晌道:“好,看来你是打算将继承权让给锦墨了。” 梁牧之身体一僵,旋即起身回头,“我没说过要让!我让给谁也不会让给他!” 他虚弱得厉害,吼了两句,居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付婉雯连忙过来扶他,心疼得不得了,“你别着急……别吼,和你爸爸好好说话……你看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梁正国很满意他的反应,说:“那你说说你的计划,就打算靠躺在床上绝食,来管理梁氏?” 梁牧之气喘吁吁,攥紧的拳头有些抖,“我才是继承人,梁氏是我的,梁锦墨算什么东西,配和我争?” 梁正国将手中的平板放在茶几上,发出清脆一声响。 “锦墨也是我的儿子,是你的哥哥,他刚刚在外省的展会比赛里拿了奖,而且这个比赛还不是他专攻的领域,在公司里他现在也做出了很多贡献,你说他配不配和你争?” “那他毕竟是个私生……”付婉雯想要说话,却被梁正国一记眼刀扫过来,吓得噤声。 梁牧之怒意冲顶,脱口而出:“那是因为我不在公司里!” 梁正国反问:“既然你一直不在公司,也不打算去公司,你觉得未来我凭什么会将公司交给你?” 梁牧之气得面色铁青,却无法反驳。 好一阵,他终于憋出一句:“我明天就去公司上班!” 梁正国目的达成,语气终于放软了一点,“先去吃饭吧,不然怎么上班。” 付婉雯将梁牧之带下楼吃饭,这才想到,她怎么就没想起激将法。 翌日,梁牧之真的去了梁氏。 头天那气氛,他没顾上和梁正国好好谈,也不知道自己去是做什么职位,一到梁氏他就想和梁正国说这事儿。 然而梁正国很忙,大清早就在开会,他只能等。 一个小时过去,总裁办的大办公室有点儿躁动,来了几个人,办公室里的行政人员都在欢迎。 他从梁正国办公室里出来,到外面,看清来的几个人。 为首的居然是梁锦墨。 他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拳头又缓缓攥起。 周围的人在喊梁锦墨“小梁总”,并纷纷道贺,大抵是因为梁正国提到的那个比赛。 而梁锦墨手中拿着文件正同秘书说话,转身时,一眼瞥见了正盯着他的梁牧之。 第145章 我过去,现在,未来,都只有她一个。 两人对视,就连周遭的人也诡异地安静下来。 毕竟这两位的身份,总裁办这些人都清楚,多少有点尴尬。 梁锦墨在公司已经用实力证明自己,总裁办的人多半对他是心服口服,但众人也都听闻,梁牧之这个小少爷才是梁家的正统继承人。 这样两个人在公司相遇,吃瓜群众已经脑补出接下来的血雨腥风。 周赫闪身过来,直接挡住了梁牧之的视线,拉着梁锦墨往大办公室另一侧走,“老大你来,我和你说,关于这个项目我有个新想法……” 梁锦墨收回目光,配合周赫,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侧面的小会议室里。 门关上,周赫拍拍胸口,“那家伙突然过来想干什么?你看到他看你那眼神没,像是要杀人。” 梁锦墨:“不知道。” 梁家他很少回去,家里发生什么事他也不清楚,梁牧之的事情他就更不可能过问。 出差归来,他们这些人都是刚下飞机就先来到公司,他得和梁正国做工作汇报,一路风尘仆仆,甚至还没来得及和许栀说一声他已经下飞机了。 周赫说:“要不你在这里躲一下?” 梁锦墨看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躲?” 周赫:“我不是怕他为难你吗?” “现在不是从前,”梁锦墨道:“而且这里是公司。” 周赫被提醒到了,“他这人绝对不会没事来公司,你说该不会梁正国要让他进公司了?” 梁锦墨眉心微蹙,脑中也有同样的问题。 不过现在想这些无济于事,他道:“先看看情况。” 他并不打算避着梁牧之,小时候都没躲过,现在更不可能躲。 从办公室出去,听闻梁正国还在开会,他先回自己办公室,打算抽空给许栀打个电话。 许栀两天前已经通过初试,今天是复试的日子,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只是还没进门,门外助理就冲他一个劲儿使眼色,并压低声:“梁少进去了。” 梁锦墨拧眉,这是他的办公室,很显然,梁牧之是冲着他来的。 他推门走了进去。 梁牧之果然在里面,就站在办公桌一侧,正四下扫视整个办公室。 对上梁锦墨视线,他的表情好整以暇,“聊聊?” 他其实更想打一架,但这里毕竟是公司,梁正国现在就连换继承人这话都能说得出来了,如果他来公司第一天二话不说先打架,梁正国可能不会再惯着他。 说出来大概也没几个人信,同一屋檐下长大的两个人,这将近二十年里就没说过多少话。 梁锦墨关上门,只是看着他,没出声。 梁牧之习以为常,梁锦墨这人一直话少,他记得这人刚刚来梁家那会儿,他险些以为这人是哑巴。 他当时做过一些堪称幼稚的事,比如在梁锦墨喝水的时候故意撞过去,打翻水杯。 梁锦墨被泼一身的水,也只是很安静地低头收拾玻璃残渣,整理自己的衣服,就连一句话都不说,真的跟个哑巴没两样。 这一幕在脑海中重演的时候,不知为何他居然想起了许栀的话。 她说梁锦墨从来没有伤害过他,而他却对梁锦墨那么刻薄,良心会不会痛。 他心底很不舒服,勉强扯回思绪,说:“我知道你看我肯定不爽,你冲我来,栀子是无辜的。” 梁锦墨走了几步,将手中拿着的文件放桌上,但依然没开口。 梁牧之是急性子,有些按捺不住,“别和我摆架子,我跟你说话呢。” 梁锦墨抬眼睇向他,终于开口:“你觉得我和栀子在一起,是因为你。” 梁牧之说:“不然呢?你们过去说过几句话啊?你不就是想给我添堵吗?订婚现场抢我未婚妻,现在外面人都传你给我戴了绿帽子,你满意了?你知不知道栀子的名声都被你毁了!” 面对梁正国的时候,梁锦墨一直坚称订婚现场换人是他的主意,但对着梁牧之,他却格外坦白:“栀子主动找我,要求我陪她上台,而且……你失忆了?是你先走的,你把她扔在那里,原来在你眼中,背负被你抛弃的名声对她来说更好?” “你……”梁牧之拳头都攥起来了,脸色有些发白。 梁锦墨这些话太犀利,他就连想要反驳都不能。 不能在这里打架……他在心中反复默念几回,咬咬牙,“无论如何,你既然不喜欢栀子,就不要耽误她,不要……碰她。” 最后几个字,他咬牙切齿。 他想起了许栀脖子上的吻痕,和那盒套。 手指关节咔咔作响,指甲都嵌到了掌心里,他竭力压抑着情绪,继续道:“和她退婚吧,你的仇人是我,不是她。” 梁锦墨面色平静:“她不是我的仇人,而是我的未婚妻,很快会成为我妻子。” 梁牧之瞪大双眼,“你是不是铁了心要利用她报复我?” “我对她,从来不是报复,”梁锦墨与他对视着,暗黑的眸底神色却坚定,“梁牧之,你太自大了,我和栀子的关系,你一无所知,你会因为别人抛下她,但我不会。我过去,现在,未来,都只有她一个。” 梁牧之感觉一口气堵在胸口,这一切太荒唐了,梁锦墨居然说自己对许栀是认真的。 怎么可能? 他无法相信,他最重要的姑娘,和他最最厌恶的男人,居然就在他眼皮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互生情愫。 他一直坚信梁锦墨动机不纯,许栀是为了气他……他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两个人之间,其实根本没有属于他的空隙。 他死撑着,说:“那太可惜了,栀子和你订婚,是因为生我的气,你喜欢她也没有用,她……她心里一直有我,我们有娃娃亲,那天我去酒店找她,她亲口告诉我,她想过要嫁给我的,这事儿她和你说过吗?” 梁锦墨怔了几秒,脑中迅速回想,这几天,许栀每天都和他通电话和信息,但从来没有提过梁牧之去找过她。 他的手垂在身侧,手指缓缓蜷缩起来,心也往下沉。 梁牧之见他不语,好像终于找到机会攻破,扯出个笑,“对了还有,提起过去的事儿,她好像很可怜你呢,说我对你不好,她那人太善良了,路过见到流浪猫都要喂一下的,如果偶尔对你好,那也是因为同情和怜悯,你可千万别误会了。” 第146章 黑暗中他失控,险些弄伤她。 梁锦墨神色很冷,静静睨着梁牧之,隔了几秒才出声:“你来,就为说这些?” 梁牧之这会儿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这会儿干的,是他从前不齿干的事儿,挑拨离间。 许栀那天很明确说了她喜欢梁锦墨,但是他绝口不提,他看得出,这番话对梁锦墨是有些攻击力的。 有用就好,他其实巴不得能和梁锦墨打一架,只是梁锦墨这人向来就是这样,多半时候冷淡又沉默地应对他的挑衅,哪怕小时候他直接动手,也没能和梁锦墨真正打上一架。 他明明底气不足,却还是笑了笑,“以前我确实有对不起栀子的地方,不过我已经和陈婧分手了,我想了想,还是栀子更适合我,我打算把她追回来,我和她一起长大,二十多年感情了,她以前也喜欢我,现在不过是碍于流言,不好回到我身边,但是没关系,我会说服她……” “梁牧之,”梁锦墨出声打断他的话,眸光有些凉,“就你对栀子这个不尊重的态度,都不配做我情敌。” 梁牧之一愣。 他仿佛被人隔空抽了一耳光似的,所有的虚张声势,都像是气球被刺破一般,迅速泄气。 他有些恼火,出口的话也不过脑子了,“你嚣张什么,如果不是我订婚当天走了,根本轮不到你!” “但你已经走了,”梁锦墨语气沉了几分,“现在她是属于我的,你有种就靠自己本事来抢,而不是在我面前长舌妇一样碎碎念。” “……”梁牧之被堵到哑口无言。 他就没有多少这样的经历,外面有几个人敢不给他这个梁家少爷面子?他的感觉仿佛受到奇耻大辱,一个私生子,现在居然蹬鼻子上脸了。 ,不忍了,他攥着拳正欲冲过去,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梁锦墨的助理推门进来,看到里面的状况,头都不敢抬,“小梁总,我刚刚路过会议室,梁总的会议结束了,喊你去他办公室呢。” “我马上过去。”梁锦墨答。 梁牧之闻言拧眉,脸色更臭了。 梁正国会议结束了,不是应该先见他吗? 他横了梁锦墨一眼,“我不会放弃她的,你等着。” 说完,他率先往出走,出门时脚步很快,还气呼呼地撞了助理一下。 助理肩膀,心底叫苦。 梁锦墨在办公室里呆了几分钟,拿起手机,找到许栀的号码,看了一阵,等手机屏幕暗下去,他将手机放回桌上。 然后拿起文件去梁正国办公室,路上脚步很慢。 许栀确实没提过她和梁牧之见面的事,她之前明明对他说不会再和梁牧之私下联系的。 梁牧之的话,自然不能尽信,可是她曾经确实想要嫁给梁牧之,这是事实,她真的对梁牧之说了那些话吗?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对梁牧之说这些? 等到梁正国办公室门外,他周身的气息都是沉冷的,此刻他其实不想说话,更愿意去天台抽根烟。 所以他没有立刻敲门。 然而,门却从里面被推开了。 梁正国看到他,一怔,旋即说:“你来的正好,我有项目上的事和你说。” 梁牧之还站在办公室里,皱着眉头出声:“爸,我先来的,就不能先把我的事儿处理了吗?” 梁正国面色不悦,“你的事不着急,我这边有个大客户现在需要对接渠道,人家正在催呢……” 又扭头,对梁锦墨说:“锦墨你得去对方公司一趟,展会的汇报也先往后推一下,你进来我先和你简单说一下情况,你好安排随行人员。” 梁锦墨被梁正国带进了办公室里。 梁牧之快要气死了,今天真是诸事不顺,他转身出去,重重地摔上了门。 梁正国现在这样子,对梁锦墨比对他还亲,他等了半天要安排岗位,梁正国二话不说先让梁锦墨进去了。 他气得根本没法在原地继续等,大步走向电梯间,下楼离开了公司。 因为梁正国安排的临时工作,梁锦墨这天加班了。 周赫忙完打算走的时候,瞥见梁锦墨办公室灯还亮着,过来敲门。 推开门,他见梁锦墨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电脑,愣了下,“你怎么还不走?之前是你催着要早点回来的,我以为你急着回去见许栀呢。” 梁锦墨一边敲击键盘一边回:“还有工作。” “工作做不完的,”周赫说:“我以前就担心你太专注工作过劳死,现在都谈恋爱了你就放松一点吧。” 梁锦墨默了几秒,才“嗯”了一声,“我马上就走。” 周赫离开之后,他身子往后,靠住椅背,摸到烟盒取出烟,点了一支。 他思路不受控,梁牧之和许栀什么时候在酒店见面的?又是在酒店哪里?是房间里吗?许栀居然会说这样私密的话,是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烟在手指间毫无预兆地断了,火星连同细碎的烟渣一起落在手上。 灼热的刺痛袭来,他回神。 应该问问许栀的,可是要怎么问……梁牧之拙劣地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他已经想杀人。 血液里的暴戾因子好像永远伺机而动,被许栀牵动着,他想起了之前在梁家,他的房间里,黑暗中他失控,险些弄伤她。 现在他也一样,根本无法冷静下来,如果她和梁牧之见面了,那她之前给他的承诺算什么? 梁锦墨回到酒店,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他以为许栀应该睡了,但是客厅亮着灯。 他才进门,脚步声就响起,许栀快步走了过来,看到他,她眼底有微光浮动,“你回来了。” 他看着她,瞳仁里有暗流涌动,安静片刻,才“嗯”了一声。 显得有些冷淡。 许栀微怔,但很快又扬起笑脸,帮他拿拖鞋,“你先换鞋,我那会儿其实有给你发微信,你没回,是一直在忙工作吗?我还是听杨雪说,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 她说着说着,顿了下来。 很奇怪,之前她追他,哄他,明明已经见成效了,可现在,他不过出差一趟,几天而已,两个人之间好像就又生了隔阂。 但直到昨天还是好好的,他们还在电话里聊了很久,他给了她很多参加复试的建议,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回来也没有和她说一声。 她本来想要打电话给他的,但是微信他都没回,她怕他在忙,就等到了现在。 梁锦墨换过鞋,脱了外套,“我在加班,没注意信息。” 许栀低着头,刚刚见到他的那股子兴奋和雀跃,已经迅速冷却。 梁锦墨往里走,看到餐厅和厨房亮着灯,他扫了一眼,见餐桌上摆了饭菜,用保温罩罩着,他愣了愣,“你没吃饭?” 许栀勉强打起精神,扯出个笑,“吃过了,我就是怕你晚上没吃……” 她手指绞在一起,又想起什么,右手挡住左手。 这几天,她除了准备面试也不忙,套房有厨房,她就买来厨具学做饭。 但新手到底笨拙,切菜还切到了手。 不过她很高兴,跟着视频学了几天,今晚做出来的三道菜她自认进步很多,是想要和他一起吃饭的。 不过现在好像没必要了,她已经丧失了食欲,说:“我去收拾。” 说完,她迈步要去餐厅。 手腕处却一紧,梁锦墨握住她,注视着她,问:“你在等我?” 第147章 既然决定要嫁给我,为什么又要和他见面? 许栀沉默几秒,才点点头。 其实她是有点姑娘家的小心思在里面的,梁锦墨过去一直没有家,现在出差回来,面对的还是酒店的套房,她希望给他留一盏灯,让他知道有人会等着他回来。 不过现在,她觉得自己做了多余的事,心里有点难受,也很无措,不知道为什么又发展成这样。 她眼睫低垂,表情看上去有点委屈。 梁锦墨蹙眉,刚想说什么,留意到她的手指上贴了创可贴,问她:“手怎么受伤了。” 许栀也没隐瞒,“我在学做菜……不小心切到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视线越过餐厅,果然在厨房流理台上瞥见了一些碗盘。 许栀将手腕从他掌心里挣脱出来,继续往餐厅走,“你一定很累了,早点休息吧。” 他起先没动,看到她走进餐厅取开保温罩,他最终还是迈步跟了过去。 桌上的菜式很家常,三道菜分别是宫保鸡丁,清炒西蓝花和土豆丝。 许栀这几天其实尝试的菜不少,但是能做的像样的并不多,今天这些菜,也算是她摸索出来自己比较擅长一点的。 她觉得倒掉有些可惜,想要放进冰箱里,刚端起来,就听见梁锦墨说话。 “我确实没吃晚饭。” 这是事实,今天在和梁牧之见过面之后,就连午饭他都没食欲,恶心人这事儿上,梁牧之是有一套的。 他从她手里将盘子拿走,放回餐桌上,“别收了,我先去洗个手再吃。” 他在洗手间里打开冷水洗手,低温刺激神经,他垂下眼,忽然意识到,这还是头一回。 有个人在家里等着他,为他做饭。 他想起了高莹曾经给他的那一碗馄饨。 高莹学做馄饨一定是为了她的男人,而非他,多数时候她根本不在乎他爱吃什么。 今晚一切都不一样了,有人为他学做菜。 应该满足的,他低头看着水流,可心底的不安,像挥之不去的阴影。 许栀和梁牧之有过二十多年几乎形影不离的时光,那时他只能站在无人的角落里静静看着,他再也不想回到那个位置去了。 梁锦墨洗过手出来,许栀已经盛好米饭,坐在餐桌边。 因为他要吃,她也为自己盛了一碗。 梁锦墨夹菜时,她心都提起来了,小心翼翼窥着他神色。 他吃了她做的鸡块,抬眼时瞥见她紧张的表情,就觉得有点好笑。 “怎么样?”许栀问:“还可以吧?” 他原本情绪其实很糟糕,但是很神奇,看到她这个如临大敌的样子,就觉得有点可爱,低落的心情好像也缓和许多。 他如实回答:“很好吃。” 许栀抿唇,拿着筷子给他夹菜,唇角也忍不住上扬。 “我妈还不信我能做好,我这几天一直跟着视频在学呢,以后我还会学别的菜,你喜欢吃什么,都告诉我吧……” 她也放松了点,对她来说,烹饪的意义就在于此,她是为他学做饭的,他喜欢吃,她就会很满足。 桌上气氛好了很多,许栀忍不住开始聊起别的,“我今天去复试了,按照你说的做了准备,他们好像真的很着急用人,今天给我做了笔试。” 梁锦墨:“笔试怎么样?” “我觉得还可以,”许栀回想了下,又微微噘嘴,“不过主观题比重也很大,就怕是我自我感觉良好。” “没关系,”梁锦墨安慰她,“你第一次面试,积累经验更重要。” 可能喜欢就是有神奇的魔力,她本来挺忐忑的,但是听到他温柔低沉的声音说这样的话,她好像就没有那么慌了,点点头,“也是。” 吃过饭,梁锦墨卷起袖子准备洗碗。 许栀将他从厨房里往出推,“你明天还要上班呢,你去洗洗睡吧,好好休息,我来洗。” 梁锦墨岿然不动,“你的手破了。” “有手套呢。” 他还是站到了洗菜台前,“那也不行。” 看他带上手套开始洗,许栀发觉,他这人,有时候还挺固执的。 许栀洗过澡,躺在次卧的床上,翻来覆去。 她心里憋着好多话,想要和梁锦墨说,但是他回来得太晚了,两个人都没说上几句话。 而且,他也太冷淡了吧……她觉得自己不太矜持,却又忍不住地想,一周多没见面,回来之后没有亲吻也没有拥抱,他一点都不想她的吗? 喜欢的人就在隔壁,她却觉得有点寂寞,辗转反侧好一阵,最后从床上坐起来。 她蹑手蹑脚地去了主卧。 主卧门是开着的,她赤着脚,摸黑走进去,站在床跟前,看着床上的男人。 太黑了,她只能看到很模糊的轮廓,看不清他的脸。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是想跟他待在一起,她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以前对梁牧之也没有这么依赖。 或许他睡着了,他明天还要上班,她不想吵醒他,就这样安静地站了会儿,刚考虑要不要在床边坐下,黑暗里响起男人的声音:“你在梦游?” 许栀一惊,“你……你没睡着?” 梁锦墨也失眠,他起身,按了床头壁灯。 昏黄的光亮起,他扫了一眼许栀,看到她光着脚,他无奈道:“不觉得凉?” “有地暖。” “赤脚走路对身体不好,”他掀开被子,“上来。” 许栀脑中短暂挣扎了一下,不到三秒,她还是上去了。 梁锦墨抬手盖被子,手隔着被子拢住她,“睡不着吗?” 许栀点点头,忍不住往他怀里轻轻地拱了拱。 梁锦墨愣了愣。 觉得她好像一只猫,他以前其实不理解喜欢猫的人,不过这一瞬他就明白了,她这么一个动作,他的心都要化了。 他搂住她,鼻息间充斥着她身上沐浴过后的淡淡馨香,紧绷着的神经也舒缓许多,又问她:“有话和我说?” 从他出差这几天的电话信息,到刚刚的饭桌上,她大多数时间说的都是面试的事,他在想,她会不会坦白她和梁牧之见面这件事。 许栀确实也想起了这件事,不过…… 这话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她转而问他:“你呢?你没话和我说吗?我觉得你有心事,回来就不高兴。” 梁锦墨沉默下来。 “又不说话,”许栀叹气,“我知道你很多事情喜欢憋在心里,但我以前也和你说过,我第一次谈恋爱,没有那么多察言观色的本领,每次你不高兴,我都要胡思乱想,你对我冷着脸,我就很难受……”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总会往以前猜测,猜他会不会想起过去她对他的态度,毕竟有些伤害是很难在短时间里治愈的。 “无论你在想什么,我都希望你能说出来,我们未来日子那么长……如果不能好好沟通,还会出现很多问题,”她将脸埋在他胸膛,小声道:“我以前其实很多话都不好意思说的……但现在我觉得,我不能不说,我不拼命表达,你就以为我不喜欢你,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怎么表达了,我都已经和你求婚了……” 她听起来有点委屈。 梁锦墨垂眸,喉结轻滚,半晌才终于又开口:“既然已经决定要嫁给我,为什么又要和梁牧之见面?” 第148章 像惩罚她似的,他咬她的嘴唇。 他还是问了。 听许栀说“未来日子那么长”,他心底很难不触动。 许栀闻言,愣了愣,“你怎么知道的?” 她又想起什么,想拍脑门,“是不是梁叔叔和你说的?” 梁锦墨拧眉,“我爸也知道?” “那天是梁叔叔的助理叫我过去的啊!”许栀有些冤枉,“你该不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吧?” 梁锦墨不语,算是默认。 许栀抬手,揪住他睡衣前襟,仰起脸睨着他,“这件事我没打算瞒着你……我本来根本不想见梁牧之的,那天是被梁叔叔叫过去才发现梁牧之也在,我本来也想和你说,但……” 她想起那盒套,就臊得慌,“发生了一些事,我就想着等你回来再告诉你,因为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我和他见面了,但是当时包厢里还有梁叔叔和梁阿姨在,而且我也没给他什么好脸,真的,我和他说得很清楚,以后我跟他就连朋友都没得做。” 梁锦墨低头注视着她。 昏黄的小夜灯光线下,她的眉眼也被笼上温暖的光晕,他心口那块重石好像也被她轻而易举地举起。 已经开了这个头,有些事他想问明白。 “那为什么梁牧之和我说,你跟他说以前喜欢他?” 许栀睁大眼,“是梁牧之告诉你的?” 他还没说话,许栀就气呼呼道:“这人有病吧!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哄好呢,他又冒出来添乱……” 梁锦墨:“……” 他问:“你和他说这话了?” 许栀脑门出了汗,讪讪看着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确实说了这话,但……唉。” 她没有料到会是这种情况下被迫坦白,根本没做好准备,脑子有些乱,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解释清楚,道:“我当时说得很明白,我很后悔我以前眼瞎,会看上他这种人,怎么到了他嘴里,跟我表白去了一样呢……” 她盯着梁锦墨,看着他脸色,“你有信心一点呀……我现在有你,怎么可能看上梁牧之那样不学无术的纨绔,而且他人也不好,以前还欺负过你,我现在讨厌他都来不及。” 梁锦墨脸上没表情,漆黑的眼眸如深潭,她窥不出什么情绪,心就更慌。 “梁牧之和你说什么了?他是不是扭曲我的意思了?” 男人不说话,她要着急死了,忽然一掀被子,坐起身。 梁锦墨莫名其妙,见她要下床,他抓住她的手,“做什么?” 许栀咬牙切齿,握着拳:“气死我了,不揍梁牧之一顿,我不甘心。” 她追男人好不容易才有了些进展,梁牧之就跑来添乱,嫌她追得容易吗? 梁锦墨唇线紧抿,隔了几秒,终是忍不住,笑了声。 “啊,你笑了!”许栀回头,盯着他。 这次梁锦墨没否认,他说:“你确定要半夜三更去揍他?” 许栀就颓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想起之前周赫的鄙夷,她有点幽怨地道:“我要是厉害一点就好了……我要是像施瓦辛格,或者巨石强森那样……” “停,”梁锦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他是怕了,“你要是那样,我和你应该不是现在这种关系。” 他口味没有那么重。 许栀噘了噘嘴,又扭头睇向他,“那你还生气吗?” 梁锦墨拉着她,重新躺了回去。 他很难同她解释,这一天,他的心起起伏伏,都是因为她,因为她变得暴戾,因为她而恐惧,现在,也因为她的话,而平静下来。 他摸了摸她的脸,“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许栀一怔,“哪句?” “你有我了,不会再看上梁牧之。” 许栀想起来了,她杏眼圆睁,忽然意识到,原来梁锦墨这人,虽不善言辞,却喜欢听甜言蜜语。 她忍不住又钻进他怀里,诚恳道:“锦墨哥哥,你很优秀很优秀,不要你的人都是有眼无珠。” 梁锦墨:“……” 他说:“没让你吹彩虹屁。” 许栀沉默,她忽然想起,杨雪曾经说过的,对一个男人告白的最高境界…… 她抬起手,搂住他的脖子,贴近他耳边,小声说:“锦墨哥哥,我、我想给你生猴子……” 房间安静了数秒,男人微微侧过脸,盯着她,“猴子?” 又是个他不懂的梗,许栀在丧气之前,先被他困惑的眼神给逗笑了。 她退回去一点,还是忍不住笑。 “喂……”他看她笑得花枝乱颤的样,猜到这大概是什么网络梗,他说:“别笑了。”许栀还是忍不住,“我再笑一下下。” “……”他默默忍了几秒,见她还是在笑,手捏起她下巴,去堵她的嘴。 许栀想了好久的亲亲,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来了。 她睁大眼,反应几秒,才回神。 她闭上眼,这个吻很快就变得激烈,像惩罚她似的,他咬她的嘴唇,掠夺她全部呼吸。 许栀有些缺氧,正迷乱之际,男人却又忽然停下来。 她眼底似有水雾,有些迷茫地望着他。 “为什么和我打电话的时候,没说你和梁牧之见面的事?”他问。 这件事所有症结,就在于他是从梁牧之那里听到的消息,如果她早一点说,他可能根本不会多想。 原来还是躲不过…… 许栀脸很烫,“我说了……你、你不要生气。” “你说。” 她声音更小了,“我那天,买了一盒……那个,然后和梁牧之起争执,袋子被他扯坏,东西掉出来了,被他看到……我、我觉得好丢人,我不想在你跟前这么丢人,就……就没立刻告诉你。” 梁锦墨:“一盒什么?” 许栀捂住脸,咬咬牙,“就是……那个。” “哪个?” 许栀就连耳根都红了,自暴自弃说:“就我们每次关键时候都缺的那个!” 以前,在她的意识形态里,这东西怎么都该是男人买的,她一个小姑娘去买了,还被人给看到了…… 她想钻地缝,但现在在床上,她就着捂脸的姿势,试图从床上下去。 不过,男人长臂一伸,很轻易地捞她回到他怀里。 她听见他似乎是低笑了一声。 他低头,手抓着她的手,稍一用力,就扳开。 许栀无处可逃,小脸绯红,在他身下眼神躲闪,羞得不敢抬眼。 他低头,亲她的额头,鼻尖,脸蛋……最后,唇落在她的唇上,轻轻摩挲。 他说:“做得好。” 这三个字让许栀一头雾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他没解释,他算是明白了,梁牧之为什么那么急于挑拨离间。 男人的劣根性决定了,他们脑中对一个女人最深层次的占有是什么形式。 他又开始亲她,手探进她衣摆之下,她再顾不得想其他,被带进男人的节奏里,忍不住地抱紧他。 第149章 他好像要比之前亲密的时候更放肆一些。 第二天起床,许栀发现,梁锦墨心情好像很好。 其实他的表情一直没多大变化,话也依旧少,但他周身的气场,明显是很松弛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夜的事…… 她洗漱时想到昨晚,脸就悄悄地红了。 本来他今天要上班,再说也没工具,她觉得是应该要克制一点的,但他强势起来,她很难抗拒。 尤其是,当他的汗珠滴落在她胸口,当他咬她的耳朵,哑声唤她“栀子”的时候…… 身边的人明明都这么喊她的,但由着他口中叫出来就不一样,扰得她根本没法思考,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昨晚的他,好像要比之前亲密的时候更放肆一些,在她被吻得情迷意乱的时候,拉着她的手…… 她洗脸洗到一半就停下,看着自己的手,感觉浑身都快要烧起来。 那种热度和硬度,不止烙在她掌心,仿佛也烙印在她脑子里了,怎么都挥之不去。 在床上的时候脑海空空,都被他占据着,现在清醒状态下回想,真是糜烂,她居然没有抗拒,很乖顺地由着他动作。 最后他在她耳边急促喘息,低沉地闷哼,她甚至…… 还有点享受这种感觉。 这样的梁锦墨是她的专属。 她捂了一把脸,耳朵通红,又将水温调低,这才继续洗脸。 许栀不知道别的女孩子会不会像她这样,在亲密过后的早上,满脑子还是黄色废料,哪怕坐在早餐店的餐桌上,看到男人都会脸热。 她强作镇定,在餐桌边坐下。 男人比她沉稳,且他现在穿了在职场很标准正式的白衬衣西裤,扣子系得一丝不苟,堪堪到喉结处。 显得非常禁欲。 而她脑中,却在回想昨夜她触摸到的,漂亮的锁骨,在用力时紧绷的肌肉…… “你在想什么?”男人的声音忽然传来。 许栀回神,看向他,“啊?” 梁锦墨睨着她,深黑的眸底淬了细碎的笑意,“你的脸好红。” “我……”许栀慌张低头,“就……暖气太热了,实在是……” 她慌不择路,想赶紧找点事,就端起旁边的豆浆喝。 “小心烫!”梁锦墨站起身,可已经来不及。 许栀喝了一口,果然被烫了下,她苦着脸吐了吐舌头,“没事……只有一点点烫。” 她快被自己蠢死了。 梁锦墨已经绕过餐桌,来到她身边,俯身看着她嘴唇,“舌头吐出来。” 许栀说:“真没事。” 他头低下来,坚持道:“我看看。” 许栀觉得吐舌头不雅,别别扭扭探出一点舌尖。 梁锦墨眸色微沉,“看着还好。” “我说了……不严重的,就稍微烫了……唔。” 她话没说完,眼前一暗,男人捏着她下巴,低头吻下来。 这个吻很温柔,他小心翼翼试探,像在安抚被烫到的地方。 等结束后,他问她,“疼吗?” 许栀红着脸摇头。 他直起身,回餐桌对面,“豆浆晾一下再喝。” 许栀又点头,她跟被按了似的,话都不会说了。 好犯规啊,她想,两个人也亲了这么多次了,但每次被他亲吻,她的心跳还是很快。 她一边用筷子夹灌汤包,一边偷偷地瞥他。 梁锦墨餐桌礼仪很好,吃相显得非常儒雅,只是,看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拿起湿巾,她脑海却闪现昨晚的画面:是这只手抚过她身体的每一寸,修长的手指甚至在内里作乱…… 救命,她脑子里怎么全都是这种东西,她觉得自己比成天没事儿看小黄文的杨雪脑子里废料还要多。 她勉强撤回思绪,提起一件正事儿,问梁锦墨:“对了,你和梁牧之什么时候见的,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梁锦墨:“你觉得他能对我怎么样?” 许栀见他和没事人一样,她猜想两个人应该没有发生冲突,不过还是说:“你离他远点,他那人脾气真的 很糟糕,以前经常打架,对了还有……” 她顿了顿,“以后你们要是再见面,他提到我,说的任何话,你都当他放屁。” 梁牧之那张嘴,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害得他昨天回来心情都不好,她是真觉得梁牧之这人欠揍。 “以后我们之前的事情,我希望都能像昨晚那样,敞开谈,”她又道:“我之前就和你说过,我第一次谈恋爱,可能会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而且我们成长的环境……都有些问题,该怎么样相处,怎么样一起组建一个家庭……我觉得对我来说,都是需要学习的,如果沟通不到位,可能会出现很多问题。” 梁锦墨怔了怔。 许栀的表情很认真,眼神也坚定。 他其实没有想过这些,生活中多了一个人,这对他来说也是全然陌生的,他一个人太久了,甚至没有过正常的家庭环境,在亲密关系中,他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做,她是他第一个这么亲近的人。 不过经过昨晚,他明白了,至少要开口。 他沉默良久,对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在这方面,许栀好像一个勤勉努力的学生,他觉得自己似乎在被她牵着往前走。 不过这样也很好。 饭后,梁锦墨要去公司。 年前的最后两天,梁氏正在筹备年会,但他的工作量依然没有减少,网络渠道这一类的工作,是全年无休的。 许栀觉得他工作很辛苦,送他到门口,柔声说:“那你晚上早点回来。” 梁锦墨推门的手一顿,回头看她一眼。 她就站在那里,穿着很随性的家居服,很乖的样子,这是他的未婚妻,这个念头充斥在他脑海。 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一切好像到这一刻,才有了真实感,这不是梦。 他折回去,搂着她,低头亲了亲她的脸,唇印在她眼角。 真不想走,尤其是看到她看着他的眼神。 他“嗯”了一声,“等我。” 第150章 父女两人对峙。 梁牧之去梁氏的第一天,带着一身火气回家了。 付婉雯一问才知道他在公司里都发生了些什么糟心事儿。 晚上梁正国回来,付婉雯立刻就开始质问,“牧之找你有事,你怎么能让梁锦墨优先进你办公室呢?你这样,总裁办那些人看到,不知道又要说些什么,牧之都还没进公司呢,你怎么这么不给他面子?” 梁正国刚换过衣服,闻言只是冷笑,“工作没有轻重缓急?我看牧之这孩子是彻彻底底被你惯得无法无天了,你知不知道,我坐在总裁这个位置上,手里持有梁氏百分之三十六的股份,我也不可能在公司里无法无天,我先和锦墨谈是因为要安排给他的工作比较重要。” “我让牧之去公司是要他历练,不是去当皇帝,”他坐到床上,想起白天的事,脸色更沉了,“他懂不懂什么叫做历练?就因为我先安排比较紧急的工作,没有给他安排岗位,他摔我办公室的门,你以为外面那些人就不会看到?他这个脾气,去公司是给我添堵?” 付婉雯被怼得哑口无言,但还是心疼儿子,好一阵,声音弱了些:“牧之是没怎么在公司呆过,有些事他得慢慢学。” 梁正国说:“先学会尊重领导再说吧,在公司里,我是他的上级,如果他是普通员工,这人我已经开除了。” 夫妻俩在卧室里说话,门没关,梁牧之站在门外一侧,靠着墙壁,面色铁青。 他又听到梁正国说:“我今天也考虑过了,既然是历练,他就从基层做起……” 他再也听不下去,直接转身,冲进卧室里。 “爸!”他看着梁正国,不可置信道:“你让我做基层?梁锦墨都是总监了,别人喊他小梁总,我去做个基层……你让我怎么做?!” 梁正国和付婉雯都愣了愣。 梁正国很快反应过来,拧眉说:“你吼什么吼。” 付婉雯连忙过去拉了梁牧之一把,“好好说,别吵。” 梁牧之咬咬牙,“妈,你听见了,我爸是不是疯了?要我做基层不是不行,但梁锦墨都做管理层了,我做基层不是让公司那些人笑话吗?还有梁锦墨,他岂不是要骑到我头上去了?” 梁正国语气不急不躁:“那你说说,你想做什么。” “我……” 梁牧之一噎,这他还真没计划过。 “反正不能是基层吧,”他皱着眉头想了想,“我大学学的也是计算机工程方面的,主攻虚拟现实那块,现在不是也可以结合项目做这方面的软件之类的吗?” “那得单独开辟一个项目组,”梁正国说:“按照现在研发部对小组长的要求,我问你,你大学拿了几个证书?参与过几个项目,有成功的商业案例吗?有全职带组工作经验吗?合作过什么品牌?” 一堆问题砸过来,梁牧之懵了。 他大学是混出来的,玩了几年,每次都是考前突击只要不挂科就万岁,这些问题他根本没法回答。 付婉雯说:“正国,你太苛刻了,牧之这不是才刚刚要上班吗,怎么可能要求这么多?” “锦墨当年来公司的时候,不光有这些,还有自己从国外带回来的团队,以及全球顶尖的it界人脉,”梁正国失望地看了梁牧之一眼,“你不光专业能力没法比,就连你的朋友,也只有那些纨绔,你想让我给你安排什么岗位?” 梁牧之站在原地,觉得像是被狠狠抽了一耳光。 “我不会给你安排管理岗,技术岗你可以做最基础的程序员,但是你专业技能应该也生疏了,需要参加培训和考核,”梁正国像是做了决定,“你想要在公司里长脸,就得靠你自己,一步一步走上来。” 梁牧之的回答是,转身大步回了自己房间,并摔上了门。 历练,历练个屁,他已经开始怀疑,梁正国是不是偏心梁锦墨。 第二天,他没去公司。 梁正国并不意外,梁牧之这个性子也需要磋磨。 付婉雯还想为儿子争取一下,和梁正国说:“让牧之考虑一下吧,反正……不是快过年了吗?年后再说也不迟。” 等梁正国走了,她去劝梁牧之。 可任她苦口婆心说得口干舌燥,梁牧之愣是一言不发。 付婉雯有些担忧,梁牧之这段日子其实有了很多变化,话比以前少了,整个人都没以前那么活泼,有时候甚至还显得有些阴郁。 午后,梁牧之出了一趟门。 自从他和梁正国达成协议后,现在保镖也终于又撤掉了,他一个人沿着别墅区的马路往外走,心底茫然,不知道何去何从。 以前他每天都在想要去哪里玩,要玩什么,可现在,他心里对未来充满了不确定。 梁锦墨不仅抢走了许栀,似乎……就连他在这个家的地位,都快要抢走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以为自己会永远是这个家的中心。 快出别墅区时,他遇到了许何平。 许何平神色看着也很憔悴。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大半夜,梁牧之敲开了许家的门,问许何平,许栀在哪里。 不过短短数日,但感觉却已经很遥远了。 两人打过招呼,梁牧之想起什么,问许何平,“许叔叔,你难道乐意让栀子嫁给梁锦墨吗?” 许何平一怔。 这多少有点尴尬,他的立场,是随着钱走的,以前他一门心思想要梁牧之做自家女婿,是为了钱,但现在,有梁锦墨也一样。 但作为一个长辈,他姿态不能没有,叹了口气,他道:“牧之,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订婚的时候你走了,现在栀子和梁锦墨婚都订了,为了栀子的名声,她的婚事也不能再出什么变动了。” 梁牧之心口越发冷,他默了几秒,才又开口:“那你们公司呢,不要投资了?” “我再想办法吧。”许何平说。 这些天,为了和梁锦墨搭上话,他频频在赵念巧那里碰冷钉子,打给许栀的电话还被挂断。 就在今天,他其实也做了个决定,准备拉下自己这张老脸,再去问问许栀。 梁牧之垂着眸,思考了下,说:“许叔叔,如果……你能让他们分开,我保证一定帮你拉到投资。” 许何平这人唯利是图,不会拒绝的,他想着,手在衣兜里,攥了攥。 许何平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意外,“牧之,你不是不喜欢栀子吗?” 梁牧之扯出笑,“我们一起长大,她的事我怎么能不管,梁锦墨那个人你也知道,性格有问题,扭曲阴沉,栀子和他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许何平现在对于梁牧之画的饼有些存疑,毕竟梁牧之唯一的牌就是梁家少爷这个身份,可现在梁正国好像都不打算再干涉许栀和梁锦墨的婚事了。 不过对他来说,谁能帮忙搞到投资就是他的好女婿,现在梁锦墨那边他这么多天都搭不上话,梁牧之这边他就想留一条后路。 他想了想,表情为难道:“也不是叔叔不帮你,你也知道,栀子跟梁锦墨一起走了,这么多天了,都没和我联系,我打过去电话她也不接……我想管也是有心无力。” “你去找她啊,”梁牧之感觉有希望,连忙说:“我给你地址,她和梁锦墨住在酒店里,你先劝她回家吧?不过订婚而已,两个人就同居,太着急了吧。” 许何平闻言,心底也生出几分希望。 如果能找到许栀和梁锦墨,他可以直接和梁锦墨说话最好。 两个人各打各的主意,许何平从梁牧之这里得到了酒店地址。 于是晚上,梁锦墨一下班回到酒店,在房门口就看到这样一幕: 许栀正将许何平拦在房间门外,父女两人对峙着。 第151章 你不要她,我要。 梁牧之其实也只给了许何平一个酒店地址,不知道梁正国是不是对他有所防备,上次来找许栀也没告诉他楼层和房间号。 许何平只能到酒店前台问,前台自然是不肯透露客人信息的,许何平豁出一张老脸不肯走,非要前台打电话给梁锦墨。 他和前台快磨破嘴皮子,前台这才打内线电话去梁锦墨房间问了问。 许栀接到电话,听到是许何平来了,她只觉得心烦。 她当然不愿意许何平找上楼来,被他知道她具体住处以后后患无穷,她只能下楼去。 下楼之后,父女相见,许栀横眉冷对,许何平一改往日趾高气昂的样子,同她嘘寒问暖,问她最近怎么样,又问梁锦墨对她好不好…… 酒店前厅有人来往,两人只得站在前厅角落的沙发边说话,许栀终于明白,赵念巧为什么最近总和她抱怨许何平的虚伪,这假惺惺的样子,她也很受不了。 许栀态度一直冷淡,惜字如金,话也没几句,许何平独角戏唱不下去,很快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 许栀正在心底焦躁地想要如何将人赶走,脚步声传来,她侧过脸看去,见是梁锦墨,她愣住了。 梁锦墨步伐很快,走过来之后,直接拉着她的手,将人往自己身后轻轻拽去,他看着许何平,蹙眉问:“你找许栀有什么事?” 男人的掌心温热干燥,许栀手被他握着,大半身体都被他挡住,视线也是。 她的视野中,男人高大的身形阻挡了许何平。 她本来见许何平找到这里来,确实很烦,可就这一瞬,心底的雾霾好像尽数消散,豁然开朗。 他在护着她。 许何平见到梁锦墨,心底难免激动,不过梁锦墨盯着他的目光,明显不太友善。 他赶紧解释说:“我过来看看栀子和你……订婚那天你们说走就走,我这个当爸爸的,肯定担心女儿。” 许栀无语了,这么假的话,亏许何平也能说得出。 梁锦墨并不吃这套,语气依旧冷淡,“那你现在看到了,她很好,你可以走了。” “你……”许何平本想说,你怎么说话的。 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他心底是鄙夷一个私生子的,但架不住人家现在出息了,名头比梁牧之那个空架子少爷还好使。 他努力将语气放得很软,“我知道上回见面,我说了些不中听的话……但现在你是栀子的未婚夫,我怎么说也是栀子的父亲,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哪里还能计较那么多,一家人,有点摩擦矛盾在所难免,但血浓于水,你说是不是?” 梁锦墨没接这话。 许何平立刻就想起来,眼前这个人,打小就被自己亲生母亲硬塞到梁家,梁正国这个亲生父亲也没给过他多少好脸……他后悔自己说话不过脑子,梁锦墨这人,没有感受过血缘亲人的关心爱护,对亲情这方面应该很淡泊。 半分多钟过去,他已经开始觉得尴尬,又陪着笑脸道:“当然,每家人情况都不一样,我们栀子吧,这么多年我将她养大,供她念书,现在她长大了,能找到你这样的对象……我是替她高兴的。” 打不了感情牌,他索性就开始强调自己过去对女儿的付出。 这次梁锦墨终于有反应了,他语气很平静,“如果我没记错,订婚那天,你说你不承认栀子是我的未婚妻,你还说栀子没脑子才会跟我这个私生子在一起,说她是在毁了自己。” 许何平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既然来了,不是没想过会被翻旧账,但真到了这个时候,这张老脸还是会觉得难堪。 “我……”他咬咬牙,“我那不是没反应过来吗?订婚那天的事,你也知道有多突然……本来定的是牧之,这忽然换人,我就是担心外面的人要说栀子的闲话,她一个姑娘家……这几天,我也不是没反省过,我那天说话确实有些难听,你们别放在心上,一家人哪里有过不去的坎儿呢。” 许栀实在忍不住,从梁锦墨身后探头,“你说这话恶不恶心?和梁牧之订婚的事情本来就是你逼我的,要不是你当时用我妈威胁我,根本不会有那个订婚仪式!我丢人不也是你害的?” 许何平被堵得说不出话,半晌搓了搓手,“栀子,你就原谅爸爸吧……爸爸不也是没办法吗?” 他实在想不出狡辩的话来,忽然就开始示弱,“这些天,你和你妈不在家,爸爸身体也不好……公司里的事还那么多,这些年爸爸对你再不好,不也供着你长大了?养育你,没有功劳总也有苦劳吧……” 许栀真是被气到了,刚想再说话,梁锦墨侧过脸,忽然握紧了她的手。 她一怔,看向他。 他指腹在她手背轻轻摩挲,似安抚,然后他扭头再次睇向许何平。 “许叔叔,我小时候,你曾经来梁家和我爸喝酒,那时候你和我爸提起过栀子,你记得你说了什么吗?” 许何平愣住了。 这他哪儿还能记得清。 梁锦墨继续道:“我记得很清楚,你说你很想要个儿子,还说女儿什么用也没有,你每天回家看到栀子就来气,养这么个废物在家里,很碍眼,你还说你甚至怀疑栀子是不是阻了你和儿子的缘分,想找个大师问问,不行就将栀子找个去处送走,试试看能不能再有个儿子。” 许何平像是被刺到了,脸涨成猪肝色,“我……我……” 他说不出话来。 那时候他或许喝多了,他不记得,毕竟时间太过久远,这样的话他以前说得多了,也确实动过这些歪心思,但现在被梁锦墨这样复述出来,像一个又一个的耳光,扇在他脸上。 他原本还想和梁锦墨搭上关系,帮他的投资人寻求合作,这下子,这话他怎么说得出口。 许栀站在梁锦墨身边,很安静地听着这一切。 对许何平,她其实已经很麻木了,不过听到许何平曾经想过要将她送走,她还是很难做到没感觉。 许何平让她想起了高莹,不同的是,高莹真的将梁锦墨给送走了。 她忍不住握紧了梁锦墨的手。 他觉察到,也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他的目光仍盯着许何平:“你作为父亲,没有善待过栀子,不过没关系,你不要她,我要。” 第152章 “我在追你啊。” 男人的声音不大,却沉稳有力,许栀的心口像是被撞了下。 她忍不住微微侧过脸,仰着头,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梁锦墨冷峻的侧颜。 心跳鼓噪着,仿佛同频共振,她也想,高莹不要他,他要。 许何平已经无地自容了,面色纠结,头也垂下去。 话说到这一步,别说和梁锦墨寻求合作了,他连保持体面离开都困难。 梁锦墨继续对许何平道:“现在你还想利用她,你配吗?” 许何平已经想走了。 他这么大年龄,被一个小辈这样说,还是个他从前瞧不起的私生子,这种耻辱前所未有。 “与其打虚伪的亲情牌,不如看看你手中还有什么真正有用的筹码,”梁锦墨最后瞥了他一眼,“别再打扰栀子,下一次我不会这么客气。” 说完,他牵着许栀的手,转身直接穿过大厅,走去电梯间。 许栀在拐角处回头,看到许何平还站在原地,紧攥着双拳,抬不起头。 她收回目光,跟着梁锦墨一起上楼。 一路无言,下电梯回到房间里,换过鞋,两人一起站在洗手台前洗手的时候,许栀终于忍不住问梁锦墨:“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梁锦墨:“我考虑过,如果阿姨确实有离婚的想法,现在提可能是最好时机。” 许栀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帮我爸,让我妈能顺利离婚吗?” 梁锦墨关掉水龙头,抽纸巾先帮她擦手,“婚姻关系绑定利益,你可以不再见你爸,但如果不做出取舍,阿姨很难脱离困境。” 许栀垂着眼,看男人动作细致帮她擦干净手上的水,心底的情绪过于复杂,一时没说话。 他盯着她手指上被水打湿的创可贴看,抽纸巾草草擦干净自己的手,然后动手将那张创可贴撕下来。 伤口并不大,且已经结痂,他说:“别贴创可贴了,不透气恢复可能更慢。” 许栀本来也没打算再贴,她点点头,听见他问:“你是不是疤痕体质?” 许栀:“你怎么知道?” 男人眸色微沉,手指落在她锁骨处,轻轻点了下,“每次留的印都很久不退。” 进门之后她摘了丝巾,现在低头一看,脸顿时就烧起来。 他指的是吻痕,那是他昨晚留下的。 两人走去客厅,许栀说:“我不知道我爸怎么会找到这里……跟他磨蹭的时间太长,没顾上做饭,我现在做吧?” 梁锦墨说:“太迟了,让酒店送餐吧。” 点完餐,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等的空隙里,许栀问他:“所以……我爸以前去梁家和梁叔叔喝酒,真的说过那种话是吗?他还想找大师问?” 她觉得很荒唐,许何平真是想要儿子走火入魔了,居然讲起迷信来。 梁锦墨点了点头。 许栀低着头,好一阵,问他:“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梁锦墨回想了下,“就你和梁牧之撕掉我卷子那一周的周末。” 许栀:“……” 梁锦墨回想起那段日子,距今已经很遥远,那时他听到许何平的话,想起那个在人群中看起来乖顺柔软,却撕掉他试卷的小姑娘。 原来她的处境,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 当时他想,送走也好,最好再送远一点,不要再在同一所学校里了,这样找他麻烦的人就少了一个。 很难想象,到了今时今日,后来她会变成他的无可替代。 许栀抬眼看他,见他仿佛在回想,她凑过去说:“对不起。” 梁锦墨拉回思绪,看着她,“为什么道歉?” “……”许栀闷声说:“就是对不起,还有……我也一样的。” 梁锦墨没懂,“什么一样?” “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你,我也要你。” 她说出这话,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手抱住他的手臂,“也不只是因为你很优秀……就算你没有那么优秀,对我来说,还是非常重要……” 她声音很小,又觉得自己嘴拙,好像总是词不达意。 梁锦墨默了默,伸手将她抱到了自己腿上,然后捏着她的下巴,同她接吻。 两人温存片刻,有人敲门。 服务生送餐过来,许栀去开门,梁锦墨从沙发上起身时,瞥见沙发一角扔了一些东西,他细看了一眼,发现是毛线和毛衣针。 许栀拎着袋子进餐厅,他跟着进去,问她:“你在织什么?” 许栀宕机几秒,忽然反应过来,“你看到了?” 梁锦墨说:“毛衣针以后放的时候小心一些,在沙发上要是不留意可能会伤人。” 许栀放下袋子,抬手拍脑门,“唉,我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那是要织给你的,我爸今天来得太突然,我放下就下楼了,忘记收起来。” 梁锦墨在餐桌边坐下,闻言也生出几分好奇,“织给我?是什么?” “围巾,”许栀噘着嘴,在对面坐下,“我们宿舍里有个女生,就是靠织手套,织围巾,织毛衣,追到了我们系的学生会,我就想效仿。” 杨雪是失败案例,但那个姑娘是成功案例,她也是今天想起这茬,立刻就去商场买来东西,只是人家每次给心仪的男生都是惊喜,到了她这儿,才起针要学习呢,就被梁锦墨看到了。 她多少有点儿计划被打乱的感觉。 梁锦墨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非常怪异的字眼,他重复了下:“追?” 许栀低头,一边打开餐盒,一边说:“我在追你啊。” 两个人现在看起来是挺好的,但是她心里没底,他这人缺乏安全感又不善于表达,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怀疑她的心意,他又总是不说。 而她能为他做得很少,到目前为止也只是口头功夫,她想要一切都变得更确切一些,就要更加努力,除了拼命表忠心以外,也要让他看到她的诚意。 梁锦墨不太能理解,他们都已经订婚了,而且……都睡一张床上了,为什么还要追。 不过…… 短暂的思忖过后,他保持了沉默,以手攥拳,抵着唇角,垂下的眼睑遮去眸底无法压抑的笑意。 追就追吧。 第153章 他的小栀子,也被抢走了。 许何平这趟去酒店,非但没能如梁牧之所愿棒打鸳鸯,回来后还灰头土脸,整个人都非常消沉。 梁牧之特意去许家问了问情况,得知一切,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许何平这边看来也是靠不住的,他绞尽脑汁地想还能有什么方法,现在不求许栀能立刻原谅他,她能先和梁锦墨分开就好。 一想到她和梁锦墨现在每天在酒店也许同床共枕,他就觉得自己接受不了。 他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脾气也越发暴躁,虽然不再刻意绝食,食欲却很糟糕。 付婉雯看在眼中很着急,不止一次劝说他将心思放在工作上,但他都左耳进右耳出。 工作的事情被付婉雯推到了年后,但他现在丝毫提不起劲儿,一想到等自己去了公司还要屈居梁锦墨之下,他就打从心底排斥,他不要面子的吗?梁正国怎么能让梁锦墨骑在他头上呢。 或许是过去的人生太过于顺风顺水了,这段日子遭遇的一系列挫折,让他整个人都有些变化。 他越来越瘦,不再像从前那样阳光,恣意嚣张,更多时候,他整个人都很安静,眼神晦暗,显得十分消沉。 这天梁牧之凌晨就醒了,他被失眠折磨出黑眼圈,起床洗过脸,想下楼吃饭时,途经书房,听见梁正国在里面打电话,提到梁锦墨的名字。 他顿住脚步,站了会儿,从梁正国的只言片语中听明白,原来今天是梁氏的年会,会议上要给今年对公司做出杰出贡献的人颁奖,其中就有梁锦墨。 难怪梁正国今天起这么早,他想着,下了楼。 梁正国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现在不光要笼络锦墨这个人,还有他的团队,你知不知道国内多少公司都想和他们团队合作……对,我们现在占据优势,团队是我们梁氏的,一定要让每个人都能在公司有归属感,如果现在他们在处理的这几个项目到明年第二季度状况顺利,我应该会再提一下锦墨……对,董事会也很重视他,我肯定要把公司交给可靠的人,我年龄也大了……” 家里保姆起床准备早饭,见着他喊少爷,问他吃不吃饭。 梁牧之没有说话,一脸阴郁,直接走了出去。 他来到了猴子的赛车场。 猴子见着他,表情复杂,毕竟订婚那事儿闹得太大了,北城就没几个人不知道。 猴子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问:“到底怎么个情况?栀子不是你的未婚妻吗,怎么订婚的时候换人上了?订婚那天你也不在现场,出事了吗?” 梁牧之正戴头盔,闻言冷冷道:“不是她换人,是我走了,是我先走的。” 猴子愣住了,心说这也太不厚道了,却没敢开口。 梁牧之上了车,踩下油门。 猴子那个表情,他一眼就看出,大概在心里嘀咕他,但猴子不会说的,因为他是梁家少爷。 他除了梁家少爷,什么也不是。 梁锦墨只是个私生子,现在拥有的却比他这个所谓的正统继承人还要多,看样子梁正国已经将梁锦墨也当成继承人看。 原本属于他的一切,都在他浑然不觉的时候,被梁锦墨夺走了,而他就连防备都没有过一分,他从来没有将那个私生子放在眼中。 还有许栀,他的小栀子,也被抢走了…… 梁锦墨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她在一起,可以抱她,吻她,占有她,在她身上留下痕迹,而他…… 他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想挑拨离间,想利用许何平,想着各种不入流的手段,可哪怕他已经如此卑劣,仍然找不到一线希望。 他攥着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紧。 心底涌起滔天的恨意,他发泄般地将油门一踩到底。 猴子正在车道和别人说着梁家的闲话,就听见了一声重响。 那是车子冲破防护栏的声音。 一群人惊慌失措地开车赶过去。 梁牧之的车确实在过弯时冲破了防护栏,好在外场有防护的石柱做路障,他的车头撞在石柱上,歪倒下去,但幸而气囊弹开了,人没有受到重伤。 梁牧之被猴子从车里扶着出来,皮肉伤不可避免,头盔变了形,他额头有一道深深的伤口流着血,赛车服被擦破的地方也露出几道伤口。 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梁牧之被猴子扶着,坐到了地上,他喘着气,往四周望。 好像在找什么。 他头盔被猴子摘掉,浑身都痛,尤其是右手,好像要碎掉了,他用左手抹掉快要遮挡视线的血。 围着的人太多了,他左手撑着地面要起身,猴子赶紧按住他,让旁边的人打急救电话,然后回头冲他焦急道:“别乱动!都不知道你哪里受伤了,先去医院检查过再说!” “栀子……”他有些恍惚,声音也弱,“栀子……呢?” 猴子愣了愣,眼神有些复杂,隔了几秒,说:“栀子她……今天也没来啊,她不在。” 梁牧之好像是呆住了。 猴子低头检查他身上的伤口,他宛如石雕,静静地坐着。 直到猴子碰到他的右手,他闷哼一声。 猴子盯着那只手,上面都是血,指骨也有些扭曲变形。 他有些害怕,这位可是梁家的少爷啊。 他抬头去看梁牧之。 梁牧之半张脸都是血,左手捂住了脸,头埋下去,肩头在剧烈地颤抖。 他听见了压得很低的呜咽声,梁牧之…… 或许是因为痛,好像是哭了。 梁牧之被送进医院,除却皮肉伤,他的右手掌骨因为剧烈撞击严重骨裂,食指骨折。 手术后,他在医院住了两天,付婉雯也抹了两天眼泪,然后安排他转院,去了和梁老爷子同一家医院,这样方便家里用人照顾。 受伤后的梁牧之变得越来越沉默,就连眼神都是呆滞的。 就连付婉雯呆在他病房里都觉得压抑,她建议他出去走走,受伤的是右手,必要的锻炼还要有,他不想动,她就让他上楼去脑外科看看梁老爷子。 梁牧之这次答应了。 他不喜欢别人跟着他,付婉雯和用人都没敢跟去,他一个人乘电梯上楼。 右手被固定带固定着,他走得很慢,眼看快要到病房门口,病房里走出一个人。 是梁锦墨。 梁牧之停住脚步。 梁锦墨带上病房门之后,抬眼便看到了梁牧之。 梁牧之穿病号服,右手还有固定带,整个人看着精神也萎靡,和从前相差甚远,以至于他都愣了一下。 两人间隔几米距离,梁牧之看到了梁锦墨的眼神,他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是什么滑稽样子,但……这不都是眼前这个人害的吗? 他问梁锦墨:“你来干什么?那是我爷爷,和你没关系。” 梁锦墨觉察梁牧之是要没事找事,他没有理会,绕过梁牧之往前走。 梁牧之在原地站了几秒,扭头就跟了上去。 第154章 她挡在梁锦墨前面,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看梁老爷子这事儿,是梁正国在年会结束后和梁锦墨提起的。 这也是梁正国第二次提起这件事,表示希望他能带着许栀去看看病弱的老爷子。 订婚这件事,对老人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梁锦墨不置可否,和许栀提起这件事,许栀说,去吧。 许栀对老爷子还是心软的,毕竟童年很多回忆里,梁老爷子都和她爷爷一样,是对她很亲切的长辈。 再说,她逐渐也意识到,梁锦墨正在用自己的能力在梁氏开辟出自己的一席之地,梁老爷子现在仍是梁氏董事会重要成员,她希望他也能支持梁锦墨,就算做不到,不排斥梁锦墨也好。 在这件事上,梁锦墨听了她的。 两人拎着看望病人的营养品去病房,老爷子看到他们,起初是讶异,后来也慢慢平静下来。 婚都订了,现在这两个年轻人在外人眼中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一对,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头一回认真看梁锦墨,对这个孙子,他也不是一点歉疚都没有。 当初高莹狗皮膏药一样上门来闹,三番五次的,给钱也打发不走,他就已经开始厌恶这对母子。 后来高莹更是铁了心,非要将这孩子塞进梁家,导致梁正国和付婉雯频频吵架,闹得整个梁家家宅不宁。 有了这样的开端,哪怕梁锦墨当时只是个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小孩子,也让他有些烦,因此梁锦墨来到梁家之后,他哪怕知道这孩子被付婉雯针对,也选择和梁正国一样睁只眼闭只眼。 现在这个孩子长大了,他欠牵许栀的手,对着他道歉,说:“爷爷,对不起,我和栀子在订婚典礼上擅自做决定,没有提前和你商量。” 许栀赶紧插话说:“爷爷,这件事是我的错。” 梁老爷子认真打量过梁锦墨,但并没有和他说几句话,一直沉默,过了一阵,干脆直接说:“锦墨,你方便让我和栀子单独说几句话吗?” 许栀一愣,梁锦墨倒是很平静,立刻就站起身,“那你们先聊。” 等梁锦墨出去了,梁老爷子问许栀:“栀子,你真的是自愿和锦墨在一起的吗?” 许栀点点头,“爷爷,我……我真的很喜欢锦墨哥哥。” 梁老爷子问:“不是因为牧之走了,和他置气吗?” 许栀摇头,“我其实很早就喜欢锦墨哥哥了,但……中间发生了一些事,我才会答应和梁牧之订婚,其实订婚的时候他走了,我当时很慌……幸亏有锦墨哥哥在,现在我也想通了,这或许是老天的安排,我和梁牧之注定没法在一起,再勉强也没有意义。” 现在她甚至会觉得,梁牧之那天去找陈婧,对她来说不失为一件好事。 福兮祸之所倚,大概就是这样,那一天的恐慌,却成了她解放自己的助力。 闻言,梁老爷子深深叹息,沉默片刻,又问她:“那……锦墨对你好吗?” “当然好,”提起梁锦墨,许栀眼底有光,“爷爷,或许您以前没有好好了解过他,他人真的很好,也很优秀,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他,能和他在一起,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 梁老爷子总算释然了些,“只要你过得幸福就好,不然我都没脸去见你爷爷,对了……” 他顿了顿,望一眼病房门口,压低声告诉许栀,“其实,我遗嘱里,有留给锦墨的股份,虽然不多……我知道他在这个家受了很多委屈,这些也算是我的一点弥补,现在他在梁氏工作出色,能照顾好你,我也希望他能跟你一起过好日子,至于牧之……他自己不成器,他的未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许栀抿唇,心底有点高兴。 她想等下一定要告诉梁锦墨,原来爷爷也不是全然没有想过他,还是有为这个孙子做打算的。 两人又聊几句,床头呼叫铃响了,许栀接听,护士站那头喊家属过去。 她一头雾水,但此刻病房里只有她和老爷子,她只能先出去看看。 她刚出病房,有个小护士就将她往前拉,对她压低声道:“你赶紧去看看,你们家来探病的家属在电梯间里和人打起来了!” 梁老爷子住病房,对于这些病人,护士站的人都得万分小心,护士没敢进病房叫人,怕刺激到老爷子,只能用这种方式。 许栀闻言,一脸惊诧,她想不到会是谁打架了,但还是先跟着护士去了电梯间。 电梯间里,梁牧之右手被纱布缠裹,加上固定带,笨重得要死,才动了一下就疼,他不甘心,用左手挥拳,第一拳被梁锦墨轻易躲过,第二拳,被梁锦墨单手接住。 两人正僵持不下,许栀就冲过来了。 她二话不说,直接将梁牧之一把推开。 梁牧之身子不稳,踉跄几步,撞到墙壁。 本来撞得不严重,但坏就坏在他身上有伤,他倒抽口气,右手一瞬痛到钻心。 许栀拉着梁锦墨,紧张地问:“你没事吧?他都有没有打到你?” 梁锦墨:“……” 梁牧之现在等同于一个三等残疾,想打到他,不太容易。 他说:“我没事。” 许栀放下心,回头看向梁牧之。 梁牧之靠着墙,疼得浑身都在冒冷汗,他都开始耳鸣了,对上许栀的目光,他怔了下。 她挡在梁锦墨的前面,一副保护者的姿态,看着他的眼神冷厉,仿佛刀子。 “梁牧之,你是不是有病,你凭什么打人?!” 第155章 栀子,我疼…… 因为疼痛,梁牧之脑子都昏昏沉沉的,但许栀这句话,仍在他混沌的意识里辟出一片空白。 他好像已经疼得麻了,脸色煞白,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他看着许栀,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短暂的瞬间,他忽然想起一年多以前,他玩赛车时也出过车祸。 那时候许栀在他身边,无论是出车祸的时候,还是后来他做完手术,睁开眼的第一时间。 她都陪着他,她在病床旁边流了眼泪,是因为心疼他受伤。 整个恢复的过程里,她无处不在,他在病房里给他端饭倒水,帮他换药。 而现在…… 他看着许栀。 很可笑,她甚至还张开双手,挡着梁锦墨,是怕他再打梁锦墨吗? 可是他才是那个受伤的人,他根本没有打到梁锦墨,她就这么气愤吗? 剧烈的疼痛从掌心袭来,他痛得快要喘不上气来了,哑声叫她:“栀子……我疼……” 许栀蹙眉,她看到了梁牧之苍白的脸,他额头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刚刚过来的时候太着急,她也是这个时候才留意到,他的手被包扎着,好像有伤。 她的手无意识地攥了攥,“既然是你先挑衅的,就没必要在这里装可怜。” 她很清楚,梁锦墨不可能没事去招惹梁牧之,两个人起冲突,只能是梁牧之挑事。 梁牧之望着她,眼底通红一片,声音很低:“我没有装可怜……我真的受伤了。” 许栀抿唇,几秒后再度开口:“你受伤和我们没关系吧?没理由你受伤打人我们就要受着吧?” 周围有护士和看热闹的病人,这场面实在难看,她转身去拉梁锦墨的手,“我们走吧,别管他了。” 梁牧之靠着墙壁,他有些腿软,眼底猩红一片,望着那两个人手牵手离开的背影,心底仿佛有什么轰然坍塌。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问过一句他伤得重不重,是怎么受伤的。 她对他一点也不关心,却那么紧张毫发无伤的梁锦墨。 她的态度真是没有一点含糊,这样的对比太过惨烈,他发现…… 他好像坚持不下去了,无法再欺骗自己。 她不会再回头看他一眼了。 许栀拉着梁锦墨往病房方向去,打架的一方已经离开,围观几人也陆续走了。 有护士过来问梁牧之要不要紧,他咬着牙,靠着墙壁,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昏昏沉沉地想要站直身,才堪堪离开墙壁,眼前就一黑。 他听见了护士惊慌失措的叫声,紧跟着,完全失去了意识。 许栀和梁锦墨在楼道里,也听见了电梯里的动静,不过都没回头。 两个人双手紧握着,梁锦墨看她一眼,“梁牧之受伤了,根本没有打到我。” 许栀明显还是有些气呼呼的,“他真讨厌,没事找事。” 她在生气,他的心情却很微妙。 她没有将关注点放在受伤的梁牧之身上,他想起梁牧之之前的挑拨,忽然觉得那些话都很滑稽。 打架他是不惧的,不过…… 这种有人保护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梁牧之晕倒之后,被护士和赶来的保安送到楼下骨科,进行了二次手术。 这次这场架,虽没实质性打起来,却还是引起一点小风波。 付婉雯守在手术室外的时候就已经觉察不对,打电话给梁老爷子,没敢直说梁牧之又受伤的事,试探几番,才发现梁牧之甚至都没进病房。 她上楼去护士站询问,这才得知前因后果。 护士站是已经有些谣传的,加上几个路过的病人,毕竟这是名门梁家的八卦,之前那场订婚已经闹得轰轰烈烈世人皆知,现在梁家的继承人和私生子打起来,中间还掺和了那个未婚妻,各种版本的流言不要太热闹。 付婉雯简直要气疯了,她拿梁锦墨没办法,就去和梁正国告状。 梁牧之赛车伤了手这事,梁正国自然知道,但他最近太忙,没有去医院看,没想到又出了这种事。 等梁牧之隔天下午效过了醒来,梁正国已经在病房里。 他才清醒一点,付婉雯就赶紧问他,是不是被梁锦墨打伤。 梁牧之眼底死灰一样寂静,声音疲惫:“妈,别问了……我想睡觉。” “这可得说清楚啊,”付婉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配合,“你爸爸都来了,要是那个私……梁锦墨打得你,你爸爸会为你做主的。” 她现在是恨不得能抓住机会,在梁正国面前踩梁锦墨两脚。 梁牧之心里却很清楚,梁锦墨根本没动手,是许栀推他,他才会被撞到伤口。 但如果他说实话,付婉雯一定又会去骚扰许栀。 他说:“我自己不小心撞到的。” 付婉雯睁大眼,“护士站都说,你是和梁锦墨起了冲突……你和你爸爸说呀,干嘛这样?” 梁牧之闭上了眼,“真的是我自己撞的。” 梁正国这时候忽然开口:“是你去挑衅锦墨的吧。” 梁牧之没睁眼。 梁正国很了解,梁锦墨的性子绝对不会招惹梁牧之。 梁正国道:“等过完年,你要么来公司上班,要么出国深造,你想清楚了,如果来公司,锦墨会是你的上级,你总和他对着干,不会有好结果。” 付婉雯震惊道:“正国,你这是在怪牧之吗?他才是受伤的那个!” 梁牧之依然没睁眼,他太累了。 他折腾不动了,他甚至没有力气去反驳梁正国的话。 他现在就连愤怒都感觉不到了,原来这就是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一切好像都不再重要了。 他所熟知的一切都正在远去,他的世界在发生剧烈的变化,而他停留在原地,茫然无措,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 或许真的是时候放弃了。 他对梁正国说:“出国的事,你让我考虑一下吧。” 第156章 两个人都有些情动。 梁氏年会之后,梁锦墨也终于得闲。 许栀换着花样给他做饭,她最近也逐渐有一些新发现: 比如,其实他饮食也不是完全没有偏好,在饭桌上他明显更偏好绿叶蔬菜,肉类里面就更喜欢牛肉。 再比如,闲下来的时候,他喜欢宅在家里看书。 她织围巾织得手困,跑书房去问他:“你都不出去玩的吗?” 不管是梁牧之,还是她很多同学,大都是闲不住的,到了假期近则附近商场周边景点,远则国外旅游,反正总要出去。 梁锦墨回答:“出去有什么好玩的?” 许栀心想,果然他和梁牧之很不一样,要是梁牧之,两天不出门就会憋死。 此刻梁锦墨坐在书桌后,许栀就靠着书桌,站在他旁边,他看她若有所思,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闷?” 许栀点头:“有点。” 梁锦墨默了两秒,“你想去哪里玩?” “倒不是,”许栀解释:“我觉得和你一起,在哪里都很好,只要是能让你放松的地方就行,你工作的时候绷得太紧了,但是……” 她顿了顿,“人生很长啊,要找点儿让自己开心的事做,有点爱好什么的……就没有那么乏味。” 梁锦墨想了想,以前,爱好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其实很奢侈,毕竟能活得平平顺顺就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现在,既然她提了,他是愿意做出改变的,他说:“你有想去的地方,我们可以做计划,过年去。” 他好听话,许栀有点高兴,又想起什么,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说:“我问你一件事啊。” 梁锦墨:“什么?” “你以前说……”她话说得很慢,“你没打算活很久,就……你那次抽烟的时候说的。” 梁锦墨:“我记得。” 她迟疑了下,“那你现在……想法有改变吗?” 空气都安静下来,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变得有些迟缓,被这个悬而未决的问题牵动着。 梁锦墨没有立刻接话,她咬咬唇,“我……我事先说明啊,我……我要活很久的,我的……未来的丈夫,一定也要很长寿,要一直陪着我的,在一起一辈子,少一天都不行的……” 她感觉自己嘴拙,一番话说得磕磕绊绊,好像还是不能清晰完整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她已经在心 里抽自己了,脸也有些红。 他能听得懂吗? 她小心翼翼垂眼,睨着他,眼神透出几分幽怨。 好像在说,你怎么可以先死。 梁锦墨同她对视片刻,他拉开和书桌的距离,然后抓住她的手,将人按在自己腿上,捏着她的下巴,一言不发地吻上去。 许栀没明白,不是好好说着话吗,怎么忽然就亲? 不过,她也已经很习惯这种亲密,她发现了,梁锦墨喜欢让她坐在他腿上,亲她的时候,他还有一些习惯,初时喜欢捏她下巴,然后,他的手会往后,扣着她脑后,不让她躲闪,掠过她所有呼吸。 此时,他的手指穿过她发丝,温柔摩挲,唇齿间的动作也缓慢而坚定,撬开她贝齿,长驱直入。 许栀被吻得有些眩晕,脑子不太能转,模糊地想,他是不是在用这招转移话题? 不过,她也顾不上了,她的手不知不觉地就攀上男人肩头,沉溺在他的气息里。 良久,一吻结束,两个人气息凌乱,额头贴着额头,呼吸交缠在一起。 梁锦墨垂眸,看她绯红的脸,殷红湿润的唇瓣,手指捏她腰间软肉,“尝出来没?” 许栀神思涣散,下意识地应:“嗯?” “烟味。” 她心跳还很快,停摆的脑子开始工作,反应过来。 原来…… 这是他的回答。 他又轻轻啄了下她唇角,“我打算戒烟。” “……”许栀心底一阵悸动,水润的眼眸里掩不住惊喜,激动之下,她搂着他的脖子,重重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你真好。” 四目对视,两个人都有些情动。 只是不等梁锦墨再吻上去,他的手机就在书桌上响起来。 他拿过手机,许栀想从他腿上下去,却被他搂着不放。 她干脆就坐在他腿上,听他接电话。 电话是精神康复中心那边打过来的,那头的工作人员问:“梁先生,今年过年您是什么时候过来呢?我们这边马上放假,需要和值班人员交接,提前做安排。” 梁锦墨垂着眼,隔了几秒道:“我今年不过去了。” 那头似乎愣住了,好一阵,问:“您不过来看高女士了吗?” 梁锦墨“嗯”了一声,“应该不去了。” 那头又沉默几秒,才说:“好的。” 电话被挂断,许栀一时没说话。梁锦墨放下手机,又看向她,问:“在想什么?” 她忍不住又搂住他,小声问:“你以前,过年的时候会过去看阿姨吗?” “不是看她,”他也抱住她,高挺的鼻梁轻蹭她脸颊,“过年的时候,我没地方可去,就会去那里。” 许栀怔住了。 “我说过,我不在乎她能不能康复,但……”他话说得很慢,“我回国后去找她,当时确实很幼稚地想过她会不会后悔,可是我才回去那天就遇上事,她当天开煤气。” 许栀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后来还有过几次,她试图割腕,她的手机里就连搜索记录都是如何购买,还有什么百草枯致死会不会很痛苦,”他语气却非常平静,“我当时想过不管她,甚至都已经准备回北城了。” 许栀静静听着,搂着他的双手忍不住又收紧了些。 梁锦墨那天确实打算离开小镇,高莹那么想死,就吧。 他那时和她耗了半个多月,因为抢她手中的刀子,还受了伤,他也觉得没意思。 可是在上高速之前,他调头回去了。 他做出将高莹带到北城,送到精神病院这个决定,是因为,他不知道还有哪里能照顾这样一个病人。 他没有时间,没有精力,更没有心情去照顾高莹。 然而,放眼望去,这整个世界都没有他可以回去的地方,而高莹是他的母亲。 他对许栀说:“过年时,我会去看她,因为除了她身边,我好像也找不到什么地方可去。” 酒店的房间空荡荡,始终不像一个家,许栀不知道那种孤独他是怎么忍受过来的。 这一瞬,她想起赵念巧的话来,外界对于他将自己生母送进精神病院有揣测,却都是觉得他是想要报复高莹,可实际上,她本该比所有人都更能明白,这天下所有的人,对自己的母亲都是有所依恋的,这种依恋很难被彻底斩断。 而她却曾经也曾因此怀疑过他,她有些内疚。 她抱紧他,然后又努力笑了笑,“没事,今年,我们一起过年。” 他在她脸上亲了亲,轻轻地“嗯”了一声。 “不过……” 她停了下,又说:“还是去一趟吧。” 他微微蹙眉看着她。 她说:“不用等过年,今天或者明天去一趟,我陪你一起。” 第157章 “这是我未婚妻,许栀。” 翌日,梁锦墨带着许栀来到精神康复中心。 临近年关,有些病患会被家属接走,院内的病人也少了许多。 高莹今天状态不错,情绪也稳定,在后院草坪的长椅上晒太阳,护工就在旁边陪着。 梁锦墨走过去时,护工最先看到,立刻站起身,尊敬地打招呼:“梁先生,您来了。” 梁锦墨对护工点了下头。 高莹反应比较慢,这个时候才慢慢扭头,看到梁锦墨。 她的眼神是呆滞而麻木的,就这么看着他走过来,目光又慢吞吞地移动到他身边的姑娘身上。 她也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她现在不犯病的时候,对外界的所有事物大都很淡漠。 护工走远了些,特意给这家人两人留了谈话空间。 长椅空间很大,梁锦墨带着许栀在旁边坐下来,然后才同高莹打招呼,喊了一声:“妈。” 每次叫出这个字,他都会有一种怪异的排斥感。 高莹盯着他,隔了几秒,说:“你来了。” “嗯,”他道:“今天看过你,过年就不来了。” 高莹微怔,嘴唇开开合合,似乎想说什么,可好一阵,又没发出声音。 母子两人其实真没什么好说的,梁锦墨原本话就少,以前就算来,哪怕是过年的时候,也只是安静地坐在病床边。 许栀伸手,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指,他看她一眼,然后同高莹介绍,“这是我未婚妻,许栀。” 高莹呆愣片刻,说:“你要结婚了吗?” “嗯,快了,”他回答:“大概再过半年。” 高莹安静下来,看着许栀。 高莹还是瘦骨嶙峋的样子,苍老得很严重,许栀被她盯着,目光没退缩,开了口:“阿姨你好。” 高莹眼底的神色慢慢有了变化,柔化些许,“你……你好。” 气氛很压抑,许栀想了想,对梁锦墨说:“你不是有事要问医生吗?你去吧,我和阿姨聊几句。” 梁锦墨微微蹙眉,她看出他的担心,立刻道:“护工不是在吗?有事我会喊她的。” 梁锦墨这才站起身,“那我很快回来。” 许栀朝他挥挥手。 等梁锦墨走远,许栀才又开口,她问高莹,“阿姨,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高莹默了默,低下头,“我……” 她欲言又止。 怎么可能没话说呢。 许栀想,这是梁锦墨的亲生母亲啊,他说他不在乎她能不能恢复,但说到底,他还是希望她能活着,这是对他来说勉强能称之为归属的唯一一个角落。 许栀见她一直不语,忍不住先说了:“以后,我会尽我全力照顾好锦墨哥哥的,我知道他过去过得很难……阿姨,你知道吗?” 高莹别过脸,躲避着许栀的视线。 许栀心底有些失望,想了想,却还是道:“我还是要感谢你,无论如何,是你将他带到这个世界,我才能遇到他,他是我见过最好,最优秀的人,能和他在一起是我的荣幸,本来,他应该也会成为你的骄傲的……” 她说着说着,就有些难受,鼻尖酸涩,“无论你怎么想,我都觉得,你错过了太多,你根本不知道你失去了什么。” “我……”高莹回头看她,再也没法保持平静,眼眶里泪水打转,“我……怎么不知道?” 许栀望着她,没说话。 “你怎么能说我不知道?”高莹闭了闭眼,泪水滑落脸颊,“那是我儿子啊!” 许栀的手放在双膝上,慢慢地握住了。 “我知道我对不起他……”高莹抬手擦了把泪,“现在除了他,我在这个世上没有别的亲人……但是他和我也不亲了,我知道他在梁家过得不好,可我那时候没有去接他……” “他来找我,我想让他走,就不开门,他在外面站了大半夜,我心软了,让他进门,但又后悔……我知道,我的生活被我自己弄得一塌糊涂,我不知道我这样一个人,要怎么才能带着他生活下去……” 高莹嗓音呜咽,“我知道我不配当妈,我也知道他怨我……他要是不恨我,就不会把我送到这里来受罪……” 许栀也很难受,可面对高莹对梁锦墨的误解,她却还是忍不住要为他澄清,“你错了,他送你来这里,不是因为恨你。” 高莹泪眼朦胧地看着她。 “他……”许栀喉咙有些哽,“梁家从来没有真正接纳他,所以他只有你一个亲人……你不要他,他是有恨,但如果你死了,他就连最后的亲人也没有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对他做的那些事有多残忍啊?” 她压抑不住情绪,梁锦墨那个人,什么都不会说的。 所以她要说,她要全都说出来。 “你把他一个人丢在梁家……在他还那么小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他能不能承受?你明明知道梁家所有人对他都很排斥,梁阿姨对他还有敌意……” 她眼泪也涌了出来,她顾不上擦,继续道:“你不知道吧?梁阿姨不让他上桌吃饭的,还会把他一个人关在没有灯的阁楼里,就连佣人都给他冷脸……在学校里,他虽然年级高,却被梁牧之带着一群同学欺负,所以他想逃……他才在生日的时候去找你……” 她咬着唇,低下头,深深吸气。 高莹也忍不住哭出了声。 这些事,她不知道,她猜测梁锦墨在梁家过得不好,但不知道有这么不好。 梁锦墨从来不会直白地说,他从很小的时候,话就很少了,或许是因为跟在她身边的时候就过得一直不开心。 怎么能开心呢,他总是被她不断地推出去。 许栀平复一会儿情绪,又说:“他生病的时候,都没有人管,你知道吗?他发着烧,进不了梁家的门,没有人给他药,没有人给他一口水……他是你的孩子啊……不能因为他不说,你就不闻不问,这么多年了……他却还怕你死了,怕他就连这最后一个能回去的角落都没了……” 她说不下去了,捂着脸,泪水肆虐。 为什么要让他受那么多的苦啊,她都想问老天。 可是,她只能问高莹。 高莹也哭得泣不成声。 护工在远处迟疑,不知道要不要过来。 良久,许栀又深呼吸,稳定心绪,盯着高莹,语气有些决绝:“你没有话要和我说,但是我要说,阿姨,你欠他一个道歉,你可以不说,但你永远欠他。” 第158章 为了我,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梁锦墨确实有事要问医生,是关于高莹接下来的治疗。 他原本计划打电话问,既然来了,自然还是当面谈。 医生说,高莹现在的状况很难评,没有像之前那么频繁地发病,但对于外界的刺激显得过于冷漠,对一切都丧失了兴趣。 梁锦墨静静地听,等医生说完,他问了个问题:“这种病……有遗传性吗?” 医生明显愣了下,看着他的眼神略微讶异,不过很快就做出专业回答:“抑郁症本身是有一定遗传性的,不过遗传不是发病的主要因素,只是有家族史的人患病的概率相对会高一些,此外家庭环境,内分泌和情绪这些都是有影响的。” 梁锦墨垂眸,若有所思。 医生试探着问:“您家里……是还有抑郁症患者吗?如果有,要早些重视起来。” “没有,”他抬眼,语气平静,“只是问问,我妈这边接下来有什么具体的治疗计划吗?” 他其实很明白那种感觉,对万事万物,全都提不起兴趣。 其实不是绝望,是很单纯的厌倦,觉得一切都没意思,并不是死亡多么有诱惑力,只是活着了无生趣。 就像他从人工湖的桥上跳下去的时候,他只是很单纯的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去哪里,哪里都没意思,也不会有人等他。 那是一种再也找不到任何期待的死寂,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懂。 偶尔带上其他情绪,会想要全世界陪葬,让整个世界一起毁灭,比如那次从国外回到北城。 回来之前,心底真的有些激动,想过见到许栀,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或者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看她也好。 可是他看到她和梁牧之在一起,他们那么亲昵。 他一个人回美国,在飞机上,拼命地幻想飞机失事,血肉横飞的场面。 不过这些事当然没有发生,他回到美国,看起来和以往一样,每天上课,去导师公司工作……他很麻木地持续着那样的生活。 只是偶尔,很偶尔地,他会看钱包里被他洗出来的那张照片,会想多年前那个生日,许栀送给他的那一盒巧克力。 他有时会想,他要是猫就好了,猫应该不会回味那年那月有人投喂给它的猫粮,但他会回味那盒巧克力。 哪怕甜中带着苦,那也是他那段晦暗的日子里唯一一点甜。 医生说:“我其实是建议家里人多和高女士接触一下的,必要的外界刺激很重要,能让她产生一些情绪变化,哪怕是发泄,比如倾诉啊,流泪啊……这种的,在她拒绝沟通的这个时候能让她释放一些压力,当然,也要讲究方法。” 梁锦墨实在没心思和高莹多接触,毕竟他想和她多接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他问医生:“还有别的办法吗?” “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按照之前的治疗方案。”医生说。 他和医生又聊一阵,医生忽然接到电话。 护工在那头,说高莹哭了。 医生面色微变,挂断电话就起身,“你母亲哭了,我们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梁锦墨愣了愣。 他站起身,跟着医生一起下楼。 等他们来到后院,高莹还在哭。 倒是许栀,虽然眼圈微红,可此刻显得异常平静,她就静静地看着高莹哭泣,一言不发。 医生直奔高莹而去,而梁锦墨在看到许栀的第一时间,就快步走去她身边,蹙眉盯着她泛红的眼,问:“怎么了?” 许栀站起身,去拉他的手,说:“没事,我和她说了点话而已。” 梁锦墨心下有疑虑,抬手轻轻碰了下她眼角,声音很轻柔:“你哭了?” 许栀说:“我真没事。” 她只是刚刚没有控制好情绪。 那些话她在来时的路上就想过了,不吐不快,唯独一件事,她对高莹有隐瞒。 梁锦墨跳湖的事。 这件事,她至今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想这个秘密,就永远留在他们两人之间。 高莹哭得很厉害,最后眼睛都是肿的,被护工扶着,要送回病房时,走了几步忽然停住,她回头望着梁锦墨,张口,声音嘶哑地喊:“锦墨……” 梁锦墨看着她,双眸如静默的黑潭,没有一丝情绪。 他没有去扶她,没有问她为什么哭,没有安慰她,他一句话都没有。 可是高莹想起来,其实,在很久很久以前,他还很小的时候,她在家里哭,他是会哄她的,用他非常稚嫩的声音问她为什么哭了,又说,妈妈不要哭。 她想要说的话,开不了口,眼泪又流下来,最后被护工带着,离开了。 医生也赶忙跟着过去了。 草坪上只剩下两个人,梁锦墨问许栀:“你们说什么了?” 许栀不太想说,她抱着男人的手臂,忍不住蹭了蹭,她现在好想抱着他,但是场合显然不太合适,她只能小声道:“我们回去吧。” 梁锦墨确实不太在意高莹如何,许栀说要回去,他就带着她去停车场。 路上他给医生打了个电话,医生说正在尝试和高莹沟通,还说高莹现在哭一场,说不定对病情有所帮助,毕竟高莹已经很久对外界没什么反应了。 挂断电话,两人一起上车,他发觉,自己也难得有些好奇,“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你和我妈说了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倾身过来,要为她系安全带。 许栀同他对视,她忽然抓住他的手,开了口:“我和她说,感谢她生下你,让我能有机会遇到你,认识你,和你在一起。” 梁锦墨愣住,一时没动。 许栀身子一动,张开双手,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头,她仰着脸,还是有点想哭,不过她忍住了,她又道:“真的……能和你在一起,我觉得我好幸运啊,锦墨哥哥,别人怎么看你我不管,对我来说,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了,所以为了我,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第159章 采纳杨雪建议,穿吊带睡裙给他看。 车厢内很安静,只有车内刚刚打开的空调工作时发出很轻微的嗡鸣。 而梁锦墨觉得,响在他耳畔的单薄女声,又婉转得很动人。 他想这就是许栀让他难以招架的地方,她软着声对他说这种话,哪怕是哄他,也让他很难不动心。 他曾经孑然一人,在黑暗中长久地寻找意义,但生活本身对他来说并无意义可言,那种感觉,就好像血液僵滞,心脏也沉重,只是行尸走肉般地活着。 直到再次遇到她……仿佛回到那个阴暗阁楼,他再次看到了光。 过去他计较很多,因为梁牧之而变得敏感善妒,可现在…… 都算了吧,毕竟,是她教会他等待。 他回抱住她,很用力,忍不住地想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这个拥抱太过用力,许栀都觉得有些疼了,但是她没有推开他,而是也紧紧地抱着他。 两人回到酒店后,许栀发现自己邮箱里来了新的邮件。 是她之前那个面试,但来的不是offer,而是书面测试。 文档有些长,邮件里写明,公司现在确实很缺人,需要可以在年后第一时间及时到岗的人,许栀通过了之前两轮面试,现在需要翻译文档内容,另外以英文写出自己的翻译心得,这是评估的一轮,而且这次评估的结果要等年后才能有反馈。 她抱着笔记本电脑给梁锦墨看邮件,扁着嘴说:“他们公司面试流程搞得真的好复杂啊。” 梁锦墨:“如果平台好,一切都值得。” 那倒也是。 现在他说什么话她都听得进去,毫无原则地接受了这麻烦的流程,然后就抱着电脑去书房了。 接下来大半天,她都在忙这个,中途梁锦墨进书房找书,她头也不抬。 梁锦墨走时,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他从来没有设想过许栀是事业型的,干起活来专注得过分。 可是现在,他闲。 周赫打来电话,说和团队的人攒了个饭局,喊他过来一起嗨,他拒绝了。 周赫在电话里嚷嚷:“你可以带家属一起啊,大伙一起热闹热闹,难得有时间。” 梁锦墨:“不去。” “真无情,”周赫说:“你以前都没这么难约,怎么办,我又开始怀念你是单身狗的时候了,不然你把许栀踹了吧?女人哪有兄弟香。” 梁锦墨:“你从来没香过。” 周赫:“……” “有对象了不起是吧?”周赫恨恨道:“以前你都会出来的,现在就见色忘义,哼,你等着,我也找个对象去,到时候我还不约你了呢!” 那头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觉得周赫好幼稚。 过了一阵,他倒了杯水,给许栀端进书房。 许栀还是没抬头,直到他将水放在书桌上。 许栀这才闻声抬眼看,见他站在跟前,她杏眼圆睁,“有事?” 这话问的…… 梁锦墨:“没事。” 他面无表情地又出去了。 许栀觉得莫名其妙,目送男人出去,收回目光时看到桌上的水杯,她愣了下。 原来是送水给她来的。 自家男人这么支持自己工作,许栀倍感欣慰,就连白水都觉得很甜,喝了干劲十足,连敲键盘都敲得更起劲儿了。 而梁锦墨推了周赫的约,就这样在房子里看了一下午的书,多少有点郁闷。 晚上许栀忙完,洗澡之前拿衣服,看到了挂在衣柜里的那件吊带睡裙。 她取出来放床上看了看,心底叹气。 本来她都计划好了,等梁锦墨出差回来就要拿下他,但发生了梁牧之那茬子事儿,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给泄完了。 对那东西,她是一次购买换来终生内向。 可是梁锦墨好像也没有买的意思…… 她有些怀疑人生,难道是她一头热吗? 明明两个人一起睡的时候,他都有反应的,但怎么就这么沉得住气啊。 她带着满脑子的有色废料和重重疑惑去洗澡,等从浴室出来回到次卧,她刚到门口,就愣住了。 梁锦墨背对着她,听见脚步声,他侧过身回头,她看清他手指上勾着的东西,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件吊带睡裙的肩带,正被他勾在指尖。 她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你你你……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这几天,两个人大都是睡在他那间主卧里,她怪自己粗心,次卧也是他的地盘,他当然可以随意进出。 梁锦墨手指还挑着那根肩带,他心底想笑,语气却平静:“你怎么突然结巴了。” 许栀脸都红了,她身上穿着一套长袖长裤的浅黄色家居服,长发半干,披散在肩头,手里的毛巾被抓成了一团。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微微挑眉:“心虚?” 又将吊带勾着,往她眼前送,“因为这个?” 许栀觉得他这会儿看起来又有些轻佻了,好像在刻意捉弄她,她臊得慌,心跳很快,赶紧伸手去抢。 她抓住了睡裙,往回扯,没扯动,于是涨红了脸,“你……你放手啊,这个、这个……” 她闭了闭眼,决定卖了姐妹,“这是杨雪的,她打算穿给程宇看的,和我没关系!” 梁锦墨这下是真的忍不住笑了,“和你没关系,怎么在你这里?” “她失恋了,而且也没穿过,就给我了,我……我……” 她觉得自己嘴拙,怎么就说不清呢。 “你怎么?”男人的语气好整以暇,盯着她的眼眸微微眯起,“她给你,你就要?” 许栀觉得他已经看透了,可她实在没法坦白,她之前还想过采纳杨雪建议,穿这个给他看。 她不说话了,噘着嘴又扯了扯睡裙,没扯回来。 刚起了放弃的心思,手中的睡裙忽然被那头一拉。 她抓得很紧,猝不及防就被往前一带,不偏不倚,撞进男人怀里。 梁锦墨另一只手搂住了她,低下头,他轻笑着,薄唇擦过她耳尖,嗓音磁性低沉,如同蛊惑,“可是,我觉得你不穿更好看。” 第160章 梁锦墨觉得,许栀是个妖精。 杨雪那条吊带睡裙,被随意地扔在了床上。 许栀被男人双手抱住,耳根因他说的话而滚烫起来。 梁锦墨一旦主动撩拨,就没她什么事儿了,她只剩下害羞的份儿,触觉却格外敏锐,耳垂被男人轻咬,啃噬,她的身体不自觉地战栗起来。 熟悉的木质香将她彻底笼罩,她不明白以前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味道冷,明明烈得就像。 她的呼吸顷刻间就乱了。 梁锦墨搂着她的腰,他低着头,薄唇一点点游移,从耳朵到脸颊,鼻尖……最后来到嘴唇。 身高差使然,许栀不得不仰起脸来承受这个吻。 唇舌纠缠,整个房间的温度好像也攀升上去,她觉得很热,家居服的上衣下摆被掀起,也感受不到凉意,很快出的皮肤就被男人的大掌覆上。 他掌心的温度也是滚烫的,密密实实地熨在她心口。 手中的毛巾掉落下去,无人理会,许栀忍不住伸手,抓到男人睡衣。 他的手指灵活地捻揉,她快喘不过气来了,有些痒,想要躲开,又想要更多…… 她忍不住轻轻别开脸,喘息着,忍不住喊他:“锦墨哥哥……” 他嘴唇轻轻地碰她脸颊,没应声。 许栀是有话想说的,但是男人动作比她快,他将她抱起,放到了床上,然后又覆上来,俯下身,吻落在她的锁骨上。 许栀忍不住地瑟缩,“你听我说……” 家居服已经被推上来,她伸手去挡,被他握住手腕,他充耳不闻地低头亲下去。 许栀忍不住嘤咛一声,仰起脸,仿佛脱水的鱼,脑子里被搅得一片混沌。 吻还在往下,她的手按在男人肩头,又出声:“你先别……” 这一声带着情潮泛滥的娇软,他在她小巧可爱的肚脐边落下个吻,也终于有心思回应她,嗓音沙哑,“这个时候……你想聊天?” “我……”许栀咬咬牙,脸通红,却还是不得不说:“我那个来了!” 梁锦墨停住动作,抬眼睨着她,“什么?” “就是……”她很不好意思道:“例假。” 这个时候出现这种状况,真的挺煞风景的,她也知道,但拖拖拉拉,始终是得说的。 梁锦墨没说话,瞳仁黑沉沉。 许栀抿唇,隔了几秒,小声道:“对不起啊。” 梁锦墨微微蹙眉,“道什么歉。” 许栀小心地问:“你不生气?” 他在她旁边躺下来,平复着呼吸,“也不是一定要做,今天没套。” 只是大半天,她都没有看他几眼,他就有点忍不住。 他侧着身,帮她整理衣服,然后搂住她,觉得这样也很好。 许栀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她翻身,面对着他,她脸还是红的,呼吸依然凌乱,钻到他怀里,指尖扯扯他衣服,小声地道:“不然……我像那次那样……用手……” 其实一开始他吻她的时候她就该说的,也不至于发展成这样,但她自己也沉溺其中,没法思考,现在他应该有些难受。 原来真的喜欢一个人,他能忍,她却不太想他忍。 所以她鼓起勇气提建议。 梁锦墨低头,嘴唇轻轻碰她额头,“不用。你来这个,会不会不舒服?” 许栀一怔。 他先想到的居然是这个。 她默了两秒,才说:“还好,刚刚来,第一天嘛,我有的时候会痛经,不过也不是每次都会,不过还好,我周期很稳定的,每个月基本都这一两天。” 他将手贴上她小腹,“如果不舒服要说。” 他的掌心还是温热的,温度熨在小腹处,她觉得心口都是热的。 好像更喜欢他了。 她忍不住,脑袋在他胸膛蹭了蹭。 好像个小动物,梁锦墨想,这个时候,她才更像小猫,他抬手又揉了揉她的头发。 呼吸平稳下来,他说:“我去洗澡。” 他放开她,从床上起身,她也跟着起来,拉住他的手。 梁锦墨回头看她,她咬咬唇,“我真的没事……你……没必要那么担心我的身体,我、我可以的……” 从男人的角度,喜欢的女人这样红着脸,拉着他的手,一脸羞怯说出这番话,杀伤力比什么睡裙和都更强,他呼吸发沉。 刚刚要断了的念头,就又像火一样烧起来了。 许栀看着他,眼底波光潋滟,小声地说:“我想让你……” 最后两个字,轻不可闻。 然而他听见了,就像引线被点燃,他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你真是不知死活。” 这个流程和上次不太一样。 许栀有些茫然,被男人按着,她贴上了大衣柜,他让她扶好,她就听话照做,但又觉得哪里不对。 不是用手吗…… 很快,他用行动告诉了她答案。 男人粗重的呼吸响在耳畔,她心跳如鼓,听见他说:“腿夹紧。” 这种耻度爆表的事,她闭着眼,还是做了。 整个过程,她脑子都是空的,但那种羞耻,让她身体很僵硬。 他觉察到,吻她后颈,哑声问:“讨厌这样?” 许栀侧过脸,看着他,眼眸水汪汪的,小声说:“你怎样……我都喜欢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他,她好像就没有下限这种东西。 以前想都没有想过的事,现在她都愿意为他做。 梁锦墨觉得,许栀是个妖精,只是深藏不露,她轻易地勾出了他骨子里原始的,兽性的一面,让他失控得彻彻底底。 这一晚的放纵,导致许栀第二天起来,发现自己腿根处还是红的。 在床上还好,到了早餐饭桌上,她就又有点别扭,都不好意思和梁锦墨对视。 两人饭没吃完,梁锦墨的手机在桌上响起来。 电话是梁正国打来的,梁锦墨拿过手机,按下接听。 梁正国在那头语气很沉:“你和许栀那天在医院跟牧之起冲突,许栀推了牧之一把,这事儿你知道吧?” 他面色微沉,“怎么了?” “妈拿来医院的监控,我才看到……”梁正国顿了顿,“本来这件事,我是不打算追究的,可是牧之的手,出问题了。” 梁锦墨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他怎么了?” “会留下后遗症,以后别说赛车……所有对手部活动要求比较高的事,都不能再做。”梁正国道:“你们还是来一趟医院吧。” 第161章 “有我在,没人能碰她。” 去往医院的路上,许栀坐在副驾驶,望着车窗外。 梁锦墨在红灯的十字路口前踩下刹车,忍不住侧过脸去看她。 她的侧颜很安静,窥不出是什么心情。 他想起,刚刚他同她说到梁牧之的手落下后遗症时,她初时怔愣了几秒,等听完他的话,她表情异常淡,只说:“那我们就过去看看吧。” 他垂眼,思忖几秒,喊她:“栀子。” 许栀回头睇向他。 他问:“怕?” 许栀笑了笑,“我不是以前的我了,也没那么怕事儿。” 梁锦墨:“当时你是为了我,才去推他,这件事责任在我。” 许栀知道,他是为了让她宽心,她说:“我真的不怕,我既然做了就会承担责任,再说当时也是梁牧之没事找事,我们先去看他们怎么说吧。” 两人到医院,直奔病房。 病房里气氛有些凝重,梁正国和付婉雯还有梁牧之都在。 见梁锦墨和许栀来了,梁正国先将护工打发走了。 等他回头时,付婉雯早就忍不住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朝着许栀嚷嚷:“你怎么能这么对牧之……你们一起长大的,他的手本来就有伤,你还推他!那是骨裂啊!你想废了他的手吗?!” 付婉雯嗓音拔高,因而显得有些尖锐,许栀紧攥着双拳,站在原地。 就在距离病床几步之遥的地方,她蹙眉,终于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梁牧之。 他不再是记忆里意气风发的公子哥模样,现在他坐在病床上,面容枯槁憔悴,脸色苍白,就连嘴唇也是灰白的,下巴上冒出青黑的胡茬,整个人显得不修边幅,非常邋遢。 他抬眼,对上她的视线,没什么反应,扭头喊付婉雯,“妈,别吵了。” 付婉雯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你还不让我跟她追究!都是你护着她!我要是不去调监控我还不知道……” 原本她听护士的只言片语,还以为是梁锦墨害得梁牧之那只手受到二次伤害,梁正国漠不关心,她却不甘心,自己去调监控,万万没想到会是许栀。 这两天梁牧之除却感染,还出现很严重的并发症,医生判断,他这只手以后做不了高强度以及对灵活性要求比较高的事了。 那是右手啊。 梁牧之面如死灰,不吵不闹,付婉雯却接受不了。 梁正国原本以为能恢复好,如今出现这种状况,到底出乎意料,他思绪也乱了,毕竟是自己儿子,这件事对他而言相当棘手。 许栀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梁牧之是梁家的少爷,众星捧月的存在,现在右手落下这样的后遗症,代表着他今后的人生,少了很多可能性。 更别说,他那么喜欢赛车。 她深吸口气,才开口:“你们想怎么样?” 付婉雯一愣,旋即有些不可置信,“你问我们想怎么样?难道不是你这个伤人的人应该先拿个态度出来吗?怎么你害了牧之现在还理直气壮的!” 许栀语气平静:“如果你看过监控,就应该知道,先挑事的人不是我,也不是锦墨哥哥,而是梁牧之。” 梁牧之闻言,看向她。 许栀站在那里,脊背挺直,微微仰着脸,表情很淡然,眼神也坚定。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他想起小时候,有一次两个人在家,不小心打碎了梁老爷子的古董花瓶。 许栀当时被吓坏了,都哭了,那个花瓶不但贵,而且再也买不到,她害怕会被大人们训斥。 而他是不怕的,后来挨训的时候,他就挡在她的前面。 她站在他身后,仍怯生生,小手扯他衣角。 那时他就觉得她胆小怕事。 现在,他好像还不如当初那个花瓶,他的右手废了一半,不能赛车了,什么攀岩之类的,都不能玩了,甚至不能干重活儿…… 而她,却好像没有任何感觉。 她站在那里同付婉雯对峙,没有丝毫的胆怯和害怕,她也不会躲在梁锦墨身后。 他忽然想,错了,这根本就不是他的小栀子。 他的小栀子,怎么能做到对他受到的伤害无动于衷呢,又怎么能在这样伤害过他之后,还能义正辞严地辩驳? 付婉雯怒不可遏,指着许栀鼻尖叫骂:“怎么你们伤了人还有理了?无论牧之做了什么,你看看你们俩,不都好好站在这里吗?受伤的只有牧之!你们别想置身事外!” “所以我问,”许栀看着她,说:“你们想怎么样。” “你……你……”付婉雯被她这态度气得头晕,“你就连个道歉也没有吗?!” “我说了,我没做错,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推他,谁让他要去打我未婚夫?”许栀道:“当时我也没留意到他受伤了,他既然有伤在身,就不该挑衅别人。” 梁牧之死死地盯着她,可是她看也没看他一眼。 梁正国拧眉,沉声开口:“无论如何,牧之的手确实被你伤到了,这是事实。许栀,牧之的问题我会教训他,但你现在是他嫂子,你们以后解决问题的方式不应该是这样,你们在医院那一闹,知不知道又有多少关于我们梁家的传言?” 梁正国最在乎的,始终是梁家颜面,梁牧之闻言,心口越发冷。 他不知道今天这次见面有什么意义,他本来以为,他的手都这样了,许栀至少会后悔一下的。 他也没有想要很多……只是希望,她能稍微对他仁慈一点。 可是,她甚至吝啬于给他一个眼神。 他低下头,脑海空茫一片,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梁锦墨这时出声:“她是为了帮我,才会推梁牧之,现在计较没有意义,你们不如直说,到底想怎么样。” 病房里安静下来。 就是因为不知道还能怎么样,所以这半天了,付婉雯也只是叫骂,她受不了自己原本好好的儿子,忽然这手就很多事做不了了。 她忍着眼泪,看着许栀,咬牙切齿:“道歉,不然,我……我……” 她想说法院见,可是上诉又有什么用呢?就是赢了也不过是获得经济赔偿而已,这不是她想要的,这远远不够。 她放了狠话:“我一定也要废了你的手!” 对,她要废了许栀的手,只有这样才能消解她心头之恨,她恶狠狠地瞪着许栀。 许栀拧眉,刚想说话,梁锦墨身子一侧,直接挡在她前面,“我事先说明,谁敢碰她,除非踩着我尸体过去。” 第162章 他走过去,牵起她的手。 付婉雯的情绪彻底崩溃,指着梁锦墨鼻尖,“你早就该!你,还有你那个妈,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我们梁家好好的,根本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梁正国眉头紧皱,他这人最重体面,看不得付婉雯这样失控地大喊大叫,他厉喝了一声:“够了!” 付婉雯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扭头冲着他也喊:“你儿子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还在想什么梁家颜面,牧之才二十多啊!你没有听到医生的话吗,他不光很多事不能做了,后遗症还会让他以后变天手都痛!我心疼儿子有什么错!” 梁正国满心烦躁,付婉雯这会儿矛头居然对准了他,他心底压着火气,语气也不客气:“没有让人家废一只手给你赔偿的道理,再说……” 他顿了顿,看向梁牧之,“确实是牧之自己先招惹锦墨,你在监控里也看到了。” 画面中梁牧之一直追着梁锦墨到电梯间,明明知道自己受了伤,居然还用左手去主动攻击。 “好,好……”付婉雯泪点头,“那你什么意思?我儿子这手成了这样,这事儿难道你想就这么算了?” 梁正国沉默片刻,扭头劝梁锦墨:“锦墨,这件事牧之有错,但他的手现在成了这样……你们至少先表个态吧。” 梁锦墨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起,还没来得及说话,许栀就从他身后走出来,开了口:“我不道歉,我没有错,难道有人打我未婚夫,我要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 梁正国冷着脸道:“你们没有认错的态度,今天这事儿就没法解决了。” 两方僵持之际,明明是话题主人公,却一直一言不发的梁牧之忽然开了口:“算了。” 他的声音很轻,有些嘶哑,眼眸里也是一片晦暗。 以前,他最受不得一点气,别人敢伤他一分,他恨不得十倍奉还,然而现在…… 那个人是许栀。 他不知道要怎么追究,付婉雯非要为他讨个说法,可现在,梁锦墨和许栀站在这里,两个人同一阵线,并肩而立,互相维护着的样子,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 听许栀说,她是为了保护她的“未婚夫”,听梁正国对许栀说,她现在是他的“嫂子”了…… 今天这场谈话,倒是在折磨谁? 他觉得自己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几人目光都投向他,付婉雯说:“怎么能算了?!这么大的事!牧之,你不要怕,就算你爸现在偏心那个私生子,我也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我说算了。”梁牧之抬眼,他居然在笑,还看了许栀一眼,“没事,不就是……一只手吗,再说,日常生活也没多大影响的,我……” 他停了下,视线有些模糊,他低下头,“我很累,想休息,让他们走吧。” 付婉雯说:“牧之……” “妈,我真的很累,”他干脆侧身,躺了下去,“都走吧,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休息一会儿,真是……太吵了。” 付婉雯心都要碎了。 自从听到医生的话,梁牧之就一直是这副万念俱灰的样子,消沉到极点,原本他是那么活泼的性子,可经历过最近一系列事,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她非常害怕,怕他会从此一蹶不振。 这场谈话,什么问题也没能解决,梁正国心里不舒服,自己两个儿子闹成了这样,他被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梁锦墨和许栀就在付婉雯怨毒的眼神中离开。 梁正国考虑了下,然后跟出去,在电梯间里,试图和梁锦墨再沟通,“锦墨,我有些事,想和你说。” 梁锦墨:“什么事?” 梁正国瞥了许栀一眼,“许栀,你先下楼吧。” 看来是要父子俩单独谈,许栀也没停留,乘坐电梯下楼。 梁正国将梁锦墨叫到了无人的楼梯间,这才说:“锦墨,我知道牧之过去做了些对不起你的事,但现在……他弄成这样,你毕竟是他哥哥,我以前也没指望你们像正常的兄弟一样相处,可也不能真做仇人吧?” 梁锦墨微微蹙眉,却一言不发。 “我年龄摆在这,不可能一直在执行总监这个位置上不下来,未来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你是我的儿子,在公司里又很出色,将来你很有可能成为梁氏高层重要的一员,”梁正国语重心长,“我不指望你照顾你弟弟,但至少要做到相安无事,以后说不定你们还要一起管理梁氏,你明白吗?” 梁锦墨没想到,梁正国居然开始给他画饼了。 还用这个饼,来告诫他要和梁牧之处好关系。 他垂下眼,眸底的不屑被掩盖,他道:“这话你应该去和他说。” “我的意思是,”梁正国叹口气,“有时候,你让着点他。” 梁锦墨唇线紧抿,只觉得嘲讽。 呵,让。 还要让。 他让了多少年了。 他语气不卑不亢:“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梁正国也是没脾气了,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气人。 怀柔没用,他冷了脸,“许栀这次伤到牧之,这件事妈不会就这么算了,她那么疼牧之……你们坚持不低头,我断不了这官司,妈以后要怎么做,我也不管了。” 梁锦墨心底有个声音:我也没指望你管。 梁正国以前就没管过他,现在却摆出父亲的架子给他上课,这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令人反胃。 他道:“我知道了。” 梁正国气得摆摆手,“你走吧。” 梁锦墨这孩子油盐不进,性子也闷,确实不招人喜欢,他这两个儿子,真是让他充满挫败感。 梁锦墨下楼去找许栀。 许栀在医院前院的花坛边等他,她今天穿橙黄色的棉衣,他发现她很喜欢这种暖色,且他也理解了她为什么会喜欢。 因为看着真的很温暖。 尤其是,她站在那里对他微笑,乖巧地等着他。 冬日里的花坛是枯萎破败的,但她是鲜活的。 刚刚和梁正国谈话时糟透了的心情,就因为她这个笑而转变。 这种感觉很奇妙,心也好像变得轻盈许多。 他走过去,牵起她的手。 两人一起往停车场走,许栀窥他神色,问:“梁叔叔说什么了?” “没什么。” 许栀愣了愣。 她等待的时候其实一直惴惴不安,觉得自己大概能猜到梁正国说什么,她那一推将梁牧之推成这样……梁正国对她意见一定很大,会不会怂恿梁锦墨和她分开? 第163章 心弦被轻轻地拨动,他忍不住吻上她的唇。 梁正国和梁锦墨之间的父子关系并不好,这点许栀很清楚。 但,如今梁锦墨在梁氏,还有自己的目的,这种情况下,万一梁正国真的看她不顺眼,想要将她从梁锦墨身边赶走,梁锦墨会如何选择呢? 她发觉,自己还是会忐忑,因为他什么也不说。 也是到了这一刻,她才终于理解他之前的感受,原来担忧自己不能被对方坚定地选择,是这么磨人的一件事。 她当初不告而别,去和梁牧之订婚,抛下他……也难怪,他会以为他是备胎。 回去的路上,乃至接下来的大半天,她都被非常复杂的情绪笼罩着,后悔有,内疚有,因此就更担心,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知道是不是情绪影响到身体,到了晚上,许栀觉得小腹坠胀,很不舒服。 今天是经期第二天,她早早在次卧床上躺下,整个人精神萎靡。 梁锦墨洗过澡,来到次卧,在床边坐下,发觉她脸色很难看,问她:“不舒服?” 许栀如实答:“肚子不太舒服。” 梁锦墨:“疼吗?” “不疼,就是涨……”她说:“没事,应该明天就好了。” 他坐在床边看了会儿手机,然后来,侧躺在她身后,手绕过来,掌心贴在她小腹处,很轻很轻地抚。 男人的体温高,掌心也温热,许栀觉得暖烘烘的,忍不住往后,靠他更紧。 “有没有好一点?”他问。 她点点头,忽然笑了下。 梁锦墨:“笑什么?” 许栀说:“以前我觉得你好冷啊,你不爱说话,不管是和别人,还是和我,话都很少,惜字如金的样子,那时候我觉得,你肯定特讨厌我。” 梁锦墨没说话。 许栀翻过身来,面对着他,她精神了一点,问:“我想问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对我有想法的?” 这问题有点儿难为情,不过她确实好奇。 因为过去发生的事,她以前很坚定地认为他们之间绝对不可能,怎么会有人喜欢欺负过自己的人呢。 “不是难受吗,”梁锦墨抬手,将她鬓边发丝往她耳后挽,“话这么多。” 许栀眼睫低垂下去,她就是有点不安。 他似乎从不翻旧账,但这么多年,她的心底对他的内疚从来没有减少过,她所做出的弥补又很有限,甚至还又抛下了他一回……所以,在怀疑自己的位置受到威胁的时候,她非常不自信,本能地想要确认他对她的感情。 她轻轻叹口气,“早知道,我推梁牧之的时候,应该轻一点。” 梁锦墨蹙眉,觉得话题太跳跃,怎么这个时候提起梁牧之? 他默了几秒,问她:“他受伤,你心软了?” 许栀说:“倒也不是心软,就是心里多少不太舒服吧,我长这么大,没有和人打过架的,虽然我很烦他这人,但确实也没想让他变成这样。” 梁锦墨不语。 他想过更糟糕的,小时候,他想梁家所有人都。 敲门声传来,他从床上下去开门。 许栀听见服务生的说话声,她暗暗地恼自己,她很想问梁正国和他今天到底说了些什么,但因为他之前不肯说,她就有点儿拉不下脸追问。 过了一阵,梁锦墨回到次卧,手里端着水杯来到床边,“喝点红糖水吧。” 许栀有些愣。 梁锦墨站在床边,低头看着她,“不想喝?” 许栀赶紧坐起来了,他冲红糖水时兑了冷水,温度正好,她喝完,身上热乎乎的。 梁锦墨又拿出一样东西,是暖宫贴,他亲自动手给她贴上去了。 许栀的脸悄悄地红了,但是心底又是高兴的,等他再和她躺下来,她鼓起勇气,问他:“那……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你和梁叔叔今天说了什么吗?” 他对她这么好,应该不会不选她的,她觉得与其暗自揣测,不如直接问。 梁锦墨微怔,看着她的表情,有些无奈,“真的没什么,你很在意?” 许栀拱进他怀里,说:“我……我有些怕啊。” “怕什么?” 她低着头,额头抵在他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小声道:“梁牧之落下后遗症,梁叔叔肯定也讨厌死我了,我和你在一起,他会不会反对?” “……”梁锦墨无语,“你担心这个?” 许栀点点头,手抓住他家居服衣襟,“现在,我觉得我好像闯了祸。” 他的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他。 他说:“梁正国算老几?” 许栀一愣。 “我没有父亲,他也管不着我,”他语气沉笃,“你没有必要怕他。” 她动荡不安大半天的心,就在他这句话里,归于原位。 她抿唇,刚想说话,听见他又开口。 “不是追我吗?”他道:“一点风吹草动,你就胡思乱想,既然追我,就只看着我,其他人都不重要,我们的事,是我们说了算。” 他眸色漆黑,凝视她双眼,她觉得自己正在陷入那深黑的漩涡中,居然看得有些痴了,心底也因为他这番话而悸动着。 他又问:“还是你所谓的追就这样,遇事就打退堂鼓?” “不是的,”她急切道,声音又小下来:“要……要继续追的。” 这话有点羞耻,她垂着眼,不敢看他。 怀里的姑娘红着脸,眼睫还在微微颤动,明明害羞,却还是说要追他。 他的心弦被轻轻地拨动,忍不住低头吻上她的唇。 第164章 他要出国时,她其实是去机场送过他的。 腊月二十九这天,周赫又攒了一个局。 这次人很多,阵势也大,地点在市中心一家高档会所的豪华包厢里。 周赫在电话里和梁锦墨说:“团队的人都来了,而且陈凛也来了。” 梁锦墨:“陈凛回国了?” 周赫:“对啊,你就说,你来不来。” 梁锦墨本来没打算去,听到陈凛的名字,改了主意。 等他挂断电话,许栀问他:“陈凛是谁?” 她就在他怀里坐着,刚刚的电话听得清清楚楚。 梁锦墨说:“留学时的朋友,记不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我参加那个人工智能家居大赛的时候,从国外喊了人来帮忙?” 许栀点点头。 “陈凛就是那个人,他抽空帮过我,然后回了美国,我没想到他这么快又回国了,他是天赋型全才,现在比较先端的计算机技术领域里,他基本所有方面都涉猎。”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我朋友不多,周赫算一个,他算一个,今天带你见见他。” 看得出梁锦墨心情不错,许栀心底对这个陈凛也生出几分好奇来。 梁锦墨很明显不是个乐于交友的人,周赫能和他做朋友,全靠周赫主动,那陈凛呢?也是和周赫一样的逗比吗? 两人去会所,等见到陈凛,许栀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大包厢里人不少,有唱歌的,聊天的,包厢里还有玩桌游的地方……一堆人闹哄哄的,梁锦墨和许栀进门,门口几人率先和他们打招呼。 他们和周赫一样,都管梁锦墨叫“老大”,看到许栀,就立刻喊“嫂子”。 许栀有些脸热,不过还是微笑做回应。 她目光搜罗一圈,最后定格在角落一个小吧台边。 杨雪甚至都没看她,正在那边犯花痴,和一个很英俊的男人聊天。 男人有一双桃花眼,笑时眼尾上挑,显得非常妖孽。 梁锦墨在许栀耳边说:“那就是陈凛。” 许栀说:“哇,他是标准的桃花眼呢。” 梁锦墨盯着她,“你喜欢桃花眼?” 许栀求生欲很强,抱住他手臂,“没有,我喜欢内双,黑瞳。” 梁锦墨勉强满意这个回答。 周赫这个时候也看到他们,走了过来,和许栀嘀咕:“你赶紧管管杨雪吧,看到个男的就黏上去了。” 许栀说:“她看到帅哥一直都这样啊。” 周赫:“……” 他说:“那我不管,她不能打我兄弟主意,她一直缠着陈凛,我兄弟才回国,我都没和他说上几句话。” 许栀觉得周赫很神奇,她听过和兄弟抢女人的,头一回见他这种总是和女人抢兄弟的。 梁锦墨说:“我们一起过去吧。” 三人才走过去,陈凛抬眼时,瞥见他们,已经起身,拿了一听啤酒给梁锦墨,“好久不见。” 梁锦墨接过,和他碰杯。 陈凛喝一口酒,目光投向许栀,“你是许栀吧。” 许栀点点头,“你知道我?” 陈凛刚想说话,梁锦墨就问他:“你怎么又回来了?” 陈凛说:“不欢迎啊?” 梁锦墨:“半个月时间,你从美国到中国,回美国又来中国。” 周赫插话:“他回来找女人来的。” 杨雪“啊”了一声,“真的吗?” 周赫对她拉长脸,“所以你没戏。” 杨雪有些躁:“周赫你乱说什么呢!” 周赫哼哼一声。 小学鸡在斗嘴,陈凛顺手递给许栀一听啤酒,却被梁锦墨拿过去了,“她不喝酒。” 陈凛眼角都是笑意,揶揄道:“你护太紧了吧,又不是小孩……” 几人随意聊着天,在吧台边坐下来。 许栀很快发现,陈凛也健谈,但和周赫不同,周赫是搞笑,陈凛则是大多数时候引领话题的那个人。 他的气场松弛却强大。 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梁锦墨话会比平时稍微多一点,更放松一些,就算他沉默的时候,他们三个人之间也仿佛是有默契的。 原来梁锦墨也有这样的朋友,她又多知道了一点关于他的事。 三个男人一聊起来,陈凛和周赫有来有回,杨雪就插不上话了,过了一阵,喊许栀陪她去卫生间。 包厢二楼除却卫生间,还有个小隔间,杨雪把许栀给拉到小隔间去了。 许栀一头雾水。 杨雪关上门就吐槽:“你说周赫是不是有病啊?我刚刚见个帅哥,才聊两句,他搁人家跟前说什么我没机会……我不要面子的吗?” 许栀想笑,她想起什么,又问杨雪:“你不会看上陈凛了吧?” “唉,哪有,你也知道我刚刚失恋,”杨雪有些颓丧地在小沙发上坐下来,“今天出来玩嘛,我这不是看到帅哥好不容易心情好点吗?就多和人家说两句,你看陈凛这张脸,这么养眼,看着就让人高兴,结果周赫却来扫兴,还说那种话。” 作为朋友,许栀也希望杨雪能尽快走出失恋阴影,她刚想出声安慰,小隔间门就被敲响了。 许栀拉开门,门外站着程宇。 程宇问:“我能和杨雪说几句话吗?” 许栀迟疑了下,最后还是给两人让出单独空间,她下楼时,遇到了正上楼的陈凛。 陈凛瞥见她,笑了笑。 许栀对生人是有点儿腼腆的,不过这是梁锦墨的朋友,给她的感觉很亲切,她也微微笑了下。 陈凛说:“我听说你和墨哥已经订婚了。” 许栀点点头。 陈凛道:“挺好,我以前担心他会孤独终老。” 许栀愣了愣。 不过……依梁锦墨那个性子,孤独终老也不是没可能。 这话她不知道要怎么接,隔了几秒才开口:“不会的,我不会让他孤独终老。” 陈凛又笑了,他真的是个很爱笑的人,而且笑容分外有感染力。 他说:“那就好,也不枉他惦记你这么多年。” 许栀怔住,“你说什么?” 陈凛:“我说不枉他惦记你这么多年啊。” 说完,陈凛要上楼,许栀赶紧道:“等等,你这话……” 她看着陈凛,有些犹豫,却还是问出口:“他……以前和你提过我吗?” “没有。”陈凛很果断地回答。 许栀:“……” 陈凛想笑,“我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还是我们研一的时候,墨哥水土不服生病了,发着烧,有个同班女生主动请缨照顾他,结果递药和水给他的时候,他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许栀,我当时在旁边,看到那女生脸都绿了。” 许栀杏眼圆睁,有些不可置信。 梁锦墨研一的时候……那都过去多久了。 许栀下了楼,还是回不过神来。 她抬眼,视线穿过人群,落在吧台边的梁锦墨身上。 他在听周赫说话,侧脸轮廓英挺,她有些恍惚,想起那一年,他要出国时,她其实是去机场送过他的。 第165章 她在心底同他告别。 其实,自从梁锦墨跳过人工湖之后,许栀对他的关注,就比从前更多。 那时候,许栀的想法很单纯,就如网上那句话,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她不想自己做其中的一片雪花。 这个世界对梁锦墨很残忍,但她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对未来能有所憧憬,有所期待。 梁牧之告诉她梁锦墨快要出国的时候,神色掩不住高兴,“那个私生子终于要走了,呆在家里真碍眼。” 当时许栀想,怎么就碍眼了,梁锦墨大学期间就没怎么在梁家呆过,毕业后这个假期里,也是一直在外面做兼职,早出晚归的。 她知道还是梁牧之太厌恶梁锦墨,哪怕几天见一次,都觉得碍眼。 梁牧之又说:“他走了我得庆祝一下,到时候我们出去玩吧?” 许栀迟疑几秒,问:“他哪天走?” 梁牧之利索地告诉了她日期,他真的很兴奋,拿出手机说到时候要多喊几个朋友一起玩。 许栀看他的样子,简直恨不得放鞭炮似的,多少有点幼稚。 她知道梁家肯定不会有人去送梁锦墨。 不过当时她乐观地想,妈可能会去吧,或者说不定这些年他在学校里也交到了朋友。 但,到了他走的那天,她还是心神不宁,有一点担心,毕竟妈曾经将他拒之门外……至于朋友,他那个性子,真的能交到朋友吗? 她坐立不安,最后推了梁牧之的庆祝邀约,自己早早坐上机场大巴去机场。 要是有人送他,她就不要出现在他面前了,但要是没人送,她其实有话想要和他说。 她特别害怕哪天从国外传来什么噩耗,她想跟他说,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 她还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写在了便签纸上,想着如果说上话,就把号码给他,告诉他万一有什么困难,可以给她打电话的。 虽然她能做的很有限,也一定会帮他想办法。 不过等到了机场,她意识到自己脑子一热就跑来了,却没有具体的航班信息。 问梁牧之显然不现实,那家伙肯定不知道,且还会问她为什么关心这个。 国际出口都在一个航站楼里,她一个一个找过去,地方太大了,她跑跑走走的,等最后看到梁锦墨的时候,他都已经排队要过安检了。 他站在队伍里,双肩包挎在一边肩头,手里拿着登机牌,脸上没有表情,还是那副很难接近的样子。 许栀平复着因为奔跑而紊乱的呼吸,静静站在原地看了片刻,确认了,确实没有人送他。 他那个人,哪怕站在队伍之中,身上透出的气息也是孤僻的,她望着他,莫名就有些怅然若失。 虽然他们之间接触不能算是很多,大多数时候,他们之间甚至见了面也不说话,但很奇怪,她总觉得他们之间是有些微妙的链接在的,这或许是来源于她的内疚,也或许是来源于他们有些相似的处境,但…… 无论如何,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会被离别的情绪笼罩。 她猜想,他可能不会再回来了,这个北城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人和事,如果她是他,也一定迫不及待要逃离这个伤心地。 她兀自伤感着,看到梁锦墨已经走到安检口,才如梦初醒,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她快步走过去,想要喊他,脑中却是空的。 怎么称呼他?她好像都没有叫过他。 情急之下,她喊了一声:“喂!” 这么喊人很不礼貌,她顾不得了,可是,这一声只换来队伍后面几个人回头好奇的打量。 梁锦墨已经过了安检口,还在往前走。 而许栀被拦在红线之外,拉不下脸再喊一次,很多人看她,她心底就又生了怯,就连喊他名字也不敢了,肯定会引人注目。 该转身走的,但…… 她站在红线外,望着那个背影,抿着唇,在心底同他告别。 队伍走得不算很快,梁锦墨被裹挟在里面,他前面有人掉了东西,弯下身去捡,他不得不后退一步,就在这一瞬,他扭头往后,望了一眼。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头,明明身后这座城市对他而言什么也没有。 可他就是鬼使神差地回头了。 并且,他一眼就看到了许栀。 她站在红线后面,正望着他,目光相撞,她眼底亮了。 而他眸子里是一掠而过的错愕。 队伍在往前,后面的人撞了他一下,他不得不继续往前走。 但很快,他一边往前走,一边又回头看去。 许栀心跳很快,莫名的激动,她嘴唇张张合合几番,来的路上想过很多话要说,可现在,中间隔着这么长的距离,还有这么多人,她根本没法说。 她冲他使劲地挥挥手。 梁锦墨脸上还是没表情,只是眼底只剩下她,往前走的动作是机械的,他一次又一次地回头看。 人声鼎沸的机场,好像在这一刹那安静下来,他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却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他菲薄的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想问她为什么来,可这么远,她听不见的,他甚至怀疑是不是队伍里有她的朋友。 然而,当他在队伍里即将走过转角,最后一次回头时。 他看到,她对着他握拳,比划一个加油的手势,粉嫩的唇瓣对他做口型,说了两个字: 加油。 队伍往前,他也走过转角,再也看不到她,却又忍不住地回头望了一眼。 什么也看不到,他收回视线,唇线紧抿,旋即想,哪里有人送别说“加油”的。 可他还是忍不住笑了,那种感觉,像干涸到开裂的地面上迎来一泓清泉,那是一种温润又绵长的安慰。 许栀在红线外又站了几分钟,也想抽自己。 哪里有人送别说“加油”的啊……一般不都是说一帆风顺什么的吗? 但,她心底的话,其实是想要告诉他,加油活下去。 她没有立刻离开,走出航站楼,在外面很长久地看着天空,听见航站楼里的播报。 刚刚在安检口看过航班号,她知道他乘坐的飞机要起飞了。 她在蓝天下静静等待,直到远远望见飞机起飞。 她在心底说了声再见。 又闭上眼,为他祈祷,希望老天保佑他平安。 手中那张写着她电话号码的便签纸,已经被攥得皱巴巴,她将它扔到了箱,然后转身离开。 从回忆里抽身,许栀专注地望着包厢另一角的梁锦墨,他注意到她的目光,抬眼看过来。 视线相交,他的瞳仁沉黑,却是有光的。 她的心底一片柔软,仿佛有什么,要满溢出来,忍不住扬起唇角对他笑,又迈步朝着他走过去。 第166章 捏着她的下巴,堵住她的嘴。 临过年,所有人都是闲人,这个聚会内容丰富,除了喝酒,包厢里还可以唱歌,玩桌游,打牌……一伙人一直玩到了晚上。 过了十点,有人要走了。 许栀今天才知道,梁锦墨带的团队,足有十几人,且都是顶尖的计算机人才。 他这人平时不善交际,但为了壮大团队,也会主动出击,和对方接触,周赫做助攻,拉拢到不少顶尖人才。 时间卡在这个点上,梁锦墨最后和大家碰杯之后,在团队群里发了大红包。 一伙人拿出手机抢完红包,心满意足,和梁锦墨告别,说着新年祝福。 许栀坐在沙发上看着,杨雪凑了过来,将她往旁边挤。 这是杨雪惯用的,引起她注意的方式,她问杨雪:“又怎么了?” 杨雪噘着嘴,气呼呼的:“怎么今天谁都教训我?程宇那阵子找我,也是给我上课。” 许栀好奇,“他怎么说的?” 杨雪脸一垮,学着程宇的扑克脸,语气严肃地原话复述:“杨雪,你成熟一点,我拒绝你是对你负责,你更应该对你自己负责,不要因为感情失利,就自暴自弃。” 许栀在开口之前,就先笑了,“你学得好像啊。” 杨雪唇角耷拉下去,“我追他几年呢,他那死样,都刻在我脑子里了。” 许栀怕杨雪又开始难过,赶紧将话题扯回来,“他为什么说你自暴自弃?” “就他看到我和陈凛聊天呗,”杨雪气哼哼,“怎么我和帅哥聊个天,谁看到我都要过来踩一脚,周赫这样,程宇也这样,烦死了,花痴犯法了吗?” 许栀:“程宇为什么忽然关心这些?他以前都不管你的。” 和梁锦墨的冷不同,程宇是木,非常标准的技术宅,除了计算机以外,对其他一切似乎都没兴趣。 杨雪说:“不知道。” 许栀:“他该不会是后悔了吧?” 杨雪想了想,“不太可能,他和我说,他喜欢那个女的好久了。” 许栀很难想象,程宇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杨雪又接着道:“不过,他是单恋,那个女的也有喜欢的人,唉,为什么两情相悦这么难呢……” 她想起什么,又看向许栀,“说到这个,你和小梁总一切顺利吗?他真的不再计较你之前答应和梁牧之订婚的事儿了吗?” 许栀眨了眨眼,“不知道,不过……我在哄他呢,我觉得……” 她想起两个人这几天的相处,说:“应该还是有点成效的吧。” 梁锦墨很难完全相信任何人,包括她,他曾经说过,或许等有一天,他头发花白,而她仍在他身边,那时候他才会相信她不会再离开。 杨雪道:“你不是说给他织围巾吗,这也是哄他的办法?” 许栀点头,“哄他难度相当于追他,你看有人靠织围巾追到男神了,我就试试。” 她说着,拿出手机,给杨雪看相册照片里,她那条织了三分之一的围巾。 杨雪看完,推开她的手机,摇摇头,“我觉得你靠织围巾追到男神不太可能,你织得好丑。” 许栀:“……” 她有点急,“我不光会织围巾,我还有这张嘴呢,我可以靠嘴哄他。” 梁锦墨是很吃甜言蜜语这套的,现在回想起来,她最初也是靠求婚,才让他态度软化,和他这样一个不善表达的人在一起,她总是很积极地在寻找和他沟通的方法,很多以前她想都不敢想的话,现在她都会直白说出来。 因为他喜欢,她就会不吝啬地表达。 杨雪闻言,盯着她的嘴唇,眼神有些意味深长,“靠嘴?” 许栀点头。 “看不出来啊栀子……”杨雪感慨:“你们还玩挺花。” 许栀隐隐觉得这话哪里不对。 杨雪说:“果然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 许栀明白过来,脸都涨红了,“不是那个靠嘴!你的脑子里都是什么啊……我是靠说话,说话!” 杨雪这脑回路,简直要把她搞崩溃了。 杨雪乐了,笑出声来。 这时陈凛走过来,手里还拿着啤酒,问:“聊什么那么开心?” 杨雪见到帅哥,立马收敛自己狂放的笑,说:“就随便聊聊。” 梁锦墨和周赫送人送到了包厢外,这时包厢里人少,也安静下来,陈凛也在沙发上坐下,问她们:“我听说,你们是c大大四生?” 杨雪点头,显得十分淑女。 陈凛问:“你们认识阮舒怡吗?” 许栀和杨雪都愣了愣。 这人她们确实认识。 阮舒怡是大她们三届的学姐,杨雪在院学生会文艺部的时候,阮舒怡是学生会副。 阮舒怡在校是有点儿名声的,她是校园论坛里曾经一度被称为校花的公认大美女,许栀也有所耳闻,后来去学生会找杨雪时见到本尊,确实惊为天人。 杨雪说:“她是我们学姐,你也认识她?” 陈凛握着易拉罐的手指收紧,眼角仍带笑,有股子恣意风流的劲儿,对杨雪不答反问:“你们和她有联系吗?” 杨雪说:“联系是有,但不多,她现在算个小网红吧,就是……” 她顿了顿,语气有点惋惜,“天妒红颜吧,她得了白血病……上次,我们去看她,听说她再等不到骨髓,就没有多少日子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陈凛喝了一口啤酒,涩意入喉,他眼底的笑隐去,淡淡答:“知道。” “太惨了,主要是,她还一个人带着孩子,”杨雪回想着,“小孩还不到三岁,没了妈妈怎么办啊……” 杨雪话没说完,就听见“咔嚓”一声响。 许栀也循声看过去。 陈凛手中的那听啤酒,已经变了形,被攥成了一团,里面的酒水溢出来了,从他手上流下去。 他好像没知觉,只是笑容没了刚刚的轻松愉悦,唇角虽上翘,却僵硬,他开口,嗓音有些嘲讽:“哦?她有小孩了?” 杨雪和许栀不明就里,但很明显,陈凛情绪不太对。 他身上的气息都在顷刻之间冷了下来。 许栀又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啤酒,忍不住提醒,“那个,你的手在流血……” 易拉罐居然被攥破了,戳到手指,血混着啤酒,在他手背蜿蜒。 他低头看了一眼,起身将手中易拉罐往茶几一侧的箱里扔,然后抽纸巾擦手。 杨雪说:“你没事吧?” “没事,”陈凛语气很轻,“不能再好了。” 许栀和杨雪面面相觑,都不太敢说话,陈凛的举动有点儿吓人。 恰好梁锦墨和周赫也送完所有人,这时折回包厢里,几人便都起身离开会所。 除了许栀,所有人都喝了酒,只能叫代驾。 杨雪被周赫送回去,陈凛就近找酒店住,梁锦墨带着许栀也回了酒店。 晚上躺在床上,许栀忍不住和梁锦墨提起陈凛的事,说:“他就忽然之间很吓人,你知道他和阮学姐是怎么回事吗?” 梁锦墨刚拉开被子,他一言不发。 许栀看他一眼,“他没和你说过?” 梁锦墨还是不说话。 她又说:“我觉得他们之间有故事,周赫不是说他回来找女人吗,找的是不是学姐……” 梁锦墨关掉壁灯,二话不说地压下来,捏着她的下巴,堵住她的嘴。 这个吻来得有点突然,许栀起先呜呜两声,然后就老实了。 他长驱直入地攻城略地,她被他亲得浑身发软,呼吸急促。 男人捏她腰间软肉,贴着她的唇,喘息着道:“少关心别人的事。” 说完,就又亲下来。 第167章 她又开始觉得他好可爱。 要过年了,梁家的气氛却是愁云惨淡。 梁老爷子和梁牧之都出了院,梁牧之受伤这事儿,没敢和老爷子完整说清,只说是赛车时出车祸,不慎撞的。 老爷子如今虚弱,听闻这话,也只是叹气:“这孩子到底是被你们彻底养废了,因为玩把自己的手弄成这样……我看你们还是早些帮他想好以后的出路吧,指望他继承梁氏,岂不是要把梁氏也玩废了?” 梁正国和付婉雯在房间里和老爷子说话,梁牧之就站在门口,他本来要推门进去的,听见这话,默默地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付婉雯觉得,这一切全都是许栀害的,现在她还有苦说不出。 梁老爷子和梁正国都觉得是她把梁牧之惯坏了,就连许栀都这么说,许栀算个什么东西?她心底的愤怒疯狂滋长着,这笔账总是要找机会和许栀算算的。 午后她端着滋补的骨汤送去梁牧之房间,同梁牧之说:“我有个朋友,在c大做教务长的,我今天和她聊了一下,许栀这个情况,大四了马上就要毕业,她学分虽然修够了但是还有论文呢,还要答辩呢,我可以……” 梁牧之从床上翻身坐起,“妈!你够了!” 付婉雯就坐在床边,愣愣地看着他。 梁牧之拧眉,“你想怎么样?让栀子没法毕业吗?这不是我想要的!” 付婉雯说:“不然呢,难道她把你害成这样,一句道歉没有,她还想安安生生过日子?” 梁牧之说不出话。 他不想许栀受到伤害,却也不想看到她和梁锦墨好好过日子。 他的生活已经被毁了大半,现在他每天看着镜子都觉得里面的人很陌生,他不再成天想着玩,如今他每天想她,想要不要出国彻底了断这一切,却又不甘心,想他们的过去,过去明明那么好…… 付婉雯比他更不甘心,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一直捧在掌心护着,现在被许栀害成这副样子,且许栀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这口气她怎么也咽不下去。 她对梁牧之说:“牧之,你放心,你爸现在偏心那个私生子,没关系,妈会帮你讨回公道的,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梁牧之满心烦躁,道:“就让这事儿过去吧,成吗?我现在真的很累。” “行,我不和你说了,你也别再动气,把骨头汤喝了,你要好好养伤。” 呆在家里实在太烦了,下午梁牧之出了门。 也没地方去,他在许家门口徘徊几分钟,可是,许栀又不在家。 现在许家只有许何平,对这个父亲许栀大概没什么留恋,他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再回这个家。 他走到别墅区的绿化带,坐在木椅上,掏出手机,微信里的置顶,还是和许栀的对话。 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说过话了,他往上,一条一条地翻聊天记录,翻了很久,回忆着过去几个月里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他缺席了她的生日,这是头一回,他陪着陈婧去了香港,不过她看起来一点也没有生气,她过去一直就是这样,软绵绵的没什么脾气。 那个时候,她是喜欢他的吗?她在想什么呢,有没有恨他失约? 这一切他都无从得知了。 手机突兀地在掌心震动,猴子打来电话。 他接听后放在耳边,猴子在那头问他的手怎么样了。 他说:“就那样,伤筋动骨一百天,得一阵子了。” 猴子沉默片刻,忽然说:“你知道吗?我的赛车场经营许可证被人查了。” 梁牧之一愣。 “我跑了几天,找了各种关系,才问到……”猴子说:“是你妈干的,她认识工商总局的人,像这种盈利性的赛车场,需要的经营许可很多,随便卡一个安全管理不到位,就能把一个赛车场废掉。” 梁牧之背脊有些凉,“你是不是搞错了?” 猴子说:“算了……我和你说这些也没用,工商局的人让我收拾东西,现在赛车场这整块地都要被收回去,明年我就不打算做这行了,你在我赛车场出事的时候,我就想过这个结果,现在也不能算意料之外。” 挂断电话,梁牧之久久地发怔,他又想起了付婉雯的话。 如果付婉雯连猴子都不放过,那许栀呢?付婉雯会听他的话,放弃报复许栀吗? 三十这天,许栀带着梁锦墨一起,回到了他买的那个大平层。 也就是赵念巧现在的住处。 往年都是佣人准备年夜饭,今年不同,赵念巧亲自准备了饺子皮饺子馅,然后三个人一起包。 不过很显然,许栀和梁锦墨都是打酱油的。 许栀包的饺子很有风格,扁扁平平的一片半圆,她怎么也学不会赵念巧那种捏法。 就像差生考试,她偷偷瞟梁锦墨手里的饺子。 他包的和她差不多,他蹙眉像个老学究,又试图用力将边角捏成赵念巧包的那种样子,结果,饺子皮被捏断了一块。 “噗”一声,许栀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梁锦墨抬眼看向她。 她说:“不好意思,没忍住。” 然后她别过脸,继续笑。 原来这个男人也有不擅长的事,她又开始觉得他好可爱。 赵念巧这时候对梁锦墨很和善,说:“锦墨,你别理她,我和你说怎么包,你要像我这样捏……” 在赵念巧的指导下,梁锦墨又包出几个奇形怪状的饺子。 赵念巧:“……” 梁锦墨:“……” 许栀忍不住笑出了声。 赵念巧有些怀疑人生,“我教不了你们,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许栀拿着自己手中丑丑的饺子,觉得还可以再拯救一下,但是赵念巧却不乐意了。 “你们一边玩儿去吧,我来包。” 许栀和梁锦墨满手面粉,一前一后去洗手间洗手。 进了门,毫无预兆,梁锦墨抬起手,就捏许栀的脸,“笑我?” 许栀脸颊多出一片白印,她感觉到了,用手背蹭了下,“你手上都是面粉,你还摸我脸。” 梁锦墨不说话,又抬手捏她另外半边脸。 许栀:“……” 她说:“我和你拼了。” 然后就抬起手,也要将自己手上的面粉往他脸上蹭。 男人手臂挡着她,没挡住,她在他脸上也蹭了一道。 “哈哈哈……”许栀很得意,“你长白胡子了!” 因为开心,她的双眸亮晶晶的,笑容很灿烂。 以前的她很少有这样特别外放的情绪,至少他是没见过的,他心念一动,忍不住靠近。 许栀只觉得眼前的光一瞬暗了,手腕被握住,男人的气息密密实实地压过来,唇上触及一片柔软,紧跟着,他就撬开了她的贝齿。 第168章 梁锦墨将她抵在墙壁上,吻住她的唇。 这个吻来得很突然,许栀在怔忪之后,想起厨房里的赵念巧。 她扭头,下意识就想躲。 然而男人扳着她下巴,将她的脸转了回来。 “我妈……唔。” 嘴巴又被堵住了,梁锦墨将她抵在墙壁上,深深吻进去。 可能是缺氧,她脑海空白,心跳急促,被迫仰着脸承受这个吻,手情不自禁地搂住男人的腰。 不知过去多久,他退出来,又轻轻咬她殷红濡湿的唇瓣,哑声问:“还笑我吗?” ……这么记仇啊。 她心底想笑,外面忽然传来赵念巧的声音:“栀子,过来帮我个忙!” 许栀神经绷紧,赶紧推开他,小声道:“你干什么呀……我妈在外面呢。” 这里门都没关,要是赵念巧过来,就能看到他们两人。 梁锦墨觉得她这会儿又像鹌鹑了,笑话她:“胆小鬼。” 许栀确实是胆小鬼,等到洗完手上和脸上的面粉,跟梁锦墨一起回厨房,她心跳还砰砰的。 有一种背着家长做坏事的感觉。 赵念巧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又看了一眼梁锦墨,然后目光顿住。 许栀本就心虚,顺着赵念巧的视线看过去,这下整个人都不好了。 刚刚她抱着他的时候,手上的面粉在他深蓝色的毛衣上,结结实实地,拓了一个白色手印。 出来的时候她只顾着清理脸上和手上的面粉了,没想到留下这么个大漏洞。 她脸都涨红了,一巴掌拍在那个手印上,“你、你……你怎么包饺子的……面粉怎么都弄衣服上了……” 梁锦墨不明就里就挨了一巴掌,他看着她。 而她脸红得快要滴血,又地连着拍了几下,然后说:“我给你拍干净了。” 梁锦墨扭头,视线往下,看到自己的毛衣被拍出一个白印子。 至少看不出来是一只手的形状了,许栀安慰自己,可等回头,对上赵念巧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她就又缩了缩脖子,赶紧转移话题,“妈,你叫我做什么?” 赵念巧深深看了她一眼,说:“去看看锅里我炖的排骨怎么样了。” 总算平安蒙混过关,许栀心底松口气。 尽管只有三个人吃年夜饭,赵念巧准备得也很丰盛,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 赵念巧将餐厅里的壁挂电视打开了,春晚看是没人看的,但是有声音就行。 三个人一起坐在餐桌边吃饭,赵念巧特意夹排骨给梁锦墨,说:“锦墨,你尝尝这个,我的拿手菜。” 赵念巧的厨艺无可挑剔,梁锦墨尝了尝,抬眼时,看到赵念巧还在看着自己。 他默了几秒,才道:“很好吃。” 赵念巧笑了,“那多吃点。” 看着梁锦墨,她偶尔也会想起过去,梁锦墨很小的时候,她去梁家串门,梁家的饭桌上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孩子。 偶尔她见到他,他都是低着头,匆匆走过,目光从不和人对视,显得很孤僻。 别墅区一起疯玩的那帮孩子里,也没有他,他生活在别墅区里,被人议论,但却又像是被隔离在整个世界之外。 那时她万万想不到,有一天,她会在他的帮助下,离开许家。 她想起一件事,清了清嗓子,说:“对了,栀子,我和你爸爸说到离婚了。” 许栀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两天,他又给我打电话,问我能不能再想想办法,和锦墨求情,他说他现在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年后又要还银行利息,再这样下去,家里房子很快就保不住了。” 许栀:“那你怎么说的?” 赵念巧:“我说那房子我又不住,保不住就保不住呗。” 许栀:“……” 她想,论噎死人,赵念巧是有一套的。 赵念巧继续道:“反正他过来过去就说那几句话,讲什么夫妻情分……和我打感情牌,我说咱俩感情早破裂了,要不是因为钱,我早就想提离婚了,你少和我来这套。” 许栀:“然后呢?” “然后他先是不说话,过了一阵又说,就算离婚也得先把公司的问题解决了吧,要是我能解决问题,离婚也行,他说他是真的没办法了。” 许栀想起什么,看向梁锦墨。 他曾经说过,赵念巧想离婚,或许这是最好的时机,指的就是这个吗? 梁锦墨也在这个时候开口:“阿姨,您怎么想?” 赵念巧看向他,“离婚流程很麻烦,还有冷静期,如果我现在就正式提,他肯定用这个做条件,要你帮他的忙。” 梁锦墨说:“我可以帮他,但不一定是按照他想要的方式,如果他的运营模式不改变,投进去的钱只会打水漂。” 赵念巧垂下眼,说:“肯定是要离的,我不想自己身上背债,但我也不想他过得太好,你明白吗?” “我知道,”梁锦墨道:“我会想办法。” 他语气沉稳,给人的感觉很可靠,赵念巧想了想,说:“那等过完年,我就和他正式提离婚了。” 一般人不会希望自己父母离婚,但许栀听到这个消息,却有点高兴。 许何平瞧不起女人,赵念巧本是事业型的女强人,却因为他而放弃许多,或许离开他,赵念巧能走出不一样的人生。 今天这顿饭的最后,梁锦墨从饺子里吃到了一枚硬币。 “啊,原来在你那里!”许栀说:“难怪今年我没吃到,往年都是我的,你知道吗,吃到硬币代表来年会有好运气的,说不定你明年要发大财了。” 赵念巧也笑着道:“看来明年的好运是属于锦墨的。” 梁锦墨恍惚了一下。 他从来没有过过这样的年,一次都没有。 无论是小时候和高莹在一起时,还是后来来到梁家,出国后……乃至再回来。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还在高莹的病房里,雕塑一样地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在白炽灯下看高莹枯槁的脸,母子俩没有一句话,或许是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的眼睛被饺子的热气蒸熏得有些潮湿。 他抿唇,放下筷子,用纸巾将硬币擦拭干净,然后递给许栀。 他说:“给你,这样你明年就有好运了。” 许栀连忙摇头,“我怎么能抢你的好运呢……” “没事,”他注视着她的双眼,说:“我今年已经很好运了。” 第169章 “锦墨哥哥,你害羞呀?” 北城今年解禁了烟花爆竹,这一晚三个人守夜,电视里零点钟声敲响,外面一时间鞭炮声和烟花声雷动。 他们去阳台望向外面,整座城市被天空炫彩的烟花映得如同白昼。 许栀往梁锦墨身边凑,小声地和他说新年快乐。 他没听清,微微俯身低头,贴近她问:“什么?” “我说新年快乐呀。”许栀凑在他耳边又说了一遍。 说话时,她的呼吸轻轻地拂过他耳畔,他看到她漂亮的瞳孔里映出外面的流光溢彩,分外动人。 他喉结滚了下,又看一眼阳台那边的赵念巧,收回视线,低声开口:“你也……新年快乐。” 赵念巧就在不远处,看着两个人在那里咬耳朵,她不由得有些失笑。 想起下饺子那会儿,许栀跑去厨房里小声问她:“妈,你今年包硬币了吗?” 其实在许家,过年时在饺子里包硬币也并非一直坚持的传统,赵念巧偶尔心情好才会包一个,然后她捏饺子时也有技巧,会用边角褶皱做记号,将这饺子留给许栀吃。 满打满算,这二十多年,许栀其实也只吃到过三个有硬币的饺子。 赵念巧今年心情还不错,所以也包了,问她:“包了,怎么了?” 许栀有点不好意思,说:“那个……我想,能不能把硬币留给锦墨哥哥?” 赵念巧愣了愣。 许栀抱着她的手臂,蹭了蹭,眼巴巴地看着她,“行吗?” 还来撒娇这套了,她忍不住笑了,“行,你说了算。” 饺子装盘,饭桌上三个人,两个人心里都有数,梁锦墨果然吃到了那个饺子。 但最后,这枚硬币,却回到了许栀手中。 赵念巧想到这里,就实在忍不住笑,这会儿见两人在那咬耳朵,她也没有打扰他们,转身走了。 烟花爆竹持续了好一阵,许栀看得兴奋,梁锦墨对这些东西以前没有多大兴趣,只觉得吵,不过现在和她一起看,感觉截然不同。 整个天空都是绚丽的,他就觉得,也没那么吵了。 两人回到客厅,赵念巧已经困了,在打哈欠,却还是撑着先将两个红包分别递给两人。 许栀拿到红包很开心,和赵念巧说谢谢。 梁锦墨拿着红包,就有点儿意外,就连他小时候,高莹和许何平都没有给过他压岁钱,如今他这么大了,也有稳定收入了,没想到居然收到了压岁钱。 赵念巧看他一眼,说:“钱不多,图个寓意,压住邪祟,希望你来年平平安安。” 梁锦墨默了几秒,“我以为压岁钱只给小孩。” 赵念巧:“对我来说,你们就是孩子啊……” 顿了顿,她补充:“以后我们是一家人,所以你也是我的孩子了。” 梁锦墨有些怔,许栀用手轻轻戳他手臂,“快说谢谢。” 手中的红包也仿佛有了重量和温度,他回神,郑重地说:“谢谢……谢谢阿姨。” 过了十二点半,三人回房休息。 这里卧室很多,赵念巧住进来时选了最南边的一间,许栀的卧室和她相连。 这些天她也另外收拾好一间,方便梁锦墨过来时休息。 许栀洗漱过后,刚要,就听见敲门声。 声音很小,她站了几秒,脑中浮现一个可能,走过去开门。 她的想法得到印证,梁锦墨果然站在外面。 她张口,刚想问他怎么来了,他就手指竖在唇前,对她做噤声手势。 他直接进去,并关上了门,然后一侧身,不由分说地将她抵在旁边的衣柜上,然后低头去亲她。 许栀有点懵,但也记得不敢出声。 就是卧室太安静了,唇舌纠缠间的细微声响,也不免被放大无数倍,震着她的耳膜。 他吻得好深。 她仰着脸,心跳急促,感受他炽热的温度,手忍不住抓住他的睡衣,又攥紧。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离开她的唇。 凌乱的呼吸还交融在一起,他们额头轻轻相抵。 许栀明显觉察,他有些激动。 她抱住他,手在他背上轻抚,声音压得细小:“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梁锦墨沉默着,抱紧她,嘴唇贴着她耳尖,嗓音嘶哑:“刚刚……我就想这样做了。” 许栀耳根滚烫,默了几秒,忍不住侧过头,轻轻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梁锦墨也侧过脸,看着她。 卧室里只有昏黄的壁灯光线,两个人近距离地对视着,情意的流转无声无息,却又风起云涌。 梁锦墨忽然躲开了她的目光,说:“你别看了……” 她好奇,他是不好意思了吗?她眼底有狡黠的光,继续小声说:“锦墨哥哥,你害羞呀?” “不是……”他嗓音越发黯哑:“我怕我会忍不住。” 她还没说话,他手臂收紧,两个人贴得更紧,她立刻就觉察到他的变化。 “你别招我,”他又道:“我忍很久了。” 许栀小脸如同火烧,果然安分了。 他又抱了她一会儿,说:“栀子,谢谢你。” 许栀一怔,“谢什么?” “我今天……很高兴。” 许栀笑了,“嗯,我也很高兴。” 以前有过很多回,过年时,她去梁家玩,无论楼下客厅如何热闹,里面始终没有他,她知道他都是在楼上他自己的房间里。 她曾经也想过,上楼去敲他的房门,和他道一声新年祝福,只是从来没有那个勇气。 现在,她终于可以弥补过去的遗憾了。 这个年,梁锦墨有了很多对他来说堪称新鲜的经历,而在梁家,这个春夜也过得不同以往。 梁老爷子身体每况愈下,三十这晚没有守夜,一直颓废的梁牧之勉强打起精神,陪着付婉雯和梁正国在楼下客厅看了会儿电视。 中国人常挂在口头一句百试不爽的“大过年的”在梁家不太有用,只是坐在那里聊了几句而已,付婉雯和梁正国就吵起来了。 话题的核心,是那个甚至早就不在这里的私生子。 付婉雯旧事重提,以梁牧之的手为名,想要梁正国将梁锦墨从公司赶出去算作惩罚,梁正国耐心同她分析现在的局势。 梁牧之也听明白了,梁氏现在不少销售渠道要靠梁锦墨团队提供的技术支持,所以梁正国不会让梁锦墨离开梁氏。 付婉雯想不通,不就是技术人才吗?难道不能再挖个人来,难道这个梁锦墨还就无可替代了? 两人吵得很凶,梁牧之忽然觉得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梁锦墨被高莹带着来闹的那段日子,梁正国和付婉雯也是这样,因为梁锦墨,争吵不休。 他麻木地坐在沙发上,仿佛局外人一般,看着父母争吵。 保姆就在这个时候慌慌张张地从楼上跑了下来,对着他们喊:“不好了,老爷昏倒了!看症状好像休克了!” 第170章 他错了,错得彻底,他好想回到过去。 春节的第一个夜晚,梁家人是在医院过的。 原本梁正国为老爷子特意聘了有专业水平的医疗护理人员住家照顾,但因为过节,加上老爷子最近状况还可以,护理就请了假,梁正国也准了。 所有人都大意了,没有想到老爷子会在这个时候病情忽然恶化,导致手忙脚乱,送到医院已经有些迟了。 二次脑出血,颅内压剧烈增高,医生高度怀疑是脑疝导致。 上一次脑出血做的是微创手术,梁老爷子身体都还没完全恢复过来,而这一次,梁正国请来的专家判断需要进行开颅手术。 老爷子这个年龄,很难说还能不能从手术台上下来,且情况危急,医生让梁家人尽快考虑。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 然而时间不等人,梁正国面色沉凝,内心几番挣扎,最后决定,放弃手术。 付婉雯一直没说话,而梁牧之面色苍白,闻言忍不住开口:“医生,不做手术会怎么样?” 医生回答:“我们会用药物降低颅内压,并加凝血剂,不过作用不大,最多维持到明天……看你们需不需要,必要的情况下,可以加药看看能不能让他清醒过来,交代一些事。” 梁牧之感觉脑子都被抽空了,他的身体僵硬,腿是软的,这太突然了。 但是此时此刻,也没人敢让老爷子上手术台,年龄摆在那里,开颅手术是要命的。 梁正国采纳了医生建议,保守治疗,只给老爷子用了药。 到天空泛起鱼肚白,老爷子勉强转醒。 老人好像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等又过一阵,清醒一点后,叫梁正国去病床前,提起遗嘱的事,让梁正国叫律师再过来一趟,又看看四周,和梁正国说:“正国……你把锦墨和栀子……也叫过来吧,等下……我和他们说几句话……” 梁正国出去打电话,老爷子对着梁牧之,手一动,梁牧之已经凑过去了,握住了老人的手,喊爷爷。 老爷子看着他,气短得很严重,好一阵才出声:“你都没成家……” 梁牧之眼圈红了,艰涩地开口:“爷爷,我……我会成家的,您要等着看啊,您……” 他喉头有些哽,难受得说不下去。 “本来,我……想看着你成家的……”老爷子叹气,“看不到了……” 梁牧之视线有些模糊,努力忍着,说:“不会的,您再等等,我……我明天就去相亲,您知道吗,我妈给我相看了好几个姑娘呢。” 老爷子喘着气,闭上眼,又睁开,“牧之,你……你后悔吗?” 梁牧之觉得,心口好像被捅进一把刀。 那种鲜血淋漓的痛感让他几乎要承受不了。 错了,从他和陈婧在一起开始,一切就都错了,本来不该是这样的。 他无法抑制地想,或许当时他没有从订婚宴离开,爷爷不会这样,当时爷爷很期待那个订婚宴的,高兴到给周围的人发红包,但他却让爷爷失望了,还又一次进了医院。 这样的老人,哪儿受得了那么多折腾。 他错了,错得彻底,他好想回到过去。 他不说话,梁老爷子拍了一下他的手,“以后……懂事一点……该长大了……以后也……别和锦墨较劲……你知道他是无辜的,梁氏……还要你们两个担着呢……” 梁牧之喉咙里仿佛塞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一点声音,这个时候,他哪儿还能和老人再杠。 楼道里,梁正国打电话,通知了梁锦墨这个消息。 梁锦墨多少有些意外,老爷子病发突然,想在这个时候见他也令他不解。 因为是初一,许栀和赵念巧也起得很早,他同她们说了这件事。 她们也很震惊,许栀想起一件事,看着梁锦墨,“对了,我之前忘了和你说……上次我见到梁爷爷,他和我说,他遗嘱里有留给你梁氏的股份,虽然不多,但也算作是给你的补偿。” 梁锦墨更意外了,“他都没有和我说过几句话。” 许栀问他,“那你……去吗?” 他将决定权交给她,“你去,我就去。” 许栀决定去。 两人赶到医院,老爷子的病房里是律师,其他人都站在楼道里。 气氛很沉重,令人窒息,许栀站在梁锦墨身边,而斜对面是梁牧之。 梁牧之只在最初看了许栀一眼,之后就一直低着头。 梁正国被医生叫了过去,要再签一份病危通知书,付婉雯拿着手机,走到远处联络梁家一些亲戚。 律师从病房里出来,就问:“谁是梁锦墨?梁老先生指名要见,还有许栀。” 梁锦墨带着许栀进了病房。 老人很虚弱,许栀看到的第一眼,心口就一揪。 毕竟老爷子过去对她还是很好的,她心底多少有些难受,走过去喊了一声梁爷爷。 梁老爷子艰难地睁大眼,看清他们,艰难地笑了一下,“栀子……你还是成了我的孙媳妇儿……” 许栀鼻尖发涩,拉着梁锦墨坐在病床边,说:“爷爷……您还没看到我和锦墨哥哥的结婚典礼呢。” 老爷子又重重地喘气,“等不住了……我……我去了,和你爷爷下棋……” 许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也想起了自己的爷爷。 老爷子说话不是很有条理,说得也慢,过了一阵和许栀说:“栀子,我……我和锦墨,单独说两句……” 许栀就从病房出去了。 她走出病房,梁牧之靠着门右边墙壁站着,看到她出来,用手背擦眼泪。 他心口酸涩一片,手缓缓攥住。 见她是一个人,他很快想到,老爷子大概要单独和梁锦墨说话。 真奇怪,爷爷明明也不喜欢那个私生子的,现在居然要和那个私生子谈话。 他脑中混乱地想着,听见脚步声,余光里瞥见付婉雯正打完电话正要走过来。 他心跳很快,也很重,疯狂的念头在脑中盘旋,不过两秒,他迈步,忽然用左手一把抓住了许栀的手腕。 许栀回头,一脸错愕。 梁牧之不由分说,拽着她的手,就往不远处的楼梯间走去。 “你疯了……”许栀也不敢在医院楼道里大声嚷嚷,她试图甩开他的手,但没能成功,他用力到攥得她腕骨都痛。 “梁牧之!”她压低声喊,“快放开我,这都什么时候了!” 第171章 他只是需要一点点安慰,一点点就好。 许栀不知道,男人的左手也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梁牧之的手像铁钳,她使劲扭动手腕,眼看挣出一丝缝隙,却被他最后使力,一把拽进安全出口的门后面。 许栀觉得自己的腕骨都快要被捏碎了,她火气冲顶,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爷爷都这样了,你到底在想什么?!” 楼梯间里太安静,哪怕她注意着音量,还是响起回声。 她喘着气,抬眼看他,不过一眼,就顿住了。 梁牧之眼圈通红,泪水正无声从他眼角滑落。 她沉默下来,她从来没有见过梁牧之流泪,他的人生太过顺风顺水了,就算偶尔出状况,也都能很快解决,他没有遭遇过太多挫折,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她的视线,不自觉地就挪至他的右手。 挂肩的固定带去掉了,但他的手还是被厚重的纱布缠裹,看得出里面包了固定板,因此整只手都显得异常笨重。 她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但最后又什么也没说出来。 闭了闭眼,她转身,刚要走,他又去拉她的手。 她躲开,他情急之下,右手就抓上来。 “你疯了是不是!”许栀小心地抓住他的手臂,“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要你这只手了!”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明明知道自己有伤在身,但却不管不顾。 万一再受伤,这只手不知道会怎么样。 “求你……” 梁牧之看着她,泪水在他脸上,留下明晰的两道水痕。 他往前一步,抬起手想要抱她,他只是需要一点点安慰,一点点就好。 爷爷这次挺不过去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觉得自己处在崩溃的边缘,他前所未有的脆弱。 过去那么多年,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她都会陪在他身边的,更别说是这样的大事。 然而,他没能如愿抱住她。 许栀挡住了他的手。 两人其实是个很怪异的姿势,她不愿再伤到他,只能用手抵着他的手臂。 僵持几秒,许栀咬咬牙,用了点力,将他左手推开,但当着他右手手臂的那只手,却没有用力。 “你别再闹了行吗?”她皱着眉头看他,“我不知道你想怎么样……上次也是这样,你自己身上有伤,为什么自己不注意?” 她说完,又觉得很烦。 现在不是聊这些的时候。 梁牧之注视着她的眸底却亮起一丝微光,“栀子,你……还是关心我的,对吗?” 为了他的身体,她这样训斥他,他巴不得她多说几句才好。 “不是,”许栀垂下眼,隔了几秒,叹气,“上次弄伤你的手,这件事我很抱歉……” 在病房那时,梁锦墨就在她身边,他本来就缺乏安全感,当时她就想,在他面前,她的态度绝对不能有一分动摇,立场必须坚定,一定不可以示弱。 加上付婉雯咄咄逼人,话赶话说到那一步,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是梁牧之不肯妥协。 她是很烦他没有错,也确实无法原谅他过去对梁锦墨做的那些事,但她没有想过要对他造成这么严重的伤害。 她继续道:“但这仅仅是因为,我从小到大就连架都没打过……就算是其他什么人,因为我的缘故而让手落下这种后遗症,我还是会有些过意不去的,我想你应该明白。” 梁牧之不明白,他只是贪恋地看着她,原来对他受伤这件事,她并非完全没有感觉。 许栀对上他近乎灼热的视线,她不得不偏过脸躲避,眉心拧得更紧,“如果是别人,我可能还会想要弥补,但是你不一样,梁牧之,你过去对锦墨哥哥,还有对我的所作所为,让我没办法再将你当别人对待……只要你妈不逼我,我可以说这句对不起,但也只能是道歉。” “不用的……不用道歉,”梁牧之哑声开口,“我……我没事,只是一只手,而且……对正常生活其实没有很大影响,我……” 他喉咙艰涩,问她:“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许栀脸沉下来,“你觉得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她眸底有显而易见的厌恶和不耐烦,他仿佛被刺到,手慢慢收了回去。 “我……我只是难受。” “我只是想,你陪我一下……哪怕一分钟,不……几秒也好。” 他眼底都是红血丝,眼睫低垂下去,“许爷爷过世的时候,我一直陪着你……你忘了?” 许栀微怔。 这她当然没忘。 许爷爷过世时她还小,那正是许何平和赵念巧正想方设法生儿子的时候。 那时赵念巧正处在生不出儿子的压力之下,脾气也不好,许何平就更不用说。 在许家,只有许爷爷待她还算宽厚,所以爷爷过世,她非常伤心,那几天几乎是哭着过去的,眼睛一直是肿着的。 梁牧之都担心她把眼睛哭坏了,拿冰水帮她敷眼睛,一直哄着她,说爷爷也不会希望看到她这么难过,又说,让她不要害怕以后会孤独,他会一直陪着她的。 许栀陷入回忆,一时怔愣。 梁牧之就在这个时候又往前一步,伸手一把抱住了她。 许栀回神,立刻去推他,“放开我!” “几秒就好……”他语气哀求:“我求求你……你既然能可怜他,为什么就不能可怜可怜我?我们才是一起长大的啊……” 许栀推得用力,他却不肯放手,低低闷哼一声。 许栀以为撞到他伤口,身子僵硬到极点,咬牙切齿说:“梁牧之……你够了,别再让我更讨厌你了行吗?” 他低下头,泪水滴落在她肩头。 楼道里,付婉雯其实在梁牧之将许栀拉进楼梯间的最后一瞬,看到了两人的背影。 她心底火气已经冒起来了,想要去追,但又犹豫了。 这个关键时候,她不知道梁牧之在想什么,居然离开了病房门口,但她不能也在这个时候离开,万一梁正国回来看到他们母子俩都不在,这怎么说得过去。 她有些纠结要不要给梁牧之打个电话,也不知道他带手机没有……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梁锦墨出来了。 他出来的第一时间自然是找许栀。 只是目光搜寻一圈,在门外没看到许栀身影。 第172章 他垂着眼,没有看她一眼。 门口站着的,是付婉雯和梁家的律师,除此之外,从走廊那头匆匆走来的是梁正国和两三个梁家的亲戚。 面对这些人,梁锦墨并不想开口问。 他拿出手机,给许栀打了电话。 医院的走廊并不喧杂,他很快听见许栀的手机铃声,隐隐约约传来,因为距离,有些模糊。 循声望去就是安全出口的楼梯间,他有些疑惑,迈步走过去。 许栀在楼梯里,被手机铃声惊到,慌忙推开梁牧之。 这次梁牧之松手了。 许栀慌忙先掏出手机按下静音,一看来电的是梁锦墨,她心口一紧,更慌了。 梁锦墨一定从病房里出来了,她得赶紧走,她压低声对梁牧之说:“你别跟着我出去,听见没?” 梁牧之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他的长相是秀气型的,现在脸上挂着泪痕,眼圈通红地盯着她,她觉得浑身不舒服,也不敢再停留,立刻拉开安全出口的门,走了出去。 才走几步,迎面就撞上走过来的梁锦墨。 她刚刚和梁牧之说话时声音压得很小,但是梁锦墨已经走到这里,她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 爷爷现在这个情况,不能在这个时候再生事端了,如果他知道她刚刚被梁牧之拖进楼梯间,不知道又会做什么…… 她心跳很快,脑中也乱哄哄的,面色有些苍白,问他:“爷爷和你说完了?” 梁锦墨看着她,挂断手中的电话塞进风衣口袋,过了两秒,才轻轻地“嗯”了一声,“你怎么去楼梯间了。” “我……”许栀抬手擦擦脸,决定等两人离开医院,再和他细细解释。 她说:“我刚刚看到爷爷那样子……就有些难受,我在楼梯间哭了会儿。” 她的眼神微微闪烁,她并不擅长说谎,尤其是在他面前。 梁锦墨抬眼,望向楼梯间的门。 许栀一把拉住了他的手,“那……我们要走吗?” 他收回目光,然后说:“我以为你会想要留在这里,一直送爷爷最后一程。” 许栀心慌,抿唇几秒,说:“可是,梁家人都在……我怕你和他们待在一起会不自在。” 梁锦墨又看了一眼安全出口的门,视线收回时,落在许栀肩头,她的棉衣外套肩头有一点水痕,他往下打量,看到她手腕红了一片。 许栀本就心虚,循着他目光看到自己的手腕,慌里慌张地就将衣袖往下拽,试图遮挡。 她脑子是空的,根本想不起,现在遮挡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都看到了。 梁锦墨的脸瞬间就冷了,他一言不发,直接绕过她,要往安全出口走。 许栀六神无主,一把拦住他,“锦墨哥哥!” 梁锦墨还在往前走,她压低声:“求你了……别过去。” 至少现在不行,老爷子处在弥留之际,这个时候梁锦墨和梁牧之闹起来算怎么回事? 病房里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那也是看着她长大的老人,她实在不愿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梁锦墨推开了她的手,她又追过来,一把抱住他,“真的不行,不能在这个时候闹……你们都把爷爷忘了吗?” 梁锦墨浑身迸发出冷冽的气场,垂眼睨她,眼神森冷,“他疼了梁牧之多少年,梁牧之不管不顾,你要我顾忌他?” 许栀情急之下道:“他不懂事,你不能也这样啊,你最明白事理……” 她话没说完,就被他一把推开。 这一次他用了力,她脚下踉跄了下,才站稳,就看到梁锦墨已经大步过去,推开了安全出口的门。 她的手立刻攥起,没有勇气跟过去。 梁锦墨站在门口,楼梯间空荡荡。 而他站在那里,岿然不动。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许栀鼓足勇气走过去,站在他身侧,望向空无一人的楼梯间。 她心底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有些虚脱。 梁锦墨收回手,任门“砰”的一声合上,他转身大步朝着电梯间走去。 许栀觉得自己这口气松早了,她扭头也快步去追梁锦墨。 经过病房门口,梁正国看到梁锦墨一副要离开的样子,喊了他一声:“锦墨。” 梁锦墨仿佛没听到,他径直往电梯间走,许栀跟着他,一路小跑。 梁正国让付婉雯先看着这边,他脸色难看,也跟去了电梯间。 梁锦墨和许栀在等电梯,他出声:“锦墨,栀子……你们爷爷现在这个样子,你们这是要走?” 许栀这会儿心里七上八下的,她窥梁锦墨冷冰冰的脸色,生怕他这个时候和梁正国起冲突,赶忙说:“叔叔,我、我和锦墨哥哥还有事,就先走了。” 梁正国呼吸有些重,确实是被气到了。 这要是平时也就不说了,现在人命攸关的时候,梁锦墨和许栀说走就走。 梁锦墨就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一直盯着显示楼层的led灯。 他干脆看向许栀,“我家老爷子过去对你也没有不好吧……牧之和你的事,也是他一直给你撑腰,你在这个时候要走?” 许栀本来就混乱的脑子,被这个问题搅得更乱了。 为什么所有事都撞到了一起,她处理不了,她根本想不到办法,她说:“我……我还会再过来的。” 梁正国语气重了几分:“你再过来就是葬礼了!” 许栀觉得自己脑中紧绷着的那根弦都快要断了,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逼她? 电梯门开,梁锦墨毫不迟疑地迈步走了进去。 他没有等许栀,也没有叫她一起。 她刚要往前走,跟进去,就看到他按了关门键。 其实她是可以挡住门的,但是他这个动作,让她愣在了原地。 她知道他们之间缺乏信任,这些天她一直在努力,想要让他更有安全感,不要再猜忌,而且今天的事她也打算要解释的,只是…… 电梯门闭合,她看着他的视线也被阻隔。 他垂着眼,没有看她一眼。 被梁正国看到这一幕的丢人是其次,心口的疼痛更让人窒息,她无所适从地站在原地。 梁正国望着电梯显示下行楼层,攥紧拳,“还以为他比牧之懂事……看来是我太高看他了。” 说完,梁正国要走。 许栀急忙喊:“梁叔叔!” 梁正国步子顿了下。 她说:“我……我代锦墨哥哥留在这里守着可以吗?他……他只是太难过了……” 她也知道这样的理由不一定站得住脚,但她想不出别的,梁锦墨在梁氏还有自己的计划,他这个时候离开,梁正国必定会追究,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他在梁氏的工作。 她不知道这一团混乱的局面要怎么挽回。 梁正国没回头,“牧之和妈都反对你们在一起,但我本来已经接受了你们的,现在看来,或许是我错了。” 说完,梁正国走了。 许栀站在原地,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她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第173章 她的脸颊贴进他掌心里,蹭了蹭。 许栀最后还是回到了病房门外。 无论别人怎么说,她还是想送爷爷最后一程。 梁家的亲戚来了不少人,有认出她的,窃窃私语。 她知道那些人会说什么,毕竟在他们眼中,她曾经和梁牧之捆绑在一起,现在却和梁锦墨订婚了。 不过她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对她来说无关紧要,只有梁锦墨是不一样的。 他不相信她,她就很难过,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让他信任自己。 梁牧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回到了病房门口,和亲戚们打完招呼,他看到了站在一角的许栀,他朝着她的方向走过去。 许栀听到脚步声,抬眼看到是他,立刻就往另一侧挪了几步。 她的排斥表露得太过明显,他眸底一片黯然,没有再走过去。 医生嘱咐家属尽早准备后事,而梁家是有些传统的讲究的,亲戚们已经打电话开始联系风水师和殡葬公司了。 梁老爷子分别和几个人说过话后,就陷入昏迷,到了午后又睁眼,但整个人意识混沌,很快就停止了呼吸。 风水师定的日子在三天后,按照规矩,梁家需设灵堂,守灵三天。 灵堂被选定在近郊一家殡仪馆。 老爷子的遗体被移动病床推出病房,需要被送往楼下,放进殡仪馆的人准备好的低温棺材中。 许栀跟在人群之中,看着移动病床上的人,眼泪又忍不住涌了出来。 梁老爷子眉目安详,像是睡了,但却已经没有生命体征,可她几个小时之前才和他说过话。 这样的情景不免让她想起她爷爷过世时,就更难受了。 众人乘电梯下楼,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戴着手套小心地将遗体安放进透明的低温棺材里,灵车就要去往殡仪馆。 有人走过来,问许栀要不要坐他们的车。 许栀拒绝了。 她并不想和梁家那些人呆在一起。 梁家亲戚来得不少,车队出发,行驶得很缓慢。 许栀站在原地目送灵车,看那辆车转过转角,她收回视线,低头擦了擦眼泪,刚刚走了几步,耳边传来声响,她扭头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行驶过来的车对她而言不陌生,这是梁锦墨的车。 和梁牧之不同,他的车是中规中矩的黑色卡宴,很低调,且他只有这一辆车,许栀坐过很多回了。 车子在她面前停下,她听见了中控锁打开的声音。 犹豫几秒,她还是拉开副驾驶的门上去了。 梁锦墨坐在驾驶座,他直直望着前面,梁家的车队很长,从这里还能看到最后三辆。 许栀本来以为他早就走了,没有想到他在这里,她看着他,欲言又止。 从她这个角度看去,男人的侧颜冷峻,没有什么表情,她无法揣测他现在的心情,不可否认,他刚刚离开时的态度,多少刺伤了她,让她现在想要解释都要在脑中斟酌措辞。 梁锦墨轻踩油门,跟上了前面的车队。 许栀看明白,他是在跟前面的车队,只是跟得并不紧,隔着一段距离。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想要送爷爷一程,想起爷爷她就又忍不住眼泪。 原本安静的车厢,响起很细微的啜泣声。 车队在红灯的十字路口停下,他们的车也在后面停下来。 梁锦墨抽了张纸巾,递给许栀。 许栀怔了怔,才接过纸巾,擦干眼泪,她开口,带着浓重的鼻音,“我以为你刚刚走了……” 梁锦墨看向她,隔了几秒,才说:“因为你说……希望以后我们之间有什么,都能直白说。” 许栀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 “我刚刚想过了……”他说:“我选择听你的。” 他方才在医院的停车场,自己的车里坐很久,想了许多。 之前他有所猜忌,许栀就会主动同他谈,在对彼此而言都完全是第一次的亲密关系里,她比他更努力。 许栀忍不住,泪水又决堤,她伸手去抓他的手,“对不起,我刚刚不是故意要说谎,我是怕你和梁牧之起冲突,爷爷那样子……我心里就很怕……” 男人反握住她的手,注视着她的目光慢慢柔软,又抬起手,去触碰她的脸,揩她眼角的泪。 许栀忍不住歪头,将自己的脸颊贴进他掌心里,蹭了蹭,她小声,带着哭腔道:“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她真的很害怕,也觉得很累,她不知道还要怎么样才能获取他的信任。 他掌心里沾了她的泪,而心口仿佛也变得潮湿,他抚了抚她的脸,语调低沉:“没有不要你。” 绿灯了,车队在缓缓前行。 这里其实不是谈话的好地方,许栀最后抓了下他的手,松开,说:“你先开车吧。” “嗯,我们回去再谈。” 接下来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不过,许栀的情绪平复了很多。 他们在殡仪馆门口,目送爷爷被送进去,这才离开。 由于还在过年期间,两人又回了那个大平层。 赵念巧听闻梁老爷子过世,也多少有些伤感,毕竟是多少年的邻居,从前几乎天天见面的人。 按理,明天她也该去吊唁的,但她拿不定主意,主要是上次和梁正国还有付婉雯的会面搞得太难看了。 三人在饭桌上,许栀听她讲完顾虑,说:“我觉得,妈你要是想去,就去吧,为什么要管他们呢?你去是吊唁梁爷爷。” 赵念巧微微愣了下。 “他们都不重要,你的想法最重要,”许栀说:“如果不遵从自己本心,等以后可能多少会留下点遗憾,我打算明天去一趟。” 赵念巧默了几秒,就笑了,“你说得对,那我到时候和你一起过去。” 她居然被许栀教育了,她也不知道是自己倒退了,也是许栀前进了,不过听到许栀的话,还真是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昨晚梁锦墨悄悄去找许栀,而今晚,许栀像做贼,在赵念巧休息后,她跑去梁锦墨房间外轻轻敲门。 门很快被拉开,梁锦墨刚刚洗完澡,穿着睡衣,正在擦头发。 看到她,他也不是很意外,这里没有其他人会这时候敲他的门。 许栀进去之后关上门落了锁,看他还在擦头发,她忽然说:“我帮你擦吧。” 梁锦墨一怔。 “可以吗?”她盯着他,眼神居然透出几分期盼。 梁锦墨:“……” 他不知道她这是什么癖好,喜欢给人擦头发吗? 不过,他对她这个眼神无法招架,还是将毛巾交给了她。 身高差摆在那里,直接擦肯定是不行,梁锦墨选择坐在床边,许栀站在前面给他擦头发。 她的手隔着毛巾轻轻摩挲,他细心感受,原来和他自己擦,还是不一样的…… 她的手指很柔软,力道也轻缓。 嗅觉里捕捉到淡淡的馨香,那是她身上,沐浴过的味道,他忍不住闭上眼,深呼吸。 耳边传来她的声音。 “我要和你道歉,对不起,今天我是太慌了,才会对你说那种话。” 梁锦墨睁开眼,“哪句?” “我说你应该明白事理……是我的错,”她手中动作停了下,“你有权发脾气,是我当时没有和你说清楚。” 第174章 她学着他亲她的那些技巧,试探着。 被宠爱的人,是不需要明事理的,比如梁牧之。 他可以任性可以嚣张,永远有人护着他,为他善后。 但梁锦墨不同,没有人会骄纵他,所以他内敛,封闭自己过了很多很多年。 许栀说出那样的话,当时其实就已经后悔了,先挑事的人是梁牧之,她却要求他明事理,虽然她是情急之下,但还是过分了。 一直单恋的杨雪有一套恋爱经,认为男人也需要宠,以前她只是听听就过,可现在她逐渐明白,无关男女,对于被爱这件事,每个人都有所期待。 她是应该要宠着他的,可是她今天却要他对梁牧之让步。 她低头看他,男人的发丝被擦得半干,深蓝色的毛巾下,她只能窥见他下半边脸。 他菲薄的唇动了动,问她:“梁牧之拉你进楼梯间做什么?” “爷爷的事情让他很难过,所以他大概是想要从我这里寻找安慰吧,”她想起那个拥抱,迟疑了下,“我和你说一件事,你不要动气……行不行?” “你说。” “我不想和你隐瞒……免得你万一再从梁牧之那里听说什么,他今天其实……”她顿了顿,“稍微抱了我一下。” 梁锦墨猛然抬头。 额前略长的发丝垂坠,他那双黑瞳死死盯着她,“你说什么?” “就几秒……”许栀赶紧说:“而且,除了手臂几乎没碰到身体,我有用手挡的,很快就推开了。” 男人身上的气息已然有些冷了,眸底墨色涌动,像是在极力压抑。 他忽然身子一动,像是要起身。 许栀一把按住男人肩头,她太着急了,直接就抬起腿,坐到了他腿上。 是面对面的姿势,腿分两边,她头一次这么做。 她心跳很快,一把抱住他,“这种事绝对不会再发生,我和梁牧之不会再单独见面,我向你保证。” 梁锦墨身体有些僵硬,没说话。 许栀将他抱得更紧了,贴着他耳边说:“我知道你生气……我、我不想你不高兴,今天这件事真的是个意外,我没想到他会忽然发疯,以后我一定离他远远的,你相信我。” 梁锦墨没动,也不说话。 她的语气太过小心翼翼,让他纵然有滔天怒意,也很难发火。 许栀也知道男人的火气没有那么容易消散,她问:“你要怎么样才能不生气?” 男人忽然用力抱紧她。 她被他的力道勒得有些痛,但是没有挣扎。 梁锦墨开口,语气很硬:“我想废了他的手。” 许栀赶紧说:“我已经帮你废了一半了,他那只手,你也知道不太好用了。” “不够……”他语气越发低:“我知道你对他心软了。” 许栀心口一紧,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没想到会被他看出来。 梁锦墨继续道:“你很善良,我不一样,我想过让梁家人都。” 许栀一时怔住。 “我是不是很可怕?”他问。 她心口像是被锥刺,搂紧他,使劲摇头,“没有……你不要这样说自己。” “你对着他心软,我就在想,当初你对我,也是心软,会不会……” 他话没说下去。 但是她已经明白了。 她身子往后,手捧住他的脸,注视着他的双眼,“你觉得我对他,会像对你一样?” 他唇线紧抿,不语却是默认。 许栀沉默片刻,说:“我不会因为心软喜欢上一个人,而且我对你,也不是喜欢。” 他蹙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她说:“我爱你。” 许栀说出这话,还是有些害羞的,但是这一次,她的视线没有闪躲,而是继续和男人对视,脸却悄悄地红了。 “很爱很爱……和你在一起,我才知道爱和喜欢其实是有差别的,”她咬了咬嘴唇,“我想要你完全属于我,我也完全属于你,你说你要等头发花白我还在你身边才会信我,我就想要追着你,哄着你一辈子……” “我现在恨自己以前没有更多地关心你,照顾你,但我也好庆幸……我从人工湖里把你捞起来,这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好的事,让我余生有机会,可以一直爱着你。” 心跳鼓噪,她从来没有说过这么肉麻的话,她都快要忍不住捂脸了。 可是,她忍着害羞,还是看着他。 梁锦墨像石雕,一动不动,同她对视,眼眸很深,看不出情绪。 许栀此生最大胆的告白,没人接话。 她的心悬在半空,最后心一横,不管不顾地捧着他的脸,直接去吻他的唇。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大胆主动,她学他亲她的那些技巧,试探着。 只是笨拙得不得要领,男人的唇很薄,微微有些凉,她细细含吮,温柔。 不过几秒,忽然之间天旋地转,她身子一轻,紧跟着就被男人压在了床上。 毛巾掉落在床上,没人去理会。 他低头吻下来,就不像她那么温柔小意了,带着凶悍的力道,强势撬开她齿关。 她忍不住抱紧了他,很快也跟随他的节奏,而不是一味承受,同他纠缠在一起。 这样的热烈和急迫是以前没有过的,她仰着脸,手攀上他肩头,又难耐地抓紧了他的衣服。 第175章 他问:“你是不是想磨死我?” 房间的温度节节攀升,缠吻在一起的两个人,气息都是凌乱的。 接吻对许栀而言很奇妙,哪怕经历过这么多次了,但每一次都还是会被男人亲到浑身战栗。 睡衣下摆被掀起,她感觉到皮肤触及微凉的空气,但很快又被男人炽热的掌心覆上。 心跳剧烈,滚烫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她被揉得软了身子。 他的吻一路往下,从下巴,到脖子,再到锁骨……乃至再往下,他细细啃噬,勾出她心底的躁动和痒意。 她的手攀上男人肩头,搂住他脖子,忍不住仰起脸,喘息着,到后来,情不自禁地抓到他半干的发丝。 男人的头发短而硬,残余的潮意沾了满掌,她咬住嘴唇,压抑着声音,倒抽口气。 同样是挑弄,但这感觉和手指是不一样的。 她浑身都像过了电,脚尖也绷紧。 浑身如同火烧,她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梁锦墨抬眼看她。 往日看起来清冷禁欲的男人,此时那双黑瞳里欲色翻涌,黝黑深沉。 他指尖轻勾,许栀一颤,“我……我妈还在那边卧室呢。” “怕她听见……”他呼吸粗重,微微起身,凑过来亲她的耳朵,又咬她耳垂,用牙细细地磨,哑声道:“那你别叫?” 这种感觉像,许栀觉得心脏快要跳出胸膛。 她早就做好准备,但确实没有想过要在这种情况下发生什么,她没法思考,脑海一片空白,无意识地抓紧了他的睡衣,喊了一声:“锦墨哥哥……” 梁锦墨动作停下来。 半晌,他的脸埋在她肩头,深深呼出一口气,语气有些恨恨的:“你是不是想磨死我?” 许栀扭头,亲了亲他的脸,呼吸仍是急促的,小声哄他,“等回酒店,好吗?” 她想好了,一次购买换来终生内向,但是内向的人也不是不能购买。 为了他,主动多少次都是值得的。 梁锦墨没立刻说话,支起身,翻坐在一边,从床头抽纸巾。 他在擦手指,她的脸蛋到耳尖都红透了,但目光一挪,触及男人臭臭的脸,她抿唇,往下面看了看,然后起身去抱住他的手臂。 “你要是难受……我帮你?” 梁锦墨垂着眼没说话。 许栀闭了闭眼,将手伸过去,却被男人握住。 “你今晚是不是不想睡了。” 他的嗓音还带着情潮未退的沙哑,又很低沉磁性。 “我们算是和好了吗?”她看着他,将手收了回来,说:“哄不好你……我睡不着啊。” 梁锦墨顿了几秒,“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种人?” 许栀:“哪种人?” “油嘴滑舌。” 许栀很冤枉,“我只对你说。” 看看,随口就是这种话,甜言蜜语信手拈来,他垂下眼眸,脑子里回放她刚刚的告白。 她说爱…… 爱他。 她爱他。 她还说余生会一直爱他。 他听见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努力压着唇角,没说话。 许栀这个角度,看到他的表情就有点奇怪,比较僵硬。 她想了想,又开口:“别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梁锦墨还是不说话。 许栀抬起一只手,说:“不然我抽自己几耳光吧,应该被惩罚的是做错事的人。” 她刚要往自己脸上打,梁锦墨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四目对视,两人这会儿都平静了很多,他觉得自己的脑子也开始转了,说:“你威胁我。” 许栀心里有点高兴,其实她打自己巴掌能有多重呢?但他还是会拦着她。 她窥着他脸色,问:“那我的威胁有效吗?” 他放开了她的手,下床去卫生间扔纸巾。 没得到答案,许栀跟到了卫生间。 哄男人,厚脸皮是很有必要的。 梁锦墨正在洗手,关掉水龙头,一回头,看到她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他,还眨了眨眼。 她的脸颊还是绯红的,眼眸像含了水,穿浅黄色的睡衣,发丝有些散乱地披散在肩头,衣领处露出的锁骨上有他留下的吻痕,显得又纯又欲。 “你觉得这种事很容易过去?”他喉结滚动,要努力一把才能继续板着脸,“你知不知道,我忍了梁牧之多少年。” 多少年,他看着她成天跟在梁牧之身后。 许栀往前,张开手抱住他,“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他的苦,她全都清楚。 “可我是属于你的,这件事不会因为他骚扰我们而改变,你不能再怀疑我对你的心意,”她的脸颊贴着他胸膛,“你或许不知道,现在其他人怎样看我都无所谓,只有你不一样……” 被梁牧之强行带到楼梯间那时,看到他的来电,她就心慌,因为怕他会产生误会,其实她和从前不同,已经很久没有那么慌了。 整个世界,唯有他的喜怒哀乐,都会牵动她的心,他一生气,她就会无措。 不过好在,他们在磨合,也都在努力。 梁锦墨微微低下头。 许栀身形娇小,手环在他腰间,脑袋靠在他胸口,嘴里说着哄他的话。 他默了默,说:“所以你希望我不要找他?” “不是,只是这几天,爷爷的葬礼还没完呢,等完了,我会想出一个和他彻底了断的方法,我保证什么都和你商量。” “许栀,”他的语气还是有些硬,“我没那么好忽悠。” 话是这样说,可心底有个声音在说,他已经很好忽悠了。 又或者许栀是个真正的大忽悠,听到那样的情话,他根本招架不住。 许栀立刻就接了话:“所以,我要哄你一辈子啊。” 梁锦墨:“……” 心脏像坐过山车,从刚刚的跳动节律失衡,到现在,被浸润在温暖之中,抗拒她对他来说太难了。 片刻,他的肩头松懈下来,头也低下来,手搂住了她。 “许栀……” 许栀:“嗯?” 男人声音闷闷的:“说话要算数。” 她觉得心口像是被软软地撞了一下,唇角忍不住弯了弯。 第176章 在他被整个世界排除在外的时候,她会出现。 第二天早上,许栀意识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她自己在这里的衣服很少,且都是暖色调,实在不适合穿着去参加葬礼。 初二这个时候附近的商场没开,想买衣服也有点费劲。 赵念巧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原因显而易见,之前订婚结束,母女俩没回许家就来了这里,很多东西都没带。 三个人在早餐餐桌上商量,守灵要三天,他们可以明天或者后天再去殡仪馆,今天回许家拿一趟东西。 以前不回去是不愿和许何平正面冲突,但许何平现在态度明显软下来,且他们是三个人一起,怎么想也不会吃亏。 梁锦墨开车,载着母女两人回去。 进门后,整栋房子静悄悄,简直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大过年的,这里不仅没有装饰,就连往年茶几上用来招待人的果盘零食之类都没有。 太安静了,安静到诡异。 客厅没人,赵念巧往楼下那间卧室望了一眼,见门开着,就走了过去。 原来许何平是在的,就躺在床上。 不过他看起来有些奇怪,身体蜷缩着,面色潮红,走近了,赵念巧看到他额头有细密的汗珠。 许何平这时才听见脚步声,抬眼看到赵念巧,就愣住了。 夫妻俩已经有一段日子不见,没想到再见面是这状况。 赵念巧问:“你怎么了?” 许何平明显是身体不舒服。 他开口,就有些气短,“感冒了……有些发烧。” 赵念巧:“没吃药?” 许何平气若游丝道:“刚刚……吃了。” 看得出来,他病得不轻。 不过赵念巧心底没什么感觉,冷声道:“至少你发烧的时候还有药可以吃。” 许何平没说话,他知道赵念巧是在点他之前做的事,那次她受伤后感染发烧,他将她关起来,就连药也没给她一片。 这时许栀也走到了卧室门口,看到里面一幕,微微怔了下。 赵念巧回头吩咐她,“你和锦墨先上楼收拾你的东西去。” 许栀犹豫了下,不过还是听从她的话,转身走了。 回到客厅里,许栀带着梁锦墨一起上了楼。 这是梁锦墨第一次来许家,也是他头一回来到她的房间。 许栀的房间是很标准的小女生房间,有一些很粉嫩的装饰,床上还有个特别大的抱枕。 梁锦墨发现上面还印了个人,明显是定制的。 许栀收拾东西的时候,他将那个抱枕翻过来,看到是个卡通人物,非常日漫风的一个男角色,造型很夸张,带着像长了角的帽子,脸上像是画了脸谱。 许栀瞥见他的动作,说:“那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动漫人物,乌尔奇奥拉,你知道他吗?” 梁锦墨不知道,他没看过动漫,他的少年时代根本没有任何娱乐,除了学习,多数时间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发愣。 “很帅的,”许栀说:“我高中那时候特别迷他,每天晚上抱着这个抱枕睡觉,还想要在梦里见到他,不过可惜,一次都没梦到。” 梁锦墨:“……” 他看着她的眼神,明显是在看花痴。 许栀觉察到,脸涨红了,“你是没看死神那个漫画,你看了肯定也喜欢他。” 梁锦墨:“我不喜欢男的。” 许栀说:“那里面有一个的女角色,井上织姬,很多男生都特别喜欢,你肯定也会喜欢的。” 梁锦墨闻言,视线往她身上打量。 从上到下扫过,最后非常精准地落在她胸口。 虽然两个人已经那样亲密了,但现在,被男人这样注视,她还是不好意思,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有些羞恼道:“你乱看什么呀!” 她听见了男人低沉的一声笑,跟着听见他说:“我喜欢尺寸刚好的,日漫那种,夸张了。” 许栀耳根都红了,不再和他说话,专心收拾东西。 梁锦墨站在窗口,望向梁家的方向。 从这里是可以看到他房间的窗口的,原来站在这边看过去是这样的,他的视线笔直地落过去,回忆里,他曾经无数次站在那一头,望向这个方向。 他曾经看到过几回许栀,虽然只是窗口匆匆而过的侧影,但他也记住了她的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在这里,好像看到了当初的他自己。 他孑然一人,孤独地站在那里,望着这个方向,其实脑中没有太多想法,也并不清楚自己在期待些什么,或许是想要看到唯一一个能将他和这个世界联系起来的人吧…… 不止一次,在他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排除在外的时候,她会出现。 他搞不清她的脑回路,她总会塞给他一些小东西,她看着总是像在做贼,很怯懦,怕被别人发现的样子,他不知道她明明这么害怕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但后来他明白了,她和梁牧之那些人不一样。 哪怕她站在那里,撕了他的试卷,她和他们也是不一样的。 许栀在收拾东西的过程里,也收拾出一些需要处理的旧物。 梁牧之曾经送给她的很多东西,以前都被她放在带了锁的柜子里珍藏,现在她找了个纸箱装了起来,打算扔掉。 收拾好了,她问梁锦墨:“你说……我爸妈不会吵起来吧?” “难说,”他道:“下去看看吧。” 他帮她拎了比较大的拉杆箱,又看向她手里的纸箱。 “这个是要扔掉的……”她说着,将床上那个大抱枕也单手给拿起来了,“这个也是,这些是以前梁牧之送的东西。” 梁锦墨闻言,眼眸微微眯了下,“你抱着他送你的抱枕睡觉?” 许栀赶紧说:“我抱的是乌尔奇奥拉!很久没抱过了,再说,现在……不都是抱着你吗?” 他想了想,也是。 看她拿着吃力,他将她手中的抱枕拿了过去,“我帮你扔。” 许栀想,这男人,有时候还挺小心眼的。 两人下楼后,发现赵念巧已经收拾好了。 许栀问赵念巧:“我爸怎么了?” “发烧,死不了的,”赵念巧也很淡然,“我们走吧。” 三个人就真的离开了,外面的门重重地合上,卧室里的许何平神思有些混沌,想起很久以前,其实这个家过年时,也不是没有温馨的时候。 最初生儿子的压力没有那么大,他看许栀虽然不喜爱但也没有那么不顺眼,一家三口有好好过年,喜欢烹饪的赵念巧会自己做年夜饭,包饺子。 一家人吃饭,许栀很乖巧,赵念巧那时也温柔…… 而他当时在想什么? 他想,要是有个儿子就好了。 如果不是他非要要儿子,如果他能对许栀和赵念巧都好一点……或许不至于变成这样,过年生了病,身边就连个知冷热的人都没有。 或许是因为生病时人比较脆弱吧,他的视线居然模糊起来。 他在空寂得如同一座坟的屋子里,终究还是后悔了。 第177章 “我和栀子打算等她一毕业就结婚。” 回程路上,许栀在车上问赵念巧:“刚刚你和我爸谈了离婚没有?” 赵念巧:“谈了。” 许栀:“他怎么说?” 谈是谈了,不过和赵念巧想的不太一样就是了。 可能因为生病,许何平没精神,再也没有从前那耀武扬威的架势,躺在床上听她提到离婚,久久不开口。 好一阵,才说:“我现在病成这样……你这个时候和我提离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赵念巧说:“我没觉得过分,从你对我动手那时候起,你就应该想到这个结果。” 许何平很虚弱地喘着气,闭上眼,“我当时不也是为了公司,为了这个家……” “你只是为了你自己,”赵念巧道:“别说为了这个家,你瞎吗,看不到这个家被你折腾成什么样?” 许何平忍不住,从床上艰难坐起身,看着她,“难道全都怪我?如果当初你没有成天忙工作,能生个儿子出来,或许现在还能帮帮我……” “打住。”赵念巧被触到雷区,立刻炸了,“你到现在脑子里还是那些封建糟粕,真以为是个儿子就靠得住?你没看看隔壁的梁牧之什么德行?梁老爷子要是没有他这个孙子,指不定还能多活两年呢!” 许何平说:“那是没教好。” 赵念巧无语,“怎么,你觉得有个儿子你就能教好?” “我肯定……” “闭嘴吧,”赵念巧有点来气了,“我真是多余和你讨论这些,你自己也是个男的,男的到底有用没用你心里没点数吗?要真那么厉害,怎么还想要靠卖女儿来挽救自己的公司?” 许何平本就在发烧,脸涨得更红了,却被怼到一时想不起反击的话。 他觉得头更痛了,忍不住抬手扶着额头,“你……你……” “我……我……我怎么了?”赵念巧有心气死他,还学他说话。 这要是平常,许何平怀疑自己会被气到动手,但他现在太难受了,打人是没力气的,就连骂人,脑子也转得不够快。 “你还回来干什么……”他气得手抖,“你们还回来干什么?” 赵念巧转身拉开了柜子的门,“你以为我们来看你的吗?我们是回来拿东西的。” 许何平愣住了。 她们就连东西都要拿走了,那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虽然离婚两个字已经被提起,但之前他其实一直没有多深刻的感受,直到这一刻。 他一个人,生着病,而他的老婆孩子却要拿着行李丢下他走人。 这偌大的屋子里,就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赵念巧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说:“离婚是你出协议还是我来出?” 许何平一开口,就剧烈咳嗽起来。 赵念巧头也不回,继续整理东西。 他咳得肺都疼了,好容易缓过来,看着面前对他浑不在意的女人,也终于意识到,这段婚姻,确实不太可能继续维持下去了。 他说:“那么想离婚,除非你让梁锦墨帮我,扶公司一把。” 赵念巧答应得很利索,“行,我和他说,那你就赶紧出离婚协议,准备好了我们就走流程。” 她真的没有一点留恋。 许何平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心口好像空了一块。 等赵念巧收拾完东西,要往出走时,他忍不住唤了一声:“念巧……”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叫过她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为什么要这样唤她,或许是想要回到他们都还年轻的那个时候,没有因为生儿子而闹到不可开交的时候。 赵念巧步子顿了一下,但很快,继续朝着外面走去了。 许栀听完全程,一时没说话。 许何平并不值得同情,但他们曾经是一家人,这样的结局,还是令人唏嘘。 赵念巧看向前座在开车的梁锦墨,说:“锦墨,阿姨这次确实是要麻烦你一下了,阿姨欠你一个大人情,以后要是有什么阿姨能帮忙的,你一定要说。” 许栀觉得她们都欠梁锦墨很多,但仔细想想,想要还他人情,真的不容易。 赵念巧紧跟着就道:“比方说,以后你和栀子的孩子,你们要是忙,我肯定给你们帮忙带。” 许栀脸一下子烧起来,“妈,你说什么呀,这都没影的事儿!” “怎么就没影了,”赵念巧睇向她,“你们不都住在一起了吗?结婚的计划应该也不远吧?” “就……就没影。”许栀小脸通红,她也没法说她和梁锦墨现在还没突破最后一步。 梁锦墨在前面一边开车,一边道:“我和栀子打算等她一毕业就结婚。” 赵念巧闻言,没立刻接话。 心底多少有些感慨,搁在一年前,她也绝对不会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和隔壁这个不受人待见的私生子在一起,人生的际遇真是充满意外。 梁锦墨又道:“阿姨,许家公司那边我会处理,您不用觉得欠我人情,您给我的红包,已经抵了。” 赵念巧一愣,旋即失笑,“我那红包里才多少钱。” 她也没多少钱,只塞了八百八十八进去,全当图个吉利。 “您是第一个给我压岁钱的长辈,”梁锦墨直视着前方,说:“而且,您生下许栀,还曾经保护过她,对我来说,您才是恩人。” 他没有回头,低沉醇厚的男声,静静响在车厢内,虽然声音不大,许栀却觉得撼得她心头都是颤的。 赵念巧闻言,怔了片刻,也笑了,“我也要感谢你,栀子过去也吃了不少苦,我这个当对她有过疏忽,以后……她就拜托你照顾了。” 许栀在旁边听着,鼻尖居然有些涩,她抱住赵念巧的手臂,软声喊了一声“妈”。 赵念巧抬起另一只手,揉了下她的头发,笑着说:“你运气比我好,好好珍惜。” 第178章 他说:“你也很香。” 最终,三个人选择在守灵的最后一天,也就是葬礼当天去殡仪馆,这样也可以送老爷子去墓地。 出发之前,许栀跑去梁锦墨房间找他。 梁锦墨穿了白色衬衣,正在系袖扣,许栀进来,瞥见旁边床上放的黑色领带和西装外套。 她坐在床上,拿着领带在手里绕了绕,眼睛没有离开男人。 梁锦墨看向她,“有话说?” “我一直没问你……”她顿了顿,“那天,爷爷和你都说了什么?” “说让我照顾好你,还说希望我不要记恨过去的事,和梁牧之好好相处,”梁锦墨回想着,如实回答:“他也说了遗嘱里给我留了股份的事,说是梁氏有我的一份,为了梁氏好,我也应该摒弃前嫌。” 许栀问:“你是因为这些……才愿意送他最后一程,去参加他的葬礼吗?” 梁锦墨默了两秒,盯着她道:“不是,我去,只是因为你。” 许栀一愣。 “我知道你对他还是有点感情的,我想你应该会想要去,”他解释,“我在梁家那些年里,他几乎没有和我说过话,尤其最初,他看到我都会转开目光,说实话,我其实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留股份给我,我并不会因此感激他。” 许栀沉默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梁锦墨在梁家遭受那么多年的虐待,梁老爷子的漠视也是他旧伤口里的一道,想要短时间内让他原谅,谈何容易。 她想了想,才又开口,“你没有必要感激他,但是,我希望你能更善待自己,看到事情好的一面。” 梁锦墨在她旁边坐下来,“什么好的一面?” “你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留股份给你,但我觉得,这是认可啊,”她侧过脸望着他,“首先他承认了你的身份,你需不需要这份认可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觉得给你是值得的,说明你是个很优秀的人,如果你不学无术,他一定什么都不留给你,继续无视你。” 梁锦墨眼眸微垂,她看问题的角度,总是跟他不太一样。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梁爷爷那样的年纪,那样的身份,他可能没办法和你好好的道歉,而这些股份,就是他对你的一句‘对不起’啊。”许栀抓了下他的手,“我不是想要你原谅他,锦墨哥哥,你不用原谅任何人,我也不会原谅梁家那些人,但我不希望你心里总是充满恨,你明白吗?” 他抬眼,撞进她的眼眸里,清楚地看到她眼底的关切。 她表情认真,“我希望你能松弛一点,柔软一点,这样……日子才会过得开心些。” 他安静片刻,说:“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许栀也不知道,她只是直接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她的专业也不是心理学,然而她偶尔会在他身上感受到阴狠的戾气,那不是正常人生气时的状态,所以她才想要和他说这些。 她握紧了他的手,“我也不知道,没有关系,我们一起努力找到方法,一定会越来越好。” 这个时候,他觉得她仿佛又变成了一个领路人,他自己从未深层去探索过自己的内心世界,任所有情绪来去,他只沉浸其中却不会思考或者关注,但是她会。 他也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觉得他好乖,之前她说要多沟通,他也都听进去了。 虽然他的成长环境不尽人意,在亲密关系的相处里也生疏,因此对她有信任危机,可……她看得出,他也很努力。 不是她一个人一头热地在想东想西,想他们的未来,他也在学着做一个合格的未婚夫。 她忍不住,脑袋一歪,靠上他肩头,视线定格在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上,唇角勾起,心口暖暖的。 梁锦墨忽然又出声,“对了……” 她安静地听着。 他说:“那天阿姨说到孩子的事,让我想起一件事。” 许栀:“什么?” “你说要给我生猴子,我去查了这个梗。” 许栀本来神经很松散,闻言,立刻僵住,脸也烧起来。 “你没事查这个干什么!”她的脸爆红,松开他的手,立刻就要起身。 梁锦墨抓住她的手,看她别别扭扭,不肯回头看他,他就想笑。 “你说的话,我事后都会查,包括你说我凡尔赛,说我用2g网,还有……”他顿了下,“你喝酒之后,和我说的那句最奇怪的话。” 许栀竖起耳朵,没听到他继续说下去。 她没回头,“我、我说什么了……” 男人眸底淬进笑意,“你说,兄弟,你好香。” 许栀感觉脑子“嗡”的一声,炸了。 她回头,圆睁着双眼盯着他,“不可能!这不是我说的!” 她的脸红得快要滴血了,尤其是,看到男人笑得眼眸微弯,她真是尴尬得想抠地板。 “我……我真说了?” “不然呢?” “啊——”许栀另一只手捂住了脸,闭上眼,“我再也不喝酒了……” 真是丢人死了。 她感觉到,自己被男人抓着的手,又被慢慢抬起。 她挡着脸的手指开了缝,缝隙里窥见,男人捉着她的手,低头凑近,那动作…… 好像是在嗅? 她正觉得莫名,就听见他说:“你也很香。” 说话间,他的嘴唇在她手背上擦过,她身体紧绷,心跳声鼓噪,迅速地将手抽了回去。 这男人怎么不按理出牌啊,她完全不会接话了,耳根都发烫,转身就走,甩下最后一句话: “赶紧换衣服吧你,我们要出发了!” 看着许栀逃似的背影,梁锦墨忍不住又低头笑了。 梁家今年这个年,注定已经被毁了。 一家人几天都是在殡仪馆过的,因为要守灵,就连住都住在这里。 梁牧之几天下来也没睡几个小时,他睡不着,脑子里充斥着很多杂乱无章的回忆,有和爷爷的,也有和许栀的。 原来真的要到失去了的时候,才会懂得珍惜。 那天,他在楼梯间里强行抱了许栀,他知道不对,但是控制不住自己。 她不属于他,那个拥抱,是他偷来的。 就那么几秒的拥抱,在这几天里,成为了他仅存的一点点安慰。 后来付婉雯私下里骂过他,问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就不怕被别人看到说闲话吗? 再怎么说,许栀现在也是他名义上的嫂子了,梁正国那老古板最重家风和脸面,要是发现他干了这种事,还不知道会怎么发火。 他很木然地听着,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去顶嘴。 许栀的离开带走了他的一部分,爷爷的死又带走一部分,现在,他觉得自己像个空壳。 守灵的最后一天,要举行葬礼,来的人比前两天多。 梁牧之披上白色孝服,站在灵堂一侧,和梁正国还有付婉雯一起,招待来吊唁的人。 又是三个人走过来,他准备好手中的纸钱,想要递过去时抬眼,怔住了。 来的人是许栀,梁锦墨和赵念巧。 他恍惚了下,视线不自觉地就凝在了许栀的脸上。 第179章 是他一步步,将她推到了梁锦墨怀里。 灵堂庄重肃穆,许栀觉察到梁牧之的视线,不好发作,刚刚蹙眉,眼前光线就被挡了一下。 梁锦墨脚步一动,将她几乎掩在身后,阻挡了梁牧之的视线。 梁牧之目光上移,便和他对上了。 梁锦墨接过梁牧之手中的纸钱,也不动声色地和梁牧之对视着,身上迸发出冷冽强大的气场。 付婉雯见状,在旁边拧眉,赶紧扯了下梁牧之衣袖,暗示他收敛一点。 这周围的亲戚还有和梁家有往来的朋友那么多,万一被人留意到这兄弟俩这状况,回头出去又是茶余饭后的闲话。 她觉得许栀就是个大麻烦,已经将梁牧之害成这样,现在还阴魂不散。 好在这次梁牧之倒是听话,低下头,不再看着梁锦墨。 按照规矩烧了纸,给老爷子磕过头,赵念巧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节哀顺变”。 在这个场合,梁正国也没和她计较之前的事,说:“出去走廊南边有休息区,想吃饭这边也有,中午会开追悼会,结束后出殡。” 赵念巧点了点头,跟梁锦墨和许栀一起去了休息区。 脚步声渐远,梁牧之忍不住又抬眼望过去。 许栀和梁锦墨并肩走在一起,她挨梁锦墨很近很近,垂着的手不知道是有意无意,轻轻地扯着梁锦墨的衣袖。 肢体语言是骗不了人的。 以前他和她虽然时常在一起,但她对他是没有这种程度的依赖的。 他垂下眼,掩了眸底一片黯然。 在休息区坐下之后,许栀不大有精神。 毕竟是参加葬礼,看到遗照,她就又想起从前和梁老爷子相处的一些细碎片段,因而有点难受。 赵念巧看到熟人,过去聊天了,梁锦墨就坐在许栀身边,看她片刻,手动了下,拉住她的手。 许栀微怔,旋即微微侧过脸看他。 她的手很小,被他大掌包裹,他指腹在她手背轻轻摩挲,似安抚。 他好像能洞悉她的情绪,她感觉到从他掌心传递来的温度,心情也稍微平复了些。 她忍不住挪了挪,靠他更近一点。 午后,追悼会结束,所有人出发去往北郊墓园,出殡的车队足有几十辆。 许栀,梁锦墨,赵念巧也去了。 许栀站在人群之中,看着梁老爷子下葬,心底虽还有些伤感,但却也慢慢释然了,老人年龄摆在那里,继续遭受病痛折磨反而痛苦。 她一路跟来,也做了最后的告别,在心底暗暗道:再见了,梁爷爷。 葬礼彻底结束后,梁正国和付婉雯照旧是忙于送走众多宾客。 许栀一行人要走时,梁牧之却跟了过来。 梁锦墨刚要上车,看到梁牧之过来,他停下动作,将车门关了回去,绕过车头,将许栀往自己身后挡。 梁牧之走近了些,看到他这举动,心底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梁锦墨这个人,在梁家的这些年里,就连话都没几句,以前他处处挑衅,梁锦墨也隐忍不发,好像没什么脾气的样子,但是现在,这个男人对许栀的维护和占有欲显而易见。 这其实是很可笑的,明明从前,比起梁锦墨,他才是那个和许栀更亲近的人,可现在,他们看他好像看敌人似的。 赵念巧看着他的眼神也很古怪,就好像他是来找麻烦的。 他脚步停下来,看着梁锦墨,说:“我能和栀子说几句话吗?你放心,我不会对她做什么。” 梁锦墨眸色沉沉,“有什么话,这里直说。” 许栀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梁牧之,也说:“你说吧,我听着呢。” “你们……”梁牧之喉结滚了下,嗓音艰涩:“你们应该很想和我做个了结吧?” 许栀一愣。 梁牧之说:“我也想。” 梁锦墨还是岿然不动,他指了指不远处的绿化带,说:“我就跟她在那边说几句话而已,不会超过五分钟,你在这里都能看到,难不成还怕我对她做什么?” 许栀闻言,想了想,和梁锦墨说:“我去和他谈谈吧,有些事确实要说清楚,免得他以后再骚扰我们。” 梁牧之现在的样子看着冷静多了,不像爷爷过世那天,而且他自己也说了要做个了断,她觉得可以谈,对梁锦墨又道:“别担心,你和我妈都在这边呢,而且今天还是葬礼,你看远处那边还有梁家亲戚在,我也会保护自己,离他远点儿的。” 梁锦墨微微蹙眉,默了几秒,目光回到梁牧之身上,并落在他的右手上,说:“我现在不想和你打架,但如果你执意,我也不是不能奉陪。” 梁牧之觉得有些好笑,如果是以前,梁锦墨敢和他说这话,他大概早一拳头挥过去了。 然而他笑不出来,脸上的肌肉都是僵硬的。 以前的梁锦墨不会这样,梁锦墨从不和他争,可一出手就抢走了他最重要的东西。 许栀跟他一起,走到了绿化带的一棵榕树下。 她刻意地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梁牧之不是没有察觉到,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忽然问:“多久了?” 许栀:“什么?” “你和梁锦墨,”他说:“订婚典礼到现在时间也不长,你们之间,肯定不是这段时间才有牵扯。” “你记不记得,在订婚典礼之前,我就和你说过,我有个喜欢的男人?”许栀也没再隐瞒什么,坦白道:“那就是他。” 梁牧之点了点头,眼神有点空。 又问她:“那你以前,在我面前,从来不和他说话……” 他没说下去,他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假装和梁锦墨很生疏的样子,她把所有人都骗过去了,包括他。 许栀斟酌了下才开口:“你那时候在学校欺负他,别墅区的小孩也都听你的排挤他,加上大人们也都是,很排斥他,我承认我那个时候很懦弱,我怕被孤立,所以会随大流,假装和他不熟悉,后来就真的成了习惯,但其实……” 她顿了顿,“从很早开始,我和他就有接触了。” 梁牧之继续机械性地点头,他很平静,没有质问她,没有发火。 想要死心,他脑中有些疑问是要搞清楚的,他又问:“你说过之前喜欢我,那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这个问题很尖锐,对许栀是,对他自己也一样。 问出口,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撕扯了一下。 许栀垂着眼,隔了几秒才回答:“具体什么时候,我很难说,但……其实他出国念书之后,我和他就失去联络了,后来我和他重逢,还是拜你所赐。” 梁牧之抿唇,不太理解这话,“拜我所赐?” “对,记得你为陈婧打架的那天吗?”许栀看着他,如实告诉他:“你们在酒店房间里,我出来之后找到另一家酒店,恰好是锦墨哥哥住的那一家,他收留了我,如果不是因为遇到他,我那天晚上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梁牧之恍然。 这下,他是真的忍不住笑了。 笑容充满苦涩,原来…… 到头来,是他,一步一步地,将她推到了梁锦墨的怀里。 第180章 和梁锦墨在一起的她,蜕变了。 一切始于那个风雪夜。 而梁牧之并没有发现那是个命运的拐点。 那一晚他给许栀发微信问她开到房间没有,信息石沉大海,后来他不是没想过出去找许栀,但是陈婧说,许栀都没有回来,也没有打电话给他,应该是找到住处了。 他被轻易地说服了。 为什么会听信陈婧的话呢,大概是因为刚刚在一起的新鲜刺激很上头,她说什么,他都信,包括后来在滑雪场,她诬陷许栀。 滑雪场的误会,是他和许栀关系彻底崩坏的开始。 许栀这时也提到了滑雪场,“还有滑雪场那次,你记得吗?我被你从酒店赶出来,当时我情绪太激动,气得想要出景区,但是没大巴了,结果到了晚上还在路上磨蹭,也是碰到锦墨哥哥,才没有落得无处可去的境地里。” 梁牧之感觉,她的一字一句,都变成了刀,在凌迟着他的心。 是他将她从酒店赶出去的,他没有问她去哪里,想当然以为她会另外开一间房,可原来,她一个人在外面游荡了那么久。 “他帮过我很多,”许栀提到梁锦墨,语气变得很软很软,“订婚典礼也是一样,你抛下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好遇到他,是我主动要求他和我订婚的……过去因为懦弱,我做过无数次错误的决定,但订婚典礼换人这个决定,会是我一生里最正确的选择。” 梁牧之垂在身侧的手,手指轻轻蜷缩,开口时嗓音艰涩:“我……现在道歉,是不是没有意义了?” 细数之下,原来他伤害过她这么多次了,他却完完全全地忽略掉了,现在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粗心。 许栀深深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道歉的目的是什么,梁牧之,我觉得你要是清醒,就应该清楚,我和你之间,不仅回不到过去,也做不了表面的朋友,或许以后因为梁家还会见面,但也仅此而已了,私下里我和你不会再有任何往来。” 他的左手缓缓攥住,哪怕难听的话她已经说过很多了,可是他仍没有免疫,听到还是会胸口窒闷,他说:“你喜欢他……是因为他帮了你吗?” 许栀摇头,“有这个原因,但不全是,我是很依赖他没错,但我也希望他能依赖我,我想尽我所能守护他,他和你不一样,你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这个世界给他的太少了,我希望我能弥补那些空缺,虽然很难,但我会努力。” 她的语气坚定而果决,说到这些,也没有不好意思。 她不像从前那样别扭,总是害羞于直白表达自己的想法,将很多话都藏在心底。 和梁锦墨在一起的她,蜕变了。 这是他不愿意承认却又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阴郁的冬日里,有冷风轻轻地吹过,一路吹进他心底里,寒意蔓延至四肢百骸。 今天他没有爷爷过世那天的崩溃,也没有从前的激愤,悲伤的七个阶段,他好像已经到了最后,他只是点头,问她:“现在你们在一起……他对你好吗?” 许栀说:“挺好的,如果你不挑拨离间,就更好,上次你在他面前乱讲话,我哄了他好久,还有上次……你要是再碰我,我也说不准会不会再推你一回。” 他低下头笑了,笑着笑着就又淡了,他为自己感到可耻,又抬眼看着她,说:“你想好了是吧,万一他是为了报复……” 他没说下去,现在,他不是在挑拨,只是确确实实在提醒她这个可能性。 “我以前,就是因为考虑这个,才瞻前顾后,不相信他,不过现在,我想清楚了,我愿意赌,”她眸底有微光闪烁,“我不认为我还能遇到比他更好的人,他值得我用我这一生做赌注,如果输了,那也是因为我有错在先,我会竭尽所能地努力,然后接受所有结果,这样,我就不会留下遗憾。” 她的思路明晰,有条有理,言语也有力量。 梁牧之微微失神了几秒,余光里,已经瞥见梁锦墨的身影。 许栀也听到了脚步声,望过去。 梁锦墨面色不太好,“已经五分钟了。” 梁牧之站着没动,心想,有吗? 至于看得这么紧么。 不过,他没说出口。 许栀觉得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又望了他一眼,“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还说什么,梁锦墨都已经站到跟前了。 他摇摇头,“你们走吧。” 他一直站在原地,目送梁锦墨牵着许栀的手离开。 直到他们上了车,他依然望着那个方向,车子驶动,朝着墓园出口而去…… 他一直盯着,直到双眼酸涩,再也看不到一点影子,他垂下头,抬手揉了揉眼睛。 挺好的,她说得挺清楚的。 没有可能了,以前的小栀子会对他心软,但现在的许栀,已经不是那个任人拿捏,逆来顺受的小栀子了。 真可笑,以前他觉得她是乖乖女,很乏味,从来没有意识到她有反骨,明明他们曾经那么近…… 他却没有真正了解她。 会落得现在这样的结局,或许也是活该。 良久,他用左手抹了把脸,深深吸气,转身也离开了这里。 回程的车上,赵念巧问许栀梁牧之都说了些什么。 许栀说:“就是问我和锦墨哥哥的事儿,我都和他说了。” 赵念巧:“他看着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那么傲气,现在像霜打的茄子,他是不是后悔了,想追你?” 许栀余光瞥一眼前面开车的梁锦墨,对赵念巧说:“不知道他怎么想,反正我已经有未婚夫了,结婚的事儿也定了,他想什么都和我没关系。” 正在开车的梁锦墨没回头,视线在内视镜里瞥许栀,果然和她目光撞上了。 她赶忙别开眼。 他唇角浅浅勾了下。 以为他发现不了吗?她的那点小心机。 她现在就是各种表忠心,刚刚说那话,也是说给他听。 很奇怪,他以前偶尔见到同学和女友腻歪,都只觉得不屑,但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是不一样的,仿佛有魔力。 他觉得自己真的变得很好哄。 年算是过完,参加过葬礼的隔天,梁锦墨和许栀要回酒店去住了。 赵念巧没留人,在他们走之前,将许栀拉进卧室里,又叮嘱一遍,“千万不可以在婚前搞出孩子来!这件事很严肃的。” 许栀脸都红了,“妈……你说什么呀……” 作为母亲,赵念巧确实很操心,不过她想了想,说:“锦墨看着挺沉稳的,应该也不会乱来,一个男人如果尊重自己的女人,也不会让她稀里糊涂怀孕。” 许栀被点了下,忽然想起,其实也有好几次了,梁锦墨都是急刹车。 不是每个男人都愿意为自己的女人一次又一次做出这样的让步和妥协,她觉得这一点非常难能珍贵。 两人回到酒店,许栀在楼下停步,和梁锦墨说:“我……我想去超市。” 酒店斜对面就有个大超市,她蠢蠢欲动地在脑中做起计划,超市里不太好买,不然还是去无人商店吧…… 然而她很快听到梁锦墨说:“我陪你。” 你陪着我怎么买! 她心底咆哮,却不好拒绝,只能跟着男人一起去了超市。 两人逛了半个多小时,许栀往购物车里扔了酸奶,薯片,香蕉,车厘子…… 一大堆,就是没有她想买的东西。 她已经有些丧气了,考虑等一下要不要让酒店的人送,但,那样感觉更不好意思……梁锦墨上次都没让酒店的人送,她猜测他可能也不喜欢这样。 她脑中天人交战,眼看要走到收银台,梁锦墨从旁边的货架上拿起四四方方的小盒子看。 许栀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紧跟着,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她想买的东西,先被他拿在了手里。 这东西是有号的,梁锦墨看了看,将手中的放回去,换了另外一盒,放在购物车里。 许栀赶紧扭头看别处,心跳还是很快。 他怎么拿得那么自然啊?倒是她,好像做贼一样。 第181章 第一次,多少有些兵荒马乱。 在超市结账之后,两个人回到酒店房间。 换过鞋子,两个人并肩在卫生间洗手台前洗手。 许栀的头埋得很低,一直没抬头,等洗完了抽纸巾擦手时,抬眼就看到镜子里,身旁的男人正盯着她看。 她愣了愣,侧过脸看向他,“你……你看什么呀……” “你的脸……”他回答了她的问题,补充原因:“很红。” 许栀本来就害羞,闻言,耳根都烫起来了,手里的纸巾被揉了一团,她说:“我、我……我就是,有点热。” “哦……”男人语调拖得有点长,多少有点意味深长,“热吗?” 许栀感觉自己仿佛被看穿了,男人眼底是淬着笑意的,她有点羞恼,偏过脸去,“你又逗我……” 话出口,是带着一点娇嗔的。 梁锦墨心念一动,看她要走,拉住她的手臂,将人搂进怀里,“你刚刚说要去超市的时候,脸就已经红了,你知道吗?” 许栀挣脱不开,便鹌鹑一样,将脸埋在他胸膛,“你不要说了……” 他知道的,他一定看出她那些小心思了。 他会不会觉得她很不矜持啊? 梁锦墨低头,菲薄的唇轻轻触碰她耳廓,嗓音低沉磁性,“怎么还这么容易害羞?有些事你可以和我直说,我们以后要做夫妻,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这种东西,理应是我来买。” 许栀手抓了抓他的衣服,还是没抬头,额头在他胸口蹭了蹭,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 作为一个女孩子,她显得太急切,不知道会不会在男人眼中显得廉价。 可是,他好像会读心术似的,一边亲吻她的耳朵,一边又道:“放心……我比你更急。” 说完,他咬了咬她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垂。 濡湿的触感让她当即就软了身子。 心跳很快,她倚在他怀里,这时忍不住抬头看他,手揪着他衣襟,“可是你好像每次停下来,很快就能冷静……” 倒是她,会心跳许久不能平复,脑中还不断重温那些亲密的片段。 “而且,我其实也有想过吃药,但是你不说,我自己也不好意思提……”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哪里有女孩子,为了和男人,主动请缨说自己要吃药的,她自己买套已经突破下限了,实在说不出这种话,而他也绝口不提。 他低着头,注视着她双眼,说:“我永远不会让你吃药。” 他的眼眸透出几分别样的郑重,“可以不做,但你绝不能吃药。” 许栀怔住了。 女生宿舍夜聊时,她曾经听过一些八卦,比如,隔壁宿舍和男友在外面同居的那个女生,经常需要吃避孕药,就是因为男友不愿意戴套,后来月经都紊乱了,还要喝中药调理。 这样的事在大学里其实也并不新鲜,在这档子事儿上,不是每个男人都愿意为了女人做出退让。 她忽然想,或许这就是捡到宝的感觉。 她忍不住踮起脚,去亲吻他的嘴唇。 男人很快反客为主,手扣在她脑后,两个人缠吻在一起,难舍难分,空气也变得焦灼。 男人的唇下移,碰到她白皙脖颈,许栀仰着脸深深吸气,“还是白天呢……” 他将她打横抱起来,往主卧里走。 一直到将人放在床上,他拿床头遥控器关闭窗帘,又俯身下来,哑声低语:“我等太久了……等不到晚上。” 许栀觉察到一丝凉意,她的打底衫被推上来了。 男人埋头下去,她咬着唇,手也忍不住抓住床单。 “不洗澡了吗……”她内心挣扎,问了一句。 “早上洗过了。”他在亲吻她的间隙里说话,呼吸的气流就扫过被他吮过的地方。 艳红的色泽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又低头亲上去。 许栀身体战栗,她早上也洗了澡,这真是…… 她现在信了,他也很急。 他急都急得不动声色,耐心地拉长前奏。 这种事应该要在晚上做的,但现在,昏暗的房间里,她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离开身体,直到最后。 她呼吸凌乱,也想触碰他,大着胆子伸出手,去解他衬衣衣扣。 手终于触到男人紧实的肌理,触感微黏,原来他出汗了。 许栀也很热,无法形容的热和痒,从骨缝里往外钻,从男人滚烫的指尖,传递到她的四肢百骸。 脚尖绷直,她难耐地抓紧了床单,神思陷入烟花散尽之后的混沌。 她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地颤抖。 耳边传来细微的声响,那个小盒子被打开了。 男人轻轻地亲吻她的额角,但很快,她就感受到他抵上来。 和亲吻的温柔不同,有些动作是粗野而直接的,这种触碰带着最原始的攻击性。 许栀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胸膛来,而身体又是软的,像一滩水,非常具象化地浸湿了床单。 他问她:“害怕吗?” 脑海一片空白,她喘息着,轻轻摇头,声音细软,“是你我就不怕,我也……” 她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想要你……” 梁锦墨眸底欲色翻涌,吻住她的唇,腰沉下去。 许栀蹙眉,实在忍不住,低低地哼了一声。 第一次,多少有些兵荒马乱,过程并不十分顺利,他帮她放松,不厌其烦。 床单被许栀抓得皱巴巴,不知道过去多久,她从疼痛中回神,男人的汗水滴落在她脸颊,她抬起手他的脸,小声告诉他可以了,要他别在忍。 遮光帘挡了外面的光线,昏昧一片的房间里,却仍有光影晃动,是交缠在一起的两道人影。 时不时地,会传出细弱的女声,婉转嘤咛。 第182章 和心爱的人结合,原来是这么美好的事。 许栀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么糜烂。 还不到傍晚,她在酒店套房的床上,被男人搂在怀里,两个人都不着寸缕。 皮肤之间的触碰带着粘腻感,两个人都出了一身汗。 梁锦墨侧躺着,他的手动了动,将她鬓边被汗水打湿的发丝给她挽到耳后,然后手停留在那里,轻轻地捻着她的耳垂。 低声问她:“还疼吗?” 距离很近,这样的低音炮响在耳边,她心尖跟着颤。 疼还是有一点,但是比起疼,她感受到更多的是喜悦。 她摇了摇头。 他就凑过来亲她的眉心,又亲了亲她的脸。 很细碎的吻,在事后这种时候,带着显而易见的爱怜和疼宠。 许栀觉得心脏那里,像是有什么要满得溢出来了。 真的好喜欢他啊。 她忍不住地往他怀里拱,小声唤他:“锦墨哥哥……” “嗯?” “我好高兴啊……” 她说着,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 和心爱的人结合,原来是这么美好的事。 梁锦墨听出一点颤音,低着头,手抬起她下巴,看到她眼角挂着泪,语气立刻紧张:“疼?” 他都问过一次了,就是不放心,又问一遍。 许栀还是摇头,“我……就是高兴。” 前所未有的高兴,在他怀里的时候,她能真切感受到,自己是被爱着,被小心呵护着的。 他吮去了她眼角的泪,哑声道:“嗯……我也很高兴。” 许栀忍不住泪笑了。 两个人在床上静静拥抱着,躺了一阵,许栀判断不出时间,问他要不要去吃饭。 梁锦墨盯着她,没立刻说话。 许栀被看得莫名,“怎么了?” “既然不疼……”他问:“那再陪我一次?” 许栀根本拒绝不了。 第二天,许栀此生头一回体验了纵欲带来的恶果。 睁眼时,她就觉得腰酸,也疼。 腰间搭着男人充满占有欲的一条手臂,昨晚他们后来是到次卧睡的,因为主卧那张床已经没法睡了。 后来他们除了去洗澡和吃晚饭,就没有离开过床,虽然他顾忌她初经人事,没有再要,但是他们几乎一直抱在一起,说话或者接吻。 都不想分开。 很粘腻,可她居然一点也不想结束。 房间昏暗,她稍稍一动,后面的人就也动了。 “醒了?” 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微微的惺忪,有些嘶哑。 他一说话,呼吸的气流拂过她后颈,她就忍不住缩了缩,小声应:“嗯。” 他没放手,捞着她的腰,菲薄的唇印在她雪白后颈,轻轻摩挲。 许栀身子就又软了,不过她尚存理智:“别……你、你不会还想吧……” 梁锦墨不语,但身体贴近她,严丝合缝。 她立刻感觉到,头皮发麻,但实在是受不住了,告饶道:“别了吧……大清早的。” 这也太糜烂了,昨天从下午开始,到现在还在床上磨蹭,什么事儿都没干,除了睡觉,不是亲就是做。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问话时,男人的手已经往下。 许栀都没来得及拦,就倒抽口气。 梁锦墨立刻觉察不对,他仿佛立刻清醒,从情欲中抽离,坐起身掀开被子,“我看看。” 许栀脸爆红,“不用!没什么事的。” 男人的手抓住了她的腿,“别乱动,如果伤了要上药。” 这个时候他分外强势,许栀就没这么羞耻过,咬着嘴唇,闭着眼,想象自己是一条死鱼。 她听见他的声音传来:“有点肿。” 紧跟着,是有些懊丧的语气:“怪我。” 她睁开眼,他将被子给她盖好了,问她:“昨天你怎么不说?” 他眉心紧拧,眸底透出几分关切和内疚。 许栀哪里好意思说。 当时她觉得有点疼,但是正在半途中,说了他很可能会停。 第二次是他要求的,她答应了就想陪他到底。 当他扣着她的腰,在她耳边低低喘息闷哼时,她觉得疼一点也值。 她说:“没事,会恢复的。” 梁锦墨垂眸,隔了几秒,才又抬眼道:“以后一定要说,这次是我没控制好。” 他很严肃,是真的在懊悔,她心底柔软,握了握他的手,“真的没事。” 虽然许栀这样说,梁锦墨还是决定买药。 吃早饭时,他一直在手机上查,最后在外卖软件上下单。 许栀吃过早饭,又被男人按在床上,涂了药。 人的下限真的是会被拉低的,她除了捂着脸,好像也没什么办法。 涂药的过程真的是太羞耻了。 涂完之后,梁锦墨抽纸巾擦手,一边和她说:“药物要吸收,你先躺几分钟吧。” 刚刚去餐厅吃饭,看她走路姿势都不太对,他起身去洗手间洗手,半晌深深呼气。 碰到她,他真的不太能控制自己。 许栀扯过被子盖在身上,脸很红,在脑中想如何让他不要那么小心。 他是真的很怕对她造成伤害,各种意义上的,哪怕是一点点,上一回在医院,也是很快就开车来找她了,还一直陪着她送了爷爷…… 她不自觉又想起了自己曾经干过的事,小时候霸凌他也就算了,订婚之前怀疑他,加上为了救赵念巧,她又一次抛下他,还叫他“私生子”…… 相比之下,她很是自惭形秽。 这些记忆,她都忘不掉,她想以后她一定要加倍地对他好。 梁锦墨刚从洗手间里出来,房间门被敲响了。 他走过去开门,周赫已经大步往进走。 后面跟着陈凛。 周赫说:“我从家里回来了,大过年的,我们来给你送温暖。” 梁锦墨面无表情,周赫每年如此,说是送温暖,其实就是他自己喜欢热闹,想要攒局去玩。 陈凛说:“墨哥大概用不着你送温暖,人家都有对象了,就你,上学的时候你天天找对象,反倒毕业后成了光棍。” 周赫在沙发上大摇大摆坐下,“陈凛,你说你,好好的人,怎么就长了一张嘴呢。” 陈凛在另一侧的小沙发上坐下来,姿态慵懒,将手中一瓶红酒往茶几上摆。 周赫喊梁锦墨,“老大,我和你说,陈凛这家伙你都不知道他嘴巴多损,他昨天对着一个得了白血病的女人说,你看起来快死了。” 许栀这会儿也躺不住了,已经下床走到卧室门口,看着客厅里的周赫,好奇问:“你们说的,是阮学姐吗?” “对,就是阮舒怡,”周赫说:“许栀你说说,哪里有人嘴巴这么欠啊,人家都得绝症了,他还在这说风凉话。” 许栀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看了一眼陈凛。 陈凛垂着眸,唇角甚至还带着散漫的笑,“我又没说错,她可不就是快死了吗?” 许栀到底还是有些忍不住了,“陈凛,我不知道你和阮学姐过去有什么过节,但是你现在这样和她说话……难道她死了,你真的会高兴吗?” 她和阮舒怡算不上熟悉,但有过接触,记忆里阮舒怡虽然是个大美女,但是没什么架子,甚至人还有点儿大大咧咧,很阳光开朗的一个女孩子。 现在得了这种病,还带着孩子,生活应该很艰难,她就有点儿打抱不平。 如果是以前的她,是不会开口的,但现在,她想说什么,就不愿克制。 不过,气氛在她这句话之后,显而易见地僵了一瞬。 片刻的安静过后,还是陈凛开口,他笑着说:“嗯,她死了,我会放鞭炮庆祝。” 第183章 原来梁锦墨谈恋爱是这样子的,这么护短。 陈凛这话的效果,宛如在客厅放了一枚冰冻弹。 太狠了。 许栀蹙眉,刚想问问他和阮舒怡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梁锦墨已经挡在她前面,对着陈凛喊了一声:“陈凛。” 他语气很沉,面色不虞,明显因为陈凛这样和许栀说话有点儿不悦。 其实许栀自己都还没有很强烈的感觉,因为说到底这是别人的事儿。 她去扯梁锦墨衣袖,说:“没事。” 周赫连忙打圆场,“哎,许栀你别介意,这家伙有人格分裂,一提起阮舒怡就会转换人格,哈哈哈哈哈。” 陈凛看了一眼梁锦墨,那人还冷冰冰注视着他。 倒是真有点新鲜,原来梁锦墨谈恋爱是这样子的,这么护短,他说那话也不是针对许栀的。 许栀从梁锦墨身后探出个脑袋,正好对上陈凛的视线。 陈凛就笑了笑:“抱歉啊许栀,我刚刚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这个人,道歉的话说起来毫无压力,不过也没有什么诚意,他还是那副很漫不经心的闲散姿态,许栀抿唇,说:“没关系。” 梁锦墨将她带回了卧室,让她在卧室里休息。 许栀抓他的手,小声问:“陈凛和阮学姐到底怎么回事?” “……”梁锦墨无语,“你不疼了?满脑子八卦。” 许栀脸一热,“我……我好奇嘛。” “回头和你说,你先休息,我和他们正好有点事儿要谈。” 梁锦墨去了客厅,陈凛已经跟着周赫找到书房后面酒柜那边的醒酒器,开始醒他带来的那瓶红酒,他和梁锦墨说:“这是陈年的原浆酒,我在美国时从拍卖会上拍下来的,没舍得喝,带回来了,今天庆祝你终于有人要了,给它开个张。” 周赫在旁边跟腔:“是啊,真不容易,老大,我们都以为你这辈子肯定找不到对象的,现在好了,我和陈凛打光棍,你订婚了,这真是……” 周赫一脸心酸,“说好一起做单身狗,你却偷偷订了婚。” 陈凛往沙发上一坐,笑说:“我听周赫说订婚很精彩。” “那可不,”周赫道:“我也头一次知道这未婚夫,还能有个替补的。” 周赫想起订婚的事,多少还是有些替梁锦墨打抱不平。 不过可惜梁锦墨本人并不这样认为,他在旁边沙发上坐下来,说:“我不是替补。” 陈凛看向他,周赫也看向他。 两个人四只眼睛,明晃晃写着几个字:你就是替补啊。 梁锦墨微微垂眸,想起昨夜床单上那一抹醒目的殷红,想起许栀蹙着眉,明明已经觉得疼了,却还是柔声叫他不要忍。 他到底还是个不能免俗的男人,这并非什么情结,只是单纯的在意,在意心爱的人是否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且只属于自己。 独占欲得到满足,他眼底居然淬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他说:“反正我不是替补。” 他这话,带着几分傲娇的味道。 周赫受不了:“陈凛你看看他现在这样!变了个人,一提到许栀笑得那么荡漾,我和恋爱脑没法沟通,咦,你看我这身上的鸡皮疙瘩……” 陈凛笑了起来,说:“这样不是挺好?” 梁锦墨话不多,也能参与到他们的插科打诨中,三人聊了一阵,话题转向正题,梁锦墨问陈凛:“我看你在群聊里说,打算回国发展了。” 陈凛没否认,“嗯,这次暂时不走了。” 梁锦墨:“怎么计划的?” 陈凛:“国内现在自媒体市场不错,尤其是短视频和直播,我打算搞这个。” 梁锦墨默了默,周赫先忍不住了,“凛啊,你不如直说你是冲着阮舒怡去的呗,人家做主播,你就要搞这个,让我想想,下一步你是不是还想进她签约的那家传媒公司?” 陈凛:“跟她没关系。” 周赫:“哟,嘴还挺硬。” 陈凛白了周赫一眼,“懒得理你,我才不会进那家公司。” 梁锦墨想了想,说:“那陈凛,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陈凛一愣,“什么忙?” 梁锦墨说:“是有关于许家公司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消耗太多,许栀在床上躺了一阵,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再睁眼,是被杨雪给叫醒的。 她有点懵,从床上坐起身看着杨雪:“你什么时候来的?你过年没回家吗?” “回去了啊,我也是今天刚刚回来,”杨雪说:“周赫攒了局呢,大家一起去吃火锅,你赶紧起来换衣服。” 杨雪想打卡年前新开的网红火锅店,一伙人就去了。 饭桌上,梁锦墨不让许栀吃辣。 他在许栀耳边小声说:“你本来就不舒服,别吃这些刺激性的东西,你吃菌汤锅。” 许栀有些脸热,但非常听话。 杨雪笑着说:“你们够了啊,还让不让单身狗活了,给我看得眼馋,我都想谈恋爱了。” 周赫在旁边欠欠地说:“那我把程宇给你叫过来?” “闭嘴吧,”杨雪甩过去一记眼刀,“你先把你自己的问题解决了吧。” 周赫扭头,手搭上另一边陈凛的肩头,“那哪儿行,你没看我这还有个光棍兄弟呢,我不像老大那么重色轻友,我不会抛下兄弟的。” 陈凛将他的手给拉下去了,笑得谦和有礼,“谢谢,我一定争取先下手为强,抛了你。” 周赫:“……” 杨雪:“哈哈哈哈哈哈。” 饭吃过,男人们在聊团队发展规划的事,杨雪叫上许栀陪着她去卫生间。 等出了包厢,杨雪和许栀嘀咕:“其实我是想和你说,你知道陈凛和阮学姐的事儿不?” 杨雪的目的是说八卦,带着许栀往走廊另一头走,一边道:“我和周赫问了。” 许栀问:“周赫怎么说的?” 人骨子里都八卦,杨雪说得起劲儿:“原来陈凛和阮学姐以前确实是一对,不过不是普通的恋爱关系,是包养,包养啊!” 许栀震惊,“陈凛包养阮学姐?” “哈哈哈,你和我一样,都猜错了,是阮学姐包……” 两人行至走廊转角处,刚拐过去,险些碰到人,杨雪的话头顿住。 抬头,还没来得及道歉就先怔住了。 面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程宇,另一个…… 许栀认出来,这就是曾经她在商场偶遇程宇时,和程宇在一起的那个女人。 场面多少有点尴尬,杨雪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八卦的劲头已经没有了,她有些僵硬地站在那里,甚至摆不出一个合适的表情。 第184章 我看看我男人怎么了。 许栀赶忙打圆场,问程宇:“程宇,你和朋友来吃饭的吗?” 程宇看了一眼杨雪,然后才回答许栀,“对,你们也在这里吃饭?” 许栀点头,“挺巧的……” 说话间,她扯了扯杨雪的衣角。 往日里伶牙俐齿的杨雪,这会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收回视线低下头,谁也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程宇问许栀:“小梁总和你们一起吗?” “对,还有周赫,还有个他们刚刚从国外回来的朋友。”杨雪不接话,许栀只能回答。 程宇说:“那我过去打个招呼吧,哪个包厢?” 许栀给他指了指。 等程宇带着女人走之后,她有些担忧地看着杨雪,“没事吧?” 杨雪摇摇头,只是眼底已经没了方才的神采。 许栀多少也有些替她难受。 杨雪勉强地笑了一下,“我真没事……” 顿了顿,看向许栀,“其实栀子,你知道吗?你好幸运。” 许栀没明白,“什么?” “你在梁牧之身上栽了跟头,不过,正好在那个时候,小梁总就出现了,这样对你来说,那种失恋一样的痛苦就能缓解很多,有人填补你心里的空缺,这真的是很幸运的一件事。” 许栀握了握她的手,“你也会遇到对你好的那个人的。” 杨雪闭了闭眼,“我不像你,老天没有派一个帅哥来抚慰我受伤的心就罢了,还给我派了个周赫来,成天跟我这儿发微信落井下石,真是气死我了。” 许栀抓住关键词,“你们经常聊微信?” 杨雪说:“他就是爱嘲讽我,我现在倒是真希望他赶紧找个女朋友去,这样也不会老在我跟前说风凉话。” 这顿饭吃了很久,结束时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回酒店的路上,许栀坐在副驾驶,偷偷瞄驾驶座专心开车的男人,想起杨雪的话来。 嗯,不得不承认,她运气确实很好。 梁锦墨直视着前方,忽然开口:“看什么?” 偷看被抓包,许栀赶紧移开视线,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嘀咕道:“我……我看看我男人怎么了……” 梁锦墨唇角浮起一丝笑意,刚想说话,手机就响了。 许栀帮他拿到电话,告诉他:“看来电显示,是梁叔叔。” 梁锦墨说:“按免提吧。” 许栀按下免提。 梁锦墨“喂”了一声。 梁正国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锦墨,你明天有事吗?” 梁锦墨问:“怎么了,明天有工作?” 梁正国说:“不是工作,明天在家里开会,律师会过来宣读你爷爷的遗嘱,要求你和许栀都要在场。” 红灯了,梁锦墨踩下刹车,侧过脸,和许栀对视。 许栀对着他,点了点头。 他说:“行,我明天和栀子一起过去。” 那头挂断了电话,许栀将手机放回去,对梁锦墨说:“爷爷留给你的,你就拿着,你也是他的孙子,再说,他们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补偿你一些也是应该的。” 梁锦墨对股份其实并没有很大兴趣,但他的态度也很直白,“听你的。” 许栀看他一眼,真是忍不住想要摸摸他的头。 她说:“你好乖啊。” 梁锦墨看着她,眼神有些幽深,喉结滚了滚。 不知道是不是逆反心理,他这会儿,真是非常想让她体验一下他不乖是什么样,只是…… 昨天才那么折腾过,不能再伤着她了。 他按捺心底欲望,这一晚,他们只是相拥而眠。 翌日,两人一起去了梁家。 梁家一楼有个很大的茶室,偶尔梁正国会用这里和下属开临时会议,现在被律师要求过来的人都站在这里。 许栀也看到了梁牧之,这次梁牧之只是看了她和梁锦墨一眼,就平静地移开了视线。 就好像他们是梁家其他亲戚那样,他眼底也没有太多情绪。 房间很安静,律师开始宣读遗嘱。 中途被付婉雯打断,原因是,老爷子留给梁锦墨的股份,居然比留给梁牧之的还多。 付婉雯情绪很激动,“这遗嘱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老爷子真是这么说的?” 周围还有几个梁家亲戚,都忍不住看向她。 梁正国沉声说:“别打断人家读遗嘱。” 付婉雯只能压抑着火气,继续往下听。 然而接下来,她更沉不住气了。 老爷子虽然给梁牧之也留了股份,但是有要求,勒令他必须出国完成研究生学业,才能在律师协助下正式签署股权继承协议。 这不就是摆明了要将梁牧之赶出去吗? 付婉雯不知道老爷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梁牧之心里却明镜似的,老爷子这是有意,怕他性子冲动还会再找许栀和梁锦墨麻烦,所以先让他出去冷静个两年。 一想到爷爷直到临死还在为他操心,他心口就有种难以言说的窒闷感。 他也是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到底给身边的人带来了多少麻烦。 付婉雯还想张口问律师,梁牧之将她拦住了,“没事,妈……我听爷爷的。” 付婉雯只觉得心疼,明明自己的儿子原本才是正统的继承人,是天之骄子,现在居然眼看着就要屈居于一个私生子之下了。 老爷子的财产核心就在股权,其他房产基金之类的,也都分配了,令许栀意外的是,居然还有留给她的东西。 而且是律师亲在宣读遗嘱之后拿给她的。 那是一对戒指。 律师说:“这是老爷子最后那段日子托人定制的,还花了大价钱要对方赶工,或许那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但……他没来得及亲自拿给你们,戒指是昨天才送到北城,老爷子说戒指这东西,不能用别人的,送给你们这个,希望你们结婚时能用得到。” 许栀立刻就想起,在订婚仪式上,她和梁锦墨交换的戒指,也是梁爷爷定制,但那是为她和梁牧之做的。 那戒指,自从订婚典礼之后,她也没有再戴,梁锦墨就更不可能戴原本为梁牧之做的戒指了。 没想到梁爷爷这么细心,想到了这点。 想起梁爷爷,她心底有些难受,接过了装着戒指的盒子,和律师道谢。 这会算是开完,付婉雯不依不饶地跟着律师问东问西,总觉得遗嘱有问题。 而许栀和梁锦墨没有停留,直接离开了梁家。 出了主屋碰到梁正国,梁正国也只冷冷看了他们一眼。 等上了车,许栀和梁锦墨说:“梁叔叔看着好凶,我觉得他现在对我们意见很大。” 梁锦墨倾身为她系安全带,一边说:“在医院那天,我直接走了,他大概觉得是驳了他的面子,有情绪也正常。” 许栀扯扯安全带,“可你回来了,也送了爷爷啊。” 梁锦墨说:“无所谓,他不重要。” 许栀心里还是不太舒服,不过她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装着戒指的盒子,又笑了,“还是爷爷好,你看这个……” “这是爷爷对我们的祝福呢。” 她打开盒子,将戒指拿给他看。 女戒镶了粉钻,男戒是素圈,铂金材质,折射出的微光映在他眼中。 他看到许栀笑得眉眼弯弯,她看起来很开心。 忽然之间,他想起了梁老爷子,那个甚至连话都很少对他说的老人,曾经他非常在意这种漠视,可此刻,这对戒指让许栀很高兴,也确确实实让他感到了一丝暖意。 和她在一起,能被认可,被接受,被祝福,原来是这种感觉。 第185章 现在他们母子的位置,仿佛快要和梁锦墨置换 梁老爷子这个遗嘱,付婉雯根本接受不了。 小会开完,她将老爷子的律师叫到了书房,一遍又一遍地问,遗嘱更改过几回,具体都是什么情况,有没有录音。 律师如实回答她,老爷子最后一次更改遗嘱,正是在医院那天。 付婉雯怎么也不能相信,“他怎么能把更多股份给梁锦墨呢?这让那些亲戚以后怎么看我们牧之?而且就那点股份,牧之还得先出国上学,回来才能拿到,为什么对梁锦墨就没什么要求?” “好了,还嫌不够丢人吗?”梁正国走进来,为律师解围。 等律师走了,他对付婉雯说:“你真的不知道我爸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决定吗?你看看我爸最后这段日子,因为牧之过得有多不顺心,他一直疼牧之,但牧之是怎么对他的?单凭订婚典礼上的事,他就没法原谅牧之。” 付婉雯面色惨白,“可、可这也不能都怪牧之啊……是那个陈婧蛊惑他的,再说许栀就没错吗?她怎么能那个时候换人呢,取消仪式也好过临时换人啊!要说丢人,害我们最丢人的,不就是她吗?!老爷子还给她和那个私生子留了戒指,凭什么这么对我们牧之!” 付婉雯精神有些崩溃,今天这份遗嘱,是当着梁家这些亲戚的面宣读的,老爷子人走了,但却明明白白地给梁锦墨在梁家留了一席之地,今后那些亲戚都会知道,老爷子心底已经承认了那个孙子,反而是梁牧之,成了被老爷子放弃的那一个。 她接受不了,她的儿子才应该是继承人,怎么能被人看低? 梁正国已经懒得同她理论,刚想转身离开书房,却看到门口赫然有个人影。 梁牧之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已经听了多久。 梁正国愣了愣,不过回想自己方才说的话,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只看了梁牧之一眼,就同他擦肩而过。 梁牧之走进书房,看着坐在椅子上,明显受到打击的付婉雯,开了口:“妈,你别闹了……今天这个结果,是我应得的。” 付婉雯抬头,眼底含泪,“这对你不公平啊!你爷爷是不是因为老了,糊涂了……才干这种事,今天这个遗嘱要是经别人的口,传出去些风声,我在这太太圈子里都会被人戳脊梁骨!” 梁牧之面色晦暗,“对不起,是我给你丢人了。” 付婉雯抓住他的手,“不,不是你的错……妈不是这个意思,妈……”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心疼儿子,又担忧未来,现在他们母子的位置,仿佛快要和梁锦墨置换了,她受不了这样的落差。 而梁牧之,她引以为傲的儿子,现在整个人都变了,他不爱玩了,也不像以前那样一身傲骨,现在他的情绪是内敛的,少言寡语,遇到这样的不公,也没有脾气,哪里还像是从前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少爷。 梁牧之想了想,说:“其实……出国也不是坏事,我想过了,爷爷的想法,一定是要我出去等学有所成再回来,就像梁锦墨……说到底,他现在的位置,也是他自己争来的。” 梁牧之现在仿佛已经认命,可付婉雯却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母子俩话不投机半句多,梁牧之很快也离开了书房。 他去祠堂跪了一会儿。 现在梁老爷子的牌位也摆在这里,他只能面对着冰冷的牌位,在心里说对不起。 他知道他让很多人失望了,许栀是,爷爷也是,如果他能早些醒悟,结果一定不是这样。 这天晚上,梁牧之去了酒吧。 伤筋动骨一百天,按理说,他现在不该喝酒,但他实在心烦,要了一杯低度数的啤酒,坐在酒吧大厅幽暗的角落里,喝得很慢,脑子混沌地想,现在不出国是不行了。 出国……也挺好的,不用再看到许栀和梁锦墨在一起,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能从这种低迷的状态里走出来。 等伤好了就走吧,他想,他已经废了很多年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啤酒的涩意入喉,隔壁的卡座传来姑嬉笑声,他听着隐约觉得耳熟,忍不住望了一眼,然后眉心就蹙起,“陈婧?” 音乐声有点大,他又喊了一声,那姑娘才回头。 还真是陈婧,只是…… 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从前她的打扮是精致,现在是风尘暴露。 陈婧看到他,眼神明显有些慌。 梁牧之脸色很不好看。 陈婧跟卡座那几个人说了一声,然后过来找梁牧之。 大厅说话有些吵,两个人去了楼道。 两人如今相对,心境大不同。 梁牧之上下打量她,她穿很低的红色抹胸短裙,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太上台面的工作,他皱着眉头,“你在这里干什么?那些是你朋友?” 他刚刚看到那边几个男男女女,玩得很花,在大厅,女孩子就坐在男人的腿上给男人喂酒,看着相当糜烂。 陈婧手抓皱了裙摆,“不是……牧之,我以为你知道的……年前,我被你赶出来,本来去我姐妹那里住,你妈直接从房东手里买下那房子,而且加价,让房东在大年三十那天,把我们赶出来了……” 梁牧之愣住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之前欠了一些网贷,那段时间也是忽然拼命地催我……但是过年我真的没地方找工作,我姐妹就说不然来这里……只是卖酒而已,这边给得高一点,我想先把网贷还了……” 陈婧说着,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怕花了浓重的眼妆,深深吸气忍着,“这些……你都不知道吗?” 第186章 他低下头凑近她的脸,问:那有没有奖励? 梁牧之确实不知道,他面色沉郁,付婉雯擅自做主干这些事,完全没和他提过。 “我找过你的,”陈婧看着他,眼底泪光闪烁,觉得窘迫又难堪,同时还很委屈,“但是你没有回复我的微信,我想打电话,可是我不敢……” 梁牧之最近状态多半时候浑浑噩噩,很少看微信,看的时候也只是看看那个置顶的,他和许栀的聊天框。 里面没有新内容,都是很早以前的聊天记录,他会一遍一遍地翻,自虐一样。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陈婧确实是给他发过信息的,是他没留意。 他将手机塞回衣兜里,又看陈婧一眼,“以前怎么没听说你欠着网贷?” 陈婧面色微变,“我……我……” “行了别说了,”他也不大有耐心,“我妈那边我会劝劝她,但是我也不能和你保证什么,保险起见你最好别在北城呆着了。” 付婉雯最近不顺的事是一件接着一件,在家里她不敢和梁正国公然叫板,对着他这个儿子也不忍心发火,现在就挑外面这些软柿子捏。 猴子是第一个,现在陈婧是第二个。 梁牧之心口发沉,他其实现在很厌倦和付婉雯沟通,但如果不谈谈,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找许栀的麻烦。 他转身要走,陈婧着急了,“牧之!” 她有些绝望,“你不能帮帮我吗?我离开北城,又能去哪里?而且我还欠着债呢……” 梁牧之站在原地,没回头,也没说话。 陈婧的眼泪终究还是流下来了,廉价的睫毛膏和眼线笔防水性很一般,她面颊上留下两道黑色痕迹。 她原本还想过,等过段日子,梁牧之没有那么生气了,她再试试接近他,但是付婉雯的出现彻底打破了她的幻想。 付婉雯是梁家的夫人,几句话就能让她在大年夜无家可归,她确实受到教训了,也不是没想过反击,但接踵而至的催债,让她彻底垮了,她猜想这也是付婉雯的手段,那个女人好像是要整死她,根本不给她留活路。 “我不信……我们在一起虽然时间不长,但……也有过很快乐的日子,你就不能看在这段过去的情分上,帮帮我吗?” 梁牧之转过身,看到她狼狈的一张脸,心生嫌恶,表面不动声色,“哦?你想让我怎么帮?” 陈婧眼看有希望了,赶紧说:“借给我一点钱……不多,我的网贷就十几万,还了这笔钱,我至少不用这样卖酒……这钱我完了会想办法还给你的,可以吗?” 十几万对梁牧之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陈婧想,哪怕是同情怜悯也好,只要这少爷发发善心,就能帮她度过眼前的难关。 梁牧之低下头,隔了几秒,忽然就开始笑。 陈婧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她看着这样的梁牧之,感到很陌生,甚至有点怕,手也攥得越来越紧。 梁牧之笑完了,目光重新回到她身上,“我以前可真瞎啊。” 陈婧不是没听出这话里的讽刺,脸色煞白。 她咬唇,仍不愿放弃这点希望,“牧之……你别这样说,我……我不和你要钱了,那能不能让我回房子里,取一下我的东西……那些东西你留着也没用,难不成还能送给许栀吗?” 她用他的钱买的那些包,也能换点钱,那些东西对这少爷一点用都没有,她厚着脸皮和他打商量。 从她口中听到许栀的名字,梁牧之的脸瞬间就冷了,“陈婧,你不配提她,如果不是因为你,她或许……” 他想说,许栀或许不会离开他。 可真的如此么? 将错误推卸在别人身上,他真的能一身轻松吗?他恍惚了一瞬,无法再欺骗自己。 “别在我身上下工夫了,既然这么想做捞女,去看看有没有其他男人愿意为你买单。”他甩下最后这一句,然后转身离开了。 翌日,他和付婉雯谈了猴子和陈婧的事,态度很直白:“妈,到此为止吧,你在这些人身上泄气,也解决了不了我们面对的实际问题,我的手不会因为你惩罚猴子就完全恢复正常,遗嘱也不会因为你害得陈婧无家可归就改变。” 付婉雯面色苍白,人显得有些憔悴,闻言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但都被戳破了,她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你变成这样,都是他们害的,我只不过让他们付出一点代价而已……再说,我也没打算再对他们做什么。” 梁牧之心很累,猴子离开北城了,陈婧眼看着大概也呆不下去,他说:“那就行,其他人也一样……你知道我的意思,别为难栀子。” 付婉雯瞪大眼,“你还为她说话!” “妈!”他语气重了几分,“我拜托你了,适可而止吧,我之前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我失去了正统继承人的身份,你要是再折腾,我爸对我们会更厌烦!” 付婉雯心口憋着气,呼吸都不畅快,却无法反驳。 最近她和梁正国的关系已经变得很恶劣了,现在梁正国都不回夫妻俩的卧室休息,两人分了房。 “我最近看看学校,准备一下申请,等伤恢复得差不多,就办签证,”梁牧之沉了口气,“妈,以后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努力。” 付婉雯鼻尖酸涩,她的儿子就这样被赶出去了,她却什么都不能说。 梁牧之不知道这些话她听进去没有,只能下点狠药,“你别为难栀子,不然,我不会原谅你的。” 付婉雯睁大眼,她没想到自己儿子到现在还把许栀看得那么重。 隔了几秒,她别开脸,心不甘情不愿说:“行了,我知道了,你不用一次又一次说。” 梁牧之这才放心了点,转身走了。 年后复工的第三天下午,许栀收到了她之前过五关斩六将进行面试的那家出版社的offer。 从心理上来说,这是许栀头一回求职,她早就做好了面对失败的准备,万万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她高兴坏了,在梁锦墨下班回来之后迎上去,拿着手机给他看邮件,不无得意道:“我好像有点厉害,第一次找工作就这么顺利。” 梁锦墨搂住她细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附和道:“是很厉害。” 许栀更开心了,“也是你教得好。” 几轮面试过程里,他一直有用他的经验给她指导。 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样子,他心念一动,微微低下头,凑近她的脸,问:“那……有没有奖励?” 第187章 他将她按在穿衣镜上接吻。 许栀想起什么来,说:“有的。” 梁锦墨正欲顺势吻她,她却将他一推,转身跑了。 梁锦墨:“……” 不过,许栀很快从卧室里又出来了,手里拿着样东西,展开给他看。 “你看!给你的围巾织好了。”许栀有点兴奋,她以前不喜欢做手工,总是半途而废,但这次是为他做的,她终于坚持下来,完整地完成了这个围巾,她自我感觉还是有进步的。 梁锦墨将围巾拿在手里,他也是头一回收到这种东西。 说实话…… 许栀确实不擅长手工,手中的围巾比起外面卖的那些,确实显得有些笨拙了,有些地方紧有些地方松,导致形状就不是非常规则。 不过,以前没有人为他做过这种事。 围巾是米黄色的,也是很温暖的颜色,他的手指摩挲在上面,毛线质感柔软,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变得柔软。 他拿着围巾,低头看着,一时没说话。 许栀心底忐忑,想起杨雪的话来,她自己是亲妈眼,看着觉得不错,但他会不会不喜欢?她赶紧说:“那个……你要是不喜欢,也没关系,我再重新织,我第一次织嘛……以后肯定会进步的。” 梁锦墨默了几秒,抬眼看她,“你很喜欢这个颜色。” “对啊,”许栀说:“我喜欢黄色,看着就很暖和,也很明亮……你的衣服颜色都是冷色系,搭配这个颜色会很好看的。” 许栀早就发现,他的衣服颜色大都挺暗沉,所以特意选了这种明艳一点的颜色。 梁锦墨:“试试?” 说话间,他将手中的围巾递给她。 看来是要她来帮他戴,她接过去,踮起脚,而他俯身低头,搭配倒也默契。 他这会儿脱了外套,身上是黑色毛衣,明黄色的围巾果然很亮眼,许栀抬着手为他整了整,唇角扬起来,“很好看,你去照镜子。” 她牵着他的手,带他去穿衣镜跟前。 两人并肩而立,梁锦墨望了一眼,除却围巾,他还看到旁边她小小一只,她眼底有忍不住的雀跃。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到她,就很想笑,不是好笑,就是单纯的高兴,尤其看到她笑,他就有点忍不住。 “这是礼物,也是奖励,”许栀自我感觉非常良好,侧过脸仰头看着他,“你这算是接受了吗?” 梁锦墨摸了摸围巾,他怎么可能拒绝她给的东西,他说:“谢谢。” “我不要谢谢,”她抱住他手臂,目光灼灼盯着他,“你在心里给我加点分吧,以后多相信我一点,我也会继续努力,做一个更值得你信任的另一半。” 说完,她有点不好意思,不等男人反应就放开手,转身准备走,却被男人捞着腰带了回去。 她撞进他怀里,听见他问:“跑什么?” 许栀没抬头,脸有点红,心跳也快。 虽然大胆的话她已经说过很多,但骨子里的羞涩还是很难抑制。 她听见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仿佛带着点儿傲娇:“那你继续努力。” 她一怔,旋即忍不住抬头,没来得及说话,男人就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他将她按在穿衣镜上接吻,很快就长驱直入。 许栀被亲得腿软,舌根都是麻的,呼吸也凌乱。 男人贴着她水润嫣红的唇瓣,低语呢喃:“栀子……我还想要点别的奖励。” 这话里的暗示意味,不要太明显。 许栀耳根通红,试探着打商量:“那……等晚上?” 他顺手捞起旁边柜子上的窗帘开关,将窗帘关掉。 光线一点一点黯淡下来,到最后,他说:“天已经黑了。” 还能这么赖皮的吗…… 许栀顾不上计较,她家居服的下摆已经被掀起来了。 他一边揉她,一边一下下地啄吻着她的唇角,下巴,还问她行不行。 这是赤裸裸的勾引。 许栀脑中混沌,理智留了最后一线,喘息着问:“不去……床上吗?” 男人用行动回答了她,她被他翻过身,从后抵在穿衣镜前。 虽然室内光线昏暗,但这样近的距离,她能清晰看到镜子里紧贴在一起的身影,以及…… 男人的手扣着她的腰,逐渐变得激烈的动作。 他从后吻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撩拨她的敏感点,她羞耻得不敢再看,试图别开脸,又被他凑过来,吻住唇。 两人之间的第二次,这个耻度,这个姿势,对她来说明显有点难度,很快她就有些体力不支了,因为身高差的缘故,她是被他箍着腰带着的,只脚尖堪堪踩到地面,迎合他的动作也很累,她腿酸。 于是呜呜咽咽地跟他求饶,问他还要多久。 他大发慈悲地给她翻了个面,托着她的腿,从正面来。 许栀没忍住,叫出了声,搂在男人肩背处的手无意识地抓。 一切结束,她刚被放到地上,就差点滑下去。 梁锦墨将她抱到了床上,这才整理室内和两人身上的狼藉。 许栀浑身虚脱,侧躺在床上,看着他,见他拿了湿巾过来,坐在床边,手抓住她脚腕,她赶忙说:“我自己来吧。” 他睨着她,“要不一起洗澡。” 许栀头摇得像破浪鼓,小脸爆红。 餍足的男人很好说话,没和她计较这个,他勾着唇轻笑,在她身边躺下,手摸到那条围巾。 刚刚两人的衣物被胡乱地扔在地上,只有这条围巾,待遇不同,被他扔到了床上。 他说:“你很多衣服都是黄色的。” “因为黄色很温暖,很治愈嘛。”她想起什么,“记不记得,就我和你重逢之后,也是在酒店里,你让人送了新的羽绒服给我,也是黄色的,牌子也是我经常穿的,好巧啊。” 梁锦墨并不觉得巧,不过他没有提,而是又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说:“难怪每次看到你,我脑子里都是黄的。” 话毕,他起身就去洗澡了。 许栀反应了几秒,才明白他在说什么,整个人都燥起来了。 而扔了颗响雷的男人早就去浴室了,她听到浴室传来的水声,忍不住将脸埋进被子里,使劲蹭了蹭。 真是要命了,这种话他是怎么面不改色说出来的啊? 第188章 她像个胆怯的小鹌鹑,躺在他的怀里。 晚上睡觉时,梁锦墨留意到,许栀还抱着手机不肯放。 她手速很快地在手机屏幕上点点点,他问她:“在和人聊天?” “我在和杨雪说我收到offer的事儿,”她解释,“对了,上次我从杨雪那边听说,陈凛和阮学姐之间,有故事。” 她想起了这个八卦。 上一回在饭店,因为碰到程宇,杨雪都没心思聊了,在她心底还落了个勾子,她问梁锦墨:“你知道吗?” 他掀开被子,躺下来,和她面对面,语气有些无奈:“怎么那么好奇陈凛的事。” “因为很古怪啊,”许栀蹙眉,如同一个正在钻研什么问题的老学究,“他一提到阮学姐,就像有深仇大恨似的,但是我听杨雪说……” 她顿了顿,窥他脸色,小心说:“阮学姐包养过他……真的假的?” 梁锦墨没否认,“真的。” “我的天,”许栀睁大眼,这个消息真是太炸裂了,“我真是没想到……那时候你知道学校里追求学姐的人有多少吗?有人在论坛的告白墙里给她表白,最夸张的是还曾经有个富二代在她住的宿舍楼底下点蜡烛抱着吉他唱情歌呢,她全都没看上,居然……花钱……包养……” 虽然陈凛确实很帅,但需要花钱,多少就有点变味儿了。 “陈凛很会哄人开心,”梁锦墨道:“他情商其实很高,我和你说过他是天赋型的全才,这里面包括了人际交往,只要他愿意,没有他拿不下来的客户,阮舒怡大概也一样。” 许栀说:“所以阮学姐对他来说只是个客户?” 梁锦墨:“他是这样说的。” 许栀:“我不信。” 看陈凛提起阮舒怡就咬牙切齿那个样子,事情绝对不止这么简单,她想不通,说:“难道……阮学姐欠他包养费了?他这么恨不得人家。” “那倒没有,陈凛是孤儿,其实本来应该很缺钱,他第一桶金就是从阮舒怡那里挖来的,研一的时候,他是我们中间最有钱的,他很早就开始做投资管理了,所以现在他也是我比较熟悉的人里面相当有钱的。” 许栀震惊了。 也就是说,陈凛通过被阮舒怡包养赚了一笔钱,拿着阮舒怡的钱去国外留学,还投资,然后还成了个暴发户。 “那他应该感谢阮学姐啊!”她说:“我觉得他更应该报答阮学姐,而不是在学姐都已经这么惨的时候落井下石。” 看她越说越来劲,他的手抚上她腰肢,“你今晚怎么这么精神,不累?” “我……”许栀还想继续八卦,但看到男人眼底的意味深长,她缩了缩脖子,“挺累的,咱们赶紧睡觉吧。” 她像个胆怯的小鹌鹑,躺在他的怀里,这样的夜晚给他的感觉很奇妙,两个人聊一些很细碎的事情,然后睡觉。 他忍不住笑了笑,揉了下她的头发,关掉壁灯。 隔天,许栀才意识到,梁锦墨说陈凛相当有钱,算是很保守的说法了。 许何平打电话给她,告诉她,有个叫陈凛的人,说要收购许家公司。 许栀震惊得一时没说出话来。 许何平在电话那头说:“这个陈总说自己是梁锦墨的朋友,你认识他吗?” “认识,”许栀道:“可我没听他提过这件事……他收购咱家公司干嘛?” 电话那头,许何平的语气很复杂,明显带着些不甘,“他很清楚公司现在的情况,说收购可以帮我偿清债务,但我需要配合你妈协议离婚。” 许栀这才明白,这应该是梁锦墨安排的,但…… 许家这个公司,已经被许何平折腾得奄奄一息,收购还要代为偿清债务,怎么想都是不划算的。 她不知道梁锦墨他们有什么计划,但她相信他肯定有他的打算,她这头是肯定要配合的,于是对许何平说:“这个条件对你来说已经不错了,这样你和我妈都不用背债,不然你还想怎么样?” 电话那头安静下来。 好一阵,许何平疲惫的声音传来,“栀子……我知道我过去一些事对不住你,但……我好歹是你父亲,血缘关系在这,现在我已经答应你妈协议离婚了,我的家已经保不住了,就连公司你们都要从我手中抢走吗?那我还有什么啊?” 问到最后,话里头居然有些哽了。 许栀垂着眼,沉默片刻说:“你也可以选择拒绝被收购,但你不能既要又要,爸……这件事无关过去,我很早就想说了,你真的觉得你很善于管理公司吗?” 许何平那头明显一愣,“你什么意思?” “我早就听人说,你和我妈创业起家的时候,我妈拿的主意比你多,我妈在公司的时候,运营得一直不错,后来她被你强制要求回家生儿子,再也不去公司,公司才逐渐没落了。” 这些话许栀其实很早就想说了,她问许何平:“你一直觉得男人比女人强,所以你就比我妈强对吗?可是你为什么不睁眼看看现实?或许我妈在管理公司上,比你更擅长。” 许何平那头将电话挂掉了,忙音传来,许栀也没着急。 她想,只能看许何平自己能不能想得通了。 不过这事儿她还是等梁锦墨晚上回来和他商量了一下。 “陈凛真的要收购我家公司吗?” 饭桌上,两人相对而坐,梁锦墨“嗯”了一声,“这是我考虑出来比较理想的解决方式,而且其实正好,陈凛在国外就做独立投资人,现在准备在国内发展,他肯定要先收购几家公司的。” 许栀还是有些迟疑,“但我家公司现在那情况……会不会拖累他?” “不会,他有能力让破败的公司起死回生,这种事他在国外就做过了,”梁锦墨看出她的顾虑,安慰她:“他已经针对你家公司做过调研了,有把握才会这样做,我这边可以提供技术支持,他那边业务方面根本不用担心,顺利的话,等过几年还能盈利。” 许栀这才安心了一点,仔细想想,这个办法她以前不敢想,是因为没钱,但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这方法确实不错。 既解决了许何平和赵念巧这段破败不堪的婚姻,又解决了赵念巧身上的债务,而且许何平也没能占到便宜。 失去公司,对许何平来说,会是一记重创。 她忍不住感慨:“陈凛真的好有钱啊。” 梁锦墨抬眼睇她,“我们以后也会有钱的。” 许栀一愣,她发现梁锦墨有时候会有点儿孩子气,听见她夸别的男人就要较真,但这样子还有点可爱,她真想捏捏他的脸。 她笑着说:“嗯,以后我们一起发大财。” 第189章 昨晚两个人在床上确实有些胡闹。 收购许家公司这件事,许何平在纠结,而陈凛不着急,许栀干脆也就静观其变。 按照接到的offer,她在次周的周一去出版社报到,正式开始了自己的社畜生涯。 正如梁锦墨预料的那样,出版社确实很缺人,她的培训时间也因此被压缩,需要在半个月之内完成培训,还要通过考核。 生活立刻就变得非常充实,就连下了班回到酒店,许栀手里都拿着各种培训资料看。 她很有危机感,和梁锦墨在饭桌上提起考核的事儿,说:“组长说,如果不努力,就算已经入职也有可能被淘汰,而且我们做的是文学类翻译,信达雅三样一样不能少,不光考验中英文水平,还考验文采,好难啊。” 她的辛苦梁锦墨不是看不到,他想了想,对她道:“压力大成长才会更快,如果你给自己确立的职业规划确实是这个方向,那这对你而言是个挑战,但也是机会,就看你自己能不能把握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许栀攥了攥拳,“所以,我要加倍努力,先给自己定个小目标,通过考核,留下来。” 初入职场,她是菜鸟一枚,但她也在努力学着像梁锦墨一样,用更长远的眼光去看待问题,而不是纠结于眼前的困难。 梁锦墨看着她,唇角不自觉浮起一抹笑意。 许栀自己大概不知道,她每次这样攥着拳,一副要发愤图强的表情,就蠢萌蠢萌的,非常可爱。 他想起一件事来,也同她讲到自己的工作,“对了,我这周五要出差,去兴城,这次时间会久一点,可能要一个月左右。” “啊?”许栀一愣,“一个月啊……” 好久,以前不觉得,现在听到他要离开这么久,他都还没走,她已经开始觉得失落了。 梁锦墨:“梁正国可能在故意给我找事,要我去兴城谈一个大客户,这个客户业务部已经沟通半年都没拿下来,现在我们初步规划一个月时间和对方交涉。”许栀蹙眉,想起爷爷在医院那天,梁正国说的话,梁正国大概是憋着气,她有点为梁锦墨担心,问:“那……要是拿不下来,会不会有麻烦?” “现在还不好说,”梁锦墨提到这个也略头疼,“业务方面我确实不擅长,所以我打算带周赫过去,多个人也多点主意。” 许栀望着他,欲言又止。 梁锦墨软声问:“怎么了?” “我是觉得……”许栀迟疑了下,还是说出自己的想法,“虽然我不清楚你在梁氏具体有什么打算,但……如果在那里做得很辛苦,不如……出来自己干?” 梁锦墨盯着她,一时没说话。 许栀连忙说:“我不是要干涉你的决定,只是提个建议,我真的不想看到你总被人刁难,我知道你有些执念,但……比起过去,你的未来更重要,你本来有能力自己创业大展宏图的,却因为仇恨而被束缚在梁氏,实在不划算。” 梁锦墨眼眸低垂下去,隔了几秒,抬眼,有些郑重地说:“你让我考虑一下。” 他在梁家受了那么多的苦,这计划也做了不知道有多久,自然不可能轻易放弃。 许栀当然清楚,但看到他这样认真说会考虑她的话,她心底一片柔软。 说出的话能被认真倾听,这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一件事,以前在许家,她一直过着没有发言权的日子,但现在不同了。 他是真的会将她的话听进去。 周五这天,许栀一直忙到下班,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梁锦墨在一个多小时以前发来信息,飞机落地,他已经抵达兴城了。 培训期间不好请假,她没能去机场送他,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给他连发几个抱抱的表情包,说:辛苦了。 梁锦墨那头回复很快:你也辛苦了 许栀没明白,手机又一震。 梁锦墨:今天有没有不舒服 她脸一热,瞬间意会他在说什么。 因为他要出差一个月,昨晚两个人在床上确实有些胡闹,她纵着他,直到凌晨两点才结束…… 男人食髓知味,而她最喜欢事后躺在一起,他们会说说话,互相亲吻,相拥入眠。 她不敢再顺着昨晚的回忆深想,赶紧切断话题,回复他:没有,你赶紧去吃饭! 梁锦墨:已经在吃了 他发过来照片,餐桌上摆着很丰盛的海鲜。 梁锦墨:周赫非要吃海鲜大咖,他现在就是这样:小猪干饭jpg 许栀看着手机,扑哧一声笑了。 梁锦墨现在话比以前多了一点,而且,他还会用表情包了。 和他聊了几句,许栀感觉今天工作的疲惫都消除大半,她在写字楼下吃过饭后,乘地铁回了酒店。 她不知道的是,从她走出地铁出口,就有人在身后跟着她。 梁牧之这几天已经总结出规律来,包括许栀会在什么时候上班,从酒店出来走到地铁口,又大概在什么时候下班,从这个地铁口回到酒店。 但今天,她回来得明显迟了些。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街灯下,城市却还是忙碌的,天气开始转暖,到这个时候路上行人还很多。 隔着一段距离,他跟着她走,和前几天一样,他没有去和她打招呼。 他只是看着人群之中,她的背影。 有时候他会想要和她说说话,比如告诉她,他最近在看国外的学校了,只是他的手现在明显不能承受高强度的计算机工作,得选别的专业……他在考虑学工商管理或者投资方面的…… 这都是些很琐碎的事,以前他都会和她聊。 不过现在她应该不会有兴趣。 对他来说,这是二十年培养出的习惯,而现在就像是在经受一种戒断反应,他会不停地在脑中回想曾经他们在一起的画面,然后回到现实,看着自己和她之间的这段距离。 不能算很远,但却无法跨越。 他快要走了,他想在最后这段日子里再多看看她,看够了就忘了吧,他这样告诉自己,等他重新回到北城,他一定不会再做一个卑劣的跟踪狂。 第190章 许何平对她道歉了。 周六,许栀被许何平叫了出来。 父女俩约在酒店附近一家茶馆,许栀到包厢,才发现许何平已经提前到了。 许何平看起来憔悴了很多,黑眼圈很重,面色有些病态的苍白,鬓边甚至能看到明显的白发。 许栀心底五味杂陈。 没有人可以做到完全不在乎自己的亲生父亲,小时候她渴望他的关注,又对他感到害怕,长大后她逐渐认命,却被他利用…… 现在,父女俩面对面,坐在桌子两边,她看到他的落魄,心境多少有些苍凉。 许何平搓了搓手,问她喝什么。 许栀摇头,“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上一回在电话里,她毫不留情地说他还不如赵念巧会运营公司,他气急败坏挂断了电话,可现在,他还是低下了头。 “既然你认识陈总……能不能和他商量一下,收购可以,不能把价钱压那么低吧?”许何平望着她,语气恳切,“都低于现在公司的估值了,他给的这个数,我还不了所有贷款,家里房子都保不住啊。” 这些事许栀没有过问过,但是她很清楚,自家公司这样的烂摊子,有人肯接就不错了,她问许何平:“你该不会还想靠着卖公司赚一笔吧?” “没有!”许何平赶紧说:“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给你看……”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些文件给她看,跟她解释。 公司现在债务确实很重,许何平抵押了家里的房产贷到的钱也被耗在半途而废的项目里,陈凛给的这个价,确实没办法弥补这个窟窿。 也就是说,许何平要是接受陈凛的收购,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公司没了,房子也会被银行收走。 许栀看完,表情很麻木,“我帮不上你,现在家里公司什么情况你比我更清楚,不签收购合同的话,你欠的钱会更多。” 许何平沉默了。 他几乎已经接受了公司被收购的结果,只是想要再争取一下那套别墅。 那里是他们一家三口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啊。 他问许栀:“栀子……你难道就舍得那房子吗?那是你长大的家啊。” 许栀笑了笑,“我还真没想过,说实话,过去二十多年,我在那里住得并不开心。” 许何平又沉默下来。 良久,在许栀以为他没话说,想要告别的时候,他又开了口:“好吧。” “我之前试图和陈总讲条件提价……他好像不太高兴了,我今天给他打电话,他没有接,栀子,你帮我做个中间人说说情,我们就按照之前他给的价签合同,行吗?” 许栀顿时了然,难怪许何平会找她。 原来是想要提价不成,把陈凛得罪了,这才找到她这里。 她考虑了一下,先给梁锦墨打了个电话说这事儿。 她不知道这件事他和陈凛是怎么商量的,征询他的意见。 不过他那边好像有应酬,抽着空从包厢出来听她说完,然后说:“可以,你等一下,我给陈凛说一声,叫他联系你。” 梁锦墨好像很忙,许栀忍不住就又开始操心了,也不知道梁正国会不会给他安排麻烦的应酬,而且他胃不好,也不能喝太多酒的。 她胡思乱想了一阵,手机接收到陌生的来电,接起电话,果然是陈凛。 陈凛收购许家公司的事情,就这样被敲定下来。 陈凛本想等周一签合同,结果许何平比他还着急,说就今天吧。 许何平这是生怕事情再生变故,毕竟现在能收烂摊子的人没处再去找了。 陈凛倒也好说话,立刻就带着助理一起过来了。 两方磨合同的条款,一天很快就过去了,许栀感觉这一天下来,强度和上班差不多,她盯着笔记本电脑的眼睛都花了。 不过好在,六点多,合同终于签订。 她肩头一松,这下子赵念巧就能无债一身轻了。 几人往出走,陈凛和许栀说:“我顺路送你回酒店吧。” 许栀也没拒绝,到了茶馆门外,陈凛的助理去开车,陈凛接了个电话,许栀站在原地等,要离开的许何平走了过来,喊她:“栀子。” 许栀望向他。 许何平看着她,说:“我和你妈妈,最近就会办离婚手续。” 许栀点了点头,很平静。 许何平看她几秒,然后道:“栀子,对不起。” 许栀愣住了。 “这个爸爸,是我没当好……”许何平垂下眼,“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最大的执念就是生儿子,如果不是我那么固执,这个家不会变成这样,你说的……也有道理,是啊,女人不比男人差,你妈妈很优秀,你也一直很努力,是个很乖的孩子……是我,没好好珍惜。” 说完这番话,许何平就转身走了。 似乎并没有期待她能给出什么回应。 许栀站在原地,视线里的身影逐渐远去,她鼻尖有些发涩。 过分的偏执确实会毁掉一些东西,许何平现在懂了,可是懂得太迟了。 陈凛送许栀回去时,明显觉察到她有些心不在焉。 不过他也没问,到了酒店门口,和她告别。 许栀和他说再见之后下车,仍处于有些恍然的状态中,许何平对她道歉了。 这让她想起过去很多年里,许何平对她的漠视和冷淡,尤其在她很小的时候,来自于父亲的疏离淡漠曾经令她非常难过,那时她还是个小哭包,会一个人在被窝里偷偷哭泣,又困惑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女孩子出生就是错吗…… 她神思涣散,脚步很慢,朝着酒店大门走,没有注意到,一个身着黑衣,戴着帽子的高大男人,正朝着她快步逼近。 恍惚间就听见有行人惊叫:“小心!那个人有刀!” 许栀反应略慢,闻声扭头望过去,男人已经迫近她眼前。 寒光一闪,男人手中的短刀举起,就朝着她迅速刺下来。 她惊愕地睁大双眼,脑中空白,闪躲已经来不及了,她本能地抬起手去挡。 第191章 梁牧之并没睁眼,只是无意识喊她。 陈凛的车子在酒店前面多停留了半分多钟,原因是前面的车子还没有开走。 助理在驾驶座等前面的车子挪车,车窗外传来惊叫声,陈凛望过去,脸色立刻就变了。 有个男人用短刀刺向许栀,许栀抬起手臂挡了一下,但男人力气大,她被迫得身形不稳,朝着后方踉跄倒退,纤瘦的身子重重撞在酒店门口的廊柱上。 陈凛没看到她有没有受伤,只看到男人又一次举起手中的短刀。 他立刻推门下车,往过去跑,然而有人快于他。 是个年轻男人,冲上去就和那个攻击许栀的男人厮打在一起。 陈凛跑过去,也顾不得看许栀的情况,先上去帮忙,两个男人一起,加上赶过来的陈凛助理,很快了那个黑衣男人。 许栀惊魂未定,腿有些软,身子靠着廊柱。 刚刚抬手挡刀,她的棉衣袖子被刀子划破,手臂被划出一道口,血已经将衣袖染红。 她心跳很快,视线定格在前面,陈凛已经将黑衣男人压在地上,他的助理在拿出手机打电话报警,而另外一个人…… 她喊出声:“梁牧之!” 梁牧之后退了两步,才回头看她,他在喘气,他的右手现在恢复了一些,但是用固定板固定着,太笨重了,刚刚他只能用左手用力去抓男人手中的刀子。 左手掌心已经被划破,血涌出来,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许栀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心有余悸,快步走过去看他的手,“你的手……” 梁牧之的右手绝对不能再受伤了,她脑中有些混乱,却还是想起这点。 梁牧之知道她在想什么,抬起笨重的右手晃了晃,“没事,现在好多了,还有固定板护着呢。” 许栀又看向他流着血的左手。 梁牧之却话锋一转,问她:“这人你认识吗?” 她扭头看向被陈凛压在地上的男人。 随即摇摇头,“我没见过这个人。” 这个男人对她来说完全是陌生的。 她又看了看陈凛和他的助理,还好他们两个没受伤。 男人还在挣扎,不过不敌陈凛力气,很快就气喘吁吁,虚脱地趴在地上。 陈凛问:“你是谁?” 男人不说话。 男人的面色苍白,眼窝深陷,看着精神状态也很奇怪,陈凛啧了一声,“别是个吧。” 许栀心跳还是很快,周围一群人围观,这时酒店的保安拎着医药箱过来了,“你们先处理一下伤口吧。” “先给他止血。” “先给她处理。” 两个人异口同声。 许栀和梁牧之对望一眼,然后坚持道:“你伤得比我重,先把伤口压住吧。” 梁牧之这次受的虽然是皮外伤,但伤口确实深,血痕在掌心里,只看一眼,酒店保安都心惊,赶忙用纱布先帮他按住伤口。 许栀在旁边,自然也看到了那道伤口,相比之下,她身上厚重的衣料起了缓冲作用,虽然手臂被划伤,但伤口却不深。 她眉心紧皱着,拿出手机打了急救电话,挂断之后扭头又去看被陈凛压在地上的黑衣男人。 刚想说话,就听见陈凛爆了一句粗口,“操,这家伙居然晕了。” 黑衣男人还真的晕过去了,他们都摸不着头脑。 警车来得很快,只是就连警察也万万没想到,受害者都好好站在这,攻击别人的人居然给晕过去了。 没办法,所有人一起先去了医院。 许栀的手臂只需要包扎,但是梁牧之的左手是需要做缝合手术的。 而且因为失血的缘故,他到医院之后明显有点儿体力不支,面色也苍白。 许栀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她这会儿脑子不太能思考,这突发情况给她带来的冲击太大了。 她去缴费取药,将交给医生,然后就在操作间外面等。 不多时,陈凛过来找她,带给她一个消息。 那个黑衣男人醒来了,但还是一个字也不肯说,警方和他无法沟通,倒是有个护士认出了他。 男人名叫闫闯,曾经在这家医院就医,是一个白血病患者。 许栀蹙眉,“我根本没见过他,他为什么要攻击我?” “他不肯说,”陈凛在她旁边坐下来,“现在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警察要先带他去派出所拘留,对了,还要你和我都过去录口供,走不走?” 许栀迟疑,扭头望了操作间一眼,“梁牧之的手还在做缝合,我不能走。” 陈凛点点头,“他就是梁牧之啊。” 许栀低下头,手缓缓攥紧,手臂上衣服上的血迹已经干了,看着脏兮兮的,但她现在没心情处理。 陈凛问她:“梁牧之怎么会在那里?” 许栀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还是有些懵,整件事发生的都太过于突然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要攻击她,那架势和要杀了她似的,而梁牧之这次是为了保护她而受伤的…… 缝合手术结束,虽然用的是局部麻醉,但药物对神经还是有些影响,叠加失血过多,梁牧之陷入半昏睡的状态,医生给他开了用于补液和消炎的药物,正在进行静脉输液。 有个警察过来找他们,看梁牧之这状态暂时是没法做笔录,先将许栀叫到病房外,让她通知梁牧之的家人过来。 许栀拿出手机,翻到付婉雯的电话号码,指尖顿在屏幕上。 她确实不认识那个男人,但如果非要她想,这个世界上,对她恨意最深的人,应该就是付婉雯了。 她手指僵硬,好半天才拨通付婉雯的电话。 然而,那头没有接。 也不能算是意料之外,无论这件事是不是付婉雯干的,付婉雯现在肯定都不愿意和她说话。 她将号码给了警察,说:“这是梁牧之的妈妈,她不接我电话,你打吧。” 警察拿着手机去走廊里打电话,许栀坐在病床前,忽然听见病床上的人,发出弱弱的呢喃:“栀子……” 她愣了愣,抬眼看去。 梁牧之并没睁眼,只是无意识喊她。 她忽然想起了曾经的那场车祸,那时她守在他身边,他也是这样叫她,让她误以为他是喜欢她的。 这些事都已经很久远了,她垂下眼,心口有些压抑,好一阵,忍不住叹了口气。 付婉雯接到警察消息,来得非常快。 她面色仓皇,一路直奔病房,在病房里看到许栀,面色凶狠:“你在这里做什么?” 许栀从椅子上站起身,说:“警察没和你说吗?梁牧之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你……”付婉雯眼底闪过慌乱和气恼,转瞬变成了嫌恶:“你就是个害人精!牧之呢,牧之怎么样了……” 许栀让开路,付婉雯快步来到病床边。 许栀在旁边道:“他的左手掌心因为抓短刀的时候被刀刃划伤,伤口很深,失血有些多,刚刚做过缝合,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也需要好好休养,而且……会留下疤痕。” 看到病床上面色苍白,闭着眼的儿子,她一时间心如刀绞,眼圈都红了,“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 许栀静静地看着付婉雯崩溃,好一阵,幽幽问出一句:“那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样的?” 第192章 男人低沉的嗓音,好像是她的安慰剂 单人病房里很安静,药物作用下的梁牧之昏睡着,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而付婉雯背脊僵硬,一时没说话。 “你觉得,应该是那个男人攻击我,然后我受伤,对吗?”许栀想了想,又道:“不对,我看他是想要我的命,你觉得我应该已经死了,是吗?” 付婉雯的手攥成拳,没看许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许栀心口发凉,“本来我很内疚,因为梁牧之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但如果这件事是你在背后操作……” “你胡说什么呢!”付婉雯气急败坏,转过去面对着她,面色凶狠扭曲,“有证据吗你就在这胡说八道!你这是污蔑!” 许栀盯着她,没立刻接话。 付婉雯在北城贵太太这圈子也是受人追捧的存在,从前她最善于端姿态,做什么都要优雅得体,可是为了自己的儿子,现在她却显出几分面目狰狞的狼狈。 许栀说:“如果不是你,那最好不过,要不然,梁牧之今天这伤,算是你害的。” “你……”付婉雯目眦欲裂,却说不出话。 许栀没有再同她纠缠,转身离开了病房。 这时已经快晚上十点了,她打出租车去派出所,在路上接到梁锦墨的电话。 电话才一接通,那头男人熟悉的声音立刻传来:“陈凛刚刚给我打电话说你那边出事了?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人攻击你?” 从事发到现在,许栀其实一直有点儿懵,神经是紧绷着,她的脑子在转,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按着去做了,但…… 她的思绪,是乱的。 直到这一刻,听见男人的声音,她鼻尖一涩,那种被压抑下去的后怕涌上来,她咬着唇,艰涩地叫了一声:“锦墨哥哥……”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是真的被吓到了,多数普通人一辈子也不太可能会有这种经历,被莫名其妙冲出来的人用刀子刺过来。 事发的那个刹那,电光火石间,她想到了梁锦墨,她想到他们才刚刚在一起,他们还没结婚呢……她不想死。 “别怕,没事了,都过去了,”梁锦墨在电话那头试图安抚她,背景声音很嘈杂,他说:“我已经订好机票,现在往机场去,夜里就能到北城,你要是害怕就不要乱跑,在派出所呆着,陈凛也在那边,他可以陪着你。” 许栀抬手擦了下眼角,心绪稳下来一点,“我还好……我没受伤,你不用太着急回来的。” “嗯,我听说梁牧之受伤了,”他问:“他怎么会在酒店那边?” “我也不清楚……”许栀解释:“他刚刚做过缝合手术,加上失血过多,还在昏迷中,我也没法问。” “这些事不着急,我听说你也受了伤?” “一点轻伤,不碍事的。” 他默了两秒,“抱歉,我过去还得四个多小时。” 这个时候,许栀一定很害怕,他知道的,普通人遇到这种事也不可能不恐惧,更何况她本来胆子就小。 许栀紧紧握着手机,她是想要表现得更加镇定一点的,之前她也确实做到了,但是在他面前,她就会不由自主地脆弱。 她说:“你先别挂电话,和我说说话可以吗?” 男人低沉的嗓音,好像是她的安慰剂,能让她平静下来。 梁锦墨说:“那个叫闫闯的男人,你听说过吗?” “没有,其实……”许栀顿了顿,将自己的猜想告诉了他:“我有点怀疑梁阿姨,之前我伤了梁牧之的手,当时在病房里又没道歉,依她护着梁牧之的性子,我就觉得这件事不太可能就这么结束,但……我也没证据。” “听说那个闫闯是个白血病人,”梁锦墨分析:“这种亡命之徒,也很有可能拿钱办事。” “但是他什么也不肯说,”许栀很沮丧,“我和他明明无仇无怨,他要是一直不开口,就抓不到幕后的人了。” “或许事情还能有转机,你先别太着急,”梁锦墨语气低而柔,“伤口无论大小也要好好处理才能恢复好,你现在保护好自己就行,别慌神,我很快就到。” 许栀抿唇,情绪平复了很多,对他说:“好,我等你。” 许栀抵达派出所,陈凛已经做完笔录出来了,见她过来,立刻和她说:“闫闯死活不肯开口,警察想叫他家里人过来,他也死活不让,说要办什么手续他让朋友过来帮忙办,就给朋友打了个电话,警察的意思是,等他的朋友来了,让朋友劝劝他,毕竟是个绝症病人……警察也不好高强度审讯什么的。” 许栀思考了下,说:“那先这样,但如果他朋友来了,还是无法说服他开口,我还是想通知他家人,他得了绝症也不能成为他攻击我的理由,这件事必须要有个结果。” 她语气坚定,思路也清晰,陈凛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 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就是一个大男人被人忽然拿着刀攻击,也不可能不慌神,那会儿在医院反应还很慢,估计被吓到了,但现在就冷静得多了。 许栀进了审讯室里配合警方做笔录,陈凛就坐在外面等,不多时,大厅的门又被推开,有个女人步履匆匆走进来。 陈凛抬眼望过去,瞬时愣住。 他拧眉,“阮舒怡?” 阮舒怡是精致惯了的人,但这会儿身上是珊瑚绒的家居服外面套着羽绒服,她带着黑框眼镜,长发很松散地扎在脑后,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 看到陈凛,她也一怔,“陈凛……你怎么在这?” 陈凛从长椅上站起身,盯着她,“我朋友被人拿刀攻击,我刚刚做完笔录,在这等警方调查处理。” 阮舒怡眼底露出讶异,“被伤到的人是你的朋友?” 陈凛脑中浮现一个猜想,他心底的火气没来由地就冒上来了,“你别告诉我,你是闫闯那个朋友。” 阮舒怡面色有些僵硬,隔了几秒,说:“我……我确实是他朋友。” 第193章 梁锦墨低下头,伸出手抱住她。 阮舒怡和闫闯是病友,最初是在一个本地白血病病友群里认识的。 阮舒怡进群的时候大概是一年前,后来群主过世了,群里不再吸纳新成员,到今天,这个群只剩下二十几个人。 群里组织过线下活动,一群绝境里相识的人互相打气加油,如同并肩对抗病魔的战友,关系也越来越好。 阮舒怡知道闫闯剩余日子不多了,他老婆为了给他治病已经心交力瘁,这个时候他打电话说他犯事进了局子不敢和老婆说,只能拜托她过来配合警方办手续,电话里她顾不上多问就赶来了。 没想到,被攻击的人会是许栀,她的学妹。 这就尴尬了。 许栀还在审讯室做笔录,大厅里,陈凛斜眼瞥阮舒怡,眸底都是轻蔑,“听说你有小孩了,这个一样拿着刀乱刺的人,不会就是你孩子他爸吧?” 阮舒怡还没来得及说话,陈凛又道:“我丑话说前头,许栀是我兄弟的媳妇儿,许栀受了伤,这件事我兄弟不会善罢甘休,闫闯就算是明天就要死了,今天也得把话说清楚。” 阮舒怡拧眉,“你讲话能不能留点口德?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你让我先问问闫闯。” 陈凛冷哼了一声,别开视线,心里极其不舒服。 她怎么都不否认?难道她的孩子,真的是那个闫闯的? 有警察走过来和阮舒怡交代情况。 闫闯如果一直不配合审讯,到明天也没法保释,警察问她能不能劝劝闫闯。 现在都入夜了,几个人也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干耗着。 阮舒怡立刻答应下来,“我试试吧。” 正说着话,审讯室的门被推开,许栀出来了。 阮舒怡一眼认出许栀,并看到了她棉衣袖子上的血迹,她心口一紧,立刻喊了一声许栀。 许栀看到她,十分惊讶,走过来问:“阮学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旁边的陈凛插话:“她就是闫闯的朋友。” 许栀愣住了。 阮舒怡很窘迫,对着许栀先鞠躬,“我替闫闯先和你说一声对不起,这件事我一定会和他好好谈谈,搞清楚真相的……他不是会随便伤害别人的人,这里面肯定有苦衷。” 许栀还没出声,陈凛就又道:“有苦衷就能拿着刀子上街乱比划?” 阮舒怡没看他,继续和许栀说:“真的非常抱歉,他这种行为肯定是不对的,也应该受到法律的惩罚,等我问清楚,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许栀蹙眉,她实在没想到,这事儿还能和阮舒怡扯上关系,她默了几秒,才开口:“学姐,今天他拿着刀子刺我,一副要杀了我的样子……如果不是因为有人冲出来救我,我都不知道我现在还能不能活着站在这,而且……” 她顿了顿,“有个人,为了救我,伤得不轻,所以这件事我是一定要追究到底的。” 阮舒怡面色为难,不过也知道闫闯这次确实闯下大祸,她点点头,“我明白的,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劝他,让他尽快说出真相。” 陈凛很看不惯阮舒怡现在这样子,这女人以前也算是个大小姐,哪里会对别人卑躬屈膝,现在为了那个快要死了的,在这里低声下气。 许栀考虑了下,还是给了阮舒怡这个面子,“好吧,希望他尽快坦白。” 阮舒怡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很晚了,这样吧,我去和他谈,你们先回去休息,明天再过来,我保证这件事明天一定会有个结果。” 许栀略有些迟疑。 她是希望今晚就能搞清真相,但她也知道,现在时间很晚了,只剩下两三个值班的警察,且陈凛也已经陪着她耗到了现在。 至于阮舒怡能不能从闫闯口中问出什么,又需要多久的时间,她心里也没底。 思忖过后,她接受了阮舒怡的建议,“那我明天再过来。” 阮舒怡刚松一口气,旁边陈凛又不甘寂寞的开口:“万一人跑了呢?” 阮舒怡拧眉看向他。 陈凛挑眉,盯着她,“问你呢,人跑了怎么办?” “人都被拘留了,怎么跑?”阮舒怡觉得他这问题很智障。 陈凛还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目光像要在她脸上剜出个洞,“闫闯我不知道,你不是很擅长跑路吗?” 阮舒怡听出他弦外之音,她心跳漏掉一拍,隔了两秒才道:“我不会跑的,闫闯是我的朋友,许栀是我的学妹,这件事我不会偏袒任何人,谁错了就该受罚,但我们一定要搞清楚真相。” 陈凛别开视线,表情明显不屑。 阮舒怡感觉心口跟针刺似的,和陈凛重逢之后,他就没给过她好脸。 从派出所出来,陈凛开车送许栀回了酒店。 这一天发生的事儿太多了,许栀洗过澡,浑身疲惫,躺在床上闭上眼,脑海却都是那个男人举着刀子朝着她刺下来的那一幕。 她坐起身,将卧室里的壁灯打开了,这才又躺下,心跳有些快,她努力强迫自己想点儿别的事。 这一想,就想到了梁牧之左手掌心的伤。 梁牧之的右手被她弄伤了,现在左手也因为她而受伤。 她多少有些烦躁起来,也不知道他现在醒了没有,伤口怎么样了。 她手臂上就这点伤,她这会儿静下来都觉得疼,他那么深的伤口…… 应该打个电话或者发条信息问问的,但一想到付婉雯一定还在病房里,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思绪被反复拉扯,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她听见了外面传来“嘀”的一声。 有人用房卡开门。 她掀开被子立刻下床,甚至忘了穿拖鞋,赤着脚直接跑了出去。 梁锦墨风尘仆仆站在门口,将手中的包放在旁边鞋柜上,智能顶灯亮起,在暗夜里给了一束昏黄的光。 光线下,他望着许栀,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小跑过来,一下子扑进了他怀里。 她抱着他,手将他风衣外套抓皱,骨节泛白,很小声地喊他:“……锦墨哥哥。” 她紧紧贴着男人的胸膛,听见了他心跳的声音,有些快,她忍不住地在他胸口轻蹭。 梁锦墨低下头,伸出手抱住她,呼吸微重,缓缓吐出一口气,悬着的心好像才终于落地。 他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嗓音有些沙哑:“没事了,我回来了。” 第194章 他在她额角亲了亲。 两人在门口静静相拥了一阵,许栀后退,梁锦墨皱眉,盯着她的脚,“怎么不穿拖鞋?” 许栀没好意思说,她是刚刚听见开门的声音,太着急了。 梁锦墨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来,送回卧室的床上,然后说:“要是不困,等我一下?” 许栀点点头。 梁锦墨去换鞋,然后去洗手间洗漱,她躺在床上,双眼圆睁着,静静地听洗手间里传来水龙头的哗哗声。 很奇妙,此时此刻,这水声对她而言仿佛也带上了安抚的力量。 梁锦墨换过睡衣来到床上,见她还是睁着眼,问她:“是不是睡不着?” 许栀点头,“有点。” 他掀开被子进来,她忍不住就拱进他怀里,小声道:“今天吓死我了……” 不要说她,就连梁锦墨,在兴城接到陈凛的电话,震惊过后便也是恐惧。 他先看了看她的伤,有纱布包裹,看不到伤口,不过看样子伤口并不大,他的心定了点。 搂住她,他的手轻轻地在她背上拍,“我听陈凛说了,那个闫闯是阮舒怡的朋友。” “嗯,我还是愿意相信学姐的,既然是学姐的朋友,按理说应该不是什么坏人,会这么做一定有理由,我要把这个理由搞清楚。” 梁锦墨眸色渐深,手中动作停了一拍,“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能原谅。”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背后的人更不可原谅,”许栀说:“我怀疑是梁阿姨,但……也要等明天去了派出所,看阮学姐和那个闫闯沟通得怎么样。” 梁锦墨又问:“梁牧之怎么样了?” “在医院,虽然是皮外伤,不过伤口有些深……”许栀停了下,“梁阿姨在照顾他,我等明天去过派出所,再去看看吧,你要和我一起吗?” 梁锦墨:“当然。” 许栀仰起脸,对他说:“我没有动摇。” 梁锦墨没说话。 “梁牧之救了我,我确实很感激,他受伤我也有些内疚,但这就是全部了,我明天去道谢的时候,会和他谈谈,看有没有什么我可以补偿他的。” 壁灯昏黄,笼着床上的两个人。 梁锦墨的手抚上她的脸,指腹轻轻摩挲,“栀子,我不是不明事理,他救了你,我也应该和他道谢。” 许栀微怔,旋即抬起手,覆上他手背,眼底微微湿润,“谢谢你回来。” 他在她额角亲了亲,关掉了壁灯,“好了,睡一下吧,明天事情还很多,你需要休息。” 男人怀里的温度令人沉溺,许栀顺从地闭上眼,累了一天,这时候神经松懈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梁锦墨却在黑暗里静静地睁着双眼。 许栀被刺这件事,带给他的恐惧感远胜于带给她的。 回来的这一路上,他都感觉像在做梦,一切都不真实。 他在黑暗中太久,已经习惯于这世界对他的残忍,但,他都已经触碰到那束光了,他发觉自己再也无法接受任何变故,他没办法对她被人刺伤的事情泰然处之,在飞机上他想,无论是谁伤了她,都该死。 现在人在他怀中安睡,他听到很轻微的,她匀长的呼吸,才有了一点实感。 他感觉自己身体里潜藏的,那头愤怒的野兽,好像才安静下来。 良久,他搂着怀中女人的手又忍不住紧了紧,这才阖上眼。 翌日。 去往派出所的途中,许栀问梁锦墨,他在兴城的工作会不会受到影响。 “周赫在那边,很多事他会先帮我处理,”梁锦墨直视前方开车,说:“你别操心别的,我们先处理这件事。” 许栀点了点头,“对了,昨天陈凛和他的助理也帮了我,我昨天脑子乱糟糟的,也没有和他们好好道谢。” “陈凛已经去派出所了,等下我们可以当面和他道谢。” 许栀一愣,“他也去?” 梁锦墨:“对。” “他昨天做过笔录了,今天还需要去吗?” 许栀以为,陈凛作为一个见义勇为的目击者,除了做笔录应该不需要配合其他事了。 梁锦墨说:“不清楚,他只说要去,我也没问为什么。” 许栀没再问,两人抵达派出所,陈凛果然已经在那儿了。 一起的还有旁边表情有些难过的阮舒怡。 阮舒怡昨晚就没离开过派出所,她将孩子托付给朋友照顾,是下定决心要和闫闯耗一晚上的。 但其实两个人都不太耗得住。 闫闯是晚期白血病人,经历过化疗靶向药的摧残,如今没多少日子了,身体虚弱,熬夜非常吃力。 阮舒怡没好到哪里去,她病情控制得还算好的,但身体也孱弱,熬夜对她的损伤很大。 她就是用这种方法逼闫闯,到了凌晨两点多,闫闯终于撑不住了。 他快死了,但他不希望阮舒怡死。 阮舒怡是那种人见人爱的姑娘,长得漂亮,性格开朗活泼,谁见到她都会惋惜老天怎么会让她得这种病。 闫闯和警察如实交代,确实有人花钱雇他,去在酒店门口蹲点,攻击许栀。 不过不是要杀了她,目的是废了她一只手。 但他到底是个普通人,又不是什么黑道出身,跑过去的时候,其实他自己已经慌了,就死撑着,看能刺哪儿刺哪儿,脑子都是混的。 他觉得自己比在场其他人,甚至许栀都还要慌,被陈凛按在地上的时候,他气都喘不过来了,甚至很希望自己干脆当时就地死了算了。 但是他没有死,他偏偏没死。 阮舒怡告诉许栀:“闫闯有老婆孩子,为了给他治病,房子卖掉了,还欠了二十多万债,他现在没多少日子了,就怕给老婆孩子留下这些债,那个雇佣他的人,给了他五十万,他说……” 阮舒怡顿了顿,多少有些难受,“他本来也很害怕,很迟疑,知道这样做不对,他也知道你是无辜的,但又觉得至少不能让老婆孩子人财两空吧,这笔钱还了债,还能留下二十多万,虽然不够买房子,但也能让家里人生活不那么紧张。” 审讯室里的气氛凝滞,这样的话,让每个人心情都很沉重。 许栀沉默片刻,说:“那我更不能原谅这个幕后黑手,这个人不光买凶伤人,还利用绝症病人,闫闯有没有说,这个人到底是谁?” 第195章 梁锦墨:“我不准你吃亏。” 其实,许栀打从听到对方不是不要她的命,而是想要废了她的手时,就已经确定,那个幕后黑手一定是付婉雯。 但法律要讲证据,只靠她的推测是不可能给付婉雯定罪的。 提到这个,阮舒怡面色有些讪讪的,“闫闯他……不肯说。” 梁锦墨面色立刻就冷下来,语气也生硬,“所以你一个晚上都没问到最关键的信息?” 他气压极低,有些迫人,阮舒怡抿唇,正为难,旁边的陈凛开了口。 “墨哥,她已经尽力了,再说,大部分线索都有了,继续问肯定能问出来的,实在不行,今晚我再跟他耗一晚上,他一个快死的人肯定耗不过我。” 梁锦墨显然不接受陈凛这套说辞,眉心已经蹙起。 阮舒怡赶忙道:“我会再问的,他现在不肯说,主要是为了钱……听说,那边只给了他二十万定金,之前说是事成之后再给剩下的三十万,万一失败了,这二十万就算是封口费,他自己承担后果,要是他敢说出背后的人,这二十万那边也会想办法要回去,而且威胁他说不会放过他的家人。” 气氛沉闷,一时间没人说话。 阮舒怡叹了口气,“他现在也很慌,不敢让家里人知道这件事……闫闯这人其实胆子挺小的,就是因为自己活不下去了才想着铤而走险,给家里人留点钱,却被人利用了。” 这话陈凛就不爱听了,拧眉盯着她,“你几个意思?还在为他说话,我朋友受伤就是活该的吗?” 阮舒怡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 她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她只是觉得,作为一个绝症病人,她虽然不能赞同闫闯的举动,但却很能理解他的处境。 陈凛有些不耐烦了,“那他一直把钱挂在嘴边算怎么回事,难不成我们这边作为受害人,还要给他钱让他说出真相吗?” 许栀一直在思考,听到陈凛这句话,眼底忽然一亮。 她忽然开口:“闫闯并不一定要说出真相。” 话音落,周围几个人都看向她。 许栀问阮舒怡:“我能和闫闯见面谈吗?” 阮舒怡没明白她什么意思,“他现在是被拘留,要见面得和警察说一声……许栀,你是有什么计划了吗?” 许栀又问她:“学姐,我记得以前看过你的短视频,说是北城有个针对白血病患者的救助基金会,对吗?” 阮舒怡点点头,“是有……但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许栀说:“这个你先别管了,我们去找警察,让我先和闫闯见个面吧。” 其他几人都不太明白她的脑回路,阮舒怡和陈凛去找警察沟通同闫闯见面的事,梁锦墨将许栀拉到大厅角落,问她什么打算。 “既然针对的是你的手,幕后的人应该就是付婉雯,但闫闯不开口,没法定罪,”他盯着她,“你不想她接受法律惩罚?” “我昨晚有查过,”许栀解释:“雇凶伤人,看情节严不严重,现在我这点伤几乎都不能作数,伤得比较重的是梁牧之,但也是普通外伤,就算致残顶格处罚也不过十年,我和梁牧之这伤,估计一年都判不上,再加上梁家的势力,肯定会争取缓刑,算下来她根本不用坐牢。” 梁锦墨面色沉沉,一言不发。 他只想着要对方受到法律惩罚,现在听到她的话,方才觉察自己有些欠考虑。 “不过,如果她接受法律惩罚,对她来说丢人就够受的了,她那人最爱面子,”许栀继续道:“我不是说完全放弃法律手段,只是现在,比起为难闫闯,我想到个更好的办法,而且……” 她顿了顿,“毕竟这件事里现在事实上受到最大伤害的人是梁牧之,我觉得也要尊重一下他的想法,他应该并不想看到付婉雯背负罪名。” 梁锦墨:“所以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许栀看到走廊尽头,阮舒怡已经走过来,她和他说:“有点复杂……等回去和你解释吧,你相信我吗?” 梁锦墨默了默,“栀子,我不是个善于原谅的人,哪怕对方是个绝症病人。” 许栀说:“我也不是。” 梁锦墨:“我不准你吃亏。” 许栀:“我也没打算吃亏。” 梁锦墨这才放心了一点。 警方准许许栀和闫闯以私下调解的名义见面。 但单独见面是不可能的,为避免闫闯再次攻击许栀,值班警察原本要一起跟着进去。 许栀却拒绝了,她叫上了梁锦墨。 考虑到闫闯现在是个虚弱的病人,手里也没武器,警察便准了。 审讯室里,闫闯坐在桌子对面,灰头土脸。 一夜没睡,黑眼圈很重,整个人显得非常憔悴,面色还是病态的苍白。 看到许栀,他眼底闪过挣扎,最终先开了口:“我……不知道你是舒怡的朋友,我要是知道,肯定不会接这种活儿……对不起。” 如同阮舒怡所说,闫闯确实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混子,他神色诚恳,“我知道你们肯定没法原谅我……不然你一刀吧,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许栀看着他,平静开口:“闫闯,其实这件事,我可以不追究。” 闫闯一愣,旋即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我要你联系那个雇佣你的人,她之前说给你五十万是吧,你告诉她,不供出她可以,她得给一亿封口费,捐进北城的白血病救助基金会。” 闫闯一脸震惊,紧跟着就赶紧摇头,“不可能的,一亿……一亿怎么可能呢?那么多的钱……她不会给的。” 梁锦墨也很意外,看了一眼许栀。 许栀对闫闯继续说:“你搞清楚现在的情况,现在是你拿捏她,不是她拿捏你,条件你提出来,她可以选择不给,你供出她,或者给钱,这件事就这么了了。” 闫闯明显有些慌,“万一她发火,找我家里人……” “我向你保证,不会让她找你家人麻烦,”许栀语气坚决,“其实我很清楚她是谁,梁家那位夫人,付婉雯对吧?我有把握她没办法再找你家人麻烦。” 闫闯眼神错愕,嘴唇张张合合,没发出声音。 “闫闯,你是阮学姐的朋友,所以我给你这次机会,你可以选择站在我们这边,还是站在付婉雯那边,阮学姐也是和你一样的病人,为了你的事已经奔波两天了,你在做选择的时候,不考虑考虑她吗?”许栀问。 闫闯像是被刺到了,目光闪躲着,“我……我不知道能不能要到那么多钱,太多了……” “未必,你先要,如果成功了,你为基金会做了大好事,如果失败了,我也有办法保证你的家人不受到骚扰,我知道你忌惮梁家的权势,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这件事只是付婉雯个人决定,梁家不会有人支持她,所以你不用怕。” 梁锦墨在旁边,一直沉默,许栀让他有些意外。 他好像有点儿明白她要做什么了。 第196章 想亲她。 闫闯去要这笔钱,付婉雯不给,就要面对法律的惩罚,和身败名裂的压力,梁正国也不会允许家族里有这样的污点。 如果给了的话…… 一亿现金,就是北城顶级豪门,也不可能有这么多活钱,付婉雯必须拉下脸找梁正国周转,梁正国必然会生疑去调查。 说实话,这件事都不用怎么调查,稍微知道一点儿内情,几乎可以说是一目了然。 无论她给不给钱,梁正国都一定会知道,付婉雯雇人伤许栀不成,最后反而伤了梁牧之。 梁正国那人最重脸面,可能会咬咬牙掏这一亿买来梁家的体面,但…… 以后付婉雯在梁家的处境,可想而知。 这笔钱,大概率是能要来的,退一步说,万一要不到,他们也是稳赢的。 付婉雯这次真的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无论给不给钱,她都没法好过。 从审讯室里出来,梁锦墨忍不住,拉住许栀的手,低声说:“你这脑子……” 她刚刚一番游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闫闯最终答应了。 他思考了下,才继续道:“还挺好使。” 这样的弯弯绕绕,他是真的没想到。 许栀多少有些得意,唇角扬起,“我也是突然想到的,付婉雯好面子,这次肯定会被逼到崩溃。” 她现在也不喊阿姨了,脑中只一个想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加倍奉还。 阮舒怡和陈凛不知道这件事的内情,阮舒怡很担忧,问许栀:“许栀,那你……对闫闯这边,是怎么打算的?” 许栀说:“学姐,只要他答应我的条件,我不会太为难他的。” 闫闯已经是个时日无多的人了,要她想,她也想不到什么惩罚的好办法。 而且他道歉的态度非常诚恳,一旦想到他是想要给老婆孩子留点钱才走上这条路,她的心肠就硬不起来了。 得到这个答案,阮舒怡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我会再劝劝他的,谢谢你。” 陈凛就看不惯她老替那男人说话的样子,在旁边说着风凉话:“人家都有老婆孩子了,出了事儿家里人不出面,倒是你一头热往前冲。” 阮舒怡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陈凛眯着眼盯着她,“想说什么?” 阮舒怡:“脏话。” 陈凛:“你敢。” “那我不说了。”阮舒怡扭头,就和许栀告别。 作为一个病人,她熬了大半夜,虽然后半夜在这里睡了一会儿,但还是太累了,身体超负荷运转,实在吃不消。 许栀这会儿心情其实不错,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还可以拿捏付婉雯,压在她心口的郁气就散了,她和阮舒怡说了再见。 阮舒怡走出大厅后,陈凛也跑门口去了。 许栀看着陈凛背影,和梁锦墨说:“刚刚我就想说了……陈凛这人,那会儿一下为了学姐劝你,一下又将矛头对准学姐,他到底怎么回事?” 梁锦墨:“别管他,他一遇到阮舒怡的事情脑子就不太正常。” 许栀望过去,看到陈凛站在大厅门口,朝着阮舒怡离开的方向看。 有警察走过来,问许栀和闫闯私下调解的情况。 许栀说:“我们谈得还可以,但……我提出的调解条件,他还需要考虑。” 警察说:“那行,按流程明天他这边可以暂时保释出去了,你们有没有什么意见?” 许栀摇头,“他要出去就先出去吧,不然他家里人也会着急。” 反正现在法治社会,跑是跑不了的,许栀并不太着急。 相反,她觉得现在多给付婉雯一点时间,让付婉雯陷入要不要给钱的矛盾中挣扎纠结,也未尝不是一种精神惩罚。 警察说:“对了,梁牧之也是受害人,他那边昨天没做上笔录,完了也要补做,虽然事实很清楚,监控也有了……但流程还是要走的,另外也要参考一下他的意见。” 许栀说:“他那边,我们来交涉吧,毕竟是因为救我才受伤的,我会问清楚他的想法。” 警察点了点头,觉得这小姑娘主意还挺正。 旁边的男人看起来是她男朋友,倒是一直没怎么说话。 等警察走了,梁锦墨看她一眼,说:“我本来是过来为你解决问题的。” 许栀一愣。 梁锦墨:“不过现在,我觉得我像个小跟班。” 许栀脑子转得快,比他更快地想出了更好的解决办法,而且她全程都很稳,就这件事来说,在她身上,他丝毫看不到从前那个怯懦的,遇事总往后缩的小鹌鹑。 她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 许栀忽然对着他勾勾手指,“告诉你个秘密。” 他微怔,觉得她眼神带着几分狡黠。 但他乐意配合,俯身低头,贴近她。 许栀小声说:“你才不是我的小跟班,你是我的充电宝。” 他眼眸微转,睇向她,就见她笑得眉眼弯弯。 “因为只有充了电,才能支棱起来啊。”她轻轻地说。 梁锦墨心念一动,又努力克制。 想亲她。 可这里是派出所大厅的角落,他喉结滚了滚,直起身,别过脸,却又压不住唇角的笑意。 第197章 他只是想在走之前,多看看许栀而已。 梁牧之昨夜断断续续地发了一会儿烧,人也浑浑噩噩,到了今天凌晨,意识才算是彻底清醒。 睁眼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付婉雯。 付婉雯心焦如焚守了一夜,见他醒来,立刻凑到病床边关切地问他感觉怎么样,伤口痛不痛。 梁牧之恍惚了下,昨天的回忆涌入脑海,他立刻蹙眉,“妈……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栀子呢,她怎么样了?” 付婉雯一愣,旋即就有些气恼,“你还想着她做什么!她早就走了,根本不管你,你为什么要为了她去拼命!人家拿着刀子呢,你是不是不想要命了,你要是有个万一,你让妈可怎么办……” 她喉咙有些哽,快说不下去了,只觉得难受。 梁牧之脑子缓慢转动起来,原来许栀走了啊…… 倒也不能算在意料之外,现在她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守着他。 付婉雯眼圈通红,又问他:“你到底怎么想的?她和你都没关系了,你跑那酒店去做什么?” 梁牧之被问得有点烦,他一言不发,付婉雯独角戏唱不下去,越来越觉得委屈,居然抹起眼泪来。 良久,梁牧之叹了口气,忽然开口:“妈,我问你一件事,你能和我说实话吗?” 付婉雯一怔。 “栀子这次的事,和你有关系吗?” 付婉雯双手一下子攥紧,眼神有些慌乱,“你胡说什么呢……这种事能和我有什么关系?” 梁牧之扭头,盯着她,目光犀利。 她心慌得厉害,却努力镇定,“你是不是也被她忽悠了……谁知道她是不是又得罪了什么人呢……真是,什么都往我身上算。” 梁牧之心口发凉。 二十多年的母子关系,他没见过付婉雯像这样心虚的样子。 “妈,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但是没必要……”梁牧之语气软了点,“我的右手也不是全废了,还有很多其他工作可以做,你这样做,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我都能想到的事,你觉得栀子会想不到?” 付婉雯依然嘴硬,“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 梁牧之只觉得失望,但很讽刺的是,他也非常清楚,付婉雯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他。 “栀子昨天就已经报警了,我猜这几天她都会配合警方调查,”他疲惫地道:“以前你和我爸就连我跟一个的女儿交往,都怕坏了梁家名声,你觉得,我爸会愿意家族里出一个雇凶伤人的罪犯吗?” 付婉雯面色惨白,还是说:“我说了,这件事和我没关系。” 梁牧之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现在非常后悔。 他做错过很多选择,但是以前他一直觉得,这些他都能自己承担,然而从许栀在订婚宴上临时换人,到爷爷过世,再到昨天许栀遇袭,一切都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他终于知道自己做的那些荒唐事,对自己身边这些人的影响有多大。 付婉雯也是其中之一,她做出这样的荒唐事,说到底还是为了他。 梁正国昨晚了解过情况之后回去了,今早处理过一些工作后,又赶在中午之前来到病房看梁牧之。 梁牧之抓住这个机会,让付婉雯回家休息。 梁正国也发话要她回去。 付婉雯熬了一夜,形容憔悴,倒也听劝,回了家。 梁正国关上病房门,梁牧之已经开口:“爸,这次的事,可能和我妈有关系。” 梁正国面色沉沉,“我知道,昨晚我就已经问过她,她明显有些慌,但就是不承认。” 昨天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怀疑过付婉雯,但当时还存有侥幸,觉得说不定呢。 可付婉雯闪烁其词,他就没法心存幻想了。 付婉雯以前也是名门出身的大家闺秀,没做过这种事,根本没有足够的心理素质面对别人的质疑,就她这个样子,梁正国也不指望她做得多高明。 这件事很棘手,他在病床边坐下,说:“你妈疯了。” 梁牧之心情沉重,“不然,我试试和栀子沟通,让她别追究……” 他说着说着就顿住,他也没把握。 许栀现在不听他的。 “可以试试,毕竟你救了她,而且我打电话问过派出所那边,整件事情里,现在你是受伤最重的人,你是有话语权的,许栀不过是一点轻伤。” 梁正国眉头紧拧,“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会很麻烦,我刚刚和那边打听到的情况,说是攻击许栀的人是个白血病患者,这要是消息走漏出去,你妈成了嫌疑人,性质不光是雇凶伤人这么恶劣,利用一个得了绝症的人,这件事传出去舆论绝对 会发酵,这是被人戳脊梁骨的事儿……你妈这次真的是太糊涂了。” 其实他早就想过,依付婉雯的性子,梁牧之右手被许栀伤到这件事不会轻易过去,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付婉雯最终想出的会是这种办法。 梁牧之怔愣片刻,语气很低,“对不起,爸,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我没能劝住我妈……她都是为了我。” 梁正国抬眸,睇向梁牧之。 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梁牧之到现在还是面色苍白,看着很虚弱,但……他会在第一时间道歉,并开始承担责任了。 梁正国多少还是心软了些,态度柔和许多,“这次你做得很好,幸亏你救了许栀,不然这件事更难收场,不过……” 他顿了顿,“那家酒店那边,你别再去了。” 梁牧之像是被刺到了,猝然低头,他知道他的心思被看穿了。 他只是想在走之前,多看看许栀而已。 但他知道,这是不被允许的。 梁正国话锋一转,“现在眼下的事,第一是想办法解决你妈身上的嫌疑,第二是你要好好养伤。牧之,我希望你能成长得更快一些,与其做一些无用功,不如专注于眼前自己能做好的事。” 梁正国这个人,一向思路明晰,运筹帷幄,但也冷漠,没多少人情可讲。 梁牧之并不希望自己变成自己父亲这样,他也不指望梁正国能理解他的想法,他只是沉默着点头,“我知道了。” 梁牧之态度很配合,梁正国还算满意,打电话叫来个护工,然后回了家。 上楼刚到卧室门口,就看到付婉雯慌慌张张地挂电话。 他面色又沉下来。 付婉雯握着手机,走过来问他:“你怎么回来了?牧之那有人看着吗?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我早点过去就……” 梁正国打断了她的话,“你刚刚在和谁讲电话。” “我……”付婉雯紧张地攥紧手机,“也、也没谁……就是有人约我明天一起去美容院。” 她真的不擅长伪装,梁正国迈步走进卧室里,一想到她至今仍嘴硬说谎,而接踵而至的麻烦不知道还有多少,他心底的火气就压不住了。 从昨天忍到现在,他忍无可忍,转过身,扬起手,就给了付婉雯一记耳光。 “你还要说谎到什么时候!” 第198章 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初娶了你。 午后这个时间,二楼很安静。 耳光的声响仿佛有回音,付婉雯被打得脚步踉跄了下,脸也偏过去。 她耳朵嗡嗡地响,是隔了几秒,感觉到脸颊传来的灼痛感,才意识到,她被打了。 梁正国居然对她动手了。 这是头一回,不…… 她从来就没有挨过打,在父母手里就没有,这是她人生第一次挨打。 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梁正国,眼泪已经涌出眼眶,“你……你打我?” 梁正国指着她鼻尖,疾言厉色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次你惹了多大的麻烦?你在这装模作样,你觉得能装得过去吗?我和牧之都能想到的事情,你以为许栀是吗?她就想不到?” 付婉雯还捂着脸,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她还有点儿耳鸣,刚刚那一巴掌太重了,但是梁正国的话,还是一字一句清晰地传进她耳中。 “派出所的人都和我说了,那个绝症病人目标是许栀的手,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就不可能有人盯着许栀的手不放!”他嗓门无意识地拔高,怒不可遏,“你就算要找许栀的麻烦,能不能做得聪明一点,留这么大的漏洞,你是生怕警察找不到门上来吗?” 付婉雯已经六神无主,顾不得再演戏,脱口而出:“那个人不会说的!我……我用他家里人威胁过他,许栀他们就算怀疑,也没有证据的……” 话出口,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些什么,瞬时面色煞白,“正国……我、我是被逼的,你们全都在逼我……凭什么啊!牧之是我们的儿子,被害成了这样,你都不会心疼的吗?!我是他母亲,我为他出气有什么错!” “你……”梁正国被气得头晕,说不出话来。 他来回踱步,最后在床上坐下来,仍觉得头重脚轻,手扶着额头,重重叹气。 “你到现在还不觉得自己有错……你怎么还不如牧之?” 梁牧之经历过这段日子的一系列变故,心态明显和从前不同了,开始自省了,倒是付婉雯,到现在还觉得全世界都欠着她的。 付婉雯捂着脸,只觉得委屈,泪水不断地滚落面颊,“我知道,你现在觉得牧之没用,觉得那个私生子有本事帮你,所以你就看不上我们母子了……你就护着那个私生子,连同许栀一起……梁正国你这人怎么这么势利眼?牧之是你的儿子啊!他身上也流着你的血,你怎么就一点都不关心他?他的手成了这样,你都做了什么?随便几句话就轻易放过伤害他的人!” 梁正国呼吸发沉,付婉雯矛头居然冲着他来了。 他说:“如果流着我的血的,我都要心疼,那过去这些年,锦墨过的日子也不会是这样。” 付婉雯眼底泪,忽然冷笑:“怎么,你后悔了?” “我确实后悔,”梁正国抬眼看她,“锦墨和牧之都是因为你,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付婉雯睁大眼,“那你呢,你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梁正国,你摸着良心说说,这么多年你对孩子的关心有多少?你只关心公司!” 眼看她要翻旧账,梁正国只觉得烦,将话题扯回正轨,“好,你关心儿子,为了儿子你做出这种事,那你现在说说,这件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付婉雯望着面前的男人,眼底越来越绝望。 他很冷漠。 这么多年了,她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最重脸面,为了维护梁家的颜面,他什么都能做。 她开口,嘴唇有些哆嗦,“我、我刚刚……接到闫闯的电话。” 梁正国盯着她,等着下文。 “闫闯……就是我找的那个人,他白血病,没多少日子了,这种人能豁得出去……也不怕坐牢,我……我以为这种人肯定能把事情办妥的……我只是要废掉许栀一只手,又不是要她的命……” 她的手垂了下去,攥得越来越紧,“可是他现在,事没办成,反而伤了牧之……还和我要一亿。” 梁正国震惊了:“一亿?!” 付婉雯瞬时就有些慌,心跳很快,赶紧说:“虽然是一亿……但,一亿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啊!只要出一亿,我们就和这件事没关系了,他不会和警察说的,他会承担所有罪责,许栀找不到我们身上来的!” 梁正国又一次觉得头晕,他就连说话的欲望也没有了。 付婉雯又哭了,她也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受伤躺在医院的是她儿子,现在对方还狮子大开口和她要一亿,这钱给了她也不甘心,但是不给怎么办? 不给,闫闯供出她,梁家的夫人雇凶伤人,找的还是绝症病人,这种事一定会成北城头条,到时候她还怎么做人? 她不该和梁正国吵架的,至少这个时候不能吵,她软下语气,说:“正国你想想,给他一亿我们就可以和这件事撇清关系了,要是不给,这种事一定会上新闻的,我们以后可怎么办啊?” 梁正国说:“一亿……你知道一亿是多少钱吗?一亿……” 梁家是有钱,但也不是这个败法,这次的事情,完全是无中生有,他被这个数字震惊到了。 “闫闯说了,”付婉雯又补充,“这个钱,我们可以直接以捐款的名字,给到北城白血病救助基金会,你想想,这样一来我们不亏的,不光解决了问题,还维护了我们梁氏的企业形象,是不是……” “但这钱我本来根本没有必要花!”梁正国怒吼了一声。 付婉雯被震得,僵硬地站在原地,一时语塞。 她也知道自己是在强词夺理,但这个时候,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她自己一下子是拿不出一亿现钱的,这不是个小数目。 “你口口声声是为了牧之,那你现在睁大眼看看,牧之被你害成了什么样!”梁正国瞪着她,“不仅害了自己的孩子,现在还要在被人勒索的情况下倒贴出去一亿,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这窝囊气我这辈子就没受过!” 梁氏不是不可以捐钱给什么白血病救助基金会,一亿也不是捐不起,但这不是正常的捐助,根本就是被威胁和讹诈了。 偏偏还不能说,他们不能去找那个闫闯闹。 梁正国觉得,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太憋屈了,他接受不了。 “你这个蠢货!”他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说了,“我不会给你钱,你觉得这一亿出得不亏是吧?那你自己去给!” 他从床上站起身,大步往卧室外面走。 他真是一眼也不想再看这个蠢女人。 付婉雯彻底慌了神,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梁正国要是不帮她,她就完了。 虽然可以找律师,就算坐牢也不会有多长时间,但……她以后,别说在北城,在国内怕是都抬不起头做人。 而且梁正国会怎么对待她?依他的性子,嫌弃她丢人现眼,离婚也不是没可能。 她“噗通”一声,直接跪了下去,不顾脸面地伸手去抓梁正国的裤脚。 “正国,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你得帮我……”她涕泪横流,神经彻底崩溃了,“我知道我错了……求你了,你别不管我……” 梁正国看着她这张脸,只觉得嫌恶,抬腿时甚至想踢她一脚,最后克制过,只是甩开她。 “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初娶了你,你们付家给我的好处,都比不上你带给我的麻烦多。” 说完,他大步朝着门口走去,再也没回头。 第199章 他还是头一回被人说嘴甜。 许栀和梁锦墨没能按照原计划离开派出所就去看梁牧之,原因是,阮舒怡晕倒了。 这还是陈凛最先发现的,他站在派出所门口望着阮舒怡背影,就看她纤瘦的身子摇摇欲坠,正皱眉头,人已经倒下去了。 他立刻往出跑。 许栀和梁锦墨追到门外,就看到陈凛已经将阮舒怡打横抱起。 三人一起将阮舒怡送到附近的医院。 阮舒怡不省人事,急诊科医生确认呼吸心跳没问题,先问起病史。 许栀赶紧说:“她有白血病。” 医生:“哪种白血病?” 许栀摇头,“这个我们也不清楚。” 医生本来想要抽血化验,但现在不清楚具体情况,只能打消这个念头,和他们说:“你们先搞清楚病人的情况,如果最近有过化疗,或者服用靶向药,副作用也会引起晕厥,我建议最好是联系她的主治医生问问。” 许栀有些为难,她对阮舒怡知之甚少,等医生走了,她拿出手机,打算打电话给杨雪碰碰运气。 谁知陈凛也拿出手机,说:“我给她主治医生打电话。” 许栀一愣。 陈凛已经转身拿着手机去打电话了,许栀没明白,看向梁锦墨问:“他怎么会有学姐主治医生的电话啊?” 梁锦墨:“不知道,让他打吧。” 许栀收起手机,面色有些垮,“你说……学姐会不会是因为昨晚熬夜?她毕竟是个病人,我昨天太着急问出结果了,不该让她留在那里陪闫闯一直耗着的。” 她有点后悔。 梁锦墨摸了摸她的头发,软声道:“你别急着往自己身上揽责任,我们先等等看是什么情况。” 许栀想,也只能这样了。 陈凛手里的电话号码是通过各种路径打听来的,但他也是头一次拨通,和那边医生谈过之后,他又去找了这边急诊科的医生。 细细聊过阮舒怡的情况,两边的医生初步都判断,应该是靶向药的不良反应,导致昏迷,当然,身体虚弱的情况下没有好好休息也有一定影响。 许栀听到这个结论,快要内疚死了。 “早知道,应该让她今天再和闫闯沟通的……”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她小声碎碎念。 梁锦墨想了想,说:“昨晚情况特殊,你也没想到,不过这件事要是能顺利有个结果,是该感谢她的,我们可以去和她聊聊,我们欠她一个人情,以后有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们可以尽力弥补。” 许栀不太有精神,他拉住她的手,握了握。 陈凛面色发白,一直没怎么说话,三人回到病房,护士在给阮舒怡扎针。 医生说她需要补充营养,开了静脉输液的处方。 他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看着病床上的女人。 之前他只是听说她得了白血病,其实一直没有实感,直到刚刚,他抱起她。 她好轻,像一片羽毛似的,似乎稍有不慎就会被风吹走。 仔细看看,她的脸颊也有些凹陷,瘦了很多。 陈凛身上的气息有些颓丧消沉,连带着整个病房的气氛也有些压抑。 好在,阮舒怡很快就醒过来了。 她睁眼时有些懵,反应几秒,看到凑过来问她有没有不舒服的许栀,这才回神。 她摸了摸头,“我又晕倒了?不好意思啊。” 陈凛从旁边一把按住她的手,“别乱动,会滚针。” 他的语气很重,阮舒怡看了他一眼,就不动了。 陈凛立刻收回手,“你们白血病人都这样随地大小晕吗?真麻烦。” 阮舒怡一愣,许栀已经忍不住开口:“陈凛,你要是没事就先走吧,我在这里陪着学姐。” 陈凛站起身来,“我早就想走了。” 说完,他径直往病房外面走去。 阮舒怡面色有些僵,手缓缓攥紧,没说话。 许栀赶忙说:“学姐,他那个人说话就是那样……但其实,刚刚你晕倒,他也很着急的。” 如果不是陈凛,他们甚至不太可能在阮舒怡晕倒的第一时间就将她送到医院里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阮舒怡晕倒的时候陈凛那么着急,但人一醒来他这嘴巴就跟淬了毒似的,一开口就是灾难。 阮舒怡笑了笑,浑不在意的样子,“没事,谢谢你们送我来医院啊。” “是我们要谢谢你,”许栀坐在病床边,和她道歉,“让你为了我的事情熬夜,很对不起。” “也不能这么说,我也是为了闫闯,”阮舒怡叹了口气,“这件事能好好解决就好了,医生说他剩下的日子最多不会超过三个月,他不愿意在最后的日子里再让老婆孩子操心,昨晚还撒谎说是自己在医院里,我……虽然他有错,但我还是想尽可能地帮帮他。” 许栀垂下眼,考虑了一阵,说:“那学姐,我答应你,只要他好好配合我们,这件事无论后续如何发展,我都不会对他个人再追究任何责任。” 阮舒怡怔了怔,旋即笑开,“真的?那太好了,我完了打电话和他说说,我相信他一定会配合你们的。” “谢谢你,许栀。”她真诚道。 许栀也笑了,“我也要谢谢你,我们就不要谢来谢去的了,现在你养好身体比较重要。” 两人又聊了一阵,许栀问了问阮舒怡具体的病情。 阮舒怡看起来很乐观,说:“我这种属于慢性的,而且控制得比较好,如果运气好,能等到合适的造血干细胞,还有治愈的可能性,所以没必要担心啦,做好自己能做的事,老天会有安排的。” 许栀觉得,阮舒怡这种性格,没有人会不喜欢。 等阮舒怡输完液,她和梁锦墨一起将人送回家,再回到车上,她忍不住和梁锦墨感慨道:“学姐的性格真的好好啊。” 梁锦墨看她一眼,“你很喜欢她?” 许栀使劲点头,“我还有点羡慕,我要是那种性格就好了,她好像很乐观,很积极,什么都不怕。” 梁锦墨倾身,为她系安全带,“你有你的性格,不是所有人都要活成一个样子,她很好,你也很好。” 许栀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你好像……嘴变甜了。” 刚刚给她扣好安全带的男人没动,盯着她。 他还是头一回被人说嘴甜。 许栀有些困惑,“怎么了?” 他沉默片刻,低头亲她,在她唇上短暂辗转过,后退时语带笑意:“没你甜。” 第200章 梁牧之也变了。 这个吻突如其来,许栀有些害羞,脸红红的,抬起手贴着脸颊,刚想说话,手机就响了。 电话是赵念巧打来的。 昨晚许栀其实考虑过去找赵念巧,但当时事情还不明朗,她就不想赵念巧跟着她一起操心。 可现在,她心中已经有数,便没有再和赵念巧隐瞒,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隔着电话赵念巧都要炸了:“这么大的事,你昨天怎么不告诉我?” 许栀说:“因为昨天我没搞明白怎么回事,我又怕万一是我怀疑错了……就没敢和你说,再说昨晚我回去也很晚了,总不能吵醒你和你说这些吧……” 赵念巧还是不能置信,“那你也该告诉我一声啊,栀子你……” 她说着说着就顿住了。 许栀对她这个母亲是有些依赖,但不多。 她明白,毕竟,到去年开始,她才有意识地试图修复她们的母女关系。 过去那么多年的疏离,给许栀养成的习惯,大概就不是像其他的女儿一样,发生什么事情就第一时间找妈妈。 因为许栀小的时候,找妈妈总是会被冷冷回绝,她也逐渐养成了习惯,生怕会给妈妈添麻烦。 赵念巧心底五味杂陈,“遇到那种事……你昨晚一个人回的酒店吗?有没有害怕?” 许栀心口一暖,说:“锦墨哥哥从兴城赶回来陪我了,我没事的。” 赵念巧心底有些怅然,却也有些欣慰,女儿毕竟长大了,说到底,她还是缺席了女儿最需要她的那些年,不过好在现在许栀身边也有了稳妥的人。 她和许栀说:“那正好,你和锦墨一起过来吃饭吧,也说说你们具体是怎么打算的。” 许栀利索应下。 晚饭餐桌上,许栀说完自己的计划,赵念巧叹为观止。 “你真是捏准了付婉雯的七寸,她那人死爱面子,一定会想办法给出这一亿,受伤的是她儿子,梁家还要大放血,这事情得怄死她。” “出息了栀子,”她打量着许栀,“会玩心机了。” 倒是付婉雯,一生娇生惯养,被保护得太好,就是做坏事做得也笨拙,处处是漏洞。 赵念巧本来刚刚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很激动,恨不得去找付婉雯理论一番,但现在也不着急了,许栀这个计划,比直接硬刚效果好太多了,想必现在付婉雯,乃至梁正国,应该都是焦头烂额。她话锋一转,“其实今天叫你们过来,也是和你们说个好消息,栀子,你爸那边签了离婚协议,下周周内我跟他就会约个时间去办手续。” 许栀闻言,眼底亮起来,“真的?” 她由衷地为赵念巧感到高兴。 所有女人步入婚姻的时候都是带着憧憬的,但当婚姻成为枷锁,实在不必留恋。 晚饭吃过,时间还早,许栀心情不错,和梁锦墨提出要去医院看梁牧之。 梁锦墨也没反对,两人驱车去了医院。 敲门进去之后,许栀多少有些意外,因为病房里没有付婉雯。 依付婉雯那么紧张梁牧之的性子,这个时候不在就很奇怪。 单人病房里,只有梁牧之和一个看护。 梁牧之看到许栀和梁锦墨,并不意外,他平静地将看护给打发出去了。 梁锦墨将在医院门口买的果篮和营养品放在旁边的柜子上,和许栀一起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三个人能这么平静地相处,就很微妙。 许栀先开了口,“你的伤口还痛不痛?” 她瞥了一眼,梁牧之的手被缠了很厚重的纱布,完全看不到伤口。 他说:“有一点,用了止痛药,倒也还能忍。” 他面色苍白,许栀看着,没有从前的心疼,却也多少有些感触。 梁锦墨在这个时候开了口,对梁牧之说:“谢谢你,昨天救了栀子。” 梁牧之愣住了。 片刻,他僵硬地看向梁锦墨。 梁锦墨继续道:“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我也不想问你昨天为什么会出现在酒店那边,你救了栀子是事实,如果没有你……事情后果可能会更严重。” 他的语气非常诚恳,一瞬间,梁牧之居然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他的意图早被看穿了。 但是梁锦墨没有和他计较,而是认真地同他道谢。 他忽然想起过去那么多年,他无数次地将父母的争吵,高莹的骚扰全都迁怒于梁锦墨的身上,做了很多过分的事。 他没有霸凌过其他任何人,他本来也不该是那样的,只是怒气无处宣泄……他惊觉,原来,他所做的事情,和付婉雯其实没有差别。 而梁锦墨显然比他拎得清。 他半晌不语,许栀也出声:“梁牧之,我不知道要怎么说……说一句谢谢好像太轻了,但是我真的很感激你昨天出手帮我。” 梁牧之看向她,她眼神恳切,又道:“我知道昨天我其实应该留在病房里,但是你妈过来了……你也知道我和她的关系很僵,所以我就先走了,对不起啊。” 他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他想说他都知道的。 付婉雯不会给许栀好脸,他清楚,所以他不会因为她离开就怪她。 只是喉咙有些哽,他们之间,虽然终于能平静相处,但却变得这样疏离,每一句话都带着礼貌和客气。 隔了几秒,他艰难扯出一抹笑,“没事……没事的,我的伤也不严重。” 许栀目光落回到他多灾多难的双手上,“真的很抱歉……又让你的手受伤,是不是会留疤?” “我是男人嘛,”他无谓地笑说:“留道疤不是更有男人味?” 许栀垂下眼,她能做的弥补也很有限,除了道谢和道歉,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倒是梁牧之问起警方那边的调查情况,“现在怎么样了,那个男的有没有说为什么攻击你?” “他是被人指使的,”梁锦墨道:“警方也正在追查幕后黑手。” 梁牧之心口一紧,也不知道现在案情到底是什么进展,但他只有一个想法,绝对不能让付婉雯被那人供出来。 付婉雯和梁正国都接受不了的。 他手指轻轻蜷了蜷,看着许栀,试探地问:“栀子……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许栀说:“而且我虽然是轻伤,也受到了惊吓,如果不追查到底,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发生这种事,所以查是一定要查到底的。” 梁牧之呼吸有些压抑。 “攻击我的男人还是个绝症患者,利用他的人太过分了,必须受到严惩,”许栀语气坚定,“现在警察还在审问那个人,等问出真相,我一定要找最好的律师起诉,对了,你也是受害人,你可以和我一起起诉的。” 梁牧之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都是僵硬的,他摆不出一个合适的表情。 他也不能说,付婉雯就是那个幕后黑手。 好一阵,他迟疑着说:“栀子,要不……这件事就算了吧?既然那是个绝症患者,我们一直揪着不放,也不太好。” 许栀愣了愣,她脑子转得很快,梁牧之不是那么心软的人,他会这样说,一定也已经猜到幕后黑手就是付婉雯。 他在保护付婉雯。 以前,他永远是被保护的那一个。 他……也变了。 第201章 指使闫闯攻击栀子的人,就是我妈。 许栀和梁锦墨对视一眼。 眼神交换间,许栀知道,梁锦墨一定也已经发现了。 梁牧之本来是极为难缠的性子,这次他受伤也不轻,居然打算轻飘飘将事情带过去。 许栀没立刻说话,梁锦墨看向梁牧之,开了口:“你是受害者之一,有追责的权力,也有放弃的权力,但你不能要求其他人和你做同样的选择,身患绝症也不能成为罪犯的免罪符。” 梁牧之沉默了。 梁锦墨说的是事实,他也知道自己那个理由听起来多么荒唐可笑。 梁锦墨继续道:“你是碰巧经过,所以帮了栀子一把,但如果你不在呢?栀子有自己的生活,我也不可能时时跟在她身边,如果不搞清楚幕后黑手,下次再出这样的事怎么办?” 梁牧之想说,不会再有这种事了,但是他要怎么说? 许栀见他面色发白,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语气缓和了些,说:“梁牧之,你先别操心那么多了,好好养伤吧。” 话是这样说,可他怎么能不操心? 接下来的两天,他一直在思考如何妥善解决这件事。 也是在隔天下午,他意识到一件事。 付婉雯已经两天没有来过病房了。 这不正常,他住院的情况下,付婉雯多数时候都是寸步不离守在病床前的,就算离开时间也不会太长。 他心里隐约有猜测,梁正国可能已经和付婉雯摊牌了。 他拿着手机思忖片刻,最后选择打给梁正国,一问,果然不出他所料。 梁正国告诉他,那个绝症患者狮子大开口,和付婉雯索要一亿,夫妻俩因此彻底谈崩。 梁牧之不解:“他都绝症了,要一亿做什么?” 梁正国:“说是要我们捐给北城什么白血病救助基金会,一亿……他也开得了这个口。” 梁牧之很了解梁正国,梁正国最在乎家族名誉,付婉雯要是被警察带走,那这个家距离散了也不远了。 他迟疑片刻,问梁正国:“那怎么办?要是不给,万一他真的把我妈供出来……” 梁正国说:“不是不给,我正在考虑如何和这个闫闯交涉,不可能他要一亿我们就给一亿,随便什么人都想拿捏我们梁家吗?但这件事我不能出面,我在想要不要派秘书过去谈。” 梁牧之心底松了口气。 他最怕梁正国一怒之下不管付婉雯了,看来还没到这步。 梁正国又对他道:“我这边的打算,你先不要告诉你妈,你妈这次做得太过分了,欠些教训,她这两天在家里闹,我也没理,先让她自己反省反省。” 挂断电话,梁牧之有些担心,又给付婉雯打了一通电话。 他很了解自己母亲,付婉雯这一生基本算是很顺遂的,现在闯了这样的大祸,大概会六神无主,梁正国狠得下心,一副不打算帮她的样子,她会更慌。 电话打过去,那头却是家里保姆接的。 付婉雯出事了。 这两天她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精神状态浑浑噩噩,就在十分钟以前,下楼时踩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人也陷入昏迷。 也不知道撞到哪里,保姆没敢动她,打了急救电话,现在跟着救护车刚刚到医院。 保姆说:“我在车上给先生打了电话,但是秘书说先生在开会,少爷,您现在过来吗?” 梁牧之立刻答应下来。 付婉雯就近被送的那家医院和他住的不是一家,他现在也没法开车,事发突然,他只能打车过去。 赶到医院,医生已经初步做完检查。 付婉雯摔下去时碰到了额头,幸而撞得不严重,只是会有些轻微脑震荡,其他就是手臂上一些刮擦的小伤口,总体来说,伤得不重。 梁牧之提着的心终于归位。 他在病房里守着付婉雯,不多时,付婉雯转醒。 梁牧之赶忙问她头还疼不疼。 付婉雯望着自己儿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梁牧之用笨拙的手抽了纸巾递给她,“别哭了,不然头会更痛。” 付婉雯眼睛还是肿着的,这两天她已经哭过太多了。 她接过纸巾擦眼泪,好一阵,小声说:“你爸和你说了吧。” 她这句话没头没尾,但梁牧之却听懂了,他“嗯”了一声。 付婉雯只觉得羞愧,自己的罪行被自己的丈夫告诉了自己的儿子,她捂住了脸,痛苦地别开眼。 “我没想到你会在那里……如果知道你会因为保护许栀而受伤,我绝对不会去拜托闫闯干这种事。” 自己去害人,结果却害了自己的儿子,她痛悔不已。 梁牧之默了几秒,“但是我觉得,幸好我在那里,护住了栀子,你知道吗?这不光是为了栀子,妈,我这也是为了你感到庆幸,现在受伤最重的人是我,我救了栀子,我就还有机会和栀子他们谈。” 付婉雯有些怔,挪开手,泪眼朦胧看着他,“怎么谈?” 梁牧之垂下眼,“我还在想,妈,你信我一回,这次的事我会想办法解决,但你也要答应我,不要再做这种事了,你该反省的不是伤到我,而是你本就不该做这种事。” “可是……” 梁牧之打断她,“我知道你是为我这只手打抱不平,但是栀子推我的时候,确实没注意到我的手有伤,是我自己没有保护好自己,很多事都是……陈婧的事也一样,是我自己看错人,做错了选择。妈,将所有罪责都推在别人身上,并不能让我们的路更顺,你明白吗?我做错了事,我就应该自己承担责任。” 付婉雯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梁牧之真的和从前不一样了,但是这样的变化,却也让她心疼。 付婉雯住院时间不长,就两天,不过这两天里,梁正国自始至终没有来过医院。 付婉雯像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多少有些哀怨。 梁牧之这个时候也不太有心思照顾她的情绪,他和梁正国主动请缨,说要自己解决这件事。 梁正国多少有些意外。 梁牧之说:“爸,你别找那个闫闯了,我去交涉。” 梁正国其实不太放心,但考虑了下,事已至此,已经不可能更坏了,他给了梁牧之这个机会。 梁牧之打了通电话给许栀,这次她接了,两人最终约定的地点是酒店楼下的咖啡厅。 他按照约定时间,在傍晚到了咖啡厅,一进包厢,就见许栀和梁锦墨都坐在那里。 倒也不意外,换位思考,如果他是梁锦墨,现在也不会让许栀单独和他见面。 他在他们对面坐下来,不等对面开口,他就开门见山道:“你们其实应该已经猜到了吧?指使闫闯攻击栀子的人,就是我妈。” 第202章 以后只想你。 许栀愣住了。 梁牧之让她有些意外,她以为两方还要再打打太极,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 梁锦墨倒是很平静,看着梁牧之,“这件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梁牧之说:“我受伤第二天就想到了,听说闫闯目标是栀子的手,其他人不可能这样做,我妈她……她其实心思很单纯,不擅长做这种事,所以做得也不聪明。” 梁锦墨点头,他确实觉得付婉雯有些蠢,他问梁牧之:“你既然坦白,应该已经想好怎么解决了。” 梁牧之抿唇,看向许栀,“栀子,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我妈?” 旋即想起什么,苦笑起来,“我忘了,我现在在你这里没面子。” “不是的,”许栀开了口,“梁牧之,我说过,你救了我,而且你的右手受伤,我也有责任,这件事里你也是受害人,所以你的想法我也会考虑,但是……” 她顿了顿,“这次你妈做得太过分了,利用一个绝症患者,而且如果这件事就这样轻飘飘过去,我也不知道她以后还会不会再找我麻烦。” 梁牧之点点头,“我懂,做错事,受到惩罚是应该的,但我想换个让她比较能接受的方式,现在闫闯那边和我们要一亿,用来捐给北城白血病救助基金会,我不知道这件事里面有没有你们的手笔……所以才来和你们商量。” 被他怀疑,许栀并没有解释,反而直白问他:“你觉得一亿太多了,是吗?” “我觉得一亿不多,毕竟也算是做公益,但是我爸不这么想,”他看着她,“你应该知道我爸,不可能完全被他人拿捏,别人要多少就给多少,何况这次的事情让他很生气。” 许栀:“你来和我们谈,他知道吗?” 梁牧之摇了摇头,“这件事我想我们私下解决,避免引起更多纷争,他只是需要我来压低价格。” 梁锦墨想了想,道:“这不是价钱的问题,我们怎么确定你妈不会再犯?” 梁牧之低着头,考虑几秒,心一横,“我让她和你们道歉。” 许栀说:“她不会道歉的……” “我会有办法,”他语气笃定,“如果她道歉,我们再给基金会捐六千万,你们觉得能接受吗?” 许栀有些恍惚,来之前,她没有意识到这里是谈判桌。 梁牧之眼神坚定,语气沉稳,他在维护他的家族名誉,在保护他母亲,为此来和他们交涉。 不得不说,这样的梁牧之其实很陌生。 她沉默片刻,和梁锦墨交换过眼神,对梁牧之点了点头,“可以,如果你们能做到,我会和警方那边说,不再追责。” 梁牧之沉了口气,说:“谢谢。” 接下来,他还需要去和梁正国交涉,要梁正国出这六千万,还需要劝说付婉雯,要她来道歉。 他忽然意识到,这还是他头一回做这种事,周旋在几方之间,寻找解决问题的途径。 许栀说:“不用谢我们,你才是这件事里最大的受害者,我们之所以这样做,也不过是想要为以后的生活求个安稳罢了。” 梁牧之垂着眼,看自己两只笨拙的手,他做错了很多事,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现在他和许栀的想法是一样的。 一切都该结束了。 先离开的是梁锦墨和许栀。 梁牧之站在包厢门口,看到走廊里的两个背影渐渐远去。 许栀在和梁锦墨说话,无意识地挽住了梁锦墨的手臂,任谁看,都是很亲密的一对。 他靠住门框,一直看着他们走过拐角,背影消失不见。 良久,他低下头自嘲地笑了。 晚上,梁锦墨在书房里加班。 为解决许栀的事,他从兴城赶过来,周赫在那边代劳维护客情,但其他常规技术工作还需要他自己来做。 梁正国这两天焦头烂额,倒也没顾上计较他擅自回来的事。 整件事里,倒是事件中心人物许栀,工作没有受到影响,她甚至没请假,周一那天就去上班了。 反正现在难题已经踢到了付婉雯那边,她一点也不着急,这件事拖得越久,付婉雯就会在焦虑和压力中越发痛苦。 被闫闯攻击带来的惊吓,并没有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她将这归功于梁锦墨。 这几天他和她几乎算是真的形影不离了,现在他在书桌那边工作,她就在旁边的小沙发上抱着平板电脑看培训资料。 梁锦墨结束工作,扭头看许栀时,却发现她在发愣。 他脖子,身子往后靠住椅背,喊她,“栀子。” 许栀回神,放下平板,“你忙完了?” “嗯,”他问:“你在想什么?” 许栀站起身,走到他身边,靠住书桌,说:“我在想,梁牧之变化还挺大的。” 梁锦墨:“他最近也经历了很多事。” 是啊,梁爷爷过世,对梁牧之的刺激一定很大。 许栀有些慨叹:“你知道吗,他以前真的就是那种不学无术的草包,满脑子都想着怎么玩,去哪里玩……他从来不解决问题的,都是制造问题。” 梁锦墨忽然抬起手,抓住了她的手,“喂……” 许栀低头看他,“怎么了?” “别想他了。”他还坐在椅子上,微微仰起脸,盯着她。 许栀怔了下,旋即眼底就亮起狡黠的光,“你还吃醋呀?” 梁锦墨盯着她,不说话,黝黑的瞳仁却透着几分执拗。 许栀觉得他这样好可爱,她情不自禁地低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软声哄他,“好啦,我只是想到过去,有点感慨而已。” 梁锦墨忽然站起身。 许栀就觉得眼前一暗,紧跟着自己身子就一轻。 失重的感觉转瞬即逝,她被他抱着,放在了书桌上,男人跻身于她,大掌扣着她后腰,菲薄的唇贴着她的耳廓,温热的气流激得她微微战栗了下。 他说:“你都想了他多少年了……以后,不准再想。” 许栀抬起手抱住他,忍不住笑,觉得此刻的他有点霸道,还挺新鲜的。 “嗯,以后只想你,只想你行了吧?”她说。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唇。 “……这还差不多。” 第203章 他们有好好地说再见。 梁牧之和梁正国的谈判,进展也并非一帆风顺。 六千万梁正国还是嫌多,对他来说,这笔钱根本就不该花,完全是付婉雯没事找事招惹来的麻烦。 这也在梁牧之的意料之中。 他盘算过付婉雯和他手中的现钱,最终决定,卖掉他的两辆车。 车子是很早就有朋友看中想和他买的,交易速度会比他们手中的其他资产更快。 这样下来,现钱可以凑出三千万。 他又去和梁正国谈,梁正国一言不发,但明显动摇了。 他乘胜追击,提出他可以带着付婉雯一起出国。 让付婉雯在国外冷静一下,别再找许栀的麻烦,也避免了夫妻俩人在这个时候再起冲突。 梁正国正烦付婉雯烦得不得了,不得不说,梁牧之这主意出到他心上了,他直接叫来助理,本打算安排助理去以梁氏名义给北城白血病基金会捐款,考虑了下,目光又投向梁牧之。 “牧之,这件事你能处理吗?我可以让助理配合你,直接用对公账户给基金会转账。” 梁牧之微怔,旋即很快应下。 梁正国看着他的目光很欣慰,“处理完这件事,好好选个学校,我相信只要你肯努力,必定也会学有所成。” 梁牧之点了点头,“知道了。” 事情得到解决,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他忍不住扬起唇角,从梁正国的办公室出去,如释重负。 他回到家,接到朋友电话,对方是和他买了车,过来拿车的。 朋友之间的交易要随意得多,他打开车库门,让朋友直接将车开走,回头再去办手续。 付婉雯从主屋出来,看到梁牧之正站在门口望向车子离开的方向,她走过去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那辆梁牧之从别人手中赢过来的蓝色法拉利,也被开走了。 她知道梁牧之有多喜欢这辆车,皱眉说:“怎么能把你最喜欢的车子卖了呢……” 梁牧之笑得很释然,“我出国暂时又用不到,而且,这些都是身外之物。” 车子已经拐过转角,看不到了,他的目光在那里顿住,想起自己刚刚得到这辆车的时候是多么得意,开去学校里,给许栀显摆。 他赢到这辆车的时候,脑中第一个想法就是一定要开着它带许栀去兜风。 其实也不是很久远的事情,但如今回想起来,心境仿佛沧海桑田。 这车卖了也挺好的,他想,就算是和过去做告别了。 在他眼里,最大的难题不是和梁正国要钱,而是让付婉雯去道歉。 母子俩回到屋子里,梁牧之和付婉雯提起这件事,果然,付婉雯态度坚决,不愿低头。 梁牧之劝说半天无果,末了低着头思考一阵,说:“那我去给他们道歉。” “不行!”付婉雯反应很激烈,“你是受伤最重的人,凭什么要和他们道歉!” “我想解决问题,”梁牧之望着她,眼神多少有些失望,“我们确实做错了事,低个头对你来说很难吗?你一直觉得栀子伤了我的手没给我道歉,所以耿耿于怀,但其实她早和我说过对不起了,那天在病房里没有道歉,也是因为你态度太过于强硬,妈,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我就白忙活了,你明白吗?难道你想一切回到原点,被闫闯指认然后被警察拘留,再和栀子对簿公堂?” 付婉雯面色惨白,她仍有不甘心,但却又不得不承认,梁牧之的话很有道理。 梁牧之问她:“就算是为了我,行吗?” 她也舍不得自己的儿子因为她,再去和别人低声下气,良久,她说:“好吧,我去。” 梁牧之其实很清楚,自己是她的软肋,他也利用了这一点,现在只要能解决问题,他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周末,许栀和梁锦墨再次被梁牧之约到了酒店楼下的咖啡厅。 还是那个包厢,这次他们进去,发现梁牧之和付婉雯已经等在里面。 许栀也不知道梁牧之是怎么说服付婉雯的,总之,付婉雯真的低头了。 “对不起”三个字,虽不情不愿,付婉雯倒也说了。 多的解释再没有,但许栀知道这有多难得,她沉默片刻,对付婉雯说:“其实,我知道你怎么想,觉得我伤了梁牧之还不肯低头,所以对我有气,这些我都能理解,但你不该采用这种手段,尤其是,你还利用了一个绝症患者,给基金会的那六千万,就算是你对闫闯的道歉,你对我的道歉,我也接受了。” 付婉雯低着头,一言不发。 “对于梁牧之的手,我确实很抱歉,”许栀语气也软了一点,“对不起,伤害到你儿子,我想不到能怎么弥补,以后如果有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会尽力的。” 付婉雯愣了愣,眼圈就红了。 说到底,她也只是心疼儿子而已。 付婉雯情绪很低落,梁牧之将许栀和梁锦墨先送出了包厢。 走廊里,许栀想起什么,笑着对梁牧之说:“其实我以前很羡慕你呢。” 梁牧之一怔,“什么?” “羡慕你有个这样的妈妈,无论何时都会护着你,哪怕你做错了,她也会为你冲锋陷阵……”许栀回忆着过去,“我身边是没有这样的人的。” 梁锦墨闻言,看了她一眼。 触及他眼神,她改口:“不对,现在我也有了。” 梁牧之看着眼前一幕,没说话。 他发觉,现在看到他们之间那种旁若无人的亲昵,他已经完全没有激动和愤怒了,还是会有些怅然,但这种痛苦是可以忍受的。 三人走出咖啡厅,许栀问他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梁牧之说:“还行,医生说我体质好,恢复得挺快,但伤筋动骨一百天,我打算再休养两个月,也看看学校,你们别担心……” 他看了一眼梁锦墨,视线又回到许栀脸上,“我打算出国念书,带我妈一起过去,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法找你们麻烦,也会慢慢冷静下来。” 许栀问:“有心仪的学校和专业了吗?” 梁牧之恍惚了一瞬。 她这样问,好像回到从前,他们还是朋友,会闲话家常,可他知道,一切又都不一样了,要是以前,她一定会有点儿惊讶,然后可能也会失落的,因为他要走了。 而现在,她问得很平静,很随意。 他说:“还没看好,我想慎重一点选择,这次要决定未来的就业方向,都打算深造了,总不能再混文凭了吧。” 许栀点点头,问他:“不玩了吗?” “不玩了,”他笑着道:“玩够了。” 人,哪儿能玩一辈子呢。 许栀也笑了,对他说:“加油。” 梁牧之:“嗯。” 许栀:“那我们先走了,再见。” 梁牧之:“再见。” 很简单的几句话,他想这就是告别了。 他快要出国了,许栀不可能去送他的,以后两个人大概也不太有可能再接触。 他看着梁锦墨牵起她的手,带着她走远,视线里的背影和街道,逐渐朦胧。 挺好的,至少,他们有好好地说再见。 第204章 她拱进他怀里,伸手抱住他。 基金会很快收到梁氏捐助的六千万,这笔款项是公开的,梁氏在订婚风波过后,倒是靠着这笔慷慨捐款,在互联网上耍了一波好感。 许栀去派出所,表示私下调解达成,彻底销案。 隔天,她就接到了阮舒怡的电话。 阮舒怡和派出所警察要了她的,特意打过来道谢,并说,闫闯想要请她吃饭,和她道歉。 许栀想要拒绝,阮舒怡却说:“就算是给我个面子行吗?闫闯心里特别过意不去,一定要再次和你当面道歉还有道谢,你不肯见面,他会有心结。” 许栀考虑了下就答应了。 她去和梁锦墨说这件事,正好碰到梁锦墨在书房里跟陈凛聊天。 陈凛听到这个消息,当即表示要一起去。 许栀看他一眼,“你去做什么?” 陈凛理直气壮:“蹭饭。” 陈凛会缺一顿饭吗?许栀是打死也不会信的,她说:“去可以,你管着点儿你的嘴啊,别和学姐说那些难听话,不然我掀桌了。” 陈凛挑眉,“这么厉害?” 梁锦墨说:“你再乱说话,我也掀。” 陈凛看向梁锦墨,这人护短得厉害,他浑不在意,笑说:“行,那我闭嘴吃饭,成吗?” 三人奔赴饭局,闫闯和阮舒怡诚意十足,早就在饭店包厢里等待。 一见面,闫闯一个大男人,眼看就要给许栀跪下去了,许栀吓得赶忙去拦,“闫闯你干什么呀……” 她的手还没碰到闫闯手臂,就被梁锦墨拦住了。 他另一只手拦住了闫闯的动作。 闫闯抬眼,对上他视线,背脊发凉。 梁锦墨的目光森寒,周身气息冷冽,很有压迫感。 “对不起……我、我就是想道歉。”他赶紧解释。 梁锦墨语气也凉:“你一开始就做错了。”闫闯说:“我知道的,所以今天郑重和你们道歉。” 梁锦墨收回手,没说话。 气氛有些僵,阮舒怡连忙打圆场:“我们吃饭吧?今天应该是要庆祝一下,我要代表基金会感谢你们。” 几人落座,梁锦墨的脸一直很臭,许栀在桌子下面捏他的手,跟他咬耳朵:“你干嘛臭着脸?” 梁锦墨:“我没你心软,看他还是不顺眼。” 如果事发当天梁牧之和陈凛不在场,他都无法想象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许栀哄着他,“给我点面子,先好好吃饭,好吗?” 他看了她一眼,隔了几秒,垂下眼,“好吧。” 接下来总算没有再出状况,这顿饭吃得还算顺利,陈凛也没添乱。 饭局结束,该说的话也都说了,闫闯和阮舒怡要打车走,陈凛甚至还拿出车钥匙,提出要送他们回去。 阮舒怡:“不用。” 许栀想这就尴尬了。 陈凛一点没觉得,他看阮舒怡一眼,说:“那你打车吧,我送闫闯回去。” 闫闯:“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送的……” “你是个病人,”陈凛说:“所以当然要送。” 闫闯:“……” 最后,阮舒怡和闫闯还是上了陈凛的车。 许栀看着车子驶入街道,若有所思。 等回到酒店房间里,洗漱过后,两个人躺在床上,许栀问梁锦墨:“陈凛在干什么啊?之前他对闫闯也没这么关心。” 梁锦墨:“别管他。” “他会不会是不想让学姐和闫闯一起走?”许栀撇撇嘴,“我怎么觉得,他对学姐不太一般,他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感觉他是不是想追学姐,可是学姐都有小孩了……” 她在那嘀嘀咕咕地八卦着,梁锦墨默了几秒,“阮舒怡的病,如果找不到匹配的骨髓,就没多少日子了。” 许栀被提醒到,也沉默了。 是啊,白血病患者那么多,运气好的能有几个。 只是阮舒怡看起来太乐观,总会让人忘记她是个病人。 许栀心情有点沉重。 梁锦墨抬起手,她的头发,“有些错误能弥补,有些事情可以挽回,但……生与死,是无法跨越的,虽然这次事情你处理得很完美,其实我心底里没有原谅过闫闯,哪怕他是个将死之人,那天要是有个万一……” 虽然说目标是她的手,但那么混乱的状况,闫闯手里握着短刀,刺到其他地方也不是没有可能。 许栀不等他说完,就拱进他怀里,伸手抱住他。 她小声开口:“我知道……那天,出事的时候,我有想到你,想到我们才刚刚在一起……要是有个万一,我不甘心。” 梁锦墨的手落在她后背,缓缓搂紧她,低下头,唇贴在她发顶。 “我都还没有嫁给你……”她在他怀里,感受着男人熟悉的气息,闭上眼,“我说过,你会有关心你的人,喜欢你的人,还会结婚,会有孩子,我要给你这一切的……我不能失约,所以后来我在想……” 她顿了顿,“或许这一切也是天注定,梁牧之那个时候在那里,陈凛也在,他们帮了我,让我现在还能在这里,锦墨哥哥,我愿意相信上天还是眷顾我们的。” 她更希望,梁锦墨也能这样相信。 她希望能让他从这个世界感受到更多的爱意和眷顾,而不是冰冷和残酷。 她仰起脸,凑过去亲吻他的唇角,“所以,我们就原谅闫闯这个小差错吧。” 昏黄壁灯下,男人低着头,沉黑的眸注视着她,眼神逐渐柔软,良久,他也吻了吻她,哑声回答:“嗯,都听你的。” 第205章 她要去兴城,见他。 许栀遇袭整件事,杨雪都是在事后才听说。 她被派往兴城协助周赫工作,这几天忙到飞起,没顾上和许栀聊天,最后是从周赫口中得知这个消息。 杨雪立刻就发微信给许栀: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没和我说! 许栀:怕你担心啊,再说你又有工作要忙,我和锦墨哥哥能应付。 杨雪很挫败:这么吓人的事,我都没能及时给你个抱抱。 许栀:现在给也行,我不拒绝的。 杨雪:给你一个大比斗jpg 杨雪:都不知道早点告诉我。 杨雪: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许栀看着手机犯愁,她之所以没有和杨雪说,主要还是不想给别人添无谓的麻烦,这是她一直以来形成的习惯,何况杨雪在上班,她原本打算就是等一切解决之后再告诉杨雪。 她想了想,又给杨雪发:请你吃火锅。 杨雪那头没反应。 她再发:两顿。 杨雪:三顿! 许栀:成交。 杨雪勉强接受,和她说:你老是这样,朋友之间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看我就什么都和你说,我才不管会不会对你造成困扰,你是我姐妹啊,就是要为我分忧的,同理我也一样。 许栀看着手机笑了,说:你那是憋不住吧。 杨雪确实憋不住话,开始和许栀抱怨最近在周赫手底下干活,比以前工作量都大了,说周赫是黑心老板,她开始想念梁锦墨了。 又问许栀:小梁总呢?打算不过来兴城这边了吗?我看这个客户最近被周赫软磨硬泡,态度有软化,乘胜追击或许可以一举拿下。 许栀:还不确定,他今天去梁氏了。 梁锦墨今天是被梁正国叫到梁氏去的,主要是为了在律师协助下继承梁氏股权的一系列手续。 手续繁多,等他回来,已经晚上了。 许栀下班回来得早,做好的饭菜已经摆上桌,两人一起吃饭,梁锦墨告诉她,他手里现在有梁氏百分之九的股份。 就梁氏这种规模的股份有限制企业来说,这个占比已经不小了。 许栀眼睛都亮了:“哇,那你算是董事会一员了,那是不是每年都会有分红?” “小财迷,”梁锦墨睨着她,眼底淬入温和的笑意,“这就开始算钱了?” 许栀说:“那可是梁氏啊,我听说梁氏去年净收都有二十几个亿。” “净收是不少,但多半又投入新项目里了,梁氏这种规格的企业,赚钱的算法和普通小个体经营的公司不一样,”梁锦墨解释:“而且目前计划下个季度投入到新渠道里的资金会更多,还需要贷款。” 许栀咬咬筷子,这些她是不懂的,梁锦墨一说企业运营什么的,她就宛如听天书。 她问他:“那你接下来……打算一直在梁氏做吗?” 如果没有从前那些糟心事,其实目前的状况是不错的,他手中有梁氏的大额股份,在公司里也受梁正国器重,可以预见未来的发展会平步青云。 梁锦墨说:“我会离开。” 他敛了笑,“你说得对,比起计较过去,我的未来更重要,我和周赫已经开始做计划了,等到合适的时机,我就会从梁氏辞职。” 许栀点了点头,由衷为他感到高兴。 比起仇恨来,他自己更重要,她想,意识到这一点,也算他们脱离过去,往前走的一步吧。 摆脱原生家庭阴影的路艰难且漫长,但好在他们能陪在彼此身边。 而且,还能有一路支持陪伴他们的朋友,许栀觉得很幸运。 为将兴城的工作收尾,第二天梁锦墨还是走了。 许栀又投入到紧锣密鼓的培训中,隔天下午甚至还加班到了晚上七点多,忙完才发现手机微信里,杨雪发来一大堆消息。 她有些疑惑,点进去,发现杨雪发了两张照片。 似乎是在什么饭局上,梁锦墨和周赫都在,杨雪拍的重点却不是那两人,而是梁锦墨左边一个金发碧眼,笑容明媚的姑娘。 另一张照片里,杨雪将这个人圈出来了。 杨雪:我们在酒店碰到这个西班牙姑娘,她对小梁总好热情,我听周赫说,这是他们读研时的朋友,那时候还追过小梁总的。 杨雪:你都不知道,吃饭的时候她就一直缠着小梁总说话。 许栀握着手机,手指微微僵硬。 她是相信梁锦墨的,但是…… 后面的信息她没看完,直接问杨雪:那锦墨哥哥对她是什么态度? 杨雪不知道在忙什么,那头半天没回复。 许栀这时才翻了翻后面的信息。 杨雪:完犊子,他们说的是西班牙语,我二外修的日语,他俩聊天我听都听不懂! 杨雪:好像是在说他们上学时候的事,小梁总还笑了。 许栀没再看了,将手机扣在办公桌上。 她想起,梁锦墨那次收到一封西语邮件,特意叫她帮忙翻译。 可……原来他是会西班牙语的吗? 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收拾好东西起身去打卡下班。 回到酒店,套房安安静静,她没有换鞋,径直走去主卧,躺到床上。 这里有熟悉的木质香,她闭上眼,思绪有些纷乱,想起了自己在顶楼,要求梁锦墨和她订婚的时候,想起在那之前,在梁家他的房间里,一片黑暗中,他嗓音暗哑,说宁可她没来过。 良久,她起身从包里拿出手机。 杨雪还是没有回复微信,或许是在忙,她找到了梁锦墨的微信头像。 以往这个时候他们该发信息或者打电话了,不过今天,手机安安静静。 她找到他的电话号码,正要按下拨通,指尖却停顿住,不过几秒,她切换页面,直接去了订机票的app,订了最近去往兴城的航班。 她不想一个人在这里对着空房间胡思乱想,她要去兴城,见他。 第206章 你以为过来能捉奸吗? 订票订得着急,所以最后订到的,是夜里的航班。 许栀凌晨一点多坐上飞机,到了三点多才落地,出站已经四点了。 她以前没有来过兴城,没想到这里比北城更冷,初春的凌晨还下着小雨,她在航站楼门口站了几分钟,想起一件事。 来得着急,都没顾上问他们住在哪家酒店。 她在机场咖啡厅又枯坐两个小时,等天亮起来,看了看微信,发现杨雪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她回微信了。 杨雪:我昨晚喝多了……这会儿头疼才醒来,我都不知道饭局什么时候散的,周赫半途中把我送回房间了。 许栀赶紧发微信问她住在哪家酒店。 得到地址,她离开咖啡厅打了一辆车去往市区。 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等她到达酒店下车,整个人都很不舒服。 昨晚到现在没吃饭,飞机上也只睡了两个小时,她脑袋发晕,站在酒店的大厅里,有点儿头重脚轻,心跳也很快。 她就这么跑过来了。 她拿出手机,找到梁锦墨的号码,迟疑着,半天没有按下拨通。 昨晚她没和他联系,他那头也安安静静的,他在忙什么?是和那个西班牙姑娘聊天吗? 周赫和杨雪后来走了,那他和那姑娘呢? 她觉得自己像个多疑善妒的女人,有点恶心自己,但却又控制不住脑中的天马行空。 良久,手机屏幕暗下去,她将手机放回包里,手扶了下额头,她不能这样去见他。 她怕自己连珠炮似地冲他发问,惹他生厌。 清晨,酒店大厅也开始有人出入,许栀正打算转身走,就听见了熟悉的男声:“栀子?” 她背脊僵硬,缓慢回头,看过去。 梁锦墨走过来,他旁边还真有个金发碧眼的姑娘,正是昨晚杨雪发给她的照片里那人。 她感觉脑中有些空。 梁锦墨停步在她跟前,微微蹙眉:“你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 许栀试图笑一下,但脸部肌肉僵硬,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不是很难看,默了几秒,才道:“我……刚刚过来。” “你今天不用培训吗?”梁锦墨看了一眼手表,“我以为你要上班。” 许栀没说话。 西班牙姑娘用很标准的西语问梁锦墨这是谁。 许栀听见他作答,介绍说这是他的未婚妻。 她心口的郁气没有完全消散,她听到梁锦墨的西语,说得非常流利。 西班牙姑娘冲她笑了笑,很热情地打招呼。 许栀也用西语回应。 整个过程和她来之前想得很不一样,西班牙姑娘很快就走了。 剩下她和梁锦墨。 梁锦墨看她只背着个小挎包,心底生出几分疑虑,不过还是道:“我先带你上楼。” 他在这边依旧住套房,不过毕竟不是长包,套房里东西也很少,许栀在客厅沙发上坐下,竟觉出几分局促。 她到底干嘛来了…… 那个西班牙姑娘落落大方,倒是映衬得她这点扭曲的心思很龌龊。 梁锦墨给她倒了温水端过来,他脸色不太好看,问:“你昨晚没休息?” 许栀眼底还是红血丝,发丝也微微凌乱,昨天她在上班,这个时候来到酒店,坐的一定就是夜里的航班了。 许栀说:“在飞机上睡了两个小时。” 梁锦墨盯着她,“过来怎么没提前说?” 许栀脑中很混乱地想着理由,最后道:“昨晚杨雪没回我微信,我以为她有什么事,就过来看看……” 话出口,她也知道这借口有多笨拙。 梁锦墨还盯着她,她在他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了,“对不起,我乱说的,其实……我过来是因为,想见你。” 她垂着眼,表情有点儿委屈,“我熬夜坐飞机,好累。” 梁锦墨默了几秒,心就无声地软了。 抬手揉了揉她头发,“我今天还有工作,没法一直陪着你,你吃饭没有?我先给你点餐。” 许栀摇头,这时又坦诚到极点:“没有,我昨晚到现在都没吃饭。” 梁锦墨拧眉,“怎么不好好吃饭?” 他拿出手机,在酒店的小程序上点了早餐。 许栀现在恨不得他再多说她几句,她这会儿有点缺乏安全感,将他这些轻斥也当成了在乎她的证明。 梁锦墨放下手机,看着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许栀默了几秒,“你昨晚没给我打电话。” 他说:“昨晚有个应酬,回去有点迟,就没打给你。” 许栀想,所谓的应酬,是指和那个西班牙姑娘吗?他们不是同学吗? 她正想问,梁锦墨的手机就响了。 他接了电话,和那头说的是工作的事。 服务生送来早餐,许栀直接拿到客厅茶几上,等梁锦墨挂断电话,她问他要不要一起吃。 梁锦墨说:“没时间了,我和周赫今天要去见客户,你先吃,吃完睡一下,我忙完尽快回来。” 说完,他捞起外套,就又出去了。 许栀一个人吃完了早餐,收拾完东西,然后打电话给出版社那边带自己的组长请假。 请的是两天事假,那边听起来明显不太高兴,许栀承诺会自己学习这两天的培训资料,那边这才松口。 挂断电话,她发愣一阵,忍不住拍了拍脑袋,自言自语:“真的是恋爱脑啊……” 她也希望自己能在感情中更加从容淡定一些,但是她太在乎梁锦墨了。 她发觉,她现在已经没法想象失去他这种事,明明在一起的时间没有多久,但她已经过于沉溺其中,她对朋友对家人没有很依赖,但唯独对他不同。 她简单冲了个澡,然后去他住的房间,躺在他的床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再睁眼,已经是午后。 她困倦地打瞌睡,身子刚刚一动,就发现腰间很沉,搭着男人的手臂。 “醒了?”梁锦墨就在她身后侧躺着,语气有些慵懒。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许栀觉得自己睡得香死猪,她翻了个身,面对着他,“你忙完了吗?” “嗯,今天暂时是没事了。”他低下头,和她碰了碰额头,“说老实话,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许栀微微噘嘴,想了想,说:“那你说老实话……” 她的手抓住他衣襟,“早上你怎么和一个女人一起在酒店?” 梁锦墨:“我先问的。” 许栀嘴巴鼓了鼓,“你不说,我就不说。” “真是个小赖皮,”梁锦墨叹气,“你问问杨雪就知道,她也住这家酒店,还有周赫也在,那个西班牙姑娘是我读研时的同学,她是住在这里,我们昨天恰好遇到,今天早上我是在电梯里碰到她的。” 许栀说:“你们可真有缘分啊,昨天遇到,今天也遇到。” 梁锦墨默了几秒,就笑了,“好酸。” 许栀瞪着他,不说话。 他的唇角却压不下去了,“杨雪和你说了对吧,你就因为这点事,连夜跑到兴城来?” 许栀垂下眼,不做声,嘴巴还撅着。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他还是觉得好笑,“以为过来能捉奸吗?” 第207章 他在她耳边说:“只是想让你到我身边来。” 来之前,许栀脑子里确实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不过当梁锦墨很自然地同那个西班牙姑娘介绍她是他的未婚妻,她就知道自己想得有点多。 现在被男人这样调笑,她脸上有点挂不住,恼道:“我不和你说了……” 说着就想起身。 梁锦墨的手挪到她肩头,按着没让她动,又凑更近,手指触到她脸颊,摩挲两下,看她垂着眼,知道她不好意思了,他的唇在她额头碰了碰,“你来,我很高兴。” 没人想做个一厢情愿的醋坛子,以往都是他纠结她和梁牧之之间的接触,这还是头一回,看到她也会着急。 还放下工作,连夜从北城赶过来,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他面前。 她是为他而来的。 许栀对着他没什么脾气,身子僵了几秒,就钻进他怀中,脸贴着他胸膛,小声说:“我问你一件事啊……” “什么?” 男人说话时,胸腔有轻微的振幅,她细细感受着,手抓紧他衣服,“你之前,为什么要和我说你不会西语?” 梁锦墨眼眸微眯,想了想,“我说过这话?” “就那次,我以为梁牧之要找你麻烦,跑去酒店找你……然后跟你上楼去套房里,你在书房忙的时候,喊我帮你看一封西语邮件。” 梁锦墨想起来了,他默了两秒,“我是让你帮忙看邮件没错,但……我有说过我不会西语吗?” 许栀抬头,盯着他,“不是……你要是会,为什么要我帮忙看?” 梁锦墨手指绕着她发丝把玩,眼眸微垂,漆黑的瞳仁睨着她,“真要问?” 许栀点头,“我感觉我被骗了。” “没骗过你,我又没说过我不会西语,那天……”他顿了顿,放开她的发丝,“你在楼下大厅,问我是不是回到房间就能抱了,但是回到房间,你在那玩手机……” 他又停了下,然后忽然抱住她,贴着她耳边说话,嗓音低沉:“让你翻译邮件,只是想让你到我身边来。” 话音落,空气也变得安静。 许栀睁大了双眼。 心口的郁气慢慢地散了,她的心情豁然开朗,又觉得这男人好别扭,为什么当时不直说呢? 搞得她从昨天到现在都在胡思乱想。 她侧过脸,正想问他,却看到他微微泛红的耳根。 ……害羞了吗? 她忍不住笑了,“你当时怎么不直说啊?你要是直接说,我肯定也会抱你。” “喂……” 他将她抱得更紧,“别笑了。” “嗯,不笑了。”话是这样说,她唇角却压不下去,又觉得他这样子萌到不行,情不自禁凑过去,亲他泛红的耳尖,手也将他搂住,“来抱抱。” 梁锦墨感觉到,顿了几秒,扭头就去寻她的唇。 许栀被吻住,很顺从地启唇。 呼吸逐渐凌乱,深吻也变得激烈,许栀有些招架不住,一只大手掀起她打底衫。 实在有些磨人,她喘着气,想要躲避,却被他扣住腰。 男人的唇在她报喜脖颈游移。 许栀脑子陷入混沌,理智在挣扎,望了一眼窗口,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上了。 她怀疑他早有预谋,只是也顾不上计较,下一秒,她忍不住抓紧了床单。 在缺氧一般的眩晕中,她的意识如漂浮在云端…… 视线在晃动,男人的气息无孔不入地倾轧过来,那是一种令她神往和心醉的气息,她怀疑自己是真的被标记了,不然怎么会在这种气息里全然丧失理智和下限,任男人为所欲为。 被他抱起来,坐在他身上,却也想不起要挣扎。 整个下午都过得极其混乱。 许栀隐约中记得,其实他是有问过她的,问她难不难受。 她却脑子短路一般,话都不会说,只将脸往男人颈间埋。 事后被他抱进浴室里,圆形浴缸里放好了水,灯光太明亮,她忍不住遮挡自己,又被他拉进怀里…… 一次性的浴缸塑料衬纸哗啦啦作响,她不知道他的精力怎么这么好。 从浴室出去,许栀走得慢吞吞。 梁锦墨在善后,她身上裹着薄被,去了客厅。 这个客厅在转角位置,落地窗风景很好,她在沙发上缩成一团,用薄被拢着自己,往外望,思绪缓缓沉淀。 忽然想起前几天,赵念巧曾经问过她,和梁锦墨在一起会不会累。赵念巧一直担心梁锦墨的家庭环境对他造成的影响,一个人没有被爱过,自然也就很难去爱别人。 她当时说不累。 但她知道不是的,其实她和梁锦墨一样,她也不是很懂得如何爱人,但是想要爱,仿佛是人身体里的本能,所以她小心翼翼,也会有觉得疲倦的时候。 因为太过于在意而患得患失,也是她无法控制的事,西班牙姑娘只是个过客,但却让她想起了很多曾经被她刻意忽略的事。 梁锦墨收拾完出来,就看到落地窗前的懒人沙发上,许栀正望着窗外,眼神有些空茫和脆弱。 他心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下,站了几秒,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问她:“在想什么?” 许栀侧过脸,看着他,眼圈微红,嗓音有些嘶哑,“我听到你和那个西班牙姑事,我本来以为,这是你的报复……” 梁锦墨没明白,眉心紧蹙,“什么报复?” “很多……我伤害过你,很多回了,”许栀看着他,眼神透出歉疚,“从小时候就是,我太弱了……小时候没能好好照顾你,后来,我又答应和梁牧之订婚……订婚典礼上厚着脸皮要你和我订婚,我承认当时最怕的是丢脸,我……”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喉咙有些哽,“就好像是在利用你一样,虽然后来我一直在追你,哄你,但其实我知道我能为你做的并不多……有时候,我会觉得,不光是那个西班牙姑娘,无论哪个姑娘都比我强,至少她们没有伤害过你,我其实……很怕,怕你会翻旧账,觉得我差劲……” 这些话,之前她不是没想过要说,而是不知道要怎么说。 她答应和梁牧之订婚的事,他们后来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过,她不知道他怎么想,但她是不敢。 无论出于什么理由,那时候她扔下他是事实,为了避免他再纠缠,她甚至还说他是私生子…… 她自己都无法原谅。 梁锦墨沉默着听她说完,他抬起手,轻轻揩她眼角溢出的泪,良久才开口。 “是,她们都没有伤害过我,但,她们也没有救过我。” 第208章 “因为你来了,我才没有憎恨整个世界。” 傍晚的夕阳余晖透过落地窗,撒进安静的房间里,温和柔软的光晕,将沙发上的两人笼罩着。 许栀眼圈鼻尖都是红的,这模样很惹人怜爱,梁锦墨在她鼻尖亲了亲,忽然说:“给你看样东西。” 许栀还沉浸在情绪里没有抽离,就看到他折回卧室里,很快又出来。 他上沙发来,这次坐在她身后,手在她面前打开,她看到他掌心里的东西,怔住了。 旋即视线再度模糊。 那是一个很陈旧的袖珍手电筒,她却记得很清楚,这正是她在阁楼里给他的那一个。 他轻轻一按,手电筒就亮了。 许栀咬着唇,好半天才出声:“居然……还能用啊……” 这么多年了。 “坏过,不过我修好了。”梁锦墨关掉手电筒,“其实,你给我的东西,很多我都留着,你那时候总塞给我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有时候我觉得我一无所有,就拿出来看看,告诉自己,我还是有些东西的,不过只有这个,我几乎一直带着,去国外念书的时候也带着的。” 许栀鼻尖酸涩得厉害,她从他掌心拿起了那个手电筒。 “其实我不怕黑,我被关在阁楼习惯了,但……”他沉入回忆,语速很慢,嗓音也沉,“你是唯一一个,担心我会怕黑的人。” 他从她身后伸出手,环住她。 “我从来没想过报复你,不过……你不告而别,说要和梁牧之订婚,我确实很生气,那时候我其实不想理会你,可是你说要我和你订婚,这对我来说……” 他顿了顿,“诱惑力太大了,我没法抵抗。” 可能先动心的人就是吃亏,当时那个短暂的瞬间,他在想到拒绝之前,心就先被欣喜笼罩。 许栀忍不住,眼泪又夺眶而出。 “你和我求婚也是,你让我没法继续生气,我对你……好像很难有脾气,就算生气,也很快就熄火,栀子……” 他低下头,下巴抵在她肩头,“我和你说,宁愿你没来过,那是谎话。” “因为你来了,我才没有憎恨整个世界。” 许栀握紧手中的手电筒,肩头微微颤抖。 她侧过脸去看他,他深黑的眼眸注视着她,然后凑得更近,高挺的鼻梁轻轻地蹭她的脸。 她也忍不住地蹭了蹭他,他们好像一对冬日里依偎在一起取暖的小动物。 许栀泪笑了。 她掩饰得最深的不安,也在这种亲昵里被轻易地消解,她想起什么来,问他:“所以,你真的有我和流浪猫的照片吗?” 梁锦墨没料到她会突然提这个,他唇线紧抿,没立刻接话。 许栀问:“照片哪里来的?我喂流浪猫的时候,也没见过你。” 都到这一步了,也没隐瞒的必要了,梁锦墨默了几秒,和盘托出。 “我研一那年,回过北城找你,但是不想回梁家,就在别墅区门外碰运气,看到你从别墅区出来的时候,我跟着你……你去徐记的途中,喂过一只狸花猫,我当时拍下来了。” 许栀想不起,对她来说,那或许只是很稀松平常的一天。 她不知道那个时候,有一双眼睛注视着她。 “那……你怎么不叫我啊?”她问。 “……有些紧张,没想好要说什么,”他说:“后来,你去徐记,我看到你和梁牧之一起吃饭,我就走了。” 许栀没法想象,他穿越大洋,回到北城去见她,却看到她和梁牧之在一起的情景,更没法想象,他后来是怎样一个人离开的。 在那些她一无所知的岁月里,曾经有人这样爱着她。 忽然之间,她觉得所有的苦难也都变得值得了。 能和他在一起,那些磨难都有意义。 恋爱脑又如何,姑娘们不愿意做恋爱脑,说白了只是计较得失,害怕受伤,但她遇到了那个值得的人,让她甘愿做个恋爱脑。 “锦墨哥哥……”她喊他。 “嗯?” 她声音很轻,却像是在承诺:“我要让你忘掉这些回忆,我们未来还有很长日子……等你头发花白那一天,记得最清楚的,最多的,一定是我们在一起的样子。” 他闻言,抱着她笑了,“嗯,这次信你。” 许栀来兴城这件事,杨雪是第二天才知道的。 且许栀也知道了杨雪之前为了她做出的壮举。 和西班牙姑那个饭局上,杨雪喝多了,对着梁锦墨叫嚣,让他别做对不起栀子的事儿,还嚷嚷着说她已经告诉栀子了,叫他小心点儿。 周赫想起那一幕,乐得拍桌子,“许栀你不知道,杨雪还对着我们那个西班牙同学说,小梁总已经有主了,不是她能染指的,可惜人家一句没听懂,杨雪又用英语和日语全都翻译一遍……哈哈哈哈,我们那个西班牙同学就一脸懵逼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在发什么疯。” 几人一起吃午饭,提起这些纵然是杨雪也有些囧,她夹了一个鸡腿,直接就给周赫塞嘴里去了,拧眉说:“闭嘴吧你!” 周赫差点让噎死。 许栀看着这两个人的相处就想笑。 周赫将鸡腿放自己餐盘里,拿出手机,“杨雪,别逼我,我和你说我都录了视频的,你再这样,我就发咱们团队群里,让大家都看看你这天杀的酒风。” 杨雪震惊脸:“你是不是有病,你怎么还录视频!” 许栀已经习惯了,她也被周赫拍过。 饭局因为杨雪和周赫而变得很热闹,两人抢起手机,许栀静静看了一阵,忽然说:“你们两个,好像打情骂俏哦。” 杨雪和周赫对视一眼,都嫌弃地别开了眼。 杨雪:“切。” 周赫:“切。” 这是什么神同步。 许栀忍不住笑出了声。 饭局结束,杨雪将许栀拉到一边,问她:“那那个西班牙姑娘怎么回事,你搞清楚了吗?她是不是还对小梁总有意思?” 许栀说:“不知道,不过这种事,你以后不用和我说了。” 杨雪一愣。 “我相信他,”许栀语气坚定,“他不会背叛我的。” 第209章 一个下雪天,她见到了喜欢的那个人。 许栀回到北城的三天后,梁锦墨,周赫,杨雪一行人也结束出差,回到了北城。 梁正国这次派梁锦墨去,初衷仍是刁难,但结果依然是失败。 公关部一直啃不下来的客户,被梁锦墨不到一个月时间签下来了,梁正国想不通,梁锦墨明明不擅长业务方面的工作。 但他也不好表现出来,最后火气只能都发泄在公关部那群人身上。 许栀是从周赫这里听到消息的,周赫说话时非常得意,“听说公关部的有个姑娘被梁正国训哭了,我看他现在就是无能狂怒。” 今天这顿是许栀欠着杨雪的火锅,梁锦墨来了,周赫来了,就连陈凛都过来蹭饭了。 许栀闻言就觉得周赫夸张,她说:“他要是找不到发泄的出口,会不会开除你们?” 周赫笑说:“那你就想错了,现在梁氏转型做的新渠道,区块链这些,很多都是依赖我们团队的技术支持,还有一些老大的人脉,他想要开除我们,也得先培养自己的技术团队,需要很长时间,到那时候,我们早从梁氏跑了。” 许栀想起什么,问杨雪:“那你呢,他们跑了,你怎么打算?” 杨雪一边夹菜一边说:“等他们跑的时候我再想吧,反正我是个打酱油的翻译。” 许栀真羡慕杨雪这种大大咧咧的性子,仿佛天塌下来都不怕。 饭局结束,许栀和梁锦墨回到酒店,她问起梁锦墨具体的计划。 梁锦墨很果断地告诉她:“我和周赫会开公司。” “现在还在筹备阶段,陈凛会入股,不过他不参与管理,我听说他现在在到处收购一些公司,他应该有自己的打算,我和周赫这边等时机成熟,就会离开梁氏。” 许栀若有所思。 梁锦墨看她一眼,“担心?” 许栀摇摇头,“你要做肯定都能做好,但你和梁叔叔的关系,以后能处理好吗?毕竟你还算是梁氏的董事会成员吧。” 梁锦墨说:“无所谓,以后见面机会应该不多,我以前确实有想过拿下梁氏,但现在我不想再和梁家那些人纠缠。” 这话许栀爱听,原生家庭的阴影巨大,但他们都在很努力地朝前走,而不是陷在过去的泥沼之中。 她拿出手机,也同他分享了一个好消息,“你看,我这次培训的阶段性考核过了,而且我是我们小组第二名呢。” 她表情很骄傲,“我们组长好凶,我请假的时候她很不乐意,但我自己学习培训资料,还是能过的,这下她也没话说了,我厉害吧?” 看着她沾沾自喜的小表情,他觉得很可爱,在沙发上搂过她,不吝夸赞:“嗯,厉害得要上天了。” 许栀手握拳,眼底亮晶晶,看着他,“我有种预感,接下来我们还会有好消息的。” 梁锦墨想笑,“你是神婆吗?” 许栀说:“真的,这是女人的第六感,你别不信……唔。” 不等她说完,他就低下头,堵住了她的嘴。 许栀顾不上第六感了,五感都被男人占据,她在情迷意乱中,抱紧了他。 意外的是,隔天,还真有好消息传来。 赵念巧原本计划去卞城一家朋友开的公司,巧的是,那家公司今年有在北城开分公司的计划。 赵念巧顺理成章,成了从零开始做北城分公司的员工之一。 许栀在电话里听到这个消息,意外又惊喜。 赵念巧说:“真是太好了,我其实也不想跑那么远,你和锦墨都在这,我在这也能多照应着点,以后你们生了孩子,我还能帮忙带……” 许栀不知道赵念巧怎么老提这茬,手机放的免提,梁锦墨就在她旁边呢,她脸都快烧起来了,赶紧说:“妈……这还没影的事儿呢,你怎么老说啊。” 赵念巧笑了,“早晚有这一天的。” 挂了电话,许栀还是有些害羞,梁锦墨瞥她,“之前不是很大胆,说要给我生猴子?这就脸红了……” 许栀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请你失忆行吗?那话……那、那女人床上的话,你怎么能当真……” 梁锦墨握住她的手,眼神惋惜:“原来是哄我的吗?” “也不是……”许栀脸更红了,这叫她怎么辩解,她默了几秒,严肃了点,问他:“关于孩子,你是怎么想的?” 两个人都谈婚论嫁了,这确实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梁锦墨将她的手挪开,注视着她,也敛了玩笑神情,语气平静:“孩子的事,从来都不该问男人怎么想,生孩子很辛苦,你对自己的身体有绝对的掌控权,你喜欢孩子,我们就生。” 许栀知道,不是所有男人都能在这个问题上做到绝对的尊重女人,但梁锦墨不同,他交的是满分答卷。 她想了想,又问,“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梁锦墨看出她心思,他不由得失笑,将她抱到了自己腿上,才回答:“我们的孩子,性别不重要,能健康成长最重要,栀子,ta的成长经历不会像你也不会像我,ta会比我们都更好。” 许栀搂住他,依靠着他,因为他这番话,她居然已经开始憧憬起来了。 这一周的周末,他们去了精神康复中心,原因是,高莹要求和梁锦墨见面。 但梁锦墨没当回事,他带着许栀,到了医院之后反倒先去见了医生,问最近的治疗情况。 许栀听到医生说,高莹的状态有好转,但是也有些反复,还需要更多耐心,现在高莹会主动提要求和家人见面了,这是好现象…… 许栀没听完,她悄悄地从医生办公室退了出来。 大家都在关注病人,但她心里,更关注另外一个人。 她敲开了高莹的病房门。 高莹看到她,愣了愣。 “你是许栀……”高莹记得她,“锦墨的未婚妻。” 许栀点点头。 高莹想起两个人上次的谈话,她多少有些惭愧,低下头,又抬起来,看着许栀,“你和锦墨在一起……你们最近,过得好吗?” 许栀:“挺好的。” 高莹又问:“结婚的日子定下来没有?” 这个问题许栀却没回答,她问高莹:“你为什么不自己问锦墨哥哥呢?” 高莹怔住,“他……他一定不想和我说话。” 她坐在病床上,局促地低下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她对不起自己的儿子,但是内疚累积得太多,母子俩如今沟通都困难,梁锦墨对着她话少到可怜,而她则是没有底气开口。 “如果你关心他的生活,你就直接问他,让他知道你还是在意他的,”许栀说:“如果你觉得抱歉,就去道歉,让他知道你对他受过的苦不是没有感觉,阿姨……如果你不开口,会留下永远的遗憾,你或许觉得做错了就不好开口,但正因为做错,才更应该主动去说,去做。” 高莹怔怔地望着她。 许栀也知道自己有点激动了,她平复着情绪,“我和你说这些……是因为,这是我自己的体悟,锦墨哥哥很内敛,你想和他沟通,就一定要主动大胆说出自己的想法,还是,你想一辈子和他就这样?” 高莹沉默了。 母子俩的隔阂太深了,高莹其实并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但面前的姑娘不同,她是梁锦墨选择的未婚妻,她当然更懂他。 她的手慢慢攥紧,她已经软弱了太久,此时此刻,这样一个小姑话,却让她醍醐灌顶。 她想起医生也告诉过她,心里有话,要说出来,如果什么都不做,一切都不会有改变。 病房陷入安静,门又突然被敲响。 梁锦墨推门进来,看到里面的两人,愣了愣。 他关上门,走近病床,还没开口,听见高莹忽然喊他。 “锦墨。” 他看向她。 高莹却只是盯着他,一言不发,然后眼圈就红了,毫无预兆地开始流泪。 梁锦墨蹙眉,扭头正想问许栀她们说了些什么,就听见高莹呜咽着,说了句对不起。 他背脊一僵,以为自己听错了。 再看向高莹,她从病床上站起身来,却还在哭。 “对不起……我知道你受苦了……是妈妈对不起你……” 梁锦墨没有说话。 高莹的情绪明显有些崩溃,“对不起锦墨……妈妈错了……” 梁锦墨沉默地站着,没有说话,他看着哭泣的高莹,墨黑的瞳仁里,情绪也是安静的。 许栀轻手轻脚走出了病房,将空间留给这对母子。 她想,这么多年了,他们终归是有些话要说的。 这一次,梁锦墨在病房里呆了很久很久。 再出来时,许栀就在门口等着他。 他对上她的视线,她看到,他的眼圈也微微泛红。 她什么话也没说,拉住他的手,一直带着他,去了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 进了楼梯间,她将门关上。 这里很安静,她往前一步,伸出手抱住了他。 片刻,梁锦墨缓缓低下头,他开口,声音有些嘶哑:“她……她和我说对不起。” 许栀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嗯,不过,你没有义务原谅她,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高莹欠着他一个道歉,这是应该给他的,她一直这样想,这个道歉对他来说,一定是有意义的。 至于原不原谅,那是高莹应该努力去争取的事。 梁锦墨垂下眼,心口受到的冲击仍在,高莹是他的母亲,大多数时候她不像一个母亲,但是就在刚刚,她问他最近过得好不好,和许栀相处得怎样…… 就别的母子而言,这也许是稀松平常的对话,但对他来说,这是第一次。 他在梁家的时候,她都没有问过他过得怎样。 他其实全程都没有说几句话,或许是因为,太多的情绪在曾经被她忽视的时候,被耗费尽了,他只是看着她哭泣,听着她说话。 他想起,原来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也曾经是渴望着母亲的关怀的。 只是那个时候他没有得到这些,他不知道要怎么替那时候的自己,原谅过去这一切。 而现在…… 许栀紧紧地抱着他,似乎在向他传递力量,她的身形娇小,却也让他感受到了那份勇气。 她告诉他,不必勉强自己原谅。 他忍不住伸出手,也抱紧了她。 “我以为……”他缓缓开口:“你会希望我原谅她。” 许栀仰起脸看着他,“我从来不是想要你去原谅谁,只是希望你不要因为过去的经历,而沉没在回忆里,我想把你捞起来,是为了让你以后好好的……” 她抬起手,他的脸,“是他们的错,是他们对不起你,你从来没有做错任何事,所以,你值得拥有更好的生活。” 她又摸了摸他的头发,像在安抚一个孩子。 梁锦墨抱着她,闭上了眼,他嗅到了她身上,那熟悉的馨香。 原来灵魂的契合,真的有治愈的力量,可以指引一个人找到内心的宁静。 他身体里那头愤怒的野兽,也彻底归于沉寂。 沉溺在这种温柔之中,他忽然想,其实他所求也不多,拥有她,已经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四月下旬,许栀通过了培训期所有考核,正式转正。 同时她也在忙毕业论文二稿的事儿,生活异常充实。 这天她和杨雪一起回学校,为论文的事和导师沟通完,又去了宿舍收拾东西。 杨雪看着空荡荡的宿舍,有些不舍,和许栀聊起大学这几年,不知怎的,就提到了梁牧之曾经来学校里,请她们宿舍所有人吃饭的事儿。 杨雪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听公司里有人那天说起梁牧之了,说是他的手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就去英国了,说是联系了那边的医院,那边骨科技术是全球顶尖,可以治他的手,减少后遗症的伤害。” 许栀恍惚了下,原来梁牧之已经走了。 她想,要是能治好,不留后遗症,那就最好了。 两个姑娘在宿舍里一边有一搭没一搭闲聊,一边收拾书本,快收拾完,杨雪接了杯水,走到窗口一看,惊讶道:“咦,居然下雪了。” 过来的时候天气就不是很好,阴沉沉的,但都四月了,下雪确实令人意外。 许栀将最后一本书收进箱子里,也走到窗口往外望。 不但下雪了,还下得很大,纷纷扬扬散落下来,楼下有低年级的学生,从食堂走向宿舍楼。 她唇角扬起,看着学弟学妹,就想起曾经的自己,又想到现在,她情不自禁道:“真好。” 杨雪看她一眼,“好什么?这叫气候异常,而且你以前也不喜欢下雪啊。” 许栀眼底都是笑意,心情很好的样子,“我现在最喜欢下雪天了。” 杨雪不解:“为什么?” 许栀:“不告诉你。” 杨雪:“切,我还不想知道呢。” 两人收拾完,下了楼,从学校侧门出去,远远地,许栀看到了熟悉的车。 杨雪也看见了,“小梁总这是来接你了吗?” 车门被打开,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下了车,朝着她们走过来。 白色雪花飘落在他肩头,许栀忍不住加快脚步,心底鼓噪着,隔着一段距离,和男人对视,他漆黑的眼眸,像沉沦的深潭。 而她愿意沉溺其中。 为什么会喜欢下雪天? 当然是因为,从前,在一个下雪天,她见到了喜欢的那个人。 而在未来,她将拥有和他在一起的四季年华。 第210章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疯狗盯上了。 梁锦墨和周赫一边在梁氏上班,一边在筹划建立公司的事,许栀和杨雪又要上班又要忙论文和临近毕业的一些手续,所有人都忙到飞起,只有陈凛,许栀觉得他非常闲。 许栀猜这就是财务自由的好处,可以不想上班就不上班,她这样和梁锦墨说的时候,梁锦墨告诉她:“陈凛还没到忙的时候。” 他解释:“他最近收购了好几家公司,有大有小,等所有收购流程都完成之后,他可能会进行重组整合。” 许栀问:“那他究竟想做什么?” “不知道,就目前看,”梁锦墨道:“他是想造势。” 许栀没明白,“造势?” “他以前就很有钱,但在国外的时候很低调,现在,他好像很想把自己身价摆出来。” 许栀明白了,就是想炫富呗。 五月中旬,一伙人聚会,陈凛果然炫了一把,公布了个消息,包括许家公司在内,他将六家公司重新整合,归并注册在一家企业下面,而他是这家企业的实际控股人。 杨雪忍不住出声:“哇塞,大佬,好厉害。” 周赫凉凉地瞥了她一眼,又看向陈凛,“那以后要叫你陈董了。” 陈凛没客气,“行啊。” 周赫翻白眼,“你可真臭屁,忽然把自己包装成大佬给谁看呢?阮舒怡吗?” 陈凛:“你怎么什么事都扯她?没她你不会说话?” 周赫拿出手机,“不瞒你说,我还真挺想见她的,我特意关注了她的视频号,最近每天刷一刷,她可真漂亮啊……” 周赫话没说完,身下的椅子就被陈凛重重踹了一脚。 周赫差点掉下去,但也不恼,非常欠扁地说:“你管不着~我今晚还看,回头我要去她在的那家传媒公司看看有没有什么粉丝见面会,争取和她线下见个面。” 陈凛:“放心,就算有粉丝见面会也不会对你开放。” “那谁说得上呢……” 周赫话没说完,就被陈凛打断。 “我说得上,因为我,现在是那家公司的董事长。” 这话掷地有声,整张饭桌都安静下来了。 所有人都看向陈凛。 而他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姿态闲散,语调也云淡风轻,“星辉娱乐经纪传媒公司,就是我收购的六家公司之一。” 他啜了一口红酒,靠住椅背,撩着唇角轻笑,“现在,我是阮舒怡的大领导了。” 一阵静默过后,仍是周赫最先出声:“陈凛,你是真狗啊……” 因为这个插曲,晚上回到酒店,许栀专门和杨雪要到阮舒怡的视频号看了看。 阮舒怡算是个做抗癌博主的小网红,视频号有六十多万粉。 短视频里有一些日常生活分享,包括她喜欢的烘焙,书籍,野炊的经历,但更多的,是分享她的抗癌经历。 其中包括就医经历,用靶向药,还有化疗…… 所有视频里,阮舒怡都是一张阳光明媚的笑脸,她本来就是精致的明艳大美人,就算输液做化疗,躺在病床上也化了淡妆,还笑着对镜头说,化疗其实没有那么可怕。 许栀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在逞强。 同一时间,陈凛的手机也在播放这个视频。 不过他没有看,手机放在茶几上,阮舒怡欢快的声音从里面穿出来:“其实这个就和我们平时静脉输液差不多的,就是管子不一样,然后我们自己也要注意千万不要有漏液,滚针是有些危险的,所以一定要保护好血管的韧性……” 陈凛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夜空。 这房子是他一个月前才买下来的,建面不大,是个只有九十多平的复式。 阮舒怡曾经说过,她就喜欢小复式,可以装修得温馨一点,大房子会让她觉得心里空空的。 他点了支烟,心想,空个屁。 她那人,总是没心没肺的,现在得了白血病,看着还是大大咧咧。 三年多以前,他费尽心思找她找不到,三年后,他居然在视频网站刷到她,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缘分。 香烟燃到尽头,他折回茶几边灭了烟,然后拿起手机来。 视频还在播放,他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这段视频他已经看过无数次了,从在美国的时候,一直看到了现在。 她会说,化疗一点也不痛的,所以病友们不要害怕。 她会说,我还打算化疗完了去逛街呢…… 他也不知道,她这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 他关掉了视频,心想,既然缘分又让他找到了她,那过去的账总是要算算的。 阮舒怡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疯狗盯上了,她这会儿正在家里吐得昏天暗地。 靶向药的副作用很严重,比化疗之后那段日子还糟糕,她一天除了睡觉其余时间都觉得恶心。 冲完水,她踉跄起身,面色惨白,看到卫生间门口站着的小男孩。 阮皓言快三岁了,生得白白净净,正皱着眉头看她,“妈妈,你还好吗?” “妈妈没事。”阮舒怡抽湿巾擦脸,叫他的小名,“乐乐,你先去床上吧,妈妈等下来陪你。” 小男孩转身走了。 阮舒怡漱口之后洗了把脸,从卫生间出去,乐乐站在外面,手里端着她的水杯,“妈妈,喝热水。” 阮舒怡眼底都是红血丝,怔愣几秒,就笑了,只是眼底却有些湿润,她很配合地拿过水杯喝了水,说:“谢谢阮皓言小朋友。” 小男孩听到夸奖就很高兴,抱着她的腿蹭了蹭。 乐乐很乖,可能是因为她的病,导致这个孩子多少有一点早熟,但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她希望他能得到更好的照顾,但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她越来越觉得,现在的自己像个空壳子。 将乐乐安顿在床上之后,她发现自己才接了不久的头发又掉了。 经历两次化疗之后,她也掉了不少头发,戴过一段时间假发,后来控制得还好,停了化疗,长出新发根,经纪人就建议她去接发。 公司的意思是,虽然她是个抗癌博主,但这个赛道里也不止她一个,她的噱头更多在于在抗癌的基础上叠加美貌和乐观积极的态度,所以她必须漂亮。 她接受了公司的所有安排,现在她已经完全背离了最初做主播的初衷,可又停不下来,因为她需要钱。 治病需要钱,养儿子也需要,万一哪天她不在了,阮皓言也得有点钱吧…… 儿子睡着了,她却失眠了,她想起了陈凛。 实在不行,就去告诉他吧,毕竟这也是他儿子,他对她意见再大,也不该跟孩子计较。 但他会接受这个孩子吗?她觉得很难说。 陈凛这个人,她从来没琢磨透过。 四年前他追她的时候,乃至后来他们在一起,他对她一直都很好,温柔,耐心,宠溺,对她几乎有求必应,还很擅长甜言蜜语,但如今再见,他的嘴巴像淬了毒汁。 她还是不能忘记重逢那日,他在会所的走廊里,挑眉睨着她,语气散漫又淡漠:“你看起来好像快死了。” 第211章 狭路相逢。 那天,是公司组织的酒局,主要是巴结几个投资人。 其实公司里有公关,还有几个做门面的颜值主播,按理说怎么也轮不到阮舒怡来陪这种场子。 但,有个公关临时掉链子了。 经纪人说,她长得好看,去那儿坐坐就行,万一被哪个大佬看上了,还可以顺便卖一波惨,毕竟是个白血病人,谁会让她陪酒啊。 话是这样说,可是没怎么经历过这种场子的阮舒怡呆在包厢里就很不舒服。 中途又来两个所谓的大佬,她缩在角落正降低存在感,就听有人介绍说:“这位是陈总,陈凛,这位是周总,周赫……” 后面的话,她听得朦朦胧胧,恍惚地抬眼看过去,就撞上了那双记忆深处的桃花眼。 心跳很快,只是,还不等她反应,陈凛已经移开目光。 她心口像是漏着风,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感受,人生的际遇就是如此荒唐。 三年多以前,她是他的金主,现在,她的上司管他当大佬供着。 她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道陈凛认出她没有,半途找借口去洗手间,在走廊里磨磨蹭蹭,就是不想回包厢。 她没回去,陈凛却从包厢里出来了,和他的朋友一起。 走廊就这么一点宽度,真真是狭路相逢。 阮舒怡努力拿出老友再见的从容姿态,但她心跳太快了,过嘴的话却没过脑子,“陈凛,你看起来好像混得还不错。” 说完她就已经想抽自己嘴巴。 不料,陈凛笑睨着她,还了她一句。 “你看起来好像快死了。” 旁边的周赫震惊了。 刚刚在包厢里,和星辉那几个人聊天,他已经知道这就是阮舒怡,且阮舒怡是个抗癌博主,一个如假包换的白血病患者。 他不知道陈凛这嘴怎么能毒成这样。 见阮舒怡面色发白,周赫立刻打圆场,对阮舒怡说:“你别理他……他心情不好,吃枪药了,那个……你先回包厢吧。” 要是没有周赫,那天大概很难收场。 阮舒怡后来回想,多少有些气,三年前的事儿也不能全赖她,陈凛那是什么态度? 后来闫闯闯祸了,再见面,那家伙嘴巴还是一样毒。 回想重逢之后这几次见面,阮舒怡又觉得,以后还是不要再见了。 阮皓言真交到他手里,大概也过不了什么好日子,四年前陈凛为了钱会不择手段,如今他又毫无同理心地对她落井下石,那种人会把儿子教成什么样?她都不敢想。 她看着儿子恬静的睡颜,彻底打消了这念头。 星辉这家公司其实已经半死不活。 不是没有捧出过大主播,但被捧出来的大主播因为利益分割的问题,和公司闹翻出去另起炉灶,还带着粉丝反黑了星辉一把。 这导致星辉最近半年的经营状况都不是很好,加上自媒体行业现在也趋于饱和,阮舒怡知道,上面的领导已经焦虑了很久也挣扎了很久了。 但是她没想到,最后的解决方法,是把公司给卖了。 新的一周,她刚到公司,周叶就凑过来和她说:“听说今天咱们新上任的oss要过来视察工作。” 周叶是星辉的才艺主播,很年轻,才二十三岁,街舞跳得很好,算是公司里和阮舒怡关系最好的同事。 阮舒怡闻言,皱了皱眉,“我感觉我有点危险。” 最近她的粉丝活跃度不高,涨粉又很慢,数据确实不太好看。 周叶说:“安啦,你粉丝数还是能打的啊,咱们这小破公司,就连现在的头部都才不到三百万粉。” 阮舒怡幽幽叹了口气,有些话,她不想说。 关注她的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和她一样的癌症患者,有些人在留言里说自己要动手术,做放疗化疗,后来就没声了,她也不敢想这些人后来怎样了。 作为一个慢性白血病患者,这两年她已经经历过太多生死。 半年前,星辉收缩过规模,现在在写字楼上只占据了半层,传闻中新上任的oss要来,经纪人让所有主播都化好妆换好衣服去前厅迎接。 在工作上,阮舒怡的服从性很高,她化了个淡妆,跟周叶一起出去。 做这行的很多都是居家办公,今天人都来了,就显得前厅有点拥挤。 阮舒怡和周叶站在角落,听别的主播聊数据,越听越焦虑。 不多时,经纪人和公司行政过来拍拍手,示意大家站好。 一行人在运营总监带领下走进前厅。 阮舒怡站得端正,扭头望过去,瞬间呆住。 陈凛今天穿得真是人模狗样,西装革履的,还戴了一副金丝框眼镜,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很儒雅,脸上还带着温润的笑意。 她几乎要怀疑自己认错人。 运营总监和陈凛做着介绍,首先介绍的当然是公司剩下的几个小领导,以及头部主播。 陈凛一开口,她就知道自己没认错,这个声音她根本忘不掉,曾经多少次温言软语地唤着她“阮阮”。 她脑海被抽空,直到陈凛被经纪人带到了她面前,做介绍。 “陈董,这是阮舒怡,她情况比较特殊,是做抗癌博主的,这也是我们在小众赛道的一次尝试。” 经纪人没打算多介绍,毕竟抗癌博主也不是公司的重点,但阮舒怡呆呆愣愣像一尊雕塑,他不得不提醒:“快和陈董打招呼啊。” 阮舒怡抬眼,对上了陈凛的目光,心口一紧。 第212章 现在逮到机会,他就开始报复她。 那人似笑非笑,微眯的桃花眼里情绪不明,但阮舒怡觉得,他是在看她笑话。 也是,以前她多厉害啊,对着他总是颐指气使,谁让她是他金主呢。 那时候她不是没有折腾过他,恋爱中的她很作,她自己清楚,大半夜非要吃小馄饨,让他出去买,他最厌恶皮蛋粥的味道,她偏偏亲手给他做皮蛋粥…… 陈凛会照单全收,为了钱,他这人能屈能伸。 现在,能屈能伸的变成了她,她低下头,很恭敬:“陈董好。” 陈凛“嗯”了一声,问经纪人:“公司只有她一个是走这种抗癌博主的小众路线吗?” 经纪人:“对,其实我们本来也没打算做这类的,是有人介绍她进来,而且当时她人气确实不错,长相也好,我们就想着试一试。” 陈凛笑说:“那可要保护好了。” 经纪人没明白。 陈凛补充:“就一个,要是死了就没了。” 话音落,大厅死一般寂静。 什么人能对一个绝症病人说出这话…… 大家虽然都是这么想的,但没人敢吭声,毕竟陈凛身份摆在那里。 最后阮舒怡先开了口,“放心,我死了,也不耽误你赚钱。” 陈凛还没来得及反应,经纪人赶忙打圆场,“哎陈董,我们的重点不是抗癌博主,这个就是顺带做一下,您看这边,这边的颜值主播,还有才艺主播,搞笑主播,这才是我们的主要路线……” 陈凛深深看了一眼阮舒怡,没再纠缠,继续去看别的主播了。 这个欢迎仪式结束,回到办公室里,周叶嘀咕:“那个陈董,我刚刚看着他还觉得他好帅,没想到说话那么难听啊。” 阮舒怡没搭话,她心情不是很好。 她是快要死了,但陈凛也犯不着见一次提醒她一次,而且也说不准呢,万一她能等到合适的骨髓,就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陈凛这个德行,让她的求生欲更强了,真想活到一百岁打他的脸,在他坟头蹦迪。 周叶以为阮舒怡被陈凛的话刺激到了,安慰着她说:“你别太难受啊,资本家就是这样,在他们眼中,我们只是商品。” 主播这行就是这样,有时候被人评头论足,自我感觉就和砧板上的猪肉差不多。 阮舒怡正想说话,经纪人跑来了。 星辉现在只剩下三个经纪人,带她和周叶的是同一个,也就是刚刚给陈凛介绍主播的这位,名叫贺坤,三十六的男人,背着压死人的房贷,每天做梦都是如何带出一个顶级主播给他赚钱。 对阮舒怡这种数据半死不活的,他平时其实很少管,只要没赔钱,他就不太找她麻烦。 但现在,贺坤站在她面前,面色不善,“你刚刚怎么和陈董说话的?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是咱们的oss了,而且他手里有资金,是能盘活咱们公司的,你得罪了他可以走人,我带的其他主播怎么办?你可别连累我。” 周叶在旁边打抱不平,“可是,是那个陈董先说那种话的啊。” 贺坤瞪了周叶一眼,“闭嘴,别管别人的事,你今天练舞了吗?快去练舞!” 周叶悻悻走了。 贺坤又看向阮舒怡,“陈董今天要在会议室里和一些重点主播面谈,点了你的名,你今天别回去办公了,就在公司呆着,等我通知。” 阮舒怡一愣,“可是我儿子……” 贺坤直接打断,“你叫人帮忙带一下,这是陈董来的第一天,你可不能再得罪他了。” 阮舒怡有点烦,她给朋友打了个电话,安顿了一下阮皓言的事,之后就在公司里等待。 她不知道陈凛要和她面谈什么,她又不是公司重点培养的对象。 陈凛现在看起来是有钱了,都能买公司了,但是她觉得脑子正常的人不太会买星辉这种半死不活的公司,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一直胡思乱想,到了下午,她是真的有点坐不住了,主动去贺坤跟前问,但也没问出结果来。 再次回到办公室,阮舒怡想起一件事。 这好像是她干过的事…… 和陈凛约会的时候,她总是要他等很久。 她这人比较臭美,换衣服化妆,往往要花费大半天,陈凛偶尔催她,她也不当回事,他对她总是很无奈。 她开始怀疑,陈凛那时候不发脾气是憋回去了,现在逮到机会,就开始报复她。 好在,下午五点多,贺坤终于打内线电话,通知她去会议室。 阮舒怡敲门进去,会议室里坐着两个人,除了陈凛,还有他的助理。 她不知道别人见新来的领导是什么样,但她面对的人是陈凛,就很难做到自然,她站在门口,止步不前。 陈凛的助理于涛笑容温和,开了口:“阮舒怡是吧?先坐。” 阮舒怡有几分局促,走过去拉开椅子坐在了他们对面。 陈凛低着头在看平板,听声音,阮舒怡判断出他在看她的视频。 莫名的就有些羞耻,被人当面看她录的视频其实也不是头一回,但这个人是陈凛,感觉总是有点奇怪。 陈凛关掉平板,身子往后,靠住椅背,单手推了一下,抬眸睇向她。 “你这个号,名叫阮阮。” 阮舒怡点头。 陈凛:“谁起的名字?” 阮舒怡手缓缓攥住,“我自己随便起的。” 其实以前,和她关系好的朋友,最多喊她舒怡,只有陈凛,从认识没多久就开始喊她“阮阮”。 这个亲昵的称呼是他最先叫的。 不过现在,在评论区,每天可以看到一大堆人喊她阮阮。 陈凛没说话,手指在平板上面轻轻地叩。 会议室太安静,这点声响就被无限放大。 于涛是从美国跟着陈凛到这儿的,对这位爷的情绪感知非常迅速,他立刻问阮舒怡:“要不,你改个名字?” 阮舒怡对名字没什么执念,但…… “可以改,但是我想不到要改什么,我从一开始做自媒体,用的就一直是阮阮这个名字。” 陈凛蹙眉,别开视线,心想,现在什么人都能喊她阮阮了。 他心口似生出一股无名火,脸色也不好看,语气冷而硬:“难听,换了。” 第213章 她总会被他按着,亲到老实。 阮舒怡觉得这就纯粹是挑刺了。 明明当年是他先叫阮阮的,觉得难听他还叫? 不过人在屋檐下,她最终点了头,“好,那我想一想用什么名字。” 已经做起来的号突然要换名字,对她来说,多少有些麻烦,她想回头要和粉丝解释一下了。 陈凛心里不舒服。 以前的阮舒怡不是这样的,她那时候跟个大小姐似的,自己认定的事情根本不听他劝,哪里有这么好说话。 他问她:“现在贺坤对你以后是怎么规划的?” 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其实阮舒怡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在贺坤手底下混日子,做这行她能有时间照顾阮皓言,而且收入也比做其他工作高一些,想再找这条件的也不容易。 但她不能直说自己是在这儿混日子的,斟酌一番,她开口语速很慢。 “我……没有太长远的规划,现阶段我的数据虽然比不上头部主播,但也算对得起公司投入的经费,我想先就这样做这个号……转型对我来说不太可能,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如果未来两年内等不到合适的骨髓,我……我的主治医生说,这是我能等的最后两年了,而且这还得是在病情控制得比较好的情况下,如果情况恶化,我就连一年也没有。” 会议室非常安静,陈凛垂着眼,好一阵没说话。 于涛打破沉默,“陈董……你看还有问题吗?” 陈凛说:“于助理,麻烦你去帮我倒杯水。” 于涛很擅长察言观色,立刻起身出去,并将门关上了。 陈凛靠着椅背,抬手摘下眼镜,没看阮舒怡,淡淡问她:“什么时候查出来的病。” 阮舒怡:“确诊到现在,不到两年。” 他抬眼,隔着圆桌望向她。 她也很平静,平静到诡异。 陈凛想,这可真是令人生气,在找到她之前,他想过很多折磨她的办法,但是现在,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她也在被病魔折磨,就连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 他又问:“既然病了,不在家养着,还来工作,缺钱?” 主播的工作其实很辛苦,怎么想都不适合一个病人。 阮舒怡沉默几秒,才说:“我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的我,确实缺钱。” “那个男人呢?”陈凛盯着她问。 阮舒怡一怔,“什么?” “你孩子的爸爸,难道不养你和孩子?” 阮舒怡垂下眼,脑子转得飞快,考虑什么谎言听起来最靠谱。 不料,等不到答案的陈凛先开口,语气凉薄:“别是死了吧。” 阮舒怡:“……” 他自己要诅咒自己,她也拦不住,她想了想,顺势点头,“确实死了。” 陈凛手又攥了攥,他本来只是想说风凉话来着。 这才几年…… 她又谈了一个,那男人都挂了,她还为那男人生孩子。 死人最麻烦了,死人留在活人心里的痕迹,是很难抹去的。 陈凛一言不发,打开平板电脑,调出一张表格,看了看,贺坤对阮舒怡目前的要求是一周出两条短视频,半个月配合一次直播,其他会有一些不定时的临时任务。 由于抗癌博主的受众比较特殊,对于她的视频,贺坤其实没有太多要求,她只需要美丽,而且永远能在镜头前面笑得阳光明媚就行了。 陈凛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站在领导的角度,对一个混日子的员工可以发难,但对方得了绝症,总不能这个时候直接开除。 站在前男友的角度,他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他脑子里这些话,随便出来一句都是掉价。 他不会开这个口。 他不会让甩了他的女人得意,更何况,她看起来好像丝毫不后悔。 他想起自己的初衷来了,他就是要看她后悔。 阮舒怡见他半晌不语,她忽然开了口:“陈董,我可以问吗,你……收购星辉,不会是因为我吧?” 陈凛关了平板,又将桌上的眼镜拿起,戴回去了,“自我意识过剩不是什么好事,我以前就想说了,你这人太自恋。” 阮舒怡确实自恋,她属于美而自知的那种,陈凛记得不止一次,她买到新裙子穿在身上就频频照镜子,自我陶醉,有时他在电脑上忙,她会扑过来钻他怀里,还很臭屁地问他裙子好不好看。 他一般都会说好看,也有时起了心思逗逗她,说不好看。 阮舒怡听到这话,总会瞪大双眼,一脸不可思议,“好好的人怎么说瞎就瞎了。” 他总被气笑,去掐她细腰,“说谁瞎呢?我要是瞎,我能找你?” 两人闹作一团,最后她总会被他按着,亲到老实。 他沉在回忆里,阮舒怡却松了口气,“那太好了。” 他回神,盯着她。 她说:“那你应该不会在工作上为难我的,是吧?” 陈凛:“你想太多。” 阮舒怡点点头,“是我多心就好,那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还会像以前一样做好自己的工作的。” 她其实没想到陈凛这么好说话,毕竟他是天蝎男,她之前最担心他是存心冲着她来星辉找事。 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这口气松早了。 陈凛说:“无关过去的事,我买了星辉就是要赚钱的,你最近的数据只能说是勉勉强强,你自己心里清楚,而且你的粉丝活跃度不行,你接的广告局限性也大,这些都会阻碍后期发展,你可以不转型,但我既然来了,肯定是要做几个重点号的……” 他顿了顿,“我会集中资源推重点号,但为了成本控制,也会相应减少其他所有号的投入,依你现在的状况,减少推广投入,数据不可能不掉,入不敷出也有可能。” 阮舒怡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他这人唯利是图是事实,不可能没事买下星辉玩,她的号要是失去现在的固定推流,数据可能会惨不忍睹也是事实。 她抿唇,垂着眼眸没说话。 “想想怎么把自己的号做好吧,”陈凛道:“公司里不可能一直养着混日子的闲人。” 阮舒怡被刺了下,面色微微发白,“我也不是没有努力,治疗相关的视频拍起来也是有难度的,我……” “那就更努力一点,”陈凛打断了她的话,“阮舒怡,如果我看不到你的价值,是不会在你身上投资的。” 第214章 这家伙,真不愧是天蝎男。 从会议室出来,阮舒怡面如死灰,心想,陈凛牛逼什么,跟个小人得志的暴发户似的。 仔细想想,他可不就是个暴发户?几年前还一穷二白,要讨好她来搞钱,现在升级成了“陈董”,也不知道这几年是不是还在做小白脸靠女人敛财。 想到这她多少就有些难受,也不知道是因为想起自己家道中落的那段日子,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其实阮家也是暴发户,阮舒怡是单亲的小镇姑娘,母亲过世很早,阮父以前是开矿的,她高一时,阮父在小镇东部的矿井开出了宝,足足能采数年的煤矿。 阮父在那之后就忙到飞起,阮舒怡在那时候很少能见到自己的父亲,但她能见到钱,阮父没时间陪伴,给她的补偿就是钱,所以她是真正的小富婆,高中时手里就有不少存款了。 那时候,父女俩都没想到,老天给他们的是一张时效不长的财富体验卡。 她大三那年,本来就趋于枯竭的矿井出了事。 当时她在北城上大学,这消息又被阮父花钱压下去,她是到大四才知道这事儿的。 矿井下死了九个工人,这是重大的安全事故,整个矿井停摆不说,罚款和赔偿金数额是天文数字。 阮父掏空家产,后来还借了高利贷。 再后来,阮父就失踪了,那时候阮舒怡快要毕业,忽然联系不到他。 紧跟着,放高利贷的催收从小镇找到北城来,直接找到学校里,阮舒怡这才知道都发生了些什么。 她这人极好面子,那段日子三不五时被一帮混混一样的人堵在宿舍楼下,难堪到极点。 她手头虽有存款,但也不多,她自己买东西包小白脸陈凛,挥霍了不少,就是存款全都拿出来也不过九牛一毛,她联系不到父亲,挖空心思想如何凑钱,甚至想到了和陈凛要钱。 之前她每个月都给陈凛不少钱,还送过一些名表之类的东西,但…… 他俩这关系,她属于是在消费,买了东西之后试图退款不退货,总归是不好开口的。 那段日子,她浑浑噩噩地纠结着,陈凛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没有联系她,后来再见,是在医院。 她焦虑到失眠,内分泌失调,跑医院挂号拿药,却看到陈凛在医院的院子里,陪着另一个姑娘。 那个姑娘穿着病号服坐在木椅上,陈凛站在旁边,温柔地递给她一个保温杯,说话的时候眼底笑。 难怪一段时间没有联系她,原来是在陪病人,她知道他是个孤儿,甚至不能心存幻想猜测那是他的姐姐或者妹妹。 陈凛其实也经常对阮舒怡笑,他这人不吝啬笑容,且他知道自己得天独厚的皮相优势,总能笑得很勾人,带着一股子恣意风流的劲儿,然而,那都不是温柔,那是刻意为之的勾引。 而温柔是最能打动人心的。 那天,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院的,回到学校里,吃了药还是睡不着,她暴躁地扯着头发,在被窝里流泪,脑海中全是陈凛那个笑容。 不该那么难受的,本来两个人之间就是交易关系,而且这交易关系是他起的头,她给戳的章。 阮舒怡终于想起,其实陈凛那句话,很耳熟。 原来是她说过的。 一开始就是陈凛有目的地接近她,她起初以为他是一个追求者,但没多久,他直白地同她表示,他缺钱。 当时两人在酒吧的吧台边,阮舒怡握着红酒杯,笑容多少有些撑不住,“你知不知道追我的人很多,我为什么要花钱找男人?” 她感觉自己的魅力受到了挑衅,对他有点排斥,话也很犀利。 “如果我看不到你的价值,是不会在你身上花钱的。” 从回忆里抽身,阮舒怡回到办公室,心里爆了粗口。 陈凛这家伙,真不愧是天蝎男。 新官上任三把火,接下来几天,星辉内部果然开始各种整改。 从行政制度,到业绩考核,每天都是开不完的会。 这导致原本很多居家办公的主播,现在都不得不来公司。 包括阮舒怡。 她请了个阿姨做临时工,主要是她不在家的时候帮忙照顾阮皓言,这几天阿姨的工作也上了强度,因为她经常不在家。 主播们都很头痛,周叶甚至去和贺坤打听,问陈凛是不是只有这一家公司,所以才死死盯着星辉不放。 探完消息回来,她告诉阮舒怡:“你知道吗,陈董有六家公司,六家!可为什么我感觉他每天都在咱们这儿,那个大会议室都快成他办公室了,咱公司本来就这么小……” 阮舒怡脑子里的声音是:靠,六家…… 陈凛这几年到底是伺候了多少富婆,才能换来六家公司? 周叶又说:“对了,你知道吗,那个徐薇,刚刚跑会议室找陈董去了,你都不知道她目的多明显,她专门穿了个低胸的抹胸款裙子,还喷了香水,我从她旁边经过都熏死人。” 徐薇是星辉签约时间不长的颜值主播,其实长相身材底子就不错,但可能时运不济,数据一直没做起来,最近有点走火入魔,天天想做擦边视频,甚至还被平台审核退回来不止一条短视频。 周叶这话多少有点夸张,但徐薇和她们不合是真的。 徐薇觉得自己比她们努力,就连边都擦了,到现在粉丝数还没阮舒怡多,因此看阮舒怡很不顺眼,还曾经diss说阮舒怡的粉丝也不知道有多少已经是死人了。 就为这事儿,上个月阮舒怡和她还吵了一架。 现在阮舒怡听到徐薇又想另辟蹊径勾搭陈凛,其实并不能算意外。 只是,陈凛会吃这套吗? 她很难想象,陈凛自己曾经就是个卖的,现在被同样打算卖肉的徐薇找上门,那不是同行吗…… 和周叶聊完八卦,阮舒怡绕远路跑去会议室那边的洗手间,经过会议室,步子越来越慢,最后顿在会议室门口。 会议室是磨砂玻璃,什么也看不到。 不过门是虚掩着的,她前后扫视一圈,确定没人,于是猫着腰凑近门口,眯起眼,试图往里面看。 门缝太窄了,什么也看不到,于是她将耳朵贴过去,试图听里面动静。 然后,她就听到了陈凛的声音,很低,很沉。 “你在做什么?” 她很专注,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徐薇已经下手了吗?这么快? 陈凛的声音又响起:“阮舒怡,我问你在做什么。” 阮舒怡这才觉察哪里不对…… 男人的声音,是从她身后传来的。 她身体僵硬,隔了几秒,直起身,机械地回头。 陈凛站在她面前,正好整以暇地睨着她。 第215章 她毫不留情地甩了他。 陈凛身后还跟着他的助理于涛,于涛看着她的眼神也带着几分好奇。 阮舒怡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这显然不现实。 四目相对,陈凛一副等着看她如何狡辩的样子。 她迅速头脑风暴,手攥了攥,说:“是这样的,陈董不是让我改名字吗?我想好名字了,就想说过来商量一下。” 这纯粹是临时找的借口,按理说名字这事儿她应该先和贺坤商量的。 陈凛微微挑眉,“你来找我的方式,就是不敲门,在门口偷听?” 阮舒怡赶紧说:“怕打扰到陈董。” 陈凛一脸不信。 阮舒怡:“我听说刚刚徐薇过来找你了,万一你们没谈完我就进去,不太好。” 陈凛眼眸微微眯了眯,看着她的目光,仿佛在审视。 阮舒怡浑身不自在之际,男人却忽然松了口:“那进来吧。” 三人进了会议室,等坐下来,于涛问起阮舒怡起好的名字。 阮舒怡其实根本就没想到什么好名字,她视线乱瞟,看到会议桌上茶杯里的苦荞,便脱口而出:“苦荞。” 陈凛立刻皱眉,“换。” 阮舒怡又看向另一个杯子,“咖啡。” 陈凛:“换。” 阮舒怡的视线停留在桌上最后一个杯子,里面泡的是金灿灿的菊花…… 陈凛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不过几秒,他也算搞明白她的脑回路。 “你到底想没想过新名字?”他问。 阮舒怡表情讪讪的,“我还没想到合适的。” 贺坤说既然都要换名字了,新名字一定要抓人眼球,但是她想了几天,确实想不到如何抓人眼球。 陈凛对于涛说:“于助理,麻烦倒个水。” 于涛驾轻就熟,起身就走。 这是第二次了,和阮舒怡谈话,陈凛会将身边的人支开,于涛留意到,这也算是独一份的待遇,刚刚那个徐薇跑办公室来,说了没几句,陈凛就找借口跑了,还是他在这应付。 会议室的门被关上,陈凛靠住椅背,盯着阮舒怡,“我交代的工作,你就不当回事是吧。” 阮舒怡嘀咕:“想名字真的很难嘛……” 她是真的头疼名字的事,之前想过几个在贺坤那边都没过,更不好拿到陈凛面前来说。 她说话时是有点儿抱怨在里面的。 毕竟好好的名字,他二话不说就要让她改,给她找了个这么棘手的活儿。 但这软软的嗓音落到陈凛耳中,就是另一种感觉。 像她以前和他撒娇时的语气,带着股子娇气。 陈凛正值壮年,又素了三年多了,脑子很不健康,最先想起的是她在床上撒娇的时候,细白的手臂搂着他脖子,叫他慢一点…… 阮舒怡是个妖精,以前他就这样觉得,她貌美,还善于撒娇,不过她骨子里是带着点儿小傲娇的,不是对谁都撒娇,但对着他,她就真的是肆无忌惮。 陈凛喉结轻轻滑动,隔了几秒,“你和领导就这么说话?” 阮舒怡像是被抽了下,迅速回神。 她目前还没能完全适应角色的置换,不过这会儿脑子清醒了些,她低下头,“不是,我是说,想名字确实很难,我和贺坤有商量,他的建议是想个比较抓人,有记忆点的,这个真的很难,我又不是搞笑主播,玩梗也想不到合适的,不然陈董,你给个方向吧?” 这话就说得很客套了。 陈凛看向那杯菊花茶,说:“你不是已经有方向了吗?” 阮舒怡一愣,听见他道:“那就叫菊花吧。” 阮舒怡:“……” “就这么定了,让贺坤给你走流程,联系平台那边改名字……” 阮舒怡听见自己喊出声:“我不要!” 陈凛再看她时,眸底带上戏谑。 阮舒怡愣了愣。 这感觉似曾相识,他在逗她,她恍惚了下,时光倒流一般,她想起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很喜欢这样,然后看她微恼嗔怒。 会议室里一时安静,两个人都没立刻说话。 陈凛眼底的笑意渐渐淡了,他也想起了过去。 和过去这三年多一样,他总在回想那些在一起的回忆。 他不知道阮舒怡会不会想,但大概率不会,她交往了新的男人,还生了孩子……而且,她毫不留情地甩了他,又怎么可能会留恋那段过去。 阮舒怡正想说话,会议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陈凛清了清嗓子,“进。” 进来的人不是于涛,而是徐薇。 阮舒怡看了一眼,和周叶说的一样,徐薇穿着非常,深v都能看得见,,很婀娜地踩着高跟鞋,端着水去了桌子对面陈凛那边。 “陈董,我碰到于助理,说您要喝水,我正好找您有事,就主动请缨送过来了。” 阮舒怡没忍住,已经翻了个白眼。 徐薇这会儿说话都是夹子音,实在显得很假,视觉和听觉上都非常妖艳货,她觉得陈凛怎么也不至于喜欢这一挂。 陈凛注意到她这个表情,他若有所思。 徐薇将水往他跟前一放,“我那里还有粉丝寄给我的明前龙井,陈董有没有兴趣?” 阮舒怡说:“好茶。” 徐薇像是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她似的,“阮姐,你也在呀。” 徐薇其实只小了阮舒怡一岁而已,但徐薇这人,见谁都喊姐,不是客气,纯粹想彰显自己年轻。 阮舒怡听见这声姐就很烦,她笑了笑,“我先进来的,我和陈董这事儿还没说完呢。” 徐薇说:“没事,那我排队,我就在这儿等,可以吧?” 说话间,她又冲着陈凛目送秋波。 阮舒怡属实是被恶心到了。 徐薇这勾引一点也不高明,她想想当初陈凛勾引她的那些手段,觉得徐薇应该拜陈凛为师学艺还差不多。 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么低劣的勾搭手段,陈凛这个高段位小白脸不可能买账。 然而。 几秒过后,陈凛却对她说:“你回去吧,没想好名字,就别再耽误我的时间。” 第216章 他迷恋她的身体,他们实在非常契合。 阮舒怡回到自己工位,周叶问:“你干嘛去了?脸色那么差。” 阮舒怡:“去洗手间了。” “大姨妈来了吗?”周叶问时,有些忧心。 虽然阮舒怡尽量表现得和正常人一样工作带孩子,但她知道,那只是表象。 白血病人的经期不稳定,有时候很久不来,也有时候来了之后持续很长时间,因为血小板减少,来个姨妈都提心吊胆,之前阮舒怡还因为来姨妈在公司晕倒过一次,是她给送到医院去的。 阮舒怡愣了愣,语气就软了,“没有,没事,我就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有些心烦。” 周叶放心了,“对了,刚刚你的手机一直在响,我就帮你接听了,你家阿姨问你什么时候下班,说是她有点事可能得早点走,你给她回个电话吧。” 阮舒怡给家里阿姨打电话,这才知道,阮皓言在小区里玩的时候,差点和另外一个小孩打起来了。 阮皓言一向很乖,阮舒怡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她再也无心工作,和贺坤说了一声,就早退了。 回到家里,阮皓言还在生闷气。 阮舒怡哄了好一阵,小男孩才开口说了今天的事儿。 小区里有个小胖子,说他爸爸死了,妈也快死了,以后他就没人要了。 阮舒怡知道那个小胖子,这小区里的小孩没几个爱和那小孩玩的,就是因为那小孩嘴巴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往出冒。 她心理素质其实挺不错的,一个小孩的话按理说也不该当回事,不过听到阮皓言转述这些话,她心口还是被刺了下。 阮皓言问她:“妈妈,我爸爸真的死了吗?” 阮舒怡默了几秒,才说:“没有。” 阮皓言:“那他为什么不和我们在一起,为什么从来不看我们?” 这问题很难回答,阮舒怡想到今天在公司发生的事,便说:“因为……你爸爸这个人吧,有点讨厌,就和那个小胖子一样,嘴巴很毒,说话难听,妈妈嫌弃他,就不要他了,你想见他吗?” 阮皓言:“……” 阮舒怡成功地毁灭了一个小朋友对父亲的幻想,阮皓言现在一点也不想见爸爸了,他说:“那我们还是不要爸爸了。” 说完,阮皓言又问她:“那你真的会死吗?” 这次,阮舒怡沉默的时间长了点,最后说:“人都会死的,不过你不用担心,妈妈会陪你很久很久。” 这是谎言,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还能陪阮皓言多久。 有很多时候,她是不敢想明天的,但这种恐惧通常都被她完美地掩盖起来了,有些话她只能憋在心里。 其实,生下阮皓言这件事,她后悔了。 发现自己怀孕是在和陈凛分手的两个月之后,那时她为了躲避追债的人,休学并逃一样地离开了北城。 当时她精神压力很大,被查出怀孕,最初是想要打掉的。 毕竟她自己都还欠着债,也找不到父亲,生活过得很混乱,但…… 谁知道呢,在医院预约好手术,去的当天,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心口就像是堵了一口气,内心挣扎万分,又看到一个白着脸从手术出来的姑娘,她既害怕,又不忍,最后临阵逃脱。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激素使然,生下阮皓言之后,看到白白净净的小宝宝,心就很软,觉得所有苦难都值得。 如果她没有生病的话,她想,生活还是有盼头的。 可她病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阮皓言还这么小…… 每当想到这些,她不可避免地就会想起陈凛,再联想到今天他当着徐薇的面将她赶出会议室,怨气就更重了。 她恨恨地在心里诅咒陈凛,他若不举,便是晴天。 正和好友聚会的陈凛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饭店包厢里,周赫笑说:“可能有人在骂你。” 陈凛浑不在意,“骂我的人多了去了。” 看得出陈凛今天心情很好,周赫好奇,问他:“你最近是不是都耗在星辉?” 陈凛:“我说了,我打算重点放在直播业务这一块。” 周赫:“你那是重点放在阮舒怡身上吧。” 提到阮舒怡,陈凛脑中不由得浮现今天在会议室门外,她猫着腰在那里偷听的画面,他忍不住就想笑。 周赫瞥见他表情,“你别笑得那么恶心。” 陈凛敛了笑,“我才没工夫管阮舒怡,她只是一个员工。” 周赫“呵呵”两声,“你高兴就好。” 今天这个饭局,是周赫攒局,不过梁锦墨和许栀来是正好有事要问陈凛。 许栀不喜欢大平层,却偏好精致一点的小loft,梁锦墨同陈凛问起他买的那房子。 陈凛说:“欢迎来和我做邻居,这边都是现房,我对门还空着呢。” 许栀有些心动,“我们可以先去看看你的房子吗?” 陈凛:“可以,你们这次是买婚房对吧?” 许栀有些脸热,梁锦墨先答了,“对。” 之前的大平层,是他那时候觉得有个房子更像是家,可以留住许栀,但现在,住在哪里其实不是特别重要。 可考虑到结婚,总得有婚房,这次他更多是顺着许栀的意思看房子,她听说陈凛买了小复式,就很感兴趣。 周赫问:“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梁锦墨:“婚礼现在计划在八月,到六月先领证。” 杨雪托着腮,不由得感慨:“栀子,真没想到,你会成为毕婚族,我好羡慕呀,我也想结婚了。” 周赫看了杨雪一眼,“你不如先想想工作,我和老大不会一直呆在梁氏,团队里其他人都会跟我们走。” 杨雪被泼了一盆冷水,当初她是为了程宇而进的梁锦墨团队,又看好梁氏这样的大平台,其实她也清楚,梁锦墨之所以要她,跟许栀这点儿裙带关系脱离不了,现在,程宇是肯定要跟着梁锦墨走的,而她其实不是很想继续和程宇共事。 饭后几人一起去了陈凛的房子里,参观完毕,陈凛直接给当初自己买房子的置业顾问打电话,许栀就在那儿和置业顾问咨询房子的事。 梁锦墨话少,在旁边安静地听,一副都由着许栀决定的样子。 挂断电话后,许栀和陈凛道谢。 陈凛说:“客气了,墨哥的事就是我的事。” 许栀好奇地问陈凛,“你的条件应该可以买独栋的,为什么买这种,你也是喜欢小复式吗?” 陈凛说:“我以前看过易经里说,屋子小聚气。” 许栀:“……” 没想到他这么迷信。 等几人离开,屋子里只剩下陈凛一人。 他睡前照例抽烟,看阮舒怡的短视频。 拿着手机上楼时就想起,阮舒怡大学那时候的阔绰。 他们在一起之后,阮舒怡在外面租的就是这种小loft,比这房子还小一点,装饰很温馨,他们在那屋子里曾经度过无数糜烂的夜。 复式也有复式的乐趣,有次他抱着她上楼,深埋在她里面,颠簸中她在他怀里哆嗦…… 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其实玩得很疯,他想这也是他很难忘记她的原因之一,他迷恋她的身体,他们实在非常契合。 这一晚,他梦回当初,和阮舒怡在小小的出租屋里纠缠…… 凌晨时分,起来换了裤子,他心情有些阴郁地点了根烟,心想,看来是该找个女人了。 第217章 两个人那段日子过得很是没羞没臊。 陈凛自认自己这人是没什么原则的。 当初为了钱,他去追阮舒怡,起初并不是对她有意思,而是综合考量过自己认识的几个富婆,阮舒怡不但是最漂亮身材最好的,也是最年轻的。 就算是为了钱,他也不肯委屈自己。 她条件足够好,那场包养陈凛完全没有为钱折腰的抵触感,追阮舒怡他都乐在其中,后来她成了他第一个女人,意外的是,他发现她也是第一次。 可能因为双方都是交易心态,阮舒怡在他跟前一点不扭捏,两个人那段日子过得很是没羞没臊,都拿对方的身体当做新大陆一样探索。 在她之后,他去美国读研,工作,这么久不是没有遇到过对他示好的女人,但总提不起劲儿。 他怀疑阮舒怡是真的把他榨干了,不只是身体,各种意义上的。 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种梦,过去三年多,他梦到阮舒怡,总是她对他说着一些绝情的话,然后离开。 他将做春梦当做一个好兆头,唯一不好的就是里面的女主角是阮舒怡,他得把她换掉。 做自媒体这行有个好处,公司里美女如云,想猎艳都不用特意出去。 陈凛考虑了下,做了两个决定:第一,要扩大星辉的办公面积,给自己弄个办公室,不然总在会议室里办公,第二,要给星辉办一次团建。 这消息阮舒怡自然也很快就收到了。 周叶是很激动的,“公司缺钱,好久都没团建了,陈董果然厉害,我听说这次是和温泉度假山庄合作,我们可以在那边呆好几天,顺便拍点儿视频。” 阮舒怡却迟疑了。 毕竟她还有儿子。 一去几天,阮皓言怎么办? 她跑去找贺坤,贺坤正忙,她等了好一阵,才和贺坤说上话。 “团建这件事,按理说确实不是硬性要求参加,”贺坤脸色不好看,“但是你也知道这种团队活动缺席就显得不合群,领导也不会高兴,之前你就惹得陈董不太高兴……因为你的身体状况,公司已经给你开过一些特例了,现在你有儿子这事儿也拿来说,我真是……” 贺坤顿了顿,“你毕竟是我朋友介绍过来的,我一直不想说,但现在不说不行,陈董来了,很明显是要好好把业绩搞上去的,公司的氛围可能不会像以前那样宽容,如果给你的推流给了头部主播,你知道你也很难做下去,所以……” 话很难听,贺坤还是直说了:“你毕竟是个病人,工作压力变大,对你也不好,我觉得你要不再考虑考虑,看能不能找个更适合你的工作。” 阮舒怡没想到,自己只是不想去团建,贺坤都想赶她走了。 可见这些话贺坤也是憋了很久了。 当晚她回家,算了算账。 她必须得多存钱,不光是为了阮皓言,如果未来能等到骨髓,做手术也需要很多钱,但现在,还差得远。 她这个身体状况,想要再找工作也不容易。 她再次对生活妥协,决定参加团建,而阮皓言又被交给了阿姨带。 温泉度假山庄在东郊,大巴开过去,花了两个多小时。 下车时,阮舒怡就觉得体力不支。 这感觉很熟悉,她的身体虚弱,很容易乏力,这也是白血病人常见症状。 房间是日式风格的小两层,楼上榻榻米,楼下有沙发电视之类,环境很不错,周叶和阮舒怡登记了一间,一进门她就很兴奋,跑上跑下地看。 阮舒怡倒在沙发上,手摸着额头。 周叶下楼来,看到她这样,问:“是不是很累?” 阮舒怡:“我怀疑我又发烧了。” 周叶摸了摸,也觉得有点烫,“我去酒店前台要个体温计吧。” 周叶急匆匆跑了出去,到前台,遇到了死对头徐薇。 不过她这个时候没和徐薇叫板,一方面是因为有事,另一方面,徐薇旁边还有个陈凛。 很显然,徐薇又在缠着陈凛。 她规矩地和陈凛打招呼:“陈董好。” 陈凛“嗯”了一声,似想起什么,问她:“你和阮舒怡是一间房吗?” 之前他在公司里偶尔会看一眼大办公室的格子间,阮舒怡工位旁就是周叶,两个人看着关系很不错。 周叶点点头,“阮阮好像发烧了,我来要个体温计。” 陈凛蹙眉,“怎么会突然发烧?” “她的身体是这样的,比较虚弱,容易出各种小状况,”周叶说:“您也知道,她是白血病人。” 徐薇在旁边插话,“是啊,我记得阮姐之前就是,动不动发烧,光在公司晕倒好像都有两三回了,直播的时候也是,动不动就累了,工作强度不能大,其实都得了那种病,我觉得还是不要太辛苦了,应该回家养着才对……” 这话周叶不爱听,徐薇在领导跟前说这话,居心叵测,她脸色有些冷,“阮阮很努力工作的,贺坤交给她的任务,她都有完成,也没给公司拖后腿,再说生病也不是她想的。” 说完,她跑前台去要体温计了。 徐薇还想说话呢,人就这么跑了,有点气,在陈凛跟前嘀咕:“我也没说错啊,陈董你说是不是?一个白血病人,不好好在家养着,在公司里像个瓷娃娃似的,说也说不得……” 她说完,扭头看向陈凛。 陈凛没接话,事实上,他根本没在听。 徐薇看到他蹙眉,一直盯着周叶,那人都要了体温计走了,他还看着。 他的面色沉沉,眼神似是有些担忧。 第218章 他感受到了她指尖的温度。 周叶拿着体温计回到房间给阮舒怡,气呼呼道:“我刚刚碰到徐薇了,那家伙又缠着陈董,照她这个死皮赖脸的架势,也不知道陈董会不会被她拿下。” 阮舒怡接过体温计测体温,闻言一时没说话。 她本来觉得像是徐薇这种低段位的勾引入不了陈凛的眼,但现在她也不确定了。 陈凛不是个有风度的男人,如果对对方没意思,应该也不会允许对方一直跟在自己身边。 何况上一回,就因为徐薇去会议室里找他,他还将她给撵出去了。 是当着徐薇的面。 她都没法想象徐薇那天有多得意。 她闭了闭眼,平心而论,现在星辉对她来说已经很不友好了,她的身体总出小状况,贺坤是看在朋友面子上照顾她,但现在明显还是赚钱要紧,他已经开始嫌弃她。 可她这身体,真要拼业绩,怎么拼得过其他主播? 加上陈凛现在一副工作重心要放在星辉的架势…… 要不是缺钱,她是真不想干了。 阮舒怡确实发烧了,但温度还算可控,三十七度八。 她这个毛病,一般烧起来温度不高,但就是低烧持续和反复,会很影响整个人的状态。 她从随身带的药盒里面找出药吃了。 贺坤发信息通知她们去酒店餐饮部吃饭,阮舒怡精神恹恹的不想动,周叶说:“你休息吧,我看看酒店有什么比较清淡的吃的,给你带回来。” 酒店餐饮部的宴会厅里,公司的人基本上都到了,行政上去说了一下这次团建的安排。 自媒体公司团建氛围没有那么严格,这次接了温泉度假山庄的广告,说是团建,其实最主要是以拍视频为景点宣传为目的,所以自由活动的时间还不少。 行政介绍完,就到了陈凛说话的环节。 陈凛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但不说点什么好像也不好,他站在台子上,随便说了点希望大家玩得愉快,也不要忘记工作,争取拍出好视频之类的话。 其间,视线往下面瞟,找到了周叶,也看到了她身旁空着的座位。 他下台时是皱着眉头的。 阮舒怡在房间里,和阮皓言接了个视频,聊到 一半,房间门被敲响了。 她过去开了门,外面站着于涛。 她很讶异:“于助理。” 于涛手里拎着个袋子,冲她笑了下,“我来送饭的,能进去吗?” 阮舒怡更惊讶了,不过礼貌起见还是先将人让进了房间。 于涛将袋子里的餐盒拿出来,“听说白血病人饮食要注意,我让厨师做了一些比较清淡的。” 茶几上放着米饭,还有冬瓜排骨汤,以及一份凉拌秋葵。 阮舒怡走过来就愣了,这饭菜踩她的喜好踩得太过精准。 她脑中有个念头冒出来,又觉得不太可能。 不要自作多情,她告诉自己,对于涛说:“这太麻烦你了,你怎么会突然过来给我送饭啊?” 于涛想起刚刚陈凛的交代,他说:“就是看你没去吃饭,想到你可能吃不惯那些菜,既然是团建,我们肯定要对每一个员工负责的,总不能让你饿肚子吧。” 于涛笑得很礼貌,问她:“这些菜附合你口味吗?” 阮舒怡安静几秒,点点头,“谢谢于助理。” 她就知道自己是在做梦,陈凛哪里会那么细心。 于涛打量着她脸色,见她精神状况不太好,问:“你身体不舒服吗?” 阮舒怡摇头,“没事,有点发烧,我都已经习惯了。” 于涛:“吃药了吗?” 阮舒怡:“吃了,真没事,估计过一阵就好了。” 于涛点点头,正想再说话时,阮舒怡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里传出稚嫩的童声:“妈妈,你怎么又发烧啊?” 阮舒怡这才想起,视频还没挂断,她赶忙拿起手机,和阮皓言说:“妈妈等下再打给你。” 挂断视频,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于涛解释,“我刚刚在和我儿子接视频。” 于涛点点头,“你吃了饭就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从房间出去,于涛回到餐饮部找陈凛。 陈凛就没吃几口饭,他没什么胃口,等于涛过来,他们就近找了个包厢进去说话。 于涛说:“饭菜给她了,她精神确实不太好,人看着很虚弱。” 陈凛问:“吃药了吗?” 于涛:“吃了。” 陈凛:“她在做什么?” “在和她儿子接视频。”于涛答。 陈凛脸色更沉了。 都发烧了,不知道休息,还跟儿子接视频…… 一想起她生了孩子,他就感觉心口梗了刺一样。 他,他到底在做什么,他来温泉度假山庄是打算猎艳的,结果现在却在操心阮舒怡的身体。 他摆摆手,示意于涛出去。 等于涛走后,他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发怔。 过了一阵,拿出手机打开浏览器,开始搜索白血病人低烧怎么处理。 第一个下午,安排的是实打实的团建,外包给了一家专门做团建策划的公司,要做一些破冰小游戏。 阮舒怡体温退到了三十七度三,她考虑了下,不管能不能参加团建活动,至少得去露个面,免得贺坤又说她搞特殊。 好在策划公司安排的都是些小游戏,她勉力支撑着,也坚持到了后半段,不过可能因为还在低烧中,脑子反应慢,频频输给对手。 周叶有些担心,跟她咬耳朵,“你累不累?不然休息一下吧?” 阮舒怡说:“没事。” 本来就是破冰小游戏,输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陈凛对这些游戏没什么兴趣,在他看来策划公司的安排很,但破冰游戏大都如此,他本来不想来的,但鬼使神差地,还是来了。 他头一次试图做个有亲和力的领导,随意挑组进这些小游戏,不过后来就不太有耐心了,眼看着到了抓逃手指的环节,他直接去了阮舒怡所在的那一组。 游戏很简单,一组人围成一个圈,依次将食指抵在另一侧的人掌心中,听主持人讲故事,故事说到“水”字,就要抓对方手指。 陈凛不动声色,直接站在了阮舒怡旁边。 一伙人先欢迎了一下领导,然后就开始游戏。 阮舒怡一边是周叶,另一边是陈凛,她这会儿脑子有点糊,也不知道温度是不是又升高了,将手指抵进陈凛掌心中,她的精神有些恍惚。 陈凛看了她一眼,目光就回到主持人身上。 只是注意力不受控地集中到了她抵在他掌心的手指上,这样微末的一点触碰,他感受到了她指尖的温度,心跳毫无预兆地漏了一拍。 第219章 她恍惚中产生一种被深爱着的错觉。 不出意外,阮舒怡因为反应慢,没抓住周叶的手指,而另一边…… 她的手指,却被陈凛紧紧抓住。 她扭头看向他,而他也正盯着她。 主持人在说话,声音却好像飘了很远,陈凛的手毫无预兆往上,大掌抓住阮舒怡的手,细细感受过温度,说:“你还在发烧。” 周围的人不约而同愣住。 陈凛松开了手,“阮舒怡,你回房间休息。” 阮舒怡呆了几秒,脑子糊也不妨碍她生出逆反心理,她说:“我没事。” 陈凛这会儿很强势,对主持人说:“你们玩,我送她回房间。” 他直接扯着阮舒怡衣袖,将人拉了出来。 后面做游戏的一群人面面相觑,心底多少有点嘀咕。 阮舒怡心里不大舒服,主要是不想听陈凛的话,在她内心深处,其实一直都不太乐意接受这个现实:这个她包养过的小白脸,现在居然成了她的oss,她还得听他的。 说是送她,但其实她的感觉,就像是犯人被押送。 陈凛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刷卡进入房间。 阮舒怡回头,对上他目光,不冷不热地说了句:“谢谢陈董。” 这句话硬邦邦的,陈凛心情也不好,说:“赶紧休息,后天开始就要拍宣传视频了,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进度又要落在别人后面。” 阮舒怡算是知道他为什么坚持要她回来了。 她本来就不舒服,他这个时候还来给她施压,真是资本家,脑子里全都是利益,她脑海里已经蹦出脏话来,隔了几秒,才道:“我不会耽误工作的。” 说完,她将门给关上了。 按理说对领导不该这样,但她实在不想应付他了。 真是讨厌,她上楼躺在床上,闭上眼,眼底有些湿润,想当年在一起的时候,她感冒过一次,夜里发烧,陈凛就一直在旁边伺候着。 她难受的时候一睁眼,就能看到他。 整整一夜,他根本没睡,总会在她睁开眼第一时间凑过来,问她哪里难受,要不要喝水…… 作为一个小白脸,陈凛确实敬业,那时候她恍惚中产生一种被深爱着的错觉,因为他关切的眼神那么真切。 生病的人会变得脆弱,她那几天格外黏他,像他身上的人形挂件,就连他为她做饭的时候,她都要忍不住去抱着他。 陈凛那时候对她也很有耐心,好像都不会觉得烦。 他为她做她喜欢的冬瓜排骨汤,端到她面前,看着她吃。 因为母亲过世很早,父亲一直忙于工作,所以这样的体验对她来说其实很珍贵,只可惜,全都是拿钱买来的。 这些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现在,没有人会这样守着她,她也很难找到这样的人,她就连时间也所剩无几,寻找一段新的感情对她来说很奢侈。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忍不住擦了擦眼角,觉得陈凛更讨厌了,要不是他非要送她回来,她也不会想起这些。 美好的回忆对她而言也很残忍,因为回不去了。 这里的房间是联排,陈凛站在门口的青石路上,盯着冰冷的门板,眸色沉沉。 他今天管的闲事儿已经够多了。 他闭了闭眼,刚转过身,就看到徐薇正走过来。 徐薇穿着一贯大胆暴露,就连穿个t恤短裙也勒在身上,曲线明显,非常吸睛。 她问陈凛,“陈董,阮姐没事吧?” “有些发烧,我让她先去休息了。”陈凛问她:“你怎么过来了。” “我玩游戏有点累了,就过来看看,”徐薇眼珠一转,忽然说:“其实,我是真的觉得阮姐这身体不太适合做主播,太辛苦了,我听说当初公司里本来也没想着做什么抗癌博主的,是贺坤有个兄弟介绍她过来的,说是那个人和阮姐交情匪浅呢。” 陈凛顺着院中小径往前走,闻言步子慢了点儿。 徐薇跟着他的脚步,说:“我听别人说,贺坤那个兄弟的亲弟弟,曾经和阮姐在一起过,可惜也是个癌症患者,后来死了,把阮姐托付给自己哥哥,再后来阮姐就被介绍到星辉来了。” 陈凛的步子停住了。 和阮舒怡在一起过,后来死了……那不就对上了。 那个男人,应该是阮舒怡孩子的父亲了。 陈凛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他脸上没有表情,瞥向徐薇。 徐薇对上他的目光,背脊发凉。 陈凛大多数时候看起来是个很有亲和力的领导,但此刻,他的眼神森寒,像刀子。 她一时间噤了声。 陈凛收回视线,迈步往前走去。 这次,徐薇没有再跟上去。 她心底生出几分怪异感,总觉得陈凛对阮舒怡有点不一样,但又说不清。 陈凛没有再去参与团建,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晚餐是在湖边露天吃自助烤肉,阮舒怡还是没出现。 陈凛拿着一听啤酒,坐在湖边,过来敬酒的人一茬又一茬。 贺坤过来时,碰完杯,陈凛问他:“阮舒怡是你朋友介绍过来的?” 贺坤一愣,旋即答:“对,她是我朋友弟弟的病友,我朋友去外地之前介绍她给我,当时她在做个人号,我看数据什么的都还不错,就签下来了。” 陈凛眼眸微眯,“你是说……你朋友的那个弟弟,和她是病友关系?” 如果只是病友,时间应该对不上。 贺坤说:“具体的我其实也不能算特别清楚,好像是交往过吧,反正我朋友弟弟去世之前那段时间,和阮舒怡来往确实很多,临死之前都让我朋友多照顾她一点,我也是因为这些事,对她要求一直都放得比较松。” 陈凛又喝了一口啤酒,涩意入喉,仿佛蔓延到了心底。 是什么样的关系,能让那男人在临死之前都还惦记着要将阮舒怡托付给自己哥哥照顾?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从这些道听途说的消息里找出什么可能性来,难道是要听阮舒怡和另外一个男人凄美的爱情故事吗? 他决定再也不问了,这些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告诉自己,他是来猎艳的。 贺坤走了,他的目光转向不远处正坐在一起拍照的那些颜值主播,她们嬉笑打闹,年轻又有活力,妆容精致漂亮。 这才是他应该关注的,今晚,他一定要将阮舒怡忘掉。 第220章 那时候,他只是想要和她在一起。 晚上周叶从饭局回到房间里,阮舒怡已经躺在二楼的榻榻米上面了。 烧是退了,就是人还是乏力。 周叶洗漱完上楼,看到她还睁着眼,就开始说起公司里的八卦,“你不知道,今天徐薇敬酒的时候,都快贴到陈董身上去了……我真是看不惯她那样,为了红脸都不要了。” “她敬酒之后就不走了,搞得其他人就是想和陈董说话都说不上,我真是服了,其他人也在说她骚浪,对了……” 周叶在榻榻米上躺下来,继续道:“我听别人说,他们看到陈董带着徐薇一起回房间了,我是没看到,不过照她这个死缠烂打的力度,大概也就是早晚的事儿,唉,男人真是都一个德行,倒贴的来者不拒,也不避讳别人,搞不好今晚在这儿就把事情办了。” 其实在她们这行里,这种事实在算不得新鲜。 为了换取资源,的主播都不能算少,毕竟来做这行的大多数都是想红,想赚钱。 这样的交易,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只是…… 阮舒怡闭上眼,她以为自己不会有感觉了,但心口依然像是被狠狠地剜了一刀。 她知道陈凛这人重欲,这将近四年的时间里,他应该也有过其他女人,但那些她都没见过,只这一回,非要在她眼前,且对象还是她厌恶的徐薇。 真是恶心…… 她觉得非常恶心。 就算她死了,儿子也绝对不能交给他这种人渣,她想着,忍不住干呕了下。 周叶拧眉,“怎么了,是不是恶心?靶向药的副作用吗?” “可能吧。”阮舒怡压下这阵恶心,说:“咱们休息吧,明天还得团建呢。” 陈凛确实带着徐薇回了房间,严格来说,是徐薇跟着过来的。 徐薇是那种眼睛里就有野心的女人,目的性很明确,平心而论,陈凛觉得这一点和他很像。 没有原则,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公司里对他示好的主播,其实不止徐薇一个,只是徐薇最主动,她能拉得下脸来,就算他今天给过她冷脸,她仍像个小强一般跟着他。 其实对男人来说,这样的女人看起来是有些掉价的。 在这个打算猎艳的晚上,因为徐薇一直缠着他,他都没能分出神去和其他美女聊天。 几杯酒下去,他也逐渐看开,反正女人对他来说也都差不多,徐薇身材长相也不错,他只是需要一个女人让他能将阮舒怡抛之脑后,是谁没那么重要。 而且徐薇这种女人,也不是没有好处,他只要指缝里漏给她一些资源,两个人账就算清,他也一身轻松。 总比那些还想要所谓爱情的姑娘干净利落。 带着徐薇回到房间里,他又倒了一杯红酒。 刚刚在沙发上坐下,徐薇已经贴过来了,嘴里软软地叫着“陈董”,手贴上他胸口。 陈凛觉得,这姑娘比男人看起来还猴急,他笑了:“等我喝完酒。” 徐薇脸一热,居然有点不好意思了。 主要是,男人这个笑,实在很勾人。 她确实想红,但是圈内她能接触到的大佬有限,很多都有情人了,陈凛的出现无疑让她眼前一亮。 陈凛这皮相,这身材,跟着他怎么都是不亏的,还能换来资源,这样的机会,她绝不允许自己错过。 至于他和阮舒怡的关系,她虽然脑中有疑问,却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阮舒怡一个半死不活的人,难道还能争得过她么? 她信心满满。 这杯红酒陈凛喝得很慢很慢,在这几分钟时间里,他觉得自己脑子里好像涌进很多东西,但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酒到底还是喝完了。 高脚杯被放在茶几上,发出很清脆的一声响。 他靠住沙发背,微微侧过脸,看向徐薇。 徐薇凑了过来,她闻见男人身上淡淡的酒气,心跳越来越快,手像刚才那样,隔着t恤衣料,碰到男人胸口,已经感受到那种蓬勃的热度和力量感。 她倾身,想要吻他。 陈凛一直没动,但在徐薇身上的香水味铺天盖地压下来的时候,他忍不住蹙眉,别开了脸。 徐薇一愣。 陈凛还皱着眉头,“你喷了多少香水?” 徐薇原本潮红的面色转白,“要不……我先洗个澡。” 这个香水是别人推荐的,说是催情,但是到了陈凛这里,好像不太好使。 陈凛想起了阮舒怡,她虽然喜欢打扮,也很精致,但唯独对香水,一点不感冒,她身上从来没有乱七八糟的香水味。 亲热的时候他会闻到她身上很淡的洗衣液味道,通常是柠檬或者浅淡的果香,没有很特定,但就是很清爽好闻。 阮舒怡的头发也是,发丝都是带着香的,但不是刻意的味道…… “陈董?”徐薇喊了他一声。 陈凛回神,眸底神色就冷了下去。 他发觉自己又在想那个女人,这让他的心情非常恶劣。 她都交往了别的男人了,孩子都生了……他却还停留在过去。 徐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到陈凛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冷。 一点香水味而已,不至于吧……她生出几分怯,将手收了回去。 陈凛开口,语气也是凉凉的:“你回去吧。” 徐薇一怔,多少有些难堪,仍试图争取:“我……我可以洗澡的……” “不用,”陈凛不再看她,“回去,我回头会让你经纪人给你一些资源倾斜。” 徐薇完全没懂,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她满心沮丧,“对不起。” 如果知道陈凛不喜欢香水味,她一定不会喷,这个夜晚完全被毁掉了,她很后悔。 “回去,别让我再说第三次。”陈凛从沙发上起身,上了楼。 徐薇再怎么厚脸皮,这种情况也呆不下去了,她仓皇地起身,离开了房间。 屋子在关门声之后静下来。 陈凛站在二楼的落地窗,从这里可以看到夜晚的湖景,他点了支烟,面色仍是阴郁的。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过去三年多,他无数次地被这种愤怒笼罩。 他痛恨他无法忘记阮舒怡带给他的一切,那些回忆里包含了因为美好而显得残忍的部分,也包含了最后令他难堪到极点的决裂。 他最初,确实是为了钱接近她,也确确实实看上她貌美身材好,但后来,一切都变了。 和阮舒怡分手,是他人生唯一一回在女人身上栽跟头,人家不要他了,他还曾死乞白赖地恳求过她,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其他,那时候,他只是想要和她在一起,他都说了不要钱的,也说过会将她的钱全都还给她。 可她就连见面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第221章 他有时候磨到她哭。 第二天依然是团建,只是远没第一天轻松。 这天的团建内容怎么看都带点儿服从性测试那意思,先给大家发迷彩服换上,然后还来了个所谓的教官,说要在户外办小型运动会。 感觉是要上强度了,周叶担心阮舒怡身体,问她行不行。 阮舒怡烧是退了,但精神状态依旧不是很好,可是考虑到贺坤那边,她还是来了。 总脱离组织,贺坤看她只会更加不顺眼。 她和周叶说没事,但她确实有些精神不济。 度假山庄设置了专门的露天场地,陈凛毕竟是领导,坐在看台上很是闲逸。 他注意到阮舒怡今来了,便移开视线不再看。 早上的活动,什么一跳到底,一圈到底……一堆咋咋呼呼的名字,但无一例外,都需要大家又跑又跳。 阮舒怡很快就有些体力不支。 贺坤虽然很嫌弃,但毕竟这人是朋友交代他照顾着点的,他考虑了下,还是特意去让阮舒怡在旁边休息一会儿。 阮舒怡没力气逞强,便坐在场边看着其他人活动。 徐薇也在里面,而且特别显眼,因为这姑娘太爱穿紧身衣了,勒在身上的t恤短裤让她特别突出,跑和跳的时候她那dcup就更吸睛。 不过她跑得很快。 阮舒怡百无聊赖,胡思乱想,看来昨晚陈凛还挺收敛的。 陈凛以前对她可没那么温柔,最初在床上时常不知轻重,后来又时间长到,有时候磨到她哭。 但她那时候好说话,被他温声一哄,就总会顺着他的意。 也不能说不舒服,只是第二天总是像被吸干精气,腰酸腿软,哪里有徐薇这么精神。 她很恶毒地想,或许她的诅咒生效了,他真的不太行了,所以徐薇才能这么生龙活虎。 休息了一阵,阮舒怡在午后再上场,这次的活动叫狭路相逢。 道路上画圈界定范围,两个人对着,跳进圆圈前进,到了跟前,石头剪刀布,输了的人出局,赢家就能顺利到对面。 很不巧的,这次阮舒怡和徐薇碰上了。 不过是一个游戏,阮舒怡没在意,但,徐薇跳着过来,在遇到她时根本没停,两个人跳进一个圈。 结果是阮舒怡被撞得身形不稳,摔倒在地上。 看台上,陈凛一下子站起身。 周叶速度极快,飞奔过去,去扶阮舒怡,“阮阮,没受伤吧?” 阮舒怡血小板少,最怕受外伤,哪怕一个小伤口,有时候也流血很久。 徐薇在旁边,一脸懊恼,“不好意思,我速度太快了,就没停住,阮姐,你没事吧?” 阮舒怡被周叶扶着起身,心底火气蹭蹭往上冒,她看了徐薇一眼,说:“我刚刚已经停下来了,你非要跳过来。” “我真的是没刹住嘛,”徐薇语气有些委屈,“确实是我的错,但我也道歉了啊。” 周叶检查完,看阮舒怡身上没有伤口,这才松口气,瞪了徐薇一眼,“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徐薇眉心紧皱,“你们能不能讲点道理?那人不都有惯性吗……” 气氛有些紧张,眼看着快要吵起来,教官和其他人都过来劝和。 “好了,既然没受伤,就算了吧。” “就是就是,阮阮你要是不舒服,你就在旁边坐着,别参加活动了,你身体不好,我们也担惊受怕。” “对啊,万一受伤了,又成了别人的问题……” 周叶忍不住道:“如果大家都遵守规则,怎么会受伤?” “别吵了。” 一道清冷的男声传来,众人扭头一看,瞬时都噤声了。 陈凛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看台下来了,他穿过人群走到阮舒怡旁边,上下打量她。 阮舒怡低着头,不看他。 两个人明明面对面,陈凛最后话却问的是周叶:“她没事吧?” 周叶愣了下,才道:“没事。” “周叶,麻烦你带着她回房间休息吧,接下来的团建活动你们两个都不用参加了。” 周叶蹙眉,团建虽然她们都不想参加,但这个时候要她们退出,就显得像她们理亏了似的。 但下命令的人是陈凛,她也不好说什么。 阮舒怡全程没看陈凛一眼。 直到回到房间,周叶还气呼呼的。 “明明是徐薇不遵守规则,凭什么要我们退出啊?”她想了想,又说:“什么破烂团建,老娘也不想参加,团建的意义就在于玩,而不是搞这些游戏,真是的……” 她扭头看阮舒怡,“阮阮,正好,咱俩去景区逛吧,别理他们那些人。” 阮舒怡心情很恶劣,沉默片刻说:“你去逛吧,我有些累,想休息。” 这天后来的时间,她都消磨在榻榻米上了,内心充满挫败感,她只是想要将这份工作保住,但现在却感觉阻力越来越大。 尽管她已经很努力地按照贺坤的要求融入集体,但结果仍是一团糟。 她也不知道贺坤还能对她宽容多久,如果陈凛真的要政策倾斜公司头部主播,她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 阮舒怡和周叶走后,陈凛将徐薇单独叫了出去。 两人在场馆外面的空地上停步,陈凛问徐薇:“你怎么会撞到她?” 徐薇愣了愣,陈凛脸上没表情,她摸不清他的情绪,低着头一副很乖的认错态度,“是我不小心,惯性太大,没停住。” 陈凛面色阴郁,“她是白血病人,你不知道小心点?” 这句话语气就很明显了,徐薇手缓缓攥紧,“我……我真的是不小心的。” 陈凛觉得烦,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处理这些女人之间的破事儿,他已经后悔搞这个团建了,他说:“她没事还好,万一有事,公司也跟着担责,你究竟有没有点脑子?” 徐薇被训得抬不起头,但听到这句,也算明白,陈凛冲她发难,是站在领导角度为公司考虑,无关私人感情。 她郑重承诺,“我以后一定会注意……但,阮姐毕竟是个白血病人,生活中是有很多事不方便的,我们几个同事都小心翼翼的,也很麻烦啊……” 陈凛:“所以呢?难道因为你,就要开了她?” 徐薇连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昨晚说过要给你资源倾斜,但……”陈凛拖长语调,没了下文。 徐薇面色煞白,“陈董,你什么意思……” “这资源,是你自己作没的,”陈凛嗓音很冷,“徐薇,别在我眼皮底下搞不入流的小动作,阮舒怡也好,其他人也好,对同事你要是再刻意排挤,你就滚出星辉。” 这话陈凛说得非常狠,徐薇一时怔愣着,说不出话,面色还是惨白的。 陈凛走了,她站在原地,良久,气得重重跺脚。 第222章 他低头去寻她的唇。 在景区第三天的早上,早饭是露天自助餐。 团建已经算是结束了,今天主播们要正式开始做景区的宣传工作,包括为景区拍摄短视频和直播,以及售卖景区网购门票之类。 所以这顿早饭比较特殊,耗时也长,长餐桌边大家都是按工作组坐的,利用早餐时间开会讨论拍摄计划,陈凛坐在主位上,不时和身旁几个高管说话。 贺坤这顿饭忙到飞起,根本没吃几口,一直在和他手下几个重点主播沟通。 阮舒怡被放在了最后,原因显而易见,她和别人赛道不同,在带货打广告这方面,她要比其他人收敛很多。 贺坤和其他主播都说完了,才想起阮舒怡,在她旁边的座位上坐下,问她今天是什么打算。 阮舒怡说:“我想找风景好点的地方拍个短视频吧,带上景区门票链接,说实话,癌症病人比普通人更需要放松,其实在身体条件比较好的情况下,他们也更应该多出来走走,会让心情变好。” 贺坤觉得还行,“不过今天摄影还有助理那边都会很忙,到时候你看情况,能自己用手机拍的自己先处理一下,到时候有需要再找我协调。” 阮舒怡点点头,考虑到这两天行政那边会很忙,也顾不上配合她直播,她说:“不过,这周的直播任务可能要往后推……” 她话没说完,就听见不远处一阵骚动。 一群人看过去,原来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孩跑这边来了。 是个大约四五岁的小男孩,手里拎着个很大的水枪。 公司里有个很热情的文员跑过去逗小孩,“小朋友,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你爸爸妈妈呢?” 不料,小男孩举起水枪就往文员脸上喷。 文员惊叫一声,赶忙躲开。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有人已经开始嘀咕。 “这小孩怎么这么没素质……” 阮舒怡到底是当,看到小男孩就想到家里的阮皓言,她猜测小孩是和家里人走散了,便起身走过去几步,试图和小男孩沟通,“小朋友,用水枪打人可不好,你家里人呢?我帮你给你爸爸妈妈打电话好吗……” 话没说完,小男孩手里的水枪就又举起来了。 她后退,并抬起手阻挡,眼前的光线一瞬就暗了,有很淡的烟草气袭来,紧跟着,腰间一紧。 “哎,这死小孩!怎么还喷呢!” 她听见旁边有人叫嚷。 回神时,才发觉,自己被人揽到了怀里。 她僵硬地抬头,陈凛眉心紧蹙,扭头看身后的小孩,“有没有点家教?!” 陈凛过来的着急,这会儿衣服后面已经全都被喷湿了。 他骂完回头,对上阮舒怡的视线,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两个人这会儿是什么姿势。 他的手僵在她腰间,一霎时,竟不想收回来。 不过,阮舒怡很快就往后退。 他只能收回手,又缓缓攥成拳。 文员被喷了水没事,陈凛被喷了水,所有人都坐不住了,围过来看着小男孩,七嘴八舌。 “你爸妈呢,管生不管教啊?” “一点素质没有,也不知道你爸妈是不是就这样……” 小男孩被一群大人围住,听着这些话,怔愣几秒,毫无预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众人:“……” 被淋了一头水的文员拿出手机,“算了,我给景区的人打电话吧,让他们把小孩带走去找他爸妈。” 这场闹剧结束,小男孩被景区保安带走。 陈凛回到房间换了衣服,再来到长餐桌,不少主播已经陆陆续续离开去干活了。 阮舒怡还没走,她拿着景区的宣传手册,正考虑去哪里拍短视频比较合适,脑中也有个犹豫不定的事儿,就是要不要和陈凛道个谢。 毕竟刚刚是他帮她挡了水。 但,心底又抗拒,实在不想和这狗男人说话…… 陈凛和一个业务员在聊天,声音很清楚地传了过来。 “陈董,没事吧?” “没事。” “唉,小孩子就是这样,您别生气。” 陈凛默了两秒:“我最讨厌熊孩子。” 业务员笑了,“等您有了孩子就不讨厌了。” “我讨厌所有小孩,无论男女,”陈凛说:“以后我也不会要小孩。” 阮舒怡手里的宣传手册,被捏皱了一个角。 业务员有点讪讪的,“小孩子是不懂事,不过,所有人都有小时候啊。” 陈凛:“我也不喜欢我小时候,我说了,我讨厌的是所有小孩,包括小时候的我。” 业务员脸都僵了,“那您以后,确定要做丁克?您家里人会愿意吗?” 陈凛:“我没家人,我在孤儿院长大的。” 业务员:“……” 这天真是没法聊。 业务员见风使舵,违心道:“不过丁克也挺好的,生活比较自由……” 阮舒怡没有再听下去,她将宣传册放进背包里,起身离开了这里。 陈凛以前就提过,未来他想做丁克。 他说不喜欢小孩,这些她都记得。 两个人虽然是交易关系,但那时她对他却是有好奇的,会主动问关于他的事情。 陈凛也不隐瞒,告诉她,他是很小的时候被父母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 他最初并非一个圆滑的人,在孤儿院里过得也不好,还被其他小孩欺负和排挤,后来为了生存,逐渐改变,学会巴结孩子王,对孤儿院的工作人员也很殷勤讨巧,甚至学会拍马屁,情况这才好转。 那时两个人躺在床上,她躺在他怀里听他讲述这些过去。 男人嗓音低沉:“我不喜欢小孩,那些小孩都很烦人,很吵,我也不喜欢小时候的我自己,小孩子太无力了,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我像一样,被父母扔在孤儿院门口……” 他顿了顿,“如果能选,我会选择不出生,所以我对什么生命的延续,一点兴趣也没有,人类总是美化繁衍这件事。” 话他说得云淡风轻,但阮舒怡却听得心口憋闷。 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抱住男人。 陈凛垂眸,眼底笑,“心疼我啊?” 她正沉浸在情绪里,很烦他没正形的样子,手又收回去了,“没有,被遗弃的孤儿那么多,我心疼得过来吗。” 陈凛低头去寻她的唇,含吮轻咬,又探进去和她深吻,等她气喘吁吁,他捏了捏她浮起红晕的脸蛋,“你知不知道,你嘴硬的时候多可爱?” 第223章 他对许栀真是百依百顺。 陈凛很擅长说甜言蜜语,或许是因为在孤儿院学会了刻意逢迎,只要他乐意,总能将对方哄得很开心。 阮舒怡曾经无数次领教过他那张嘴的各种本事,不过如今,他对着她却只剩下毒舌。 这也能理解,毕竟以前那些都是她花钱买来的。 有钱真好,阮舒怡在景区里一边找地方,一边想,要是现在她有足够的钱,大概早就不跟陈凛这个烂人纠缠,从星辉跑了。 可现在,她不但要留在星辉忍受陈凛,还要忍受很多其他的事儿,例如这会儿,她很快就发现,比较好的地点都被其他主播占据了。 她的商业定位决定了她既不能去凑那些颜值主播的热闹搞仿妆什么的,也不能去和那些才艺主播一起又唱又跳,她考虑了下,搞笑主播那边她也蹭不了,她不够搞笑…… 最后,她只能找僻静人少的地方。 她来到了景区东部,这里确实人少,因为这里是用于垂钓的小湖。 除了她,只有几个老头老太太。 她在湖心亭打开手机,开始找各种角度,想要先拍一些美美的风景。 拍摄短视频,尤其是一个人,只借助手机,效率低得令人发指,素材必须足够多,她拍了一个多小时,也没多少能用的。 陈凛这个时候刚好来到小湖边。 起初他在巡查底下这些人的工作,但很快就没耐心了。 他是董事长,不是执行总监,按理说,公司里这些事,他真没必要事事躬亲。 他收购的另外几家公司,都安排了信得过的人去运营,他只定决策,唯有星辉,他跟个员工一样天天耗在这里。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耗在这里,阮舒怡别说后悔了,对着他就连表情都没有。 这几天她都没怎么和他说过话,而且从昨天起,他发现她甚至不拿正眼看他了。 他坐着景区的观光车看那些主播工作,目光不由自主地寻找一个身影,临近湖边,接到一通电话,这才下来。 电话是梁锦墨打来的。 之前他将自己买房时联系的售楼顾问推给梁锦墨,现在尘埃落定,梁锦墨在电话里告诉他,他们不但在他住的小区买了房,而且正好就在他家对面。 一梯两户,正好就他们两家。 陈凛闻言,心情不错,“没想到真要做邻居了。” 梁锦墨在那头说:“其实我们当时考虑的房子有三套,栀子拍板定了你对门这个。” 陈凛意外:“我还以为她挺讨厌我。” “没有,”梁锦墨解释,“只要你不嘴欠,说些针对阮舒怡的话,她对你也没什么意见,而且她说,她是希望朋友们都能多联系常走动的,这样比较热闹。” 陈凛笑了,“她的心挺细,你是该多和朋友走动。” 梁锦墨以前是很孤僻的性子,不太好打交道,读研时虽有些改变,但朋友还是很少,现在和许栀在一起之后,转变还是挺大的。 而且陈凛发现,他对许栀真是百依百顺,许栀说什么,他就听什么,某种程度上讲,也真是毫无原则。 但他很乐见梁锦墨这种转变,现在的梁锦墨身上有人味儿了,作为兄弟,他是为梁锦墨高兴的。 这通电话聊的时间略长,他在湖边走,抬眼时瞥见了湖心亭里的人。 阮舒怡拿着手机拍远山,过一阵又加上自拍杆,各种角度摆弄。 挂断电话之后,他站在湖边静静地,隔着一段距离望着她。 看她对着镜头比剪刀手,看她挤出笑容,又看她低头看着手机里的素材皱眉头。 他想起自己在美国,第一次刷到她的短视频时的震惊。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一段视频反复看了很多很多遍。 视频中阮舒怡笑容明媚,眉眼弯弯,她的条件做颜值主播也绰绰有余,但她不是。 她说她今天是化疗之后的第三天,抽血检查的结果不太好,需要打血象针,胸腺肽,还得输蛋白。 他点进她的主页,看到介绍,她是个抗癌博主。 他的脑海一片空白,抗癌博主的意思……她是患了癌吗? “阮阮”这个号,她做的时间也不短了,看评论,粉丝大多数是癌症患者,他们都在说,她的视频会带给他们力量。 因为她看起来总是朝气蓬勃,笑容灿烂,不惧病魔,那些很折磨人的治疗手段,她都笑着应对。 他们都感慨于她的勇敢和坚强,在评论里和她互相打气,说要战胜病魔。 那天晚上,他没有合眼,将她的所有视频看完,也看到她一路求医的过程。 她看起来根本不像个血癌患者,她还很年轻,很漂亮,在分手之后的这些年里,他不是没在心里恶狠狠诅咒过她,但他的诅咒不包括让她生病。 一阵风拂面,湖水也荡起涟漪,这微风像是吹进他心底。 陈凛敛了思绪,片刻后,他迈步上桥,朝着湖心亭走去。 阮舒怡低着头删不能用的片段,真是太费劲了,她想,应该把电脑带过来的,但是现在去房间拿,又好远。 耳边传来脚步声,她想当然以为是其他游客,没抬头。 只是,很快她的安全距离就被打破,有人从她身后靠近,她嗅到了浅淡的烟草气,蹙眉扭头,然后就怔住了。 陈凛都已经站在她身后了,他凑过来俯身低头看她手中的手机屏幕,因此距离很近,她这一转脸,差一点和他脸贴脸。 陈凛觉察到她的呼吸,轻轻地拂过他的脸。 他鼻息间是洗发水的淡香,这感觉,仿佛回到几年前。 他的喉结滚了下,目光盯着手机屏幕,“你选的地点不好,很难拍到好景。” 阮舒怡回神,立刻就往旁边挪,同他拉开距离。 男人出现得太突然,她有些意外,脑子转得也有点慢,隔了几秒,才解释:“比较热门的地点都被占了,那些地方肯定是优先公司的头部的。” 陈凛站直身子,睨着她,“你也可以做头部。” 阮舒怡一怔。 “如果你想……”陈凛这话,几乎不经大脑,直接说了出来:“我可以给你资源。” 第224章 原来他是她讨厌的男人。 其实话出口陈凛就后悔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扰乱了心神,是刚刚那阵微风,还是阮舒怡身上久违的淡香,总之,鬼使神差地,他居然对她递了橄榄枝。 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回是断然不可能。 只有两个人的湖心亭很安静,阮舒怡怀疑自己听错了,她看了看陈凛。 他也正睨着她,四目相对,她脑中第一个反应,是想起了周叶的话。 陈凛可能已经和徐薇睡了,徐薇想要资源,碰上这个没节操的狗男人,两个人才认识多久就滚到一起去了…… 现在,他说可以给她资源,他之前百般刁难,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以为他会将资源白白奉上,所以他是觉得她会和徐薇一样,为了红不择手段吗?所以在这里下饵? 她感觉心口被刺了下。 在他眼里,原来她和徐薇没差别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回路怎么会想到这里,都已经这么恶心这个男人了,为什么还要在乎他怎么看自己。 她樱粉的唇瓣紧抿着,良久才开口:“谁不想做头部呢,但是陈董,我和别人不一样,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天好活,这种情况下,我不想为了一点资源,委屈自己跟讨厌的男人。” 陈凛反应了几秒,才明白她想到哪里去了。 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 她误会了。 他刚刚说话的时候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她却以为他是想要她用身体来交换资源。 他呼吸发沉,其实这问题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但,他的脑海牢牢地被她最后那句“我不想为了一点资源委屈自己跟讨厌的男人”占据着。 呵…… 讨厌的男人。 原来他是她讨厌的男人。 之前他觉得阮舒怡变了,没大小姐脾气了,但现在他觉得他误判了。 她还在他手底下工作,就这么毫不在意,轻描淡写地说出讨厌他的话,将对他的厌恶表达得如此直白,他怀疑她根本不在乎这份工作。 心底似有一把火在烧,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唇角浮起诡异的笑,也说不清是不是恼羞成怒要同她较劲,再开口时话语尖锐:“你什么时候这么清高了,当初不都是上赶着,掏钱和我要?” 阮舒怡又被刺了下。 当年陈凛追她,她最初其实态度挺坚决的,她又不缺人追,干嘛要包养小白脸? 但陈凛和别人不同,他足够细心体贴,对着她有用不完的耐心,也很会撩,嘴又甜,她就那么沦陷了。 但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被他说得像是直白的身体交易。 她压着火气,只想着反攻回去,笑得很冷,“我那时候没见过世面,不知道其他男人有多好,现在不一样了。” 陈凛的拳头攥得更紧,指甲陷入掌心里,痛意却是从心口蔓延出去的。 他不知道后来她经历过几个男人,他不敢想,想到就会想杀人。 他的脑中千回百转,想到当年分手时,最后他跟一条舔狗似的,不停给她打电话发信息,却等不到回应,想到他跑去等在c大门口,整整一夜,在凌晨时分因为下雨,狼狈却徒劳无功地离开…… 想到过去三年多的时间里,他无数次地想起她,又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能想,在反复的挣扎和矛盾中,越来越厌恶自己。 那些时候她在做什么?是和别的男人你侬我侬,还是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 他现在回来了,还有钱了,而她不知道为什么,落魄了,还生病了,他以为一切不一样了,到头来,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还是像个蹩脚的,荒唐的小丑。 这太恶心了,他买下星辉,不是为了看她趾高气昂,这样直白而尖锐地打他的脸。 不如开了她吧,这个念头冒出来,但又很快被按下。 不……开了她有什么意思,她不后悔是吗? 那他就让她后悔。 “阮舒怡,记住你今天的话,”他注视着她的目光很凉,“永远别低头。”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湖心亭。 狗男人走了,但阮舒怡还是气。 虽然也谈不上吵架,但她总觉得自己没发挥好。 一直等到晚上回到房间里,她才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干了件大事…… 有几个员工会像她这样,直接和董事长说讨厌对方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冲动,脑中胡思乱想,不知道陈凛会怎么做,他最后明显是在放话,难道他是要开除她吗?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陈凛都按兵不动,非常平静。 团建活动彻底结束后,回到公司,大家发现,公司有了很大变化。 在他们去团建的时候,陈凛已经派人谈妥并将写字楼整层租下来,这下子,办公的空间要比以前宽敞许多。 陈凛在星辉也有了自己的办公室。 针对景区的宣传活动进入到了数据统计和工作总结的阶段,阮舒怡再也无心思考陈凛在想什么,因为,这次的宣传活动业绩表上,她是倒数第三。 而且,倒数第一和第二都是才开始做不久的主播,她也没法安慰自己,她知道这和倒数第一没两样。 这个结果她之前不是没想过,她的粉丝里病人居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那天她拍的素材其实她自己也不是很满意,剪视频的时候又满脑子杂念,最后呈现的结果其实并不理想。 她在心底恶狠狠地想,都怪陈凛,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现影响她,说不定她还能拍得好一点。 遇事从别人身上找原因,也解决不了自己的问题,隔天,公司的新政策落地,将会通过横向对比,从转化率和热度增幅等几个维度进行考核,严格依据数据来确定继续推广的投入。 贺坤过来通知阮舒怡,按照新政策,接下来将会减少对她视频的推流。 贺坤还说,要总结一下她最近的数据,评估一下没有活跃度的粉丝到底有多少,给她重新定评级。 阮舒怡面如死灰。 毕竟是朋友介绍过来的,还是个病人,贺坤多少有些不忍,语气软下来,劝了劝她。 “阮舒怡,现在公司新领导明显是要和其他公司一样冲业绩了,接下来整个公司的氛围都不会像以前那么闲散,你毕竟是个病人……我不是嫌弃你,但我觉得你确实应该考虑一下,这份工作还合不合适你,毕竟压力会比从前大,你好好想想吧。” 阮舒怡沉默几秒,才开口,“但,不承受业绩压力,我就要承受经济压力啊……我这样,出去又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 就算能找到其他工作,在没有足够经验的情况下,她的收入一定会锐减,她要存手术费,还要存留给阮皓言的钱…… 她感觉眼前都是黑的,她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这天下班回到家,一开门,阮皓言已经闻声跑到门口来,还将她的拖鞋从鞋柜给她拿出来了,然后站在那里,仰着小脸,望着她,说:“妈妈,你回来了。” 阮舒怡看着儿子,怔愣片刻,忽然弯下身去抱他。 阮皓言被她搂在怀里,有些莫名,“妈妈,你还没换鞋呢……” 阮舒怡鼻尖酸涩,没有说话。 从确诊到现在,她经历过很多绝望的时刻,阮皓言是她的力量源泉,她总能为儿子振奋起来。 可现在,她是真的很难受,不知道未来的方向在哪里。 第225章 要他现在放过她,他做不到。 陈凛买房子这小区现在售卖的都是成品精装修房子,在签了合同之后就可以立刻入住,于是,到了隔周的周末,周赫就撺掇着帮梁锦墨和许栀搬家了。 陈凛这个邻居理所当然地被抓了壮丁。 其实有搬家公司,他们要做的事情无非就是在旁边监督。 许何平为还债,已经将许家的老房子挂出来售卖,许栀和赵念巧也趁着这个机会又回去了一趟,将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下全都搬了出来。 对于梁锦墨又买房这件事,赵念巧起初并不支持,她觉得没必要买那么多房子,年轻人快要结婚了需要空间,她是愿意从大平层里搬出去的。 但梁锦墨告诉她,许栀喜欢小复式。 梁锦墨说这话时有种执拗的认真,“阿姨,她既然喜欢,这房子是肯定要买的。” 赵念巧就没脾气了,心底里还有些羡慕自己这个女儿,不是所有人都能遇到这样的男人的。 梁锦墨陪着母女俩再次回到许家,将剩余东西拿走时,发现屋子里像是有段时间没人住了。 就连许何平原来住的那个卧室,里面都少了生活痕迹,看来许何平也很久没有在这里住过了。 屋子里很多东西早就被搬空,这次从家里出来,许栀心里多少有些感慨。 她站在大门口,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她也不想太过感性,但这毕竟是她长大的地方,这里有太多回忆了。 收回目光时,她也不可避免地往隔壁望了一眼。 梁牧之应该带着付婉雯去国外了,也不知道他的手治好了没有…… 她目光回到前方,看到梁锦墨正看着她。 赵念巧已经上了车,他走过来,接她手中的一个拉杆箱。 许栀顺从地给了他,不料,他将拉杆箱拉到另外一侧,然后空的手牵起了她的手。 两个人往前走,他忽然开口:“如果你想知道梁牧之治疗的情况,我可以打听一下。” 许栀愣了愣。 她只是看了梁家那个方向一眼而已,没想到自己所有心思都被他洞悉了。 她想了想,也没否认,大方承认了:“我确实想知道,但我这种担心,不是那种担心,你懂吗?” 这话很拗口,梁锦墨忍不住浅笑,“我知道。” 她天性善良,没想过伤害别人,为保护他在冲动之下伤了梁牧之,还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肯定会有心结。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也希望梁牧之的手能完全恢复,以免她总记着这件事。 许栀握紧了他的手,“那你要是方便的话,就问一问。” 梁锦墨:“好。” 眼看到车跟前了,许栀忍不住,脑袋凑过去,在他肩头轻轻蹭了两下,“你真好。” 梁锦墨唇角勾了勾,没再说话。 搬家公司的人在开车,赵念巧拿着手机打工作电话,车子驶出小区侧门,梁锦墨看到绿化带的垂柳,想起什么,对许栀说:“你在这棵树下,给过我一盒巧克力。” 许栀一怔,旋即就想起来了。 “我记得,那个巧克力我有两盒,就分了你一盒。” 梁锦墨说:“你像做贼一样,塞给我就跑了。” 许栀摸摸鼻尖,有些惭愧,那时候她很怕和他接触被其他人看到,不过真是很神奇,现在,他们快要结婚了。 梁锦墨又道:“你知道吗?那天是我生日,所以我就把巧克力当做是生日礼物了。” 许栀睁大眼,有些意外。 这就纯粹是巧合了。 她想了想,说:“从今年开始,以后我们每年都给你过生日,大办特办。” 梁锦墨垂眸睇她,“其实现在我不在乎这些形式性的东西,只是小时候没人给我过过生日,所以这件事我记得很清楚。” “形式很重要!”许栀认真道:“我不管,反正今年就要大过,要叫所有朋友来庆祝,你的出生本来就值得庆祝呀。” 她这话带点儿孩子气,不过他一点不觉得幼稚,看了她一眼,就忍不住笑,“你说了算。” 许栀想,办是肯定要办的,他出生的日子,对她来说尤其值得庆祝。 车子驶入新的小区,新房那头的情况却不太和谐。 陈凛和搬家公司的人吵起来了。 周赫这个和事佬在中间打圆场,这才劝住。 梁锦墨和许栀还有赵念巧一起上楼时,搬家工人憋着气干活,陈凛则跑去对面自己家抽烟去了。 周赫和他们说了下情况,嘀咕道:“陈凛今天不太对。” 其实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儿,就是搬家公司的人搬箱子的时候不小心磕到柜子角。 “他就脸一沉,问工人怎么做事的……”周赫拧眉,“他今天一直拉着一张脸,跟谁欠着他钱似的,真的有问题,一副大姨妈来了内分泌失调的样。” 许栀:“……” 陈凛这人,平时看着很有亲和力,但也有些时候会让人觉得很难打交道。 比如他提起阮舒怡的时候,再比如现在。 周赫是不敢去触他霉头的,许栀更不可能,最后梁锦墨去了对面。 陈凛在抽烟,问他要不要,他拒绝了,在沙发上坐下来,“我在戒烟。” 陈凛:“戒得掉?戒断反应很难受吧。” 梁锦墨:“还行。” 一旦想到许栀的话,他就觉得这烟不戒不行。 陈凛却误会了,“你们在备孕吗?” 梁锦墨一愣,“不是,我们不会那么早要孩子。” 陈凛想起阮舒怡的孩子,又深深吸了口烟。 梁锦墨问他:“听说你最近一直在星辉,那边工作顺利吗?” 在他眼里,陈凛其实很善于控制情绪,一旦控制不住,多半和阮舒怡有关。 陈凛蹙眉,“还行,不过毕竟是半死不活的公司,要大整顿才行,我改了业绩考核制度,先运行一段时间看看效果。” 梁锦墨:“阮舒怡业绩怎么样?” 陈凛:“几乎垫底。” 梁锦墨:“那你怎么不搞末位淘汰?” 陈凛半晌没说话。 如果搞末位淘汰的话,阮舒怡很快就要出局了。 梁锦墨说:“反正你想清楚,她毕竟是个白血病人,经不起折腾,我的建议是你有什么话就直接去和她说,该吵架就吵,吵完就算,不然你现在这样,不光折腾她,也折腾你自己。” 说完,梁锦墨起身走了。 陈凛想梁锦墨到底是变了,以前三个人中最不肯开口说话的人就是他。 至于那个建议…… 陈凛想,凭什么。 三年前就是他说,他当时说得够多了,阮舒怡听过一句么? 现在阮舒怡长嘴了,张口就是讨厌,这让他怎么说?难道像个怨夫似的问她为什么讨厌他? 他的手无意识发力,香烟在指间断成两截,火星连同烟渣子扑簌簌落下,有些落在手背,带来灼热的刺痛感。 他却只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眸底的神色逐渐晦暗下去。 末位淘汰是不可能的,要他现在放过她,他做不到。 第226章 独占欲那么强。 阮舒怡的推流确实减少了。 这件事其实挺明显的,做自媒体这行,对作品热度的感觉非常敏锐,别说她自己,就连周叶都感觉到了。 周叶给她出主意,“你不然视频出点儿别的类型吧?不然老是那样,粉丝也容易失去新鲜感。” 阮舒怡也有这个想法,她努力打起精神,思考还能做什么类型的视频。 毕竟是个抗癌博主,就是想要有点儿突破,能考虑的方向也很有限,她和周叶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商量起来。 聊到一半,主管来了。 主管喜气洋洋地喊停大家的工作,站在格子间最中心位置,告诉大家,陈董对于这次温泉度假山庄宣传工作业绩比较杰出的主播,除了推流之外还有额外奖励,其中包括度假山庄温泉演出套票,以及数额丰厚的大红包。 阮舒怡和周叶跟着其他人一起鼓掌,直到徐薇也被点名走过去领奖。 周叶停了动作,凑到阮舒怡耳边嘀咕,“我怀疑是不是因为睡了,陈董已经悄悄给徐薇引流了?不然就她那粉丝数,按理说怎么都冲不到前面去的。” 这问题阮舒怡也不知道,她想,她也不感兴趣。 不过,徐薇满面春风的样子确实有些碍眼就是了,她承认自己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看到讨厌的人小人得势,心底就堵得慌。 徐薇最近涨粉也快,不知道陈凛是不是真的打算要捧她,这几天她频频出入陈凛办公室。 公司里开始流传些风言风语,说是徐薇已经是陈凛的情人了。 这些谣传陈凛不清楚,他喊徐薇去他办公室,是因为她最近发的视频太过火了。 度假山庄那条视频的效果确实不错,但原因是,徐薇在里面是泳装出镜。 她选的地点在泳池边,泳装出镜也正常,但她选了好几套特别暴露的泳装,暗搓搓搞各种擦边不说,还搞了些暗示性很强的动作镜头。 这些事陈凛是后来才知道的,他也不可能所有主播的所有视频都看,徐薇上传第一条视频侥幸过了审核,并吃到红利,就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她将泳池边拍到的素材各种重新整合,又发新的视频,但频频被平台审核卡脖子。 她的经纪人在和陈凛汇报的时候提到这些事,陈凛便看了看她那些素材,简直是…… 不堪入目。 他这个人其实没什么节操,看片都不知道看过多少了,但短视频平台面向所有人,没有分级和限制,徐薇在镜头里搞泳装,还搔首弄姿,他能理解她想红想疯了,但他不想星辉到时候做出个大头部是个擦边主播,毕竟不好听。 他将徐薇叫进办公室,徐薇也委屈。 “我是看我那条过了……而且数据也不错,我想吸引人啊,那条视频让我涨了不少粉丝呢。” 陈凛脑仁疼,坐在大班椅上揉太阳穴,半晌开口:“你除了擦边,就没别的办法吸引人?” 徐薇低着头,“擦边最快啊,陈董,我这次视频卖的套票不少呢,也不是没给公司盈利。” “你不能只看盈利,”陈凛蹙眉,抬眼睇向她,“星辉的定位是做自媒体的,不是做的。” 徐薇面色讪讪,“我的视频也没那么夸张吧……” “你觉得呢?”陈凛将手中的平板电脑翻过去给她看,手指随意往屏幕上一戳,正好落在她胸口位置,“什么挂脖泳衣带子断了这种,你捂也不好好捂,你是不是有暴露癖?” 徐薇的脸一下子红了。 “你很喜欢别人看你的身体?”陈凛又问。 徐薇赶紧摇摇头,“我是为了业绩……” “我也不喜欢,”陈凛将平板放回桌面,他不喜欢到时候别人提起星辉,都说是靠擦边起家的公司,他道:“虽然我这人唯利是图,但我对星辉的规划不是做业内的擦边公司,未来我想推真正有价值的大博主,所以从现在就要把好关,你最好想想,除了擦边以外,你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内容。” 徐薇从陈凛办公室里出来,脸还是红的。 她的脑子掐头去尾,判断出的信息是,陈凛不希望她的身体被别人看到,这话他说得很直白,而且,他说要做有价值的大主播,还让她想想她能做什么有价值的内容,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还是挺器重她的。 她简直恨不得昭告天下,立刻就和同组的主播分享。 不过几天,公司传言更新出新内容,徐薇决定以后不擦边了,因为陈董不希望她的身体被别人看到。 周叶和阮舒怡聊这个八卦时,很不屑,“她都被看得差不多了好吗,现在说不希望她的身体被别人看到……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陈董这人看着挺精明的,怎么喜欢徐薇这一挂的啊,独占欲还那么强。” 阮舒怡八卦的兴致不太高,她在脑中回忆当初在医院里看到的那个姑娘,陈凛愿意悉心陪伴照顾的那一个,和徐薇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看来陈凛喜欢的类型还挺广泛的,现在居然和徐薇这种都能擦出火花来了。 徐薇那边风生水起,而阮舒怡这边很焦灼,这两天,她除却要思考如何做新的视频内容,还被贺坤撵着要赶紧想新的名字。 名字她起了很多,贺坤全都觉得差点儿意思。 这天中午午休,周叶去拍外景了,其他人都下楼吃饭,阮舒怡被想名字这事儿磨得很烦,没去吃饭,就在白纸上写写划划地起名字,后来犯困,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陈凛从办公室出去时,会习惯性地瞥一眼大办公室,看到一个人,目光就顿住。 他脚步放轻,走过去,还真是阮舒怡。 她双手趴在桌子上,侧脸贴着桌面,双眼紧闭着,看来是睡着了。 入夏之后办公室空调的冷风很强,陈凛心想,这女人也不知道盖个外套。 他站了片刻,转身往出走。 就算她感冒了,和他也没关系,她活该的。 但…… 他的步子又顿住了,白血病人感冒了会怎么样?他不知道,但总归肯定不像普通人那么好恢复。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挂着的,他的西装外套。 他折回去,将外套拿下来,又顿住。 很快扭头,再次迈步往出走。 一直到电梯间,他拿出手机给于涛打了个电话。 在下面吃饭的于涛接到临时任务,火速去跟前一家超市里买了很袖珍轻薄的法兰绒毯子。 于涛拿着毯子上楼,在电梯间里见到陈凛,说:“陈董,东西买来了。” 陈凛刚刚找了好一阵空调遥控器也没找到,脸色很沉,指了指大办公室的方向,“你去给阮舒怡披上。” 于涛:“……” 他说:“这不太好吧,万一被别人看到。” 送餐那次,好歹还能说是体恤生病的员工,但给人家盖毯子,这就有些微妙了。 陈凛:“你去不去?” 第227章 梁锦墨和许栀领证了。 于涛心里苦,但却也只能照做。 陈凛下完命令,自己就先下楼了,心情不是很好。 他想起来,前些天他还想要让阮舒怡后悔来着,但现在他到底在他做什么? 他有些气,气自己,也气她。 她真麻烦,那么大的人了,还生着病,就不知道照顾好自己吗? 真不知道她这德行,怎么当,能照顾好小孩吗? 一想到那个小孩,他就更烦了。 他下楼吃过饭后,去见了个客户,再回到公司,于涛就等在他办公室门口,表情很绝望。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办公室,陈凛问:“怎么了?” 于涛:“那个毯子是您叫我给阮舒怡盖的,这事儿我能说出去吗?” 陈凛拧眉,“你没事说这做什么?” 于涛:“我给她盖毯子被人看到了,而且是公司里最爱八卦的那个保洁阿姨,她告诉了阮舒怡。” 那个保洁阿姨就是个移动大喇叭,公司里什么八卦都有她一份。 他到现在也不能忘记,刚刚阮舒怡找到他还给他毯子时的表情,非常的欲言又止,最后很克制地说了句谢谢于助理。 完了,保洁阿姨一定添油加醋了,他可能被误会了,他当时就想说清楚,但又有所顾忌,毕竟上一回陈凛就不让他说出送饭的真相。 陈凛说:“她知道就知道了,你怕什么?” 于涛:“我怕她误会我……” 陈凛想了想,是有这可能…… 阮舒怡那人,其实挺自恋的,也是因为颜值高,追求者多,她对男人的示好很敏感。 不过,他不打算救于涛。 “她误会又如何?”他说:“清者自清,你别管不就得了。” 于涛:“……” 这意思,这锅他只能背着了。 这件事,陈凛根本没当一回事,但一周过去,公司里有了新传闻,说是于助理暗恋阮舒怡。 话不是阮舒怡说的,是被各种短剧荼毒得不清的那位保洁阿姨。 周叶告诉阮舒怡,“说的跟真的似的,还超级感人,说于助理特别深情,哎,于助理真的给你披毯子了?” 阮舒怡这两天除了纠结新名字还在纠结业绩,她的数据在持续下滑,她早就将于涛给她盖毯子这件事抛之脑后了,现在被周叶提醒,她想起来,说:“可能是看我睡觉的时候没盖东西,怕我着凉感染什么的吧,你也知道我这身体。” “于助理这么细心的吗?”周叶也有点怀疑,“不过盖毯子这种事,确实好像暗恋者会做的事。” 阮舒怡也觉得,一般正常同事怕她着凉的话,理应将她叫醒的。 她起初也有点怀疑,不过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她又觉得不太可能。 谁会在一开始就知道对方是绝症患者的情况下喜欢对方啊。 虽然她是这么想,但也不妨碍公司里各种谣言传得飞起。 阮舒怡是顾不上这些的,她已经被跌跌不休的数据占据了所有注意力,不用贺坤说也开始自己加班写新的视频策划了。 这天下午下了班,她又在办公室忙了一阵,收拾完东西下楼,在楼下遇到个熟人。 是杨雪。 杨雪好像在等人,看到她就眼前一亮,立刻跑过来,“学姐!我听说你在陈凛的公司里,原来是真的。” 阮舒怡愣了愣,也有些意外,“杨雪……你怎么在这里?” 杨雪回头指了指周赫的车子,“我和周赫是过来接陈凛的,你记得栀子吗?就我闺蜜许栀,她和她未婚夫……不,现在是她老公,他们领证了,这么大的事儿肯定得庆祝一下吧,我们今晚就打算大家一起吃个饭。” 阮舒怡当然记得许栀,她说:“那帮我恭喜许栀啊,我记得她未婚夫,和她挺相配的。” 杨雪骨子里的热情挡不住,当即发出邀约,“学姐,你跟我们一起吃饭吧,栀子也会很欢迎你的。” 阮舒怡有些犹豫,“这不好吧……” 她话没说完,周赫从车里下来了,也帮腔道:“没什么不好的,人多热闹。” 周赫和杨雪都是爱热闹的人,梁锦墨和许栀领证这事儿,他们恨不得敲锣打鼓呼朋引伴地庆祝。 盛情难却,阮舒怡被杨雪带到了周赫的车上。 阮舒怡倒也确实有心当面和许栀说一声恭喜,之前闫闯的事儿,许栀给了她面子,还帮北城白血病救助基金会拿到整整六千万的捐助,她对许栀是有些好感在的。 陈凛拉开前座车门上车时,就看到驾驶座上的周赫坐没坐姿,侧着身往后靠,正问阮舒怡,“阮阮,你一会儿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陈凛脸一下子黑了,“你叫谁呢。” 周赫看都没看他,说:“我叫我女神啊。” 杨雪插话:“也是我女神。” 阮舒怡被逗笑了,“你们别这样,我就是个小博主。” 她在心底补充,而且最近越来越小了。 周赫说:“不管大小,你很厉害啊,也很坚强,我觉得你不要在意数据,我看你的评论,有很多绝症患者都被你鼓励到了,所以你做的这件事不只是工作,还有它更重要的意义。” 阮舒怡怔了怔。 这样的话,她是听到过的,只是已经很久没有人对她说了。 可现在,周赫的话,让她想起了自己最初为什么做这个号,又为什么和星辉签约。 她得承认,周赫无心的一句话,却让她觉得有些温暖,也受到了鼓舞。 她很真诚地对周赫说:“谢谢你。” 陈凛瞥见她看着周赫的眼神,心底的火气就蹭蹭蹭地上来了。 第228章 “锦墨哥哥,你很能装嘛。” 梁锦墨和许栀这个证,领得比预计的时间早了一点,是在毕业典礼结束的三天后。 其实学校里还有一些善后的琐碎工作,在许栀眼中,这不能算是完全毕业了。 但她从杨雪这里听到一个消息,说是她们班里的班对儿,已经领证了。 杨雪说:“人家是双证毕业,不对,三证,毕业证,学位证加上结婚证,真令人羡慕啊。” 如果是以前,许栀会觉得这也没什么好羡慕的,但现在,她听到这些就生出点别的心思来。 她觉得之前自己的思维被限制了,原来还可以这样。 她回到家,晚上吃饭的时候和梁锦墨说:“听说,我们班里的班对儿在毕业典礼之前就已经领结婚证了呢。” 梁锦墨闻言,微微挑眉,却不做评论。 这和许栀想的不一样,她又道:“他们感情一定很好,那么着急领证。” 梁锦墨还是不说话。 许栀独角戏唱不下去了,多少有些扫兴,感觉梁锦墨又变成了那个闷葫芦。 晚上她很早就洗过澡上了床,梁锦墨时,她正闭着眼假寐。 梁锦墨关掉床头灯从她身后靠近,搂住她,二话不说就去亲吻她的耳朵。 许栀装不住了,身子忍不住动了下,扭头看他,“你干嘛呀。” 她这一句带着点娇嗔,也透出几分怨气,梁锦墨勾唇浅笑,问:“你想领证吗?” 许栀抿唇,隔了几秒,认输道,“好吧,我是想领。” 她翻了个身,面对着他,抬起手在他额头点了点,“给你戳个章,证明你是我的。” 她毕业典礼那天,梁锦墨去学校里接她了,他长相太出众,她不是没看到系里的女生很多在偷偷打量他。 她也是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对他有那么强烈的独占欲,简直恨不得昭告天下,他是属于她的。 梁锦墨对她这话很受用,将她的手拿下来,贴近唇边轻轻地吻,“不盖章,我也是你的。” 手指被轻咬,许栀身体像过电,酥酥麻麻,勉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问:“你的意思是……你不想领证?”男人倾身,贴近她耳边,哑声道:“我比你更想。” 许栀满意了,她心情好就非常好说话,这个晚上格外配合他。 虽然头天晚上各种折腾,但第二天,两个人又不约而同,都醒来得非常早。 许栀给出版社打了个电话请假,之后将自己很少用的化妆品翻出来涂涂抹抹。 要出门时,她发现梁锦墨也是刻意挑过衣服的,他今天的西装穿得特别板正。 两人换过鞋,对视一眼,梁锦墨伸出手,她将自己的手放进他掌心。 民政局结婚的人并不多,排队没有花费多长时间,填写资料并拍了照之后,很快,热乎乎的证书就出炉了。 接待他们的工作人员是个面善的大姐,将证书递出去时从善如流地对着他们笑,“梁先生,梁太太,恭喜你们。” 许栀脸一热,“谢谢。” 她伸手去拿证书,心底又有些懊恼自己考虑不周,连个喜糖都没准备,只能干巴巴道谢。 旁边的梁锦墨变戏法似的,从西服内袋里掏出了包装精致的糖果袋,递给大姐并说了声谢谢。 许栀很意外,等跟着他走出民政局上了车,她问他:“你什么时候准备了喜糖的?” 梁锦墨:“一周前。” 许栀抿唇,想了想就明白了,她再有几天就彻底毕业,他早就提前做起准备来了。 看来他确实比她更想。 昨晚还装得那么镇定…… 她忍不住想笑,戳了他手臂一下,“锦墨哥哥,你很能装嘛。” 她现在发现他越来越腹黑了,很多事,总想等着她主动。 梁锦墨拿着结婚证,在她面前扬了下,“还叫锦墨哥哥?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说不想这么叫么,现在可以换称呼了。” 许栀脸一下子红了,她又不傻,怎么可能听不出他的意思。 男人倾身凑近,慢条斯理给她系安全带,表情好整以暇,似乎在等着她叫。 许栀心跳很快,唇瓣紧抿。 他抬起手,手指在她唇下轻点,“哑巴了?” 许栀憋了一阵,死活叫不出来,说:“开车吧。” 她耳根都红透了。 梁锦墨心情很好,没有和她计较,坐回驾驶位,动手给自己系安全带,唇角轻牵,“迟早让你叫。” 他们上午领证,下午杨雪和周赫就知道了。 虽然关于婚礼还要做很多规划,但这不妨碍朋友们小聚庆祝一下,周赫这种爱热闹的人自然是马上就攒局。 陈凛正上班,接到消息,立刻推掉原定在晚上的应酬。 不过,去饭店的这一路上,他过得相当不爽。 阮舒怡一直在和周赫还有杨雪聊天,他跟个局外人似的。 半路上,周赫这家伙还将车子停在临时停靠点,跑文具店买了签名版来。 太浮夸了,阮舒怡又不是什么当红的大明星,陈凛靠着椅背,非常不耐烦,他怀疑周赫是故意给他添堵。 周赫买到东西回来,拉开车门时,杨雪正拿着自己的手机跟阮舒怡自拍合影。 周赫看到,说:“我也要,阮阮,一会儿和我也拍一张吧?” 阮舒怡被这两个忽然冒出来的热情粉丝弄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但又不好拒绝,刚想说话,陈凛就先开口。 他一记眼刀飞向周赫,“开你的车。” 周赫想起什么,说:“不然你开车,我去后座和阮阮她们坐一起,好拍照。” 陈凛皮笑肉不笑,忽然扭头看向阮舒怡,“阮舒怡,我叫你吸粉,没叫你吸这种低质量的脑残粉。” 周赫立刻就听出这是在攻击他,他撇撇嘴,坐上驾驶位,一点也不恼,反而显得很包容,说:“凛啊,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我认识你这都差不多要四年了,你也交不到女朋友,虽然身边姑娘不少,但一个能发展的都没有。” “就你这嘴,不配有女朋友,”周赫挂档开车,一边道:“老大已经结婚了,我本来还担心我会垫底,不过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只要你还没被毒哑,就不太可能找到对象。” 陈凛想踹他,拧眉说:“闭嘴开车。” 后座的杨雪憋着笑,阮舒怡则有些怔愣,周赫这话的意思是…… 陈凛这几年,没有交往过别的女人吗? 第229章 “我等这天,好久了。” 阮舒怡觉得这不太合理。 陈凛这人根本没什么节操,又重欲,几年了身边没女人,实在说不过去。 她只能想到,他是厌恶正式的恋爱关系,所以身边没有称得上是女朋友的女人。 但这不代表他不解决需求,他现在就连徐薇这样的都下得了手了,可见也是不挑了。 一想到他和徐薇那些事,她又有点犯恶心了。 几人到饭店,豪华包厢里,许栀和梁锦墨已经在那里等了。 许栀见到阮舒怡,有些意外,但也很高兴地表示欢迎。 阮舒怡对他们说恭喜,许栀道谢,梁锦墨已经递出红包。 梁锦墨今晚准备了不少红包,就连饭店的服务员都有份。 周赫掂着红包,也能感受到梁锦墨的喜悦。 梁锦墨这人平时情绪不外露,但是今天,他眼底的笑意就没有消失过。 他周身的气场也变了,很难想象,几年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周赫还觉得他这人应该不太好打交道。 几人落座,先碰杯祝贺梁锦墨和许栀领证。 阮舒怡不能喝酒,用白开水代替。 周赫不由得感慨:“想当年,我们三个里面女人缘最好的明明是我,老大身边连个姑娘都少见,没想到现在老大成了第一个结婚的。” 杨雪瞥他一眼,“你确定你女人缘好?我怎么觉着都是你自己粘上去的呢?” 周赫正要反驳,陈凛却插话,对杨雪道:“你的直觉太准了,他那时候没事就去骚扰外系来蹭课的美女。” 杨雪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就说吧。” 周赫说:“你俩别当着我的面诋毁我啊……” 饭桌上很热闹,阮舒怡小声问许栀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许栀说:“还没定下具体的日子,不过也快了。” 阮舒怡说:“到时候记得喊我一声,我一定过去。” 然后拿出手机来,“咱俩加个微信可以吗?” 许栀立刻就拿出手机和她加了微信,又压低声问阮舒怡:“学姐,你最近工作上顺利吗?” 许栀和阮舒怡不能算是很熟,有些话不好直说,陈凛之前提到阮舒怡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现在又买下星辉,成了阮舒怡的大领导,她也说不清陈凛在打什么主意。 但阮舒怡是个病人,她实在不希望陈凛找阮舒怡的麻烦。 阮舒怡愣了下,旋即笑了,“还行吧,虽然有些困难,但工作嘛,就是这样的。” 许栀眼神担忧,“但你要注意身体啊,而且你还要带小孩,很辛苦。” 一想到阮舒怡拖着白血病的身体还要带孩子,还要工作,她都有点心疼了。 阮舒怡说:“没事,我已经习惯了。” 如果没有陈凛,她应该还能继续过安稳日子,存钱等骨髓,不过现在,陈凛的出现确实带给了她危机感。 只是,陈凛又是梁锦墨的好友,有些话,她也不好和许栀说得太明白,毕竟许栀是好心才问她的,她就算说了,许栀也未必能改变什么。 许栀想起什么,又问她:“对了,那个闫闯呢,最近还好吗?” 提到闫闯,阮舒怡神色明显卡顿了下。 隔了几秒,阮舒怡唇角耷拉下去,“不太好……他最近又住院了,是因为感染……而且很严重,医生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挺过去。” 许栀蹙眉,拉了下她的手。 阮舒怡扯出笑,“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咱们别说这些了。” 这顿饭,梁锦墨喝得有点多了。 周赫和陈凛都知道他的胃不好,并不像其他酒场上逞英雄的男人那样按头要他喝酒,他纯粹是自己心情好,就没怎么控制。 饭局结束之后要各回各家,但都喝了酒,最后打算打车。 周赫一般都是送杨雪,但今天,他和陈凛打商量,“凛啊,你送杨雪吧,我想送我女神。” 陈凛站在原地,好半天才出声:“我今天忍你很久了。” 周赫:“啊?” 站在旁边正拿着手机准备打网约车的阮舒怡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腕处就一紧,她被人抓住了。 她抬眼,直直对上陈凛一双看不出情绪的眼。 都说桃花眼看人都深情,但陈凛这样盯着她的时候,给她的感觉不是深情,而是难以捉摸。 “我送你回家。”他说完,就着这个抓着她手腕的姿势,将人拉到马路边,就开始拦车。 阮舒怡:“……” 他拦下一辆出租车,就推着她上车。 短短的两三分钟里,自始至终,他就没放开过她手腕,好像生怕她跑了似的。 比起送她回家,她觉得押她回家更贴切…… 被甩在后面的周赫还是懵的,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女神被人拉走。 杨雪哼哼一声,说起风凉话,“你在想什么,女神都是别人的,哪里有你的份儿。” 周赫无语,“我只是说送她一下。” “你没看到你每次叫阮阮,陈凛那脸色吗,你再多叫几次,我怀疑他都要动手了。” 周赫说:“那阮阮不是她网名吗?粉丝都这么叫的。” 杨雪打量着他,一脸怀疑,“你真的是学姐的粉丝吗?” “算吧,”周赫说:“签名版我也不是要着玩的,我妈得了胃癌,经常看阮阮的短视频,很喜欢她,我要来给我,我真的觉得她很厉害,她的视频能给这些重病的人打气,这是我们这些家人有些时候都做不到的,所以我其实很感激她。” 杨雪闻言,愣了愣。 她敛了开玩笑的心思,“那你妈……能好吗?” 周赫沉默几秒,才说:“现在还在进行保守治疗,医生说如果她身体能养得好一点,才能考虑先手术切除原发病灶,但如果养不好,上手术台很危险。” 杨雪没想到周赫平时大大咧咧总是很乐观的样子,家里还有这样的事,她正思考说什么能安慰他一下,结完账的梁锦墨和许栀正好从饭店门口出来了。 杨雪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和他们告别。 许栀问:“你怎么回去啊?” 杨雪举起手机,“我已经叫了网约车,应该快到了。” 周赫:“你一个人这大晚上的坐网约车不安全,我送你。” 杨雪想到他刚刚很殷勤说要送阮舒怡的样子,心里莫名不太舒服,“没事,我又不是没坐过网约车,而且司机是个美女小姐姐。” 周赫:“那我更要去了,我最喜欢美女小姐姐。” 杨雪:“你好烦啊。” 最后,周赫还是跟杨雪上了一辆车。 目送车子走远,许栀觉得这俩人也是有点微妙。 她回头看向梁锦墨,“我们也打车吧?” 梁锦墨不语,静静地睨着她。 马路边,街灯将两人的影子拉了很长,男人漆黑的眼瞳,像浩瀚的夜空,许栀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栀子。”他喊了她一声,往前一步,就站定在她跟前。 许栀仰起脸,鼻息间嗅到他身上的酒气,他是真的喝得有点多了,冷白的皮肤上,透着鲜见的一点红晕。 他的表现也有点儿反常,她不知道他是不是醉了。 他低头盯着她,说:“我们结婚了。” 许栀忍不住笑了,“是啊,我们结婚了。” 他看着她,也笑起来,然后不由分说地,一把抱住了她。 身高差使然,他不得不使劲低着头,却还在她颈侧轻轻拱了下,“我等这天,好久了。” 第230章 不然就不择手段地将她搞到手吧。 出租车行驶在路上,后座上的气氛像是结了冰。 就连司机都不太敢说话了,不时地往内视镜看一眼,怀疑后座这俩人是闹别扭的小夫妻。 陈凛和阮舒怡各坐一边,都朝着车窗外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阮舒怡住的小区略有些偏远,且是很老旧的单位家属楼。 这小区条件,还不如当初她上大学租来和他偶尔住一下的那房子。 阮舒怡下了车,才走几步,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没想到,付完款的陈凛也从出租车上下来了。 她不想和他说话,收回视线往前继续走。 陈凛也不着急喊她,就静静地在她身后跟着。 阮舒怡走着走着却停下来了,两个人已经进了小区,她很快就到家了,但她并不想被这男人知道她的具体住址。 入夏之后,夜晚的小区里其实很热闹,小广场里有跳广场舞的,还有很多小孩子在嬉闹。 而他们在小广场一侧的小径上,路很窄,陈凛走过来,站在她身侧。 他也不催促她,望着广场上的人群,安静地等。 阮舒怡被磨得没了耐心,扭头看向他,“陈董,送到这里可以了。” 陈凛收回目光,睇向她,“嗯。” 阮舒怡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陈凛说:“这路也不是你家的,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阮舒怡:“……” 她刚想说话,后面有小孩子的叫声传来。 “让一下让一下!” 是个小男孩,脚下踩着滑板,顺着小径直直冲了过来。 阮舒怡都没反应过来,陈凛伸出手,极快地将她搂着一侧身,躲开了那个滑板男孩。 他脸色很黑,“小孩真烦。” 再回头,心有余悸的阮舒怡也正仰着脸望着他。 她双眸圆睁,一脸还没回神的懵懂模样,有些娇憨,陈凛微怔,心神也恍惚。 不过几秒,阮舒怡恢复清醒,迅速要后退。 这一次,周围没有公司的人,没有人注意这个角落,陈凛的手臂像铁,纹丝不动。 阮舒怡没能退开,又抬眼看他。 陈凛喉结滚了下,一瞬间,很多很多回忆涌入脑海,他们之间不是没有过好的时候。 阮舒怡曾经很喜欢和他撒娇的,而他包容她的小性子,不能说是完全为了钱。 最初他是吃她的颜和身材,后来吃她,再后来,连她撒娇,她的小脾气,他都觉得很可爱。 到分手前最后那段日子,他觉得自己好像中了蛊似的,看她哪里都招人喜欢,看到她心就会变得柔软,抱着她的时候,心脏也仿佛被温暖和柔软填充。 就像此刻。 他不想放手。 阮舒怡抬手想要推开男人,但掌心触到男人胸口,手指又忍不住蜷缩起来,她说:“没事了,你先放开我吧。” 陈凛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不说话。 阮舒怡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她身子扭动刚试图挣扎,反而起了反效果。 男人将她搂得更紧了,迫使她紧紧地贴着他。 夏天的衣衫单薄,她甚至能感觉到男人身上的热度。 柔软和坚硬紧贴,她脑中警铃大作,语气也重了几分,“陈凛!” “不叫陈董了?”他微微低下头,距离太近,说话时气流拂过她的脸。 阮舒怡别开脸,想到这男人最近和徐薇打得火热,她心底只有厌恶,“你快放开我,不然我要喊了……那边还有很多人呢。” 陈凛仍低着头,他嗅到她身上那种,他暌违已久的气息。 这一刻,他很确定,他还想要她这个人。 他闭了闭眼,一个疯狂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不然就不择手段地将她搞到手吧,总归是没有腻,腻了自然会甘愿放手的。 腻了,他或许也会像很多正常男人一样,对别的女人产生兴趣。 阮舒怡蹙眉,又挣扎起来,正考虑要不要打他之际,忽然听见了熟悉的童声。 “妈妈!” 她脑子一空,错愕地扭头,就看到小径尽头,阮皓言和家里的阿姨站在那里。 阿姨有些石化,阮舒怡也一样。 倒是阮皓言反应最快,跑过来,小拳头就往陈凛腿上砸。 “坏蛋!放开我妈妈!” 陈凛身子一僵。 神经一松懈,手臂的力道也就松了,阮舒怡赶紧往后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陈凛低头看着底下的小孩。 小男孩仰着脸,对着他凶神恶煞,可惜因为一张带着婴儿肥还白白嫩嫩的小脸,毫无攻击力。 陈凛拧眉。 小孩又给了他一拳,“打死你!” 陈凛:“……” 阮舒怡赶紧喊阮皓言,“乐乐,过来妈妈这边。” 阮皓言这才跑过去,抱住了阮舒怡的腿,“妈妈不怕,我帮你打坏蛋。” 坏蛋陈凛缓冲几秒,意识到,这就是阮舒怡的孩子了。 长得……很像阮舒怡。 眼睛很大,水汪汪的,唇红齿白,秀气得像个小姑娘。 见他盯着阮皓言打量,阮舒怡一时心慌,手下意识地挡了挡阮皓言的脸。 阮皓言的长相其实随她,但最近他的眼睛有朝着桃花眼发展的趋势,随着年龄增长,眼尾逐渐上翘,眼皮也快从双眼皮变三层。 现实不同于小说,什么一比一复刻是不可能的,但是陈凛这种特别标准的桃花眼其实不多见,阮皓言从父亲那里得到的遗传特质现在正在慢慢地显现出来,她也不知道会不会被陈凛看出什么端倪来。 第231章 他渣得明明白白。 一想到陈凛那么讨厌小孩,阮舒怡就觉得,绝对不能让他发现阮皓言是他儿子。 阮皓言可以没有爸爸,但不能有个讨厌他的爸爸。 她干脆将阮皓言往自己身后拉,下了逐客令,“陈董,谢谢你送我回来,没事的话你请回吧。” 小孩被挡了个严严实实,陈凛看不到了,视线重新回到阮舒怡脸上。 真好笑,她眼神倔强,一副保护者的姿态,将那小孩护在身后,就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刚刚看过那小孩,再看她的脸,相似之处太明显,真是一点幻想空间都不给他留,这孩子确实是她生的。 他心口发沉。 这小孩突然出现,将刚刚有些暧昧的气氛彻底打散,他就是想对她说点什么,也不能当着小孩的面。 一时间,他兴味索然,二话不说就转身离开。 阮舒怡看着男人背影走远,明明是应该松口气的,但,也有一股说不出的憋闷。 这是阮皓言和亲生父亲的第一次见面,没想到会是这样,陈凛就这么走了。 阮皓言在后面抓她衣角,“妈妈?” 阮舒怡回神,低下头勉强对儿子笑了笑,“好了,妈妈没事,我们回家吧?” 阿姨这个时候走过来,解释道:“晚上没什么事,我就想着带乐乐出来散步……” 至于目睹阮舒怡被个男人强行在小区里搂抱这事儿,阿姨迟疑了下,还是说:“舒怡啊,女人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是会被男人欺负的,加上你又长得漂亮……我觉得,以后你还是得小心一点。” 阮舒怡知道阿姨是好心,她也不想多解释,只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阿姨走了,阮舒怡带着阮皓言上楼。 老旧的小区是踏步楼,母子俩上台阶,阮皓言问:“妈妈,刚刚那个坏蛋是谁啊?” 阮舒怡:“是妈老板。” 她避重就轻,这答案也不能算错。 阮皓言:“啊。” 阮皓言:“妈妈,你换个老板吧。” 阮皓言:“你都不乐意了他还抱着你,那你上班的时候他是不是也这样?” 阮舒怡心说,上班的时候陈凛抱着的可能是徐薇。 她捏了捏阮皓言肉乎乎的小手,“不是,刚刚是特殊情况,我们乐乐真厉害,把坏蛋都打跑了,他以后一定不敢那样了。” 阮皓言闻言,有点得意,“如果他再敢欺负你,你和我说,我还打他。” 阮舒怡忍不住笑了,“好,以后妈妈就要靠乐乐啦。” 怀孕的时候她很恐慌,后来整个孕期,也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和不确定,但小孩子真的很神奇,阮皓言几句话,让她原本被陈凛那个莫名其妙的拥抱占据着的脑子都豁然开朗了。 她不知道陈凛在想什么,但有一件事是很明显的。 之前他就暗示性提过她若是想要资源,他可以同她做交易,今天又抱着她不放手,这都说明,他现在,对她的身体是有些兴趣的。 他对徐薇也有兴趣,而且独占欲还挺强的。 这个男人真的是……渣得明明白白。 她以前没觉得自己有这方面的洁癖,但现在很严重,陈凛靠近都会让她不适,她想了想,比起忍受这方面的恶心,她宁愿受工作的苦。 只要陈凛还没开口赶她走,她就想要做好自己的工作,能赚多少是多少。 陈凛不知道阮舒怡这个时候在打算盘,他打车回家,在楼下碰到了梁锦墨和许栀。 他觉着这时间不对,他都把阮舒怡送回家再回来了,这俩人才到这里,他问:“你们怎么这么慢才回来?” 三人一起坐电梯,许栀指着梁锦墨:“他喝多了,就在饭店那里多磨蹭了一会儿。” 两个人光在马路边抱着就有十几分钟,他不肯放手。 如果他完全清醒,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 许栀刚开始还想推开他,后来也就由着他了,又觉得他喝多了好可爱,像一条求抱抱的大狗狗。 她其实也很兴奋,和喜欢的人结婚了,没人能平静以待,这一天她脑海里都在尖叫。 梁锦墨:“没有。” 他是冷白皮,此时电梯光照下,面颊却泛着红。 陈凛:“……” 许栀看了一眼嘴硬的梁锦墨,忍不住偷偷地笑。 陈凛想起周赫之前抱怨,说现在的梁锦墨浑身恋爱的酸臭味,他如今也算是嗅到了。 三人上楼,告别卿卿我我的两个人,陈凛回到了空荡荡的房子里。 落差太大了,他洗完澡,拿出手机,又习惯性地点进了阮舒怡的主页,往前翻了翻,随便点了个视频。 阮舒怡的所有视频他都已经看过不止一次,现在大多数晚上,他会将手机放枕边听。 有她的声音在,房间好像就显得不那么空了。 只是今晚,他有股子说不出的烦躁,听着视频的声音,还是良久不能入睡。 凌晨一点多,他从混沌的思绪中理出自己觉得怪异的点来:如果那个男人是阮舒怡的病友,阮舒怡是在已经生病的情况下为那男人生孩子的吗? 这明显不合理,正常人谁会在被确诊白血病之后还要生孩子,而且最重要的是…… 阮舒怡查出病至今不超过两年,他对小孩没多大概念,但总觉得那小孩看着年龄实在有点大。 如果小孩的爸爸不是贺坤口中,阮舒怡的那个病友,又会是谁?这三年多她到底交往过几个男人? 隔天,阮舒怡正式给贺坤递交了自己写出来的几个新的视频方案,这其中,她排除掉了拍摄难度太大的,以及她身体没法负荷的,最后剩下的就不多了。 这里面有带着公益性质的,比如在视频里组织一些白血病患者进行一些有益于身心的活动。 也有知识型的,比如讲现代医学针对白血病治疗这么多年来的发展进程。 还有比之前的日常做得丰富一些的,比如白血病人可以用的护肤品和化妆品分享。 最后还有杨雪那天在车上给她的一个建议,让她出一出穿汉服的视频。 当时杨雪说:“我看学姐你的视频,很多就是表达白血病人也想要和正常人一样生活,白血病的姑娘也可以美美哒,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打扮自己,想要张扬一点也未尝不行,我记得你大学的时候穿过汉服,还做过s呢,多漂亮啊,那时候都惊艳到我了,那种肯定能吸粉的,而且很多自媒体不就这样吗,换妆造,换服装风格之类的,你穿这个肯定让人眼前一亮。” 杨雪这姑娘古灵精怪,在学生会时就时常会有一些很出新的想法,阮舒怡考虑之后将她的建议也加了进去,但其实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然而,贺坤看过之后,却同意了杨雪这个方案。 “你其他的方案都太死板了,短视频平台谁想看你讲科普做公益,这样流量肯定起不来的,但是如果你汉服美得足够有冲击力,倒是可以试一试,反正这个投入也不大。”贺坤说。 他有没说出口的话,他心底觉得这会是个噱头,很附和他给阮舒怡打造的薄命红颜这个人设,人们对美的事物一般很难抗拒,尤其是美人即将陨命这种事,就更令人惋惜。 一个病美人,这种定位比较明晰的话题点,是可以尝试一下的。 而且,其他的抗癌博主都想不到拍这种视频,这也算是独一份了。 既然贺坤都赞成试一试,阮舒怡自然也就接受了这个新方案。 贺坤倒是挺看重这次拍摄,给了她很多支持,从选衣服到定妆,最后他们商量之后决定,这个视频出外景。 这天陈凛从外面回到公司,经过大办公室,视线就往阮舒怡的工位望。 没见着人。 他去开了个会,过来时,又望了望。 还是空的。 进了办公室,出来叫于涛,又朝着那个方向望。 于涛跟着他进办公室,说:“陈董,您找我打内线就可以的。” 陈凛没接话。 于涛又说:“阮舒怡今天说是拍外景去了,不在公司,您也别再看了。” 陈凛:“我没找她。” 于涛:“……” 行吧,你高兴就好。 陈凛皱眉,“什么外景?” 于涛:“听说是汉服,贺坤他们的新策划。” 陈凛默了几秒,“在哪里拍?” 于涛:“您要去看?” 陈凛咳了声,“我去监督和视察一下。” 第232章 他很变态地想要将她藏起来。 于涛以前就没发觉,陈凛这人这么虚伪。 他打电话和贺坤确定了拍摄地点,为配合汉服主题,阮舒怡他们去的是北城西郊一家网红古风茶艺馆。 陈凛和于涛驱车过去,拍摄包下茶艺馆后院大半,他们走进后院时,造型师正帮阮舒怡整理头发。 至于阮舒怡自己,她坐在椅子上,正拿着手机很臭美地自拍。 她穿的汉服是齐胸襦裙,这是她大学时就喜欢的款式。 大学的时候她仗着底子好,做过各种造型尝试,还玩过s,那时候还喜欢去拍各种,但后来家道中落,缺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没了这个心劲。 现在穿上汉服一照镜子,她觉得她又可以了。 她对着手机嘟着嘴比划剪刀手,又按下快门,丝毫没发觉大领导跑来视察工作了。 于涛看到阮舒怡的一瞬都愣住了。 换装做造型,确实能将美人的优势凸显出来,平日里阮舒怡也很漂亮,但此刻,她简直美得动人心魄,肤白胜雪,眉眼如画,这样的汉服让她多了一丝平日里鲜见的温婉动人。 于涛想起什么,扭头看陈凛。 陈凛的目光笔直地落在阮舒怡身上,他有片刻恍惚和怔忪,眼底染上极淡的笑意。 还嘟嘴……她以为她还是二十出头的女大学生吗?看着好幼稚。 但…… 他好像确确实实,又看到了大学时期的阮舒怡,很自信,也很臭美,一颦一笑都勾人。 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是在酒吧,那时她就吸引了所有男人的目光。 现在也一样。 打杂的道具师,还有茶艺馆的男服务员都时不时地要回头去看她一眼。 他眸色就又沉下去了。 贺坤从内院的茶室里出来,看到陈凛,连忙殷勤地迎上来,“陈董,您来了,这么热的天您还亲自视察工作……”正自拍在兴头上的阮舒怡听见贺坤这句,剪刀手僵在半空。 半晌,手指并拢,悄悄地缩了下去,另一只拿着手机的手也很机械地往下挪。 陈凛应该是刚刚来,没看到她借着工作的便利自拍吧…… 她偷偷地瞄过去。 陈凛在和贺坤说话,她心底刚刚松了口气,他的目光就移过来。 四目相对,她心跳瞬时漏掉一拍,慌忙扭头。 这家伙怎么会来?不是说他有六家公司吗?怎么这么闲?她也不是他重点在跟的主播。 陈凛问起贺坤拍摄的进度,贺坤说:“已经有一些素材了,不过我想多拍一些,我们还带了很多其他类型的汉服,既然来了就可以都试试,我看素材效果真的还不错,完全是一线颜值主播的水平。” 陈凛又往阮舒怡那边瞥了一眼。 他对贺坤说:“那她身上这套就换掉吧,别和徐薇一样,到时候被审核卡。” 贺坤:“啊?” 阮舒怡穿的虽说是齐胸襦裙,但并不算暴露,只是锁骨一片露出来而已,和徐薇那种泳装湿身秀实在差远了。 贺坤不明就里,但大领导发话了,他只能转身去找阮舒怡。 看着阮舒怡,他都觉得惋惜,这裙子她穿着真的很好看。 他说:“换了吧,陈董说这个太暴露了。” 阮舒怡一愣,旋即就拧眉。 她还在想陈凛怎么会来,现在看来,是来给她找麻烦的。 她不想换,这套她才刚刚穿好,都没来得及拍素材,她抿唇,眼神倔强,隔了几秒说:“这衣服穿起来很麻烦的,我才刚刚穿好,至少也等拍一些素材再换吧?你看这边前台收银衣服都比我这套低胸。” 贺坤叹气,“领导发话了,我能怎么办。” 阮舒怡垂下眼,然后手拎起繁复的裙摆,二话不说就站起身,扭头大步朝着陈凛的方向走过去。 贺坤说了不算,那她就和挑事儿的人说。 她气呼呼地快步走到了陈凛跟前,“陈董,听说你对我这件衣服有意见。” 陈凛闻言,微微挑眉,视线往下,在她胸口徘徊一圈,再回到她脸上,“最近徐薇被卡过很多视频,我觉得你注意点比较好。” 阮舒怡冷笑,“陈董,你说你这……好好的人,怎么说瞎就瞎了,我这汉服能和泳装比?” 跟过来的贺坤震惊了,他瞪大眼,恨不得上手去捂阮舒怡的嘴,嗓音沉下来:“阮舒怡!怎么说话呢!” 阮舒怡心口憋着一股气,好久了,陈凛这时候来找事就罢了,还张口就提徐薇,她感觉自己被刺了下,不爽到了极点。 贺坤吼她都不好使,她仰着脸,死死盯着陈凛,目光像刀子。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陈凛并不占理。 但他站在那里,垂眸看着阮舒怡,表情无分毫变化,“这是公司的要求,你不能配合就别拍了。” 他感觉自己已经很宽容了,事实上,从进来的时候,他看那些偷看她的男人就已经很不顺眼。 等她的视频拍好上传,还要在网络上被更多人看……他心底是有些窝火的,甚至很地想要将她藏起来,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了。 贺坤连忙打圆场,“陈董您别和她计较,我再劝劝她……” 说着,就要推阮舒怡走。 阮舒怡一闪身,避开贺坤的手,她不依不饶,仍瞪着陈凛。 “你对我到底有什么意见,你不如直说吧,从你来公司就一直给我挑刺,我的名字有问题,这有问题那有问题,现在连我拍个视频穿什么衣服你都要管,你这个董事长做得很闲吗?我怎么没见你对着别人这么找事儿,陈凛,你要是想开除我,你不妨直说,我还看得起你一点!” 第233章 最初的最初,他是真的没有走心。 因为情绪激动,阮舒怡哪里还有什么音量管理,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贺坤快崩溃了,阮舒怡和陈凛第一次见面就不对付,俩人说话一个比一个难听,但陈凛地位摆在那里,是他要巴结的对象,现在阮舒怡对着陈凛直接指名道姓地骂上了,他这个经纪人搞不好会被牵连,他试图挽救,对陈凛说:“陈董,您别理她……” 阮舒怡还没输出完,打断贺坤的话,盯着陈凛继续道:“你还说阮阮难听!难听那也是你最先叫的,觉得难听你还那么叫我,有病的人是你!” 话音落,贺坤也默了…… 他从来没听陈凛叫阮舒怡阮阮,如果这名字最先是陈凛叫的,那么显而易见,这俩人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陈凛薄唇微动了下,还没发出声音,阮舒怡就又开口。 “我不管,不拍就不拍了,我名字也不改了,我就这样,你想开除我就随便!我都一个马上要死的人了,我还受你这窝囊气!” 她吼完,仍站在那,执拗地瞪着他。 陈凛眉心蹙紧,他这人非常双标,他对她可以毒舌,但是他不喜欢从她口中听到这种关于死亡的话。 气氛一时僵滞。 但很微妙的,本来试图劝架的贺坤也没开口,他现在摸不准面前这俩人是什么情况。 于涛甚至还往后退了退,站得远了一点。 这可真是一件汉服引发的血案。 陈凛睨着气呼呼的阮舒怡,问:“是我先叫阮阮没错,那你呢……” 他顿了顿,“为什么要用阮阮做你的网名?” 阮舒怡觉得心口像是被毫无预兆地戳了下。 她本来还很激动,胸口起伏不定,呼吸也急,同男人对视着,这个问题轻飘飘地落下,她却无法回答。 于是气势仿佛也不若方才强,鼻尖有些酸涩,眼圈也悄悄地红了。 陈凛依然注视着她,而她仓皇地别开了脸。 其他亲近的人都喊她舒怡的,只有他…… 当初起名字,哪里有什么理由,“阮阮”两个字几乎是直接浮现在脑海中,他用各种语气唤过这两个字,调侃的,狎昵的,温柔的,轻哄的…… 从他之后,原本没有人再那样叫她,可她发现,原来她也是希望自己能被那样呼唤的。 最初,她没想过做主播,做什么网红,也不追求数据,她只是将“阮阮”这个号,当成了自己的一片小天地。 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命运会因此而改变。 如果没有这个号,或许她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同他面对面,她脑中混乱地想着,这到底是什么孽缘啊。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努力地忍着,又怕被他看到,不肯抬头。 陈凛的手攥得很紧,努力克制那种想要将她揽入怀的冲动,他转身,往茶艺馆外面走。 于涛立刻跟上。 贺坤愣了两秒,也赶紧跑着追了出去。 到茶艺馆大门外,贺坤赶忙叫:“陈董,您……别和她计较行吗?她可能是今天工作比较累,情绪失控了。” 陈凛顿步,侧过脸看向贺坤,“没事,你们继续拍吧。” 贺坤一怔。 陈凛意外地好说话,他虽然猜到陈凛和阮舒怡之间可能有点儿什么,但也没想到陈凛对阮舒怡会这么宽容。 毕竟一个小主播,直接对着董事长贴脸开大,还不顾忌周围有人,就面子上来说,这事儿也不好过去。 但陈凛似乎真的不打算计较,甚至还说:“她那名字……既然她不想换,那就算了。” 贺坤都有些懵逼了,“那……这套衣服的视频,还能拍吗?” 陈凛默了几秒,“她喜欢就拍吧。” 说完,他扭头,迈步朝着停车场走去。 贺坤回到茶艺馆后院,还是很想不通。 陈凛其实并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之前在公司里严苛的时候骂人也毫不留情,但今天,阮舒怡当众吼他,他不但没计较,反倒还放弃了让如阮舒怡改名换衣服的想法,顺了她的意,这真是让人想不通。 他跑去阮舒怡跟前,问她:“你和陈董以前是不是认识?” 阮舒怡不说话,垂着眼,眸底还有水光,红唇紧抿。 哪里还有刚刚对着陈凛叫嚣的样子。 贺坤是真想不通这俩人了。 不过,阮舒怡这会儿可怜楚楚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贺坤说不用换衣服了,让她调整状态,然后去找摄影师,却下了命令: 抓拍一些阮舒怡现在的素材,或许用得上。 这趟所谓的视察,来得快走得也快,于涛在驾驶座开车,偶尔会从内视镜看一眼后座上的陈凛。 陈凛望着车窗外,安静到诡异。 “阮阮”是他当初随口叫的,来源自然是她的姓氏,他只是觉得很合适她就叫了。 后来在一起,她有一次说:“只有你会这样叫,其他人不是叫我阮舒怡,就是舒怡。” 他问她:“你不喜欢?” 阮舒怡摇头,“那倒没有,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叫啊?” 两个人窝在懒人沙发里,他倾身过去,凑在她耳边,又坏笑着用手揉她,语气也轻佻,“因为你很软啊。” 最初的最初,他是真的没有走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随意叫出口的两个字,他也没有想到后来会变成自己午夜梦回还会隐隐作痛的旧伤口。 如果不是周围有人,如果不是她看起来快哭了…… 他真想追问到底。 既然当初甩他甩得那么干脆,毫不留情,为什么她还要用他起的名字,做自己的网名? 拍摄这事儿,去的不光有阮舒怡和贺坤,还有公司的摄影和贺坤这一组的一个行政助理。 这么多张嘴,哪儿能堵得住。 消息很快就在公司里传开,拍摄结束之后第三天,周叶在午饭时间直接问阮舒怡,“听说你把陈董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阮舒怡那阵子在气头上,现在冷静下来,也知道这件事自己做得有多离谱。 陈凛毕竟不是以前跟着她的小白脸了,他现在是陈董,这么多人的大领导,手里还有六家公司,被她当众这样斥责,面子上确实很过不去。 她以为陈凛会开除她,然而她等到现在,还没等到消息,她也抹不下脸去问贺坤。 她垂着眼,说:“也没有狗血淋头吧……” “所以你是真的骂了,”周叶对着她,竖起大拇指,“阮阮,你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阮舒怡表情纠结,“别提这事儿了,我都不知道哪天会被开除。” 周叶说:“安啦,要开除那天就开除了,怎么会等到现在,对了我刚刚有看到剪辑在剪你们那天拍的素材,你真是要美晕我了,我有预感,你这次这条视频绝对会爆,你看贺坤都很重视。” 爆,阮舒怡是不敢想的,但她确实寄望于这条和从前风格不同的视频数据能有起色,按照公司现行的推流制度,她的视频要是再起不来,那她在公司里的处境会更尴尬,就算陈凛不开除她她也会很难混。 这次的视频贺坤确实重视,特意让专业的后期又修过,才上传。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条视频后来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之前的预料。 第234章 他的手指鬼使神差地碰到她的脸。 阮舒怡现在的号推流的力度其实不大,但是视频一发出,反馈效果很好,很快就进入平台比较大的流量池。 贺坤觉得有希望,在他的职权范围内加大了一点推流,经过一天一夜时间,数据就蹭蹭地涨起来了。 也是这个时候,阮舒怡发现了一件事。 最终上传的视频版本是贺坤进行确认的,视频里面有些镜头她和她想的不一样。 那是在和陈凛吵架之后,她一个人站在亭子的廊柱边,眼眶都还是红的,垂着眼眸很忧郁的样子,还抬手擦了擦眼角,又仰起脸看着天空深吸气。 当时贺坤明明说是让她调整状态的,她根本不知道这些素材是什么时候拍下的。 这天她是居家办公的,打了个电话给贺坤,贺坤正陪着其他的主播在做户外直播,忙到飞起,听到她是说这事儿,也没解释的意思。 “是,我让摄影师拍了,但是你看效果多好,我当时就觉得这些素材肯定能用上。阮舒怡,你拍视频总不至于是和女大学生一样想留点儿汉服视频和照片吧?就算你这么想,我难道是白白陪着你去的吗?这是工作,你应该高兴,你这条视频我后面还会和上面争取更大的推流,你自己关注一下后台,我觉得有小爆的潜力,不说了,我得去忙了。” 那端挂断了电话,忙音传来。 全程,阮舒怡除却最开始的问题,一句话都没能插上。 她拿着手机又看了看那条视频,看看点赞评论和分享,最后想,算了。 拍都拍了,现在数据这么好,删掉她自己也舍不得,她还寄望于这条视频能换取以后更大的推流呢。 阮皓言在她旁边玩乐高,凑过来看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说:“妈妈是大美女。” 阮舒怡被逗乐了,伸手刮了下阮皓言鼻子,“小马屁精。” 阮皓言想起什么,问她:“妈妈,你会找男人吗?” 阮舒怡一脸黑线,“什么找男人?” 阮皓言:“就那天我在楼下玩,楼下的阿姨说咱们家,说家里没个男人不行。” 阮舒怡很无语,“别听别人瞎说。” 阮皓言说:“其实可以找的,但是,大美女要找大帅哥的。” 阮舒怡有些好笑,“你一天天的,都学了些什么啊?别听那些人的话。” 阮皓言低下头,“因为妈妈一个人,也很辛苦嘛。” 阮舒怡的心就软了,揉揉他的头发,“没事,妈妈很厉害的。” 阮皓言忽然又说:“妈妈,你知道院子里天天玩滑板的那个哥哥吗?他爸爸很帅,我见过。” 阮舒怡眯着眼想了想,没想起来。 阮皓言再次好奇了一下自己的亲生父亲,“妈妈,我爸爸帅不帅啊?” 阮舒怡脑中拉响警报。 孩子对自己的生父的好奇和疑问当然没有那么轻易能被彻底斩断,但陈凛那死德行,让她不得不努力斩断。 她问阮皓言:“记不记得院子里那个小胖子?” 阮皓言一愣,“记得。” 她说:“你爸爸也是胖子。” “而且,因为是个大人,所以是个大胖子,超级大的那种。” 阮皓言眼露惊恐,“他很……很胖吗?” “非常胖,三百多斤,肚子上几个游泳圈的那种。” 阮皓言:“……” 此时,一个原本还对父亲存着最后一丝幻想的小男孩轻轻地碎了。 三百多斤的胖子,他甚至都没在现实里见过。 沉默几秒,小男孩又开口,“妈妈,你以后要是要找男人,也不要找大胖子好吗?” “放心,”阮舒怡温柔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妈妈不是一个人,妈妈有乐乐就够了。” 在儿子面前诋毁完陈凛,阮舒怡心情还不错。 现在她已经彻底抛弃了让陈凛和阮皓言父子相认的想法,如果等不到合适的骨髓,她就一定要多攒点儿钱给阮皓言,再给他寻一个去处。 想到这,她忍不住又看了看自己那条视频,这年头,数据就是钱,这条视频也给了她一些新的思路,或许以后还可以尝试性再出这一类作品。 阮舒怡这条视频,在发布的第一时间,陈凛就看了。 贺坤确实有做自媒体的职业嗅觉,视频的效果可以说是超出预期,当然,也是因为阮舒怡足够美,美人垂泪很轻易地就能勾动任何人心弦。 他还以为他们拍的全都是以前那种阮舒怡没心没肺,一脸乐观积极,一副抗癌小战士的视频,没想到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是这样的。 他在视频底下,看到了很多癌症患者的共鸣,有说自己也想穿汉服的,也有说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再穿上汉服好好拍一次照的…… 有个同样是白血病的粉丝说,她前几天也去穿了汉服,戴了假发拍照,因为她已经等不到骨髓了,她想不留遗憾地走,想要留下自己美美的样子,但拍照的时候她也和阮舒怡一样哭了,因为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这些感同身受的评论,让视频的热度在迅速飙升。 这个视频陈凛从昨天到今天,看了无数遍,现在从工作里抽身,拿起手机还是无意识地点了进去。 手指停在屏幕上,鬼使神差地碰到阮舒怡的脸。 他眼睫低垂,盯着她漂亮却忧郁的双眼,这样的阮舒怡他是没有见过的。 她性子有些大大咧咧,好像很多事都不放在心上,他以前就觉得她缺心眼,他不知道这么乐观阳光的她,为什么会得这种病。 拿着手机的手无意识握紧,他脑海中萌生出一个念头来。 只是还没来得及细想,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进来的人是徐薇。 徐薇最近也发了新的视频,不过因为她现在不擦边了,视频热度断崖式下跌,就算推流效果也不是很理想。 这也好理解,因为擦边而被吸引来的粉丝,博主忽然从良他们肯定会走掉。 徐薇多少有些受到打击,她来找陈凛,是想和他商量一下在不擦边的情况下,他有没有什么建议可以让她的视频更吸引人。 陈凛将手机倒扣在桌面,听她说完来意,手指在桌面轻轻叩了两下。 “徐薇,这种事,你应该去和你的经纪人商量,如果每个主播数据不好都来找我想办法,那我不如别坐这个位子,改行去做助理得了。” 徐薇愣了愣,“可……上次您不是还特意找我,和我聊我的视频内容……” “那是因为你的视频太过火了,会影响我对公司的定位。”陈凛不太能理解这姑脑回路,“只要你别再乱发影响公司形象的视频,随便你发什么。” 徐薇沉默片刻,“那……您不是说,不希望我的身体被别人看……” 陈凛很确定自己没说过这话,他也不知道是哪里让徐薇误会了,他揉了揉太阳穴,思考怎么和她解释。 徐薇多少有些被刺伤,尤其是看到男人明显有些困扰的神色,她感觉自己像挨了一巴掌似的,很难堪。 她应该尽快离开的,但是她不甘心,想起这两天公司里那些传闻,说陈凛跑去阮舒怡的外景拍摄现场,结果被阮舒怡当面训斥,后来都没生气,没有开除阮舒怡,也没有给阮舒怡任何惩罚…… 陈凛对阮舒怡的这种优待,明显异于常人,难道陈凛对她的兴趣,已经转移到阮舒怡身上去了吗? 她脱口而出:“陈董……您,您现在,对我失去兴趣,看上阮舒怡了吗?” 陈凛微怔,旋即就笑了。 “徐薇,我从来没对你有过兴趣,”对着没有必要讨好的人,他说话直白到残忍,“那天晚上,也是你主动跟我去房间的,我之前找你谈话或许让你误解了,我确实不希望你的身体被别人看,但……” 他顿了顿,“我是不希望任何星辉的主播,靠擦边方式博出位,这一点不是只针对你的,你现在明白了吗?” “还有,这和阮舒怡有什么关系?我对她没兴趣。” 徐薇已经有些撑不住了,脸上的肌肉都变得僵硬,自作多情被当面澄清,纵然她一直觉得自己心理素质不错,也很难做到泰然自若。 她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他们说,您亲自去跟阮舒怡的外景拍摄,还被她骂了一顿,也不生气,而且阮舒怡这次的视频眼看着要爆……有人说是您的手笔。” 陈凛:“……” 他的脸立刻就黑了,这些主播怎么这么闲?看来得多找点事给他们做了,还有空说闲话。 要不是徐薇这话,他都快忘了,他现在是星辉的董事长,这么纵着阮舒怡的性子,确实会引人非议。 他拧眉,语气不悦道:“徐薇,你最好把聊八卦的心思多用点在正事上,打磨好自己的作品内容,阮舒怡的视频我没有开绿灯,是她和贺坤做得好,你可以多学习一下。” 徐薇的美甲深深嵌入掌心里,脸色发白,陈凛不但斥责她八卦,还让她学阮舒怡。 阮舒怡有什么好学的? 从陈凛办公室出去,她越想越气,看到办公室其他人讨论阮舒怡的新视频就更火大。 她不相信阮舒怡这条视频陈凛没有帮扶,他或许是真的看上阮舒怡了,在度假山庄那次,她就觉得他对阮舒怡不太一般。 她点开微信找自己私下联系的水军团队,想给自己的视频刷刷好评,可嫉妒的火仍在心底猎猎作响,好半天,她问了对方一个问题: 你们能接刷恶评的单子吗? 第235章 这样折腾我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阮舒怡的新视频势头很好,到了第二天还被另外一个主流社交平台的三个抗癌博主转发,热度持续飙升。 但到了晚上,不和谐的声音就出现了。 陈凛是最早看到的。 他在睡前习惯性地点进阮舒怡主页,新视频下面开始有了攻击阮舒怡的声音。 ——这真的是个白血病人吗?我怎么不信呢,绝症患者这么精神? ——谁知道呢,这年头骗子太多了,绝症患者是什么时尚标签吗,现在这种人都能来蹭了。 ——你看她这条视频装得可怜兮兮的,之前的视频里看着都很开心的样子,哪里有绝症患者状态这么好的,也就骗骗粉丝了。 ——可怜她有些粉丝还是真正的癌症患者,真情实感地粉她,我看她就是利用白血病做噱头吸引眼球。 ——同意楼上,我就没见过真的快要死了的人还这么精神的,成天拍短视频就罢了,每个视频都化妆,给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她要是别用白血病做幌子,我怀疑她也出不了头。 ——骗子,尤其还骗绝症患者,真的是太恶心了,这嘴脸不是一般的丑恶,平台能不能封杀这种啊…… 陈凛攥着手机的手指越收越紧,最后他从床上坐起来,给贺坤打了个电话。 贺坤这个时候接到大领导的电话,不免有些紧张,陈凛开门见山,问他要阮阮这个号的账号和密码。 贺坤不明白他要这个做什么,不过还是说:“我给您用短信发过去吧。” 挂断电话,陈凛很快收到短信,他去书房打开电脑登录账号,然后一个一个删除恶评。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些恶评的怪异之处,不像是自然产生的普通恶评,像是有组织的一波攻击,根本删不完。 而且言辞越来越激烈,从对阮舒怡的质疑到人身攻击,简直像是网暴。 凌晨三点多,他摘下防蓝光眼镜,眼睛干涩得有些难受,他靠住椅背,盯着电脑屏幕,考虑片刻,最后选择先将这条视频对外隐藏,并更改了密码。 于是阮舒怡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自己登录不了自己的号了。 提示是密码错误,但是她记得清清楚楚,不可能出错,她只能给贺坤打电话。 贺坤说:“昨晚陈董从我这里把你的账号密码要走了。” 阮舒怡一愣,“他要这个做什么?” 贺坤犹豫了下,“他什么也没和我说,直接挂了电话,我给他发过信息之后看了一下,你的那条视频下面昨晚有些恶评,我估计是和这些有关系,具体情况我想到公司去他办公室问问,我已经在路上了。” 做了这么久的自媒体,阮舒怡不是没有收到过恶评,互联网这地方就是这样,她起初还会在意,但现在心态已经比以前平和许多了。 毕竟很多大博主也成天被人骂,来互联网这地方混,除了扑街到无声无息的,还真没有几个不挨骂的。 她说:“应该和恶评没关系吧,公司里别的博主又不是没有恶评。” 贺坤也很焦躁,“除了这个,我暂时想不到别的,到底什么情况还要等到公司再说,你今天最好也来一下公司。” 挂了电话,阮舒怡拿着手机想了想,搜索了一下自己的号。 然后她发现,她正在上升期的那条新视频,看不到了。 陈凛到底在搞什么? 她心底的火气蹭蹭蹭地往外冒,立刻打电话给那个小时工阿姨,安顿好阮舒怡,她就出门乘地铁去公司。 她好不容易有一条数据不错的视频了,这才两天,陈凛就要给她泼冷水…… 不,这哪里是泼冷水,这简直是将她往冰窖里扔,他甚至采用的不是之前那种限制推流投入的方式,而是直接将她的视频删除了。 那她的那些努力,不就全都白费了? 他一定是在公报私仇,原来之前她当众驳了他的面子,他表面上不同她计较,心里一直憋着,在这儿等着她呢。 她快要气炸了,这次这事儿,她跟陈凛没完。 来到公司,阮舒怡二话不说,直接就往陈凛办公室风风火火地去了。 那气势,别的同事看到都面面相觑。 她站在陈凛办公室门口敲门,但,说是砸门更贴切,门板被她砸得砰砰响。 有人开了门,她一看,是贺坤。 她直接进去,看到坐在办公桌后面大班椅上的陈凛,直接就问:“你还有完没完?这样折腾我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第236章 “信我一次,阮阮。” 贺坤都被这姑奶奶惊到了,赶忙说:“阮舒怡,你冷静点!” 陈凛坐在大班椅上,脸色不是很好,看到阮舒怡,也没太大反应,只说:“你的号现在有些问题,你先别管了,等处理完再说。” 阮舒怡站在办公桌对面,低头死死盯着他,“什么问题?你把话说清楚,这个号虽然现在算是个商业号,但在我进公司之前这就是我自己的号了,就算你是董事长,也没有权利不经我同意就随便改密码删视频。” 她语气非常冲,贺坤很发愁。 他比阮舒怡早来半个小时,已经看过昨晚那些攻击阮舒怡的言论,到了后面越来越过分,出现了很多诅咒阮舒怡的话,陈凛说已经在找专人调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但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陈凛不允许他和阮舒怡说。 不用陈凛开口,他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这种有组织的网暴,就算是普通人也不一定受得了,更别说阮舒怡现在是个白血病人。 陈凛原话说的是:“哪怕她平时表现得再像正常人,再若无其事,她也是病人,这件事我们先调查处理,等这些人消停了,或者我们找到幕后主使,再看怎么样委婉地和她本人沟通,现阶段要全力避免被她看到那些评论。” 陈凛这个举动是在保护阮舒怡,但阮舒怡不知道,她气势汹汹地瞪着陈凛,眼神仿佛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 贺坤说:“阮舒怡,你别着急,你的号现在确实存在点问题,我和陈董正在处理,等处理完了肯定会给你一个反馈的。” “我能不管吗?”阮舒怡被气得狠了,扭头看贺坤也没好脸色,“这个号一开始就是我一个人在做的,这么久了,我对这个号也有感情了,他改密码说都不和我说一声……当我已经死了吗?” 贺坤想说话,但阮舒怡根本没给他机会。 “还有,贺坤,你也知道一条视频做起来多难,我的新视频刚刚才有点起来的苗头了,这个时候突然消失,我的损失怎么算?就算你们所谓的问题处理完了,视频再发出来,你们谁能保证视频还有这样的热度?” 贺坤哑口无言。 他当然知道这条视频现在的成绩对阮舒怡来说有多难得,他是真的被为难住了。 陈凛这时候开了口,嗓音低沉却冷,一副不容置喙的口气:“该怎么算就怎么算,不就是钱吗?我补给你,你估算好损失,我十倍补给你。” 阮舒怡看向他,冷笑道:“你现在也会拿钱砸人了是吧,当初为了钱追我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硬气!” 旁边的贺坤石化了,他都听到了些什么…… 陈凛仍岿然不动,面色都没分毫变化,“阮舒怡,你多骂我几句或者翻旧账,也不能改变我的决定,这个号,现在不能交给你。” 阮舒怡攥着拳站在原地,脑中已经幻想自己一巴掌扇过去的情景。 现在陈凛厉害了,能用钱摆平她了,可是那是她的号啊,最初她也不是为了赚钱开的这个号,她在平台通过这个号认识了很多病友,现在他二话不说就一副要将号抢走的样子。 ,不干了。 她抬起手,就想将幻想付诸实践。 不过,身边的贺坤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阮舒怡,你和我出来,我和你说吧……” 阮舒怡脚下没动,贺坤用了两分力,“你冷静一下,别冲动,你先跟我出来。” 陈凛一直注视着她,自然也看到她抬起的手。 她想打他,他看出来了。 他忽然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贺坤,放开她。” 贺坤一愣,看着他的眼神明显有些犹豫,“陈董……” 阮舒怡都要动手了,贺坤寻思自己拦着也是为他好啊。 陈凛却坚持,“放开她,你先出去。” 贺坤不明就里,但陈凛已经发话,他迟疑了下,松开了阮舒怡,压低声和她道:“你别冲动,和陈董好好说话。” 说完,他心底惴惴,却也只能按照陈凛的意思,走出去并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陈凛来到阮舒怡面前,她还死死地瞪着他,目光像是要杀人。 “想打我?”他脸上没表情,“来啊,也不是没打过。” 阮舒怡拳头攥得更紧了,红唇紧抿着,她不知道他这个时候为什么要提过去。 只是被他一提醒,曾经他对她的好,对她的温柔耐心和包容,又全都涌入脑海中,她只觉得残忍,鼻尖酸涩,视线也模糊扭曲。 然而,仍旧倔强地瞪着他。 陈凛看她眼眶泛红,心口像有锥刺,他沉默片刻,说:“阮舒怡,这次你信我一回,我不是故意找事,这件事我处理完会告诉你。” 他想,至少要确保她看不到那些恶毒的诅咒吧,等那些黑子消停下来,该删的东西都删掉,或许就能和她说明白。 阮舒怡没说话,眼睫低垂下去,一滴泪滑落面颊。 她抬手刚想擦,一只手快于她,触碰到她的脸。 陈凛看着她,拇指轻柔拭去她眼角泪水,语气也软下来,“别气了,你的号永远是你的,等我处理完,就会还给你,没人跟你抢。” 阮舒怡身体很僵硬,脑子也转得很慢。 重逢之后,陈凛对她就没有过这么温柔的时候。 “信我一次,”陈凛顿了顿,柔声唤她:“阮阮。” 第237章 我这几天,有点想你。 重逢之后,这还是陈凛第一次喊阮舒怡“阮阮”。 阮舒怡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男人粗粝的指腹摩挲在她眼角,陈凛垂眸睨着她,眼神专注。 他们之间的恩怨另说,现在,他一定要找出那个躲在幕后攻击她的人。 阮舒怡抿唇,来之前已经想好了要吵架,气势也足,但陈凛现在这个态度,她吵不下去。 注意力反倒被男人还没拿开的手吸过去,他指尖的温度微热,这样轻柔的,带着爱怜的触碰,将她的思绪彻底搅乱,她在混沌之中试图思考,想所有能让自己清醒一点的事。 倒还真想起来一件。 眼前这货,和徐薇上过床。 “啪”地一声,她一把拍开了他的手,后退一步。 她彻底清醒了,清醒到有些恶心,语气生硬:“别碰我。” 话音落,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陈凛垂着眼,看自己被拍开的手,再抬眼时,触及她眼眸里显而易见的厌恶,他的心口重重地下坠。 他看不得她流泪,从以前就是,重逢之后也改不了这毛病,上次轻易被她牵着走,什么换衣服改名字都算了,而这次…… 他在心底骂自己。 明明几年前都已经被她那么惨烈地甩过一次了,还不长教训,一再对她心软。 阮舒怡见他不说话,周身气息低沉压抑,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巴掌是不是打得太重,但,拍在手上总比拍在脸上强吧…… 她的心又有些乱了。 有人敲门,于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陈董,您叫的技术组工作人员过来了。” 阮舒怡一言不发,转身朝着门外走去,拉开门,撞上于涛错愕的目光,她无心理会,继续朝着外面走。 阮舒怡下楼,在绿化带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以前,是真的打过陈凛的脸。 不过那其实是个乌龙,起因单纯是她的起床气。 明明第二天是她早上在学校有重要的讲座要参加,让陈凛喊她起床,到了翌日清晨,她却睁不开眼。 作为一个称职的小白脸,陈凛很有耐心,一遍又一遍地喊她。 起初是“阮阮,懒虫,太阳晒了”,后来成了“你再不起床就赶不上讲座了”,到了最后,他去拽她被子,“阮舒怡,错过讲座可别怪我没喊你。” 她实在太困了,脑子也不清楚,一边说着“你好烦”,一边扬起手,本意是将他推一边去,但没控制好力道和角度,“啪”的一声,拍在他脸上。 陈凛到底是个男人,脸当即就黑了。 阮舒怡也清醒了,她抱着被子,看着他。 陈凛没再说话,放开被子转身就走。 阮舒怡自我感觉确实做错了事,虽然说陈凛是她养的小白脸,但小白脸的工作职责也不包括挨打…… 而且还是打脸,这搁谁身上也受不了。 她有点惭愧,可又拉不下脸来道歉。 接下来的两天,陈凛都没联系她,也没去她租的小复式里。 看来是生气了,阮舒怡很后悔,她又等了两天,陈凛那边还是像死人一样安静。 最后她只能在微信里给他发红包。 陈凛是个财迷,见钱眼开,以前每次她发红包,他都是利索地领了,然后再发她个“谢谢金主爸爸”的表情包。 她一度觉得他这人应该是为了钱没什么自尊的,所以红包很下血本,但是这回,他没领。 她也有些来气了,明明她是金主,凭什么要哄他啊。 红包后来超时自动退回了,到了周末,她再去小复式里,脑中计划,如果这次遇到陈凛,要说些什么。 她是金主,她应该告诉他,爱干干不爱干滚,反正她貌美有钱,又不缺男人。 对,就这样说,她打定了主意,她是出钱的那个,她怕什么啊。 这次陈凛还真在。 阮舒怡进去,发现他好像在收拾东西。 她心口一抽,跑进卧室,见陈凛背对着她半蹲在地上,正从床头柜里拿东西。 他确实在拿他的东西。 “你要走?”她问。 陈凛不语,手中动作不停,将自己刚拿出来的几本书和运动手环往背包里装。 她脑子一空,什么腹稿,全都忘了。 快步过去,她俯身从后抱住他,“陈凛,别生气了,我不该打你……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我……我给你加钱,行吗?” 她不知道怎么哄男人,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哄他。 明明他们之间应该是交易才对的,但那个时候,她感受到了恐惧,她害怕他离开,而且她知道错在她,以至于态度明显放低了许多。 陈凛身子僵住,半晌没动,但他也没说话。 阮舒怡又小声说:“我这几天……有点想你。” 这下子陈凛有反应了,他起身很快,一把就将她拽过,压在了旁边的大床上,然后泄愤似的吻她,咬她的嘴唇,下巴,锁骨…… 现在回想起来,虽然说是她包养他,但那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和在床上的状态差不多,自始至终都是陈凛占据主导地位。 那天她被折腾得有点惨,陈凛是故意的,要逼得她崩溃,磨得她忍不住主动索求。 事后,她身上留下斑驳的痕迹,隐秘处都有咬痕,陈凛是真的狗,抱着她亲吻,一边还问:“真的加钱吗?” 从回忆里抽身,阮舒怡神色有些黯然。 陈凛那时候对着她脾气好,大抵都是为了钱,那现在呢? 如果这次真的是她错怪了他,那……他刚刚,为什么要那样温柔地哄慰她呢?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的心确实有些动摇了。 接下来几天,贺坤取消了给阮舒怡的所有任务,只叮嘱她在家好好休息,等消息。 但阮舒怡哪里坐得住,她每天都去公司里,和贺坤打听,然而贺坤嘴巴很严实,什么都不肯说。 他反倒问起她来,“你和陈董以前到底是什么情况?他追过你?还是为了钱?” 阮舒怡想了想,“你告诉我我的号到底怎么了,我就告诉你。” 贺坤也想了想,“那算了。” 阮舒怡:“……” 贺坤说:“你还是回家休息吧,反正也是带薪的。” 她悻悻地去了自己的工位,想自己的号想得抓心挠肝的,又打开软件搜索了下,然后震惊地发现,阮阮这个号里,过去发的视频也少了大半。 她感觉像是挨了一记闷棍,正懵着,徐薇过来了,看到她就阴阳怪气:“这不是我们的大红人阮姐吗?怎么没趁着热度发新视频,反而删视频啊?” 阮舒怡不想理会她,但她却不走了,就站在阮舒怡后面,继续道:“别是被恶评影响了创作状态,做自媒体这行啊,如果挨点骂就受不了,最好还是趁早回家。” 阮舒怡一怔,扭头看她,“什么恶评?” 徐薇也愣了:“你不知道?就那些人说你是骗子,诅咒你的……” 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来,捂住嘴,“唉,我不该说的,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阮舒怡拧眉,她现在以游客身份看自己的号,最近两个月的视频都没了,她想起什么,去社交平台搜索那个转发过自己视频的抗癌博主号,然后就看到下面的评论。 那些人纷纷告诉博主,说她是骗子,不是真的白血病人,这都算是好听的。 更多人诅咒她,说这种打着白血病人旗号的骗子最好早点死。 原来…… 陈凛没有骗她,她的号真的出事了。 第238章 他克制着去碰她的冲动。 陈凛和贺坤并不知道有人追到其他转发博主的博文下面发表恶评这件事,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阮阮这个号下面,这两天那些黑子已经跑到阮舒怡之前的视频下面对她继续人身攻击了。 陈凛不得不将一个又一个视频隐藏起来,避免阮舒怡搜索时看到。 他已经联系了专人调查这件事,目前锁定了几个比较可疑的ip,但由于黑子已经带起节奏,想要将这些号和被带节奏的普通号区别开来,还需要继续查。 他的目的不是不痛不痒的封号,一定要在线下找到这些人,他回国时间不长,认识的人毕竟有限,几乎为这件事动用了所有能找的人脉。 从办公室出去,他习惯性瞥了一眼阮舒怡的工位,就见她坐在那里,低头看着手机,面色有些发白。 他步子顿了下,将贺坤喊到了办公室。 “你给阮舒怡找点事做,别让她总想着那个号,成天看手机。”陈凛揉了揉太阳穴,就算他已经很努力隐藏那些视频避免她看到恶评,但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有疏漏,毕竟互联网这地方,消息传播太快了。 贺坤很为难,“她一直和我问……再说,她在公司的工作就是做这个号,我不知道还能给她安排什么其他工作。” 陈凛拧眉,心想,她怎么不回家带孩子去,带孩子会不会就没那么多时间看手机了。 办公室的门在这个时候被敲响。 陈凛眼神示意贺坤去开门。 门打开,进来的是面色苍白的阮舒怡。 贺坤愣了愣,看了看阮舒怡,又看一眼陈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走。 陈凛看到阮舒怡,没说话。 阮舒怡走到办公桌前,沉默几秒开了口:“阮阮这个号……被人攻击了,是不是?” 贺坤赶紧走过来,“你怎么知道的?” 陈凛不说话,阮舒怡只能扭头看着贺坤,“你们应该告诉我的,现在转发我视频的博主那里也受到牵连,那些人在她的博文底下留评,把她的评论区弄得乌烟瘴气。” 由于她的视频已经被隐藏,其实那条博文里的视频链接现在也点不开,但这不影响那些人发挥。 她刚刚看了好一阵,那些人的火力集中在她身上,倒是没有攻击那个转发博主,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在转发的博文下面说话都那么难听,她不敢想象,自己那条视频下面会有些什么样的恶评。 最让她生气的是,她有粉丝去和对方理论,两边展开骂战,最后那些人还诅咒她的粉丝,说粉随正主,就该和正主一样。 她对那个粉丝有印象,那个粉丝本来就是个肺癌患者,她还曾经在自己的评论区为那个粉丝打气,现在看到粉丝被人这样攻击,她受不了。 难怪要隐藏她的视频,如果是在她本人的评论区,这样的骂战只会更多,更激烈。 陈凛闻言,手一下子攥紧,面色沉郁,问阮舒怡:“哪个博主?” 阮舒怡视线移到他脸上,“我刚刚已经后台私信那个博主,让她删除博文了,但这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我听徐薇的意思,我的视频恶评很多,如果这些人是盯上了我,要搞臭我这个号,那光屏蔽视频删除转发博文也解决不了问题。” 贺坤插话:“陈董已经联系人在查了,调查需要时间,也是怕你着急上火,就先没和你说……徐薇告诉你的?她怎么那么闲,真是……” 贺坤皱着眉头,也很烦徐薇没事找事。 主要是,这不是普通的恶评,各种人身攻击太多了,一般人都未必受得了,而阮舒怡…… 他看她一眼,她面色苍白,眼神有些空,很明显,这件事对她冲击也不小,而且,她看的还只是转发博主那边的评论,要是直接看到视频下面那些恶毒的诅咒以及甚至开了黄腔的恶意诋毁,估计她更崩溃。 有好一阵,办公室没人说话。 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陈凛垂眸,似乎在思考,良久抬头,睇向贺坤,“贺坤,你先出去忙吧。” 这就是要和阮舒怡单独谈了。 贺坤点点头,离开办公室并带上了门。 陈凛这时才看向阮舒怡,“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人?” 阮舒怡沉默几秒,“你。” 陈凛:“……” 她这个人性格其实还不错,一般也不太容易和人起争执,最近有比较明显的正面矛盾的,陈凛首当其冲。 他被气得想笑,“再想。” 阮舒怡低着头想了想,“徐薇算吗?我和她一直不对付,但都是一些小矛盾,这样大张旗鼓对付我,我觉得不至于……” 陈凛说:“如果不是她,你现在也不知道这件事,她确实有嫌疑,不过还是需要继续调查取证。” 阮舒怡目前实在想不到其他人,她低下头,脑中很混乱,充斥着那些诅咒和谩骂,她幽幽开口:“陈凛……” 陈凛看着她。 “你看过那些恶评,”她的手缓缓攥成了拳,“那些人……有没有攻击我的粉丝?” 陈凛沉默下来。 那当然是有的,她的号里其实有不少粉丝是真心为她说话。 骂战不可避免,评论区乌烟瘴气。 阮舒怡明白了,她声音小了点,“你知道吗,我很多粉丝,都是癌症患者,他们……” 一想到那些粉丝因为她被别人骂,她又愧疚又难受。 “我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要这样……” 陈凛安静片刻,说:“你也是个病人。”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要想别人。 他站起身,绕过办公桌,低头去看她,手攥紧又松开,克制着去碰她的冲动。 他还没忘记上一回她那么嫌恶地拍开他的手,也是因为想起那天,语气就生硬了些,“别哭了,哭不能解决问题。” 阮舒怡:“我没哭,我就是……” 感觉自己很没用,想不到得罪了谁,什么也做不了。 陈凛靠着桌边站着,侧过脸注视着她,语气郑重,“我说过,这件事一定会调查到底,会给你,还有你的粉丝一个交代,到时候还给你一个干干净净的号。” 阮舒怡感觉,心口像是被撞了下。 她原本茫然无措,但男人沉稳笃定的话,让她的心脏像是在失重状态下被人稳稳托举。 她扭头,抬眼看向他。 她心念一动,问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陈凛:“什么?” 她沉默几秒,鼓起勇气问:“是不是公司里无论哪个主播被黑子刷恶评攻击,你都会这样处理?” 第239章 他又深深地吻下去。 星辉原来的董事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控股三家自媒体公司,那个人阮舒怡见过,只知道那人很少来星辉,偶尔来也就是视察工作,匆匆见过星辉的管理层,以及公司的头部几个主播,然后就会走。 星辉内部大部分事物,直接决策人是一个总经理。 但陈凛这个董事长,几乎多半时间都耗在这里,看得出他对星辉很重视,他确实针对星辉之前的发展问题给出了新政策,也会和头部主播面谈,但…… 阮舒怡不是头部,不仅不是,还差得远,而且就她这个身体状况,未来也不可能发展为头部。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早晨她无法登录自己的账号,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贺坤,贺坤说的是,陈凛头天晚上从他那里要走了账号密码。 也就是说,第一个发现她被攻击的人,是陈凛。 很显然,事发那个晚上,陈凛在看她的视频。 他发现那些恶评并判断出那是黑子之后,并没有通知她或者贺坤去处理,而是问贺坤要到账号密码,他自己做出判断之后隐藏视频。 这样的董事长,对下面人的工作未免太过于亲力亲为了。 而且,她误会了他,并当着贺坤的面对他出言不逊,言辞激烈地控诉时,他也没有辩解,他完全可以直接告诉她真相的,但是他选择了隐瞒。 站在领导的角度,他事必躬亲地为下属做这些事,却遭到误解,没理由还会惯着她。 办公室里十分安静,陈凛仍靠着办公桌站着,站姿有些松散,他的身体却僵了下。 阮舒怡这个问题,太尖锐了。 如果换成是别的主播,他当然不会这么做,哪怕是头部主播,也有经纪人帮忙打理这些事。 阮舒怡还看着他,他心神紊乱,移开视线,含混道:“当然。” 阮舒怡抿唇,“那……如果是其他主播,你也会隐瞒对方,自己调查?” 陈凛站直身,“作为公司领导,我有义务保护好所有主播,而且你是个病人,你知道这些事对于调查也没有帮助,只会影响你的心情和状态。” 这些理由听起来很完美,无懈可击,但…… 阮舒怡默了默,又问:“那你是怎么在第一时间发现有黑子攻击我的?” 这问题很难回答。 难道要说,他每天晚上都有看她视频的习惯,所以那天晚上很快就发现了那些恶评? 说碰巧吧,太荒唐了。 说他作为董事长在关注她的数据?多蹩脚,就连星辉的头部他都不可能在下班时间盯着人家的视频看数据。 他垂眸,沉默着。 阮舒怡却显得有些咄咄逼人,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半晌,陈凛身子往后,重新靠住办公桌,侧过脸睨着她。 “阮舒怡,你想问出什么?” 她愣住了,对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她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陈凛想,反正是编不下去了,他也不慌,觉得不如直白一点,他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有特殊优待?” 他这个问法,阮舒怡没法接话。 她也不想自作多情,但他的举动确实又让她不得不多想。 陈凛习惯性伸手从桌上,拿起烟盒,但想到什么,顿了下,又放回桌上了。 “你不是头一个,徐薇之前也这样,我和她多说了几句她工作上的问题,她就以为我对她有意思。” 阮舒怡心情很复杂,她现在有个毛病,很不喜欢听陈凛提起徐薇。 于是再开口时语气就有些呛:“难道你对她没那个意思?” 陈凛很果决:“没有。” “那她到处和人说,你说不想她的身体被别人看到。” 陈凛:“……” 他忍不住冷笑,“只要星辉还在我管理范畴内,我就不允许主播纯靠擦边出位,她也好,你也好,甚至周叶……哪怕是那些男主播,都没必要露不该露的。” 阮舒怡又道:“在度假山庄时,你不是还带着她回你房间过夜了吗?” 陈凛本能先反应道:“没过夜。” 阮舒怡:“那就是你速度快呗,很快就结束让她回去了。” 哪里有男人受得了这个,陈凛感觉神经突突地跳,阮舒怡真是不知死活。 他说:“你再说一次。” 阮舒怡一点不惧,“要不是速度快,怎么女人都带回房间了,还能让人没过夜就……” 她话没说完,眼前一暗。 男人靠近的速度太快,她甚至没能回神,后腰一紧,被扣进充满雄性荷尔蒙的怀抱里。 陈凛低头,堵上了她喋喋不休的嘴。 她话说一半,还惊愕地张着嘴,倒是方便了他长驱直入。 阮舒怡在几秒后才意识到都发生了些什么。 她的腰被男人紧紧箍着,嘴唇也被。 脑海一片空,她“唔”地一声,试图别开脸,却被他另一只手扳着下巴,动弹不得。 男人不仅力气大,身上那种充满侵略性的气息也强大,她在双重震慑之下,一时间忘了要继续挣扎。 办公室太安静了,亲吻发出的声音也被无限放大,阮舒怡太久没有被男人这样触碰过,像溺水一般无法呼吸,手无意识地去抓他的衣服。 陈凛短暂地停了下,留给她喘息的时间。 不过也就两秒,还不等她回神,他又深深地吻下去。 他知道自己有些失控,但是他不想管了。 她像,沾染不得,不碰就还能忍,但现在碰到了,他没办法停下来。 快四年了…… 他没再碰过她,对其他女人也提不起兴致,他如同沙漠中长途跋涉的旅人,遇到甘泉,就忍不住地想要汲取更多。 第240章 我什么速度,你心里没数?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男人的怀抱在收紧,阮舒怡快喘不过气,挣扎不开,她下意识地就咬了下。 陈凛顿了下,终于停止这个吻。 不过,他也只是舌头退出来,依然低着头,额头与她相抵。 这么近的距离,阮舒怡喘着气,清楚地看到,男人是如何缓慢舔唇,被她咬破的地方,勾出一丝妖冶的红,他那双桃花眼盯着她,欲色翻涌。 陈凛很擅长勾引人,纵然她早就知道,在这短暂的瞬间却还是被蛊惑,没能移开目光,很不争气地吞咽了下。 陈凛撩着唇角,笑得有些邪性,“我什么速度,你心里没数?” 阮舒怡心跳仿佛打雷,想要后退,却被男人的手死死禁锢。 “你要是忘了,我不介意带你复习一下,让你知道我现在什么速度。” 说话间,身子一动,贴她更紧。 阮舒怡没想到光天化日,就亲一下,他也能起反应,她的脸涨得通红,脑子也空,就连骂人的话都想不到,本能反应出一句:“你要不要脸!” 话出口,她就后悔了。 她身体发软,声音也发软,这一句没什么力道,轻飘飘的好似在娇嗔。 落在陈凛耳中就更是如此,他盯着她水盈盈的眼眸,绯红的脸,又忍不住凑近。 阮舒怡这次反应还算及时,抬起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陈凛:“……” “你……”阮舒怡脑子慢慢开始转动,“你……你是董事长你也不能……我没同意……” 她语无伦次,“你这是!” 陈凛脑子也略微清醒了一点,顿了几秒,手臂收了力。 阮舒怡赶紧后退,像只受了惊的猫似的。 陈凛看着她往后缩,只淡淡说:“是你诋毁我在先。” 阮舒怡想起之前的话题来。 她真是嘴欠…… 她一抬眼,就触及男人目光,赶紧又垂眸,盯着地板,视线描画木地板的纹理,脑中乱哄哄。 莫名其妙就被亲了……她还是有些懵,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陈凛身子一动,她又赶紧后退几步。 这幅如临大敌的模样,有些好笑,陈凛也真笑了,“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么?” 阮舒怡憋了几秒,“你是狗!” 甩下这句,她转身就往出跑。 门被重重地摔上了,陈凛怔在原地,半晌,忍不住又笑了。 办公室外面,于涛和贺坤正说话,就看到阮舒怡急匆匆地跑出来,还摔了门。 并且,她的脸很红,而口红……是花的。 经过他们,阮舒怡根本没停,她好像就没看到他们,直冲冲地往楼道拐去了。 于涛和贺坤不约而同地沉默了片刻。 末了,贺坤想起什么,先开口,压低声说:“于助理,听说你暗恋阮舒怡,我不得不说……” 于涛冤枉,“我没有……” 贺坤打断他的话,“我懂,阮舒怡是很漂亮,但是我最近发现,陈董和她好像有点儿不寻常,所以……你作为陈董的助理,最好还是不要再纠缠她。” 于涛:“我没有……” “我懂,我懂,”贺坤拍拍于涛肩头,“以后像是偷偷给她盖毯子什么的,别了吧,万一被陈董知道,你也说不清是不是?” 于涛面如死灰,很想说那毯子不是他要盖的。 贺坤一脸慈祥,“我手下几个颜值主播都很漂亮的,回头我给你牵线,兄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话没说完,贺坤手机响起来。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这个电话我得接,于助理,真的,你早点对阮舒怡死心吧,啊?” 说话间,他已经拿着手机走远。 于涛被留在原地崩溃,身后的办公室门又被推开。 他回头,看到陈凛走出来了。 陈凛扬起手,直接将车钥匙扔给了他。 “你联系阮舒怡,送她一下,”陈凛说:“她刚刚看到了一些恶评,情绪可能不太稳定,你注意一下,送她安全到家。” 于涛接下车钥匙,斗胆说:“您可以自己送的……” “你见过哪个董事长闲着没事送员工回家?” 于涛嘀咕:“我看您也没拿她当员工看。” 陈凛眯起眼,“让你干点活,你话挺多。” 于涛背脊一紧,说:“我这就给她打电话。” 于涛心里苦。 他给阮舒怡打过电话,就下楼去找她。 阮舒怡正在写字楼后面的绿化带发愣。 她绝望地闭了闭眼,这种感觉就像吵完架觉得自己没有发挥好,刚刚她也没发挥好,是不是甩他一记耳光更合适? 可是,想到他这几天在为她被网暴的事情忙,又感觉这巴掌不好甩。 而且,骂他是狗,这也太弱了吧…… 被那个突如其来的吻一搅合,她什么也没问清楚,反倒是心绪被彻底搅乱了。 她不是不经人事的小姑娘,作为一个成熟的女人,经历过陈凛那样的男人,她知道自己对亲密接触也不是没有渴望,只是过去几年,起初被追债,后来怀孕生孩子,再后来生了病…… 她哪里还有心思谈恋爱,发展一段关系,就这么一个人过来了,可是今天,被男人强势地拥抱亲吻,被压抑的感觉不受控地汹涌而出,那种心跳失衡,晕眩和腿软的感觉…… 像失重,却也令人沉迷。 自古以来,女人都不像男人那样诚恳地面对自己的欲望,但这欲望不会因为否认和矜持就不存在。 她不愿意承认,却又不得不面对,她的身体对陈凛有感觉,且很强烈。 她的脑中,甚至不合时宜地想起过去他们在床上抵死缠绵时的情景。 真是……要命。 她低下头,捂住自己滚烫的脸。 不能再陷入同样的陷阱里了,她试图让自己清醒。 于涛很快找过来,说要送她。 阮舒怡推拒两次,于涛仍坚持,“陈董说你因为恶评的关系情绪不太好,要我一定要将你安全送到家。” 于涛想,反正陈凛没说这次不能说,他干脆先发制人,免得再被误会。 阮舒怡怔了怔。 说实话,她刚刚都快把网暴这事儿给忘了…… 给她转移注意力,陈凛是有一套的。 她说:“那就麻烦于助理了。” 被于涛送到家后,阮舒怡意外地接到了杨雪的电话。 电话里,杨雪关切问她:“学姐你没事吧?我听说有黑子攻击你,我给你视频留言了,但是也没回复。” 阮舒怡有些感动,解释说:“那个号现在出了一点问题,不是正常的运营状态,我就没注意到留言。” 电话那头忽然就换了个男声:“阮阮,是我,我周赫,你的视频怎么好多看不到了?我和你说,我已经注册了十个小号了,你放心发视频,看我不骂死这些黑子。” 阮舒怡更意外了,“你们在一起?” 第241章 你们俩是在交往吗? 周赫是从自己小姨那里听说了阮舒怡被人恶意留评的事,跑去找杨雪问的。 他第一个问的其实是陈凛,但陈凛在电话里口气并不友善:“我来处理,你别管。” 周赫这人逆反心理很强,本来他只是问问,但陈凛这么一说,他就打算管管。 他注册了小号和那些黑子叫板,已经两天了,吵架吵得精神极度亢奋,然而视频一个接着一个消失了,和他吵架的人都看不着了。 既然陈凛不好好说,他就去找杨雪问。 结果,杨雪也不清楚情况,两个人就打了电话给阮舒怡。 阮舒怡没想到周赫会注册小号帮她反击,她惊讶之余,又很感动,和周赫一再道谢。 周赫说:“客气了,我是你粉丝嘛,当然要护着你,不过这件事现在什么情况了?陈凛不老实和我说。” 阮舒怡回答:“陈凛说这次应该是有组织的攻击,他在找专门的技术人员通过ip那些分析调查,可能还需要点时间,才能找出幕后的人,他暂时把那些视频隐藏起来了,这样也好,可以避免我的粉丝被攻击。” 杨雪说:“什么人啊,这么过分,会不会是嫉妒学姐你?” 在杨雪看来,阮舒怡性格很好,不太可能得罪人,反倒因为自身条件优秀,招人嫉恨的可能性比较大。 阮舒怡:“我也不知道。” 周赫什么都没问到,现在空有十个小号无用武之地,深深叹息,“我都还没骂够黑子呢。” 阮舒怡觉得周赫这人很逗,忍不住笑了,“等这件事解决了,我请你们吃饭吧,也是感谢你帮我说话。” 周赫说:“别等了行吗?今天晚上咱们三个一起吃个饭吧,最近没有局,我都快发霉了。” 阮舒怡想了想,说:“那也行。” 三人约了一家中餐馆,杨雪将自己的手机拿过去,挂断了电话。 这会儿还是上班时间,她在周赫的办公室里,她问周赫:“你怎么这么闲?” 周赫说:“我和老大都快跑了,梁氏的活儿随便干干就行。” 杨雪顿时有了点危机感,“你们已经确定什么时候走了吗?” “就最近,”周赫问她:“你想好没?” 杨雪:“没有,程宇是不是要跟你们走?” 周赫皱了皱眉,“你还惦记程宇呢?” 杨雪:“没……他要是跟你们走,我就不太想去,我想离他远点儿。” 周赫觉得,这就是没放下,要是放下了,在一起工作也没什么感觉。 他一时没说话。 杨雪说:“不然我抓阄吧。” 周赫:“……” 他觉得杨雪这姑娘真的有点缺心眼,“别因为男人随便改变自己的方向,不论留在梁氏还是跟着团队走,最好确保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也能承担任何随之而来的后果。” 杨雪:“哇,周赫,你居然和我讲起道理来了。” 周赫哼了声,很傲娇道:“哥到底比你多活几年。” 杨雪:“你就直说你老呗。” 周赫:“……” “我再想想吧,你说的也有道理,”杨雪想起什么,问他:“对了,你小姨身体现在怎么样?” 提起这个,周赫语气沉了些:“不太好,其实也是她说我才知道阮阮被攻击的,她很喜欢阮阮,都跟着操心,那些人说话真的太恶心了……所以我叫阮阮出来,也是想见面看看她的状况,到时候你和她多聊聊。” 杨雪拧眉,“你撩女神,要我做助攻?” “不是,我没撩她,”周赫无语,“有陈凛在,你觉得我能撩她?我单纯是关心朋友,也是替我小姨看看她,我小姨怕她受不住这些谩骂诋毁,会崩溃,她毕竟也是个白血病人。” 杨雪最近其实也发现了,周赫平时看着没正形,但是他确实讲义气,很会关心朋友,不光是对阮舒怡这个刚刚认识不久的朋友,对其他人也一样,对梁锦墨尤其照顾。 梁锦墨话少性子冷一些,周赫就总是主动问长问短的那一个。 她眼珠一转,问:“那如果是我被人攻击,你也会这样吗?” 周赫以关爱智障的眼神怜爱地看着她,“醒醒,就你这样有什么被攻击的价值。”杨雪:“……” “哼,我不去了,你自己去跟学姐吃饭吧,完了我再给陈凛打个小报告,就说你试图勾引学姐……” 她一边说,一边收起手机往外走。 周赫压根没拦。 晚上的饭局,阮舒怡到包厢才发现,只有周赫一个人。 她问周赫:“杨雪呢?” 周赫说:“不知道在哪,不过你放心,不会太远。” 阮舒怡没明白。 周赫又道:“别管她,我们先吃,一会儿可能还要来人。” 阮舒怡问:“你俩闹别扭了?” 周赫说:“没事,天天闹,习惯了。” 阮舒怡居然从这话里听出一点宠溺的味道来,她问:“你们俩……是在交往吗?” “并没有,”周赫板了脸,“她有喜欢的人。” 阮舒怡觉得,他明显是不高兴了。 两人点了菜,周赫打量她脸色,问她最近的工作是不是被网暴影响了。 “那肯定的,”阮舒怡蹙眉,“我的号被陈凛收走,现在是他在管,我也没什么事做,就连和粉丝互动都不行。” 周赫说:“他肯定是怕你看到那些恶评才这样做。” 阮舒怡忍不住看他一眼,“你……是不是知道我和陈凛的事?” 周赫笑了,“知道一些,陈凛喝多的时候会提起你,说看不出你这人这么狠心。” 阮舒怡一头雾水:“我?狠心?” “他被甩了就不甘心呗,你知道他那人,向来都是女生追他,他还挑剔,看不上眼,但和你分开的时候,他跑去c大找你,你见都不肯见他,他等了大半宿。” 阮舒怡睁大眼,“他后来找过我?” 周赫也愣了,“你不知道?” 阮舒怡确实不知道,和陈凛分手那阵子,她的生活被几个追债的人搞得极端混乱,就连手机都被那些人砸了,为逃避那些人,她足足有一周多根本没敢回学校。 她正想再问,包厢的门这时被敲响。 还不等他们反应,外面的人已经推门进来了。 周赫看着黑着脸的陈凛走进包厢,对阮舒怡笑说:“你看,我就说等下有人要来吧。” 第242章 一个吻而已,慌什么啊。 陈凛进门,丝毫没客气,见圆桌一周只坐了周赫和阮舒怡两个人,他从两个人中间位置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阮舒怡:“……” 她和周赫话说到一半,这下也不好再追问,看到陈凛,倒是立刻就想起了早上那个吻…… 心神就有些乱了,扭头端着桌上的水杯喝水,又觉得自己没出息。 也不是不经人事的小姑娘了,一个吻而已,慌什么啊。 周赫同陈凛已经聊起来,“杨雪给你发消息了?” 陈凛看他一眼,眼神很凉,“你别骚扰我员工。” “这怎么能是骚扰呢?”周赫也不恼,“阮阮是我女神,也是我朋友,朋友有事,我了解一下情况,看给你着急的。” “我……”陈凛沉口气,“我没着急。” 周赫笑了声,明显不信。 陈凛正欲再开口,周赫却敛了玩笑神色,问他:“那现在到底怎么个情况,你和我说清楚了我也不找阮阮问,什么人想攻击她?” 陈凛说:“还在调查,初步锁定了一个水军集团,比较棘手,他们的人分布在全国各地,我想要的不是什么封号了事,我要找过去,把背后的人揪出来,然后起诉。” 周赫愣了愣。 阮舒怡听到,也有些诧异,“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 找到线下就很麻烦,人力和财力上投入都要更多,更别说,还要起诉。 陈凛没看她,说:“谁搞我公司里的人,我弄死他。” 阮舒怡:“那万一那个人真的是徐薇呢?” 周赫:“徐薇是谁?” 阮舒怡:“陈董的情人。” 周赫一脸八卦:“还有这种事?展开说说。” 两个人左右夹击说八卦,当事人陈凛在中间沉着脸,扭头蹙眉盯着阮舒怡道:“胡说什么?我根本没碰过她。” 阮舒怡:“反正你把人带去你房间了,发生什么事别人也不知道。” “凛啊,”周赫震惊脸,“你还干过这种事?你果然变心了……” 陈凛被恶心到了,瞥一眼周赫,“滚。” 周赫笑着说:“挺好的,你再不找个女人,我以为你要做一辈子清心寡欲的和尚呢……” 陈凛暴躁了,“都说了我没碰过徐薇,一根头发丝都没碰过,她身上香水味能熏死人。” 包厢短暂安静了几秒,阮舒怡幽幽地问:“那如果她没喷香水呢?” 这个问题就不好回答了。 陈凛不知道饭桌上他为什么要和这两个人讨论这些,单独和阮舒怡说可以,单独和周赫说也可以,但三个人一起,他浑身都不适。 他沉默的时间略有点长,周赫正想打破僵局,阮舒怡忽然呕了下。 陈凛和周赫都看了过来。 她对这种感觉太熟悉了,立刻起身就往包厢自带的洗手间里冲,进去之后关上门。 她吐了。 靶向药的作用会导致她时不时恶心呕吐,发作的规律不好琢磨,但这是在和别人的饭局上,实在是有点尴尬。 这一次还格外严重,她吐得昏天暗地的。 卫生间外面,陈凛已经站起身,往卫生间门口走。 周赫也起身过来,隔着门板,里面的声音听起来很痛苦。 陈凛面色凝重,伸出手刚想去敲门,周赫说:“你恶心到她了。” 陈凛一僵,扭头看他。 周赫靠在门另一边,“如果那个徐薇没喷香水,你是不是就上了?” 陈凛脸色难看,“上了又如何,都分手四年了,难道我不能碰别的女人?” 周赫拍拍手,“说得好,你对阮阮也能这么说才叫本事。” 陈凛脸更黑了,“别喊她阮阮。” 周赫冷哼了声,“有徐薇这事儿,你追不上阮阮了。” “我和徐薇什么都没有,不是……”陈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我没追阮舒怡。” 周赫说:“你是没追,可你那点心思都快写脸上了,我都能看出来,你觉得阮阮是傻的?” 陈凛手指慢慢攥紧。 他才不愿意承认,他对阮舒怡还有心思,太跌份了,他又不缺女人,何必要追一个曾经甩了自己的女人。 周赫又道:“对了,刚刚我不小心,把你读研事后喝醉酒后告诉我的事情和阮阮说了。” 陈凛:“什么事?” “就你说没想到她那么狠,分手了你跑她宿舍楼下找她,一夜都没等到她……” 周赫话没说完,陈凛脸色就变了:“周赫!” 周赫走远了点,“我以为她知道。” 陈凛气得咬牙,“她当然知道,我给她发过信息。” 那几天他打不通她的电话,给她发过很多很多消息,只是全都如同石沉大海。 周赫默了两秒,“可是,她不知道。” 陈凛怔住了。 周赫:“你俩不如谈谈?” 说话间,他就往包厢门口走。 陈凛反应过来,“你别跑,你这张嘴……” 他快气死了,他是喝多了管不住嘴,今天周赫这桌上茶都还没喝一口,先把他给卖了。 周赫脚底抹油,步子飞快,拉开门出去,就看到外面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大步追上去。 杨雪眼看就快跑了,身后突如其来一个拉力,她被扯回原地。 讪讪回头,她发现自己短袖t恤的帽子被勾在男人手里。 “听热闹听得开心吗?”周赫挑眉问她。 杨雪讪笑了下,“还、还行吧……” 没打起来,挺遗憾的,她还指望陈凛搅局呢。 “不过,后来都没什么声音了,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距离使然,她在包厢门口,肯定听不到洗手间那边的对话。 周赫放开她的帽子,顺手给她整了下,“阮阮吐了。” 杨雪震惊:“被恶心吐了?” 周赫说:“不知道,也可能是药物作用,我小姨最近化疗放疗,有时候也会这样。” 杨雪皱眉,有些担忧。 “陈凛会照顾她的,”周赫今天看过,阮舒怡状态受网暴影响倒是不大,陈凛那边对于处理网暴这件事也有稳妥计划,他算是放心了,能给小姨说一声,他对杨雪道:“让他们单独聊,我们走吧,去吃饭。” 包厢的卫生间里,阮舒怡也没听到外面的对话,她耳边都是自己的呕吐声,她吐得很严重,导致后来都开始耳鸣头晕了,到了最后,胃部空空,火烧火燎地难受。 她身体虚软,勉强撑着起身,手扶着洗手台,听见了敲门声。 陈凛的嗓音似乎刻意拔高了,然而听在她耳中,还是有些朦朦胧胧:“阮舒怡,你还好吗?” 她鼻尖一涩,忽然之间,心里就很难受。